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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马妮望了罗伯・马丁的照片一阵子后,摇摇头说:“不是,不是他。那个人没 他那么帅,头发也不一样,更浓密,不是往后梳,而是往旁边梳。反正,我告诉过 你了,他的眼睛是深褐色,几乎是黑色的。这双眼睛颜色比较浅。这是她父亲?” 罗莎点点头。 马妮将照片递还罗莎。“我母亲常说,千万不要信任耳垂比嘴巴还低的男人。 那是罪犯的特征。你看他。” 罗莎看了看。她原本一直没注意到这点,因为他的头发盖住耳朵,不过马丁先 生的耳垂确实很长,与其他五官有点不成比例。“你母亲认识过什么罪犯吗?” 马妮不屑地说:“当然没有。那只是老祖先流传下来的说法。”她又探头望了 那张照片一眼。“反正,如果他涉案,那他早就被依一级谋杀罪绳之以法了。” “他过世了。” “或许他把犯罪基因遗传给他女儿了。她是一级谋杀犯没错。”她忙着修指甲。 “对了,你是哪里弄来的?” “照片?你问这个干吗?” 马妮以指甲剪比着照片中的右上角。“我知道这张照片是在哪里拍的。” 罗莎望着她所指的地方。马丁先生身后有一个灯罩,灯罩底座有倒Y 字型。 “或许是在他家里吧。” “才怪。你看看灯罩上的图案。这附近只有一个地方有这种灯罩。” 罗莎再仔细一看,才发现那些倒Y 字型其实是A (Lambdas ),也就是国际通 用的同性恋符号。 “在哪里?” “就在码头附近的酒吧。看人妖秀。”马妮吃吃笑着说,“那是家同性恋酒吧。” “店名叫什么?” 马妮又吃吃笑了起来。“白老二。” 店东立刻认出照片中的人。“是马克· ;艾格纽,”他说,“以前常来。 不过我已经有一年没见过他了。他怎么了?” “过世了。” 店东闻言脸色一沉。“我得正派经营才行了,”他自我挖苦地说,“又是艾滋 病,又是不景气的,快要没有客人上门了。” mpanel(1); 罗莎同情地笑了笑。“我想他不是死于艾滋病,希望这么说会让你好过些。” “是会好过些,美女。马克的交游广阔。” 欧布连太太绷着张臭脸接待罗莎。她想了几天,再加上生性多疑,所以她认定 罗莎不是来筹备电视节目,“而是来打听她儿子的消息的。”你别自讨没趣了。“ “嗅,”罗莎失望地说, “你改变心意,不想参加节目了吗?”她想,同一 个谎言只要坚持说下去,就会真假莫辨。 “节目个屁。你是个包打听的。你想干什么?我想知道的是这一点。” 罗莎由公事包中取出克鲁先生的信,递给欧布连太太。 “我上次已经解释过了,不过这些就是我与电视公司的合约。如果你肯看一看, 就会知道合约里将我们节目的目标及宗旨都记载得一清二楚。”她指着克鲁先生的 签名。“那是我们的导演。他听过我们上回录的带子,觉得很满意。如果你现在退 出,他一定大失所望。” 老妈子眼看白纸黑字,也回心转意了。她装模作样地读着那些她看不懂的字。 “好吧,”她说,“既然有合约就另当别论。你上次就应该把合约拿给我看才对。” 她将那封信折好,准备塞入她自己的口袋里。 罗莎笑了笑。“只可惜,”她说着,将那封信由老妈子手中拿回来,“我只有 一份,这必须留着报税还要当请款依据。如果搞丢了,我们都领不到酬劳。我可以 进来吗?” 老妈子撇着嘴。“没什么不可以的。”然而她仍有点疑虑。“不过如果我觉得 你的问题可疑,我就不会回答。” “那当然,”罗莎走进客厅。“你家人在吗?如果可能的话,我也想和他们聊 聊。资料搜集得越完整越好。” 老妈子沉吟半晌。“麦克!”她大叫,“下来。有个女士要找你谈话。小鬼, 快下来!” 罗莎一心只想找盖里谈,这下子眼看五十镑又长翅膀飞了。她勉强挤出笑容, 看着两个枯瘦如柴的年轻人坐在他们母亲旁边。“酶,”她开朗地说,“我叫罗莎 琳· ;蕾伊,我代表电视台,打算推出一个节目,介绍被社会剥削 “我告诉过他们了,”老妈子打岔。“别再浪费时间讲那一套了。一个人五十 镑,对吧?没错吗?” “只要我们的谈话内容能符合节目的需求就没问题。我必须再与你谈一个小时, 另外我也要和你的长子彼得,以及么儿盖里谈谈,这样我呈现的观点才能面面俱到。 我想知道你自己抚养的孩子与被领养的孩子有什么差别。” “盖里在这里,”老妈子说着,指向她左边一个面容猴贱的年轻人。“这个是 我么儿。彼得在坐牢,所以只能由麦克来代表。他是老三,也和彼得一样被领养了 好久。” “好,那我们开始吧。”她摊开准备妥的问题清单,并按下录音机。她留意到, 那两个“小鬼”,耳垂都没有低过嘴角。 她先花了半小时和麦克谈,鼓励他多谈些被收养时的回亿、他的求学过程―― 不如说是他的逃学经历――以及他在少年时期就进出警局的往事。他是个沉默寡言 的人,连基本的教育都没有,也无法明确地表达自己的想法。罗莎对他的印象很差, 只能勉强沉住气,装出笑脸,暗付着如果社会福利处让他留在家里给他母亲照顾, 或许也坏不到哪里去。老妈子尽管为非作歹,至少还很爱孩子。而受到关爱,会让 人较有自信。 然后她松了口气,再转向盖里,他一直专注地聆听他们的交谈。“就我所知, 你十二岁之前都没有离开家里,”她看着自己的笔记说,“然后你被送到一所寄宿 学校。为什么转学?” 他露齿而笑。“逃学、坐牢,和我哥哥们一样,只不过林园中学说我更恶劣, 所以要我转学到查甫曼寄宿学校。我在那里读得还不错,在离开学校之前,曾通过 中学资格考试。” 她想,事实上或许刚好相反,林园中学曾说过,他的本性比他哥哥们都好,或 许值得加以教育。“那很好。资格考试合格,对你找工作有没有帮助?” 对他而言,找工作似乎是件与他毫无关系的事。“我从来没有试过。我们日子 过得还不错。” 她想起了黑尔所说的话:他们的价值观念和我们截然不同。“你不想找工作?” 她好奇地问。 他摇头。“你离开学校时,就想找工作吗?” “是的,”她说着,没料到他会反问。“我等不及要离开家庭。” 他耸耸肩,对她这么野心勃勃颇为诧异,就如她很诧异他竟然毫无进取心。 “我们一直都住在一起,”他说,“如果把全家人领的救济金凑在一起,日子 可以过得好一点。那你是不是和你父母感情不好?” “没好到想和他们住在一起。” “噢,”他满脸同情地说,“那就难怪了。” 罗莎诧异地发觉自己竟然满羡慕他的。“你母亲说你曾经当过快递公司的摩托 车送货员。你喜欢这份工作吗?” “还好啦。一开始还好,不过在都市里骑摩托车不怎么好玩,可是偏偏送货的 地点都是在都市里。如果那个王八蛋老板付我们的薪水能够多一点,让我们有钱付 摩托车贷款,那么这份工作或许还不错。”他摇摇头。“他是个守财奴。六个月后 我们的摩托车贷款付不出来,车子被没收,工作也就泡汤了。没有摩托车,就没有 工作。” 罗莎至今已经听过欧布连兄弟在“威尔斯跑得远”快递公司为何被开除的三种 版本。到底哪一种说法是真的。搞不懂,或者三种都是真的,只不过看法不同? “你母亲告诉我,”她装出津津有味的表情,“你在那家公司上班时,曾经和一个 女杀人犯感情不错?” “你是指奥莉芙· ;马丁?”他若无其事地说,“好奇怪。我以前常在 星期五傍晚替她的情人送信,然后――哗啦――她把她家人做掉了。老实说我吓了 一跳,没想到她竟然这么狠。” “可是她个性一定很凶残,才可能把她母亲和妹妹分尸。” “是啊,”他满脸疑惑。 “真搞不懂。她待人还不错。我从小就认识她。她小时候待人也不错。她那个 王八蛋母亲才真的凶巴巴的,还有她那个喜欢摆臭架子的妹妹。老天,她真是只可 怕的小母猪。” 罗莎掩饰心头的诧异。不是每个人都喜爱琥珀吗?“或许奥莉芙受够了她们, 压抑许久后突然爆发了。难免会有这种事。” “嗅,”他不以为然地耸耸肩。“我最搞不懂的就是这一点。我想不透,她为 什么不干脆跟她的情人私奔就算了。我是说,就算他已经结婚了,他还是可以找个 地方金屋藏娇。他也不是没钱,看他每次找我们送信,一出手就是二十英镑一封信, 显然阔得很。” 她咬着铅笔。“或许不是她做的,”她说,“或许警方抓错人了。反正这种事 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老妈子撇了撇嘴。 “他们都是些贪官污吏,”她说,“随便找个借口就想抓人了。爱尔兰人在英 国最惨了。如果你是爱尔兰人,一辈子别想翻身。” “不过,”罗莎没回应她,仍望着盖里说,“如果不是奥莉芙做的,那会是谁?” “我可没说不是她做的,”他赶忙撇清。“她自己承认有罪,那一定就是她做 的。我只是说,她大可私奔就好了,不用杀了她们。” 罗莎耸耸肩。“盛怒之下,失去理智。或许是她妹妹激怒她了。你刚才说她很 可怕。” 没料到这时沉默寡言的麦克开口了。 “在外是天使,在家是魔鬼,”他说,“像我们的崔西一样。” 罗莎笑着问他。“怎么说?” 老妈子向她解释。“就是在外头人见人爱,在家里人见人骂。不过我们崔西可 不像琥珀· ;马丁。我常说,那个孩子迟早会出事,果然被我说中了。你不 能一辈子都是人前一个样,人后一个样;想当两面人,迟早会出事。” 罗莎满脸好奇。“你对他们家似乎满了解的,我以为你只在他们家工作了一阵 子。” “是只做一阵子,不过后来琥珀爱上了我们家的一个孩子――”她停了下来, “不过我想不起来是哪一个了。是你吗,老么?” 盖里摇头。 “是克里斯,”麦克说。 “对了,”老妈子附和,“迷他迷得要死,而他也迷上她了。她常到我们家来, 跟他眉来眼去的,那时候她也不过十二或十三岁。他呢――多大?――十五岁还是 十六岁,不过,当然,在那个年纪,有人喜欢上你,总是会很得意,而且她还蛮漂 亮的,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成熟。反正,我们就看出了琥珀的真面目。她将克里斯当 成国王般地伺候,把我们看成比狗屎还不如。她满口脏话,老是贱人、贱人、贱人 的骂个不停。”她似乎余怒犹存。“我真想不透当时怎么忍得下这口气,没将她碎 尸万段,不过我为了克里斯,还是忍了下来。我那可怜的孩子,被爱情冲昏头了。 当然,她母亲不知道这件事。后来发现了,马上拆散他们。” 罗莎设法掩饰心头的诧异。这么说,克里斯就是琥珀私生子的父亲了?很可能。 海斯先生曾说,林园综合中学的一个臭小子要负责,如果吉宛拆散了他们,那她一 定知道那孩子的父亲是谁。怪不得罗伯· ;马丁在寻找外孙时,那么神秘今 今的。或许欧布连家族仍然不知道克里斯是那个孩子的父亲,也不知道如果那个孩 子能找得到,身价将达五十万英镑。 “太不可思议了,”她低声说着,想找个话题。“我没遇过有人和杀人犯的关 系这么密切的。琥珀被杀后,克里斯是不是很难过?” “不会,”老妈子冷笑了声。“他已经好几年没有见过她了。倒是盖里比较为 奥莉芙难过。对不对,老么?” 他仔细地端详着罗莎。“其实也不会,”他直言无讳地说,“我倒是很担心会 无缘无故被牵扯进去。我是说,我确实和她碰过好几次面。我就担心条子想扩大侦 办,把和她有关的人都抓起来。”他摇摇头。“她的情人完全没有受到牵连。如果 她想随便说几个名字,替她自己脱罪,那他一定脱不了关系。” “你有没有见过他?” “没有。”他忽然满脸狡黠地望着罗莎,表情似乎是说他已经看穿她的心事了。 “不过我知道他带她去哪里上床。”他狡猾地笑了笑。“那值多少钱?” 她也凝视着他。“你怎么会知道的?” “那个家伙使用的是自粘信封。随便弄弄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打开了。我读 过其中一封信。” “他有签名吗?他叫什么名字?” 盖里摇摇头。“好像是P 开头的。‘爱你的P ’,署名是这么写的。” 罗莎不想再装了,单刀直入地说:“除了刚才说好的一百五十镑之外,我再加 五十镑。不过顶多这个价码,我只能付这么多。” “好。”他伸出来,和他母亲那种死要钱的神情有如同一个模子翻印出来的。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罗莎拿起皮包,把里面的钱全拿出来。“两百镑。”她把钱数好递给他。 “我早就知道你不是电视公司派来的,”老妈子不屑地说,“我早就知道了。” “怎么样?”罗莎只顾迫问盖里。 “上头写着:”星期天,在法拉第街的贝伐德旅馆,爱你的P.‘如果你不晓得 地点,就是在南安普敦市的法拉第街。“ 罗莎要前往南安普敦市时,途经道林顿区的上街。她在经过格里吉服饰专柜后, 才猛然想起这个店名,因而紧急煞车,差点引发连环车祸。她向后面咒骂个不停的 驾驶员挥手赔不是,然后驶入路边,找到一个停车位。 格里吉服饰专柜这个招牌根本名不符实,她在推门进去后暗付着。她原本以为 这么响亮的招牌应该是个品牌服饰专柜,有名设计师的作品,至少应该有高档的昂 贵时装才对。不过,那是因为她已经习惯了伦敦的服饰专柜。其实格里吉服饰专柜 所陈列的全是廉价的成衣,他们的诉求对象是消费能力较弱,无法到南安普敦市更 时鬃的时装店购物的少女。 罗莎求见经理,那位三十来岁的经理将头发梳得蓬松,像个金黄色的蜂巢般盘 在头上。罗莎将名片递给她,然后向她说明她在写一本关于奥莉芜· ;马丁 的书。“我想找个认识她妹妹琥珀的人,”她说,“我听说她在遇害前曾在此工作 过。你当时已经到职了吗?或是你晓得有谁是她当时的同事?” “都没有,亲爱的,对不起。我们这种卖场,员工流动率很大,大都是小女生, 做一阵子就跳槽了。我甚至不知道当年的经理是谁。你必须去找那些股东才行。我 可以把他们的地址告诉你,”她热心地说。 “谢谢你。我想应该值得去问问看。” 那个妇女带罗莎到柜台,在一个名片夹中翻拣着。 “奇怪,我是记得那件凶杀案,不过却没想到那个遇害的妹妹曾在此工作过。” “她在这里工作时间不长,我也不确定报上有没有提起过。媒体只对奥莉芙有 兴趣,比较少去注意琥珀。” “是啊,”她边说着边取出一张卡片。“琥珀。这个名字很特别,是不是?” “的确如此。反正,那只是她的乳名。她的原名是爱莉森。” 那妇人点点头。“我在这里工作了三年,这三年来我一直要求那些股东将我们 的员工厕所翻修。他们借口生意不景气,一再拖延不肯动工,其他的事也是拿这当 借口,包括将我们减薪,还有就是进口一些手工及布料都很烂的衣服。反正,我们 的厕所铺了磁砖,整个翻修显然要花好大一笔钱。”罗莎礼貌地笑了笑,那个经理 知道她快不耐烦了,于是安抚她。“别担心,亲爱的,我提起这件事是有道理的, 马上就会告诉你。我之所以要求老板换新磁砖,是因为不晓得谁在瓷砖上刻字,刻 好后还用洗不掉的墨水描过一遍。我什么都试过了,漂白水、清洁剂、去漆剂、除 渍剂,你说得出来的我都试过了。”她摇摇头。“就是洗不掉。为什么?因为那些 字刻得很深,而且磁砖下的瓷土有吸收性,将那些不褪色的墨水全吸进去了。每次 我看到那些字,就不寒而栗。刻那些字,完全是出于恨意。” “刻的是什么字?” “我带你去看。就在后面。”她带罗莎走过几道门,然后推开厕所门让罗莎进 去。“那边。好可怕,对不对?你知道,我一直在想,这个琥珀到底是谁。一定就 是那个遇害的妹妹,对不对?就像我刚才说的,琥珀这个名字很特别。” 壁砖上刻的只有三个字,重复了十或十一次。通常厕所里若有题字,总不外乎 谁爱谁之类的,这些字却完全背道而驰。恨琥珀……恨琥珀……恨琥珀…… “这会是谁刻的?”罗莎问。 “很变态的人,我想。显然刻的人不想让她知道,前面也没有刻下到底是谁恨 琥珀。” “那要看你怎么念了,”罗莎若有所思地说。“如果将这些字刻成一个完整的 环形,就变成‘琥珀恨琥珀恨琥珀……’,恨个没完。” 贝伐德旅馆是个典型的简陋旅社,只有两栋双并式建筑,前门有厅柱,入口中 央有道楼梯。这地方感觉有点荒凉,仿佛它的客人――大都是推销员――早已人去 楼空。罗莎按响柜台的铃,在一旁等着。 一个五十出头的妇人从后头一个房间中走出来,笑脸迎人。“午安,夫人。欢 迎光临贝伐德旅馆。”她将登记簿拉过来。“你要住宿吗?” 景气也未免萧条得太可怕了,罗莎想。那本登记簿上头一片空白,不知已经多 久没有人投宿了,这位妇人这样强颜欢笑地笑脸迎人,还能维持多久?“对不起,” 她说,“我不是要投宿。”她递出名片。“我是个自由投稿的媒体工作者,我要撰 写的一个对象曾在此投宿。希望你能替我辨识她的照片。” 那妇人将登记簿推开。“你所写的,以后会出版?” 罗莎点点头。 “而且你会提起你要写的人曾投宿过贝伐德旅馆?” “除非你叫我不要提起。” “亲爱的,你太不了解旅馆业了。能打响知名度,大家都求之不得啊。” 罗莎笑着将奥莉芙的照片摆在柜台上。“如果她来过,应该是在一九八七年夏 天。你当时已经接手这家旅馆了吗?” “是的,”那妇人有点懊悔地说。“我们是一九八六年顶下这家旅馆的,当时 景气好得很。”她从口袋中掏出眼镜戴上,倾身端详那张照片。 “噢,对,我记得很清楚。是个胖妞。她和她老公大都在那年夏天的星期天来 投宿。通常是在白天来,到傍晚就走了。”她叹了口气。“这种投宿方式真是皆大 欢喜。他们离去后,我们星期天晚上还可以把房间再出租,等于一天赚两天的钱。” 她又叹了口气。“如今没这种好运了。我希望能把这家店顶让出去,真的,不过已 经有那么多家小旅馆倒闭,我们恐伯卖的价格会低得血本无归。也只能咬着牙硬撑 了。” 罗莎再比了比奥莉芙的照片,将她的注意力拉回来。“她和她老公说他们姓什 么?” 那妇人想了想。“很普通的姓吧,我想,应该是史密斯或怀特之类的。” “他们有登记吗?” “嗅,有。我们严格要求每个人都要登记。” “我可以看看吗?” “当然可以。”她拉开柜台下一个柜子,找出一九八七年的登记簿。“好,我 看看。呃,找到了。是路易士夫妇。呃,他们取的名字比别人有想像力一点。”她 将登记簿转个方向,让罗莎也能看见。 罗莎望着那工整的笔迹,想道:逮到你了,你这王八蛋。“这是那个男人的笔 迹。”她明知故问。 “嗅,是的,”那妇人说,“都是他签名。她比他年轻很多,也很害羞,尤其 一开始真是羞答答的。不过后来就比较坦然了,她们都这样,不过她从来没出面登 记过。她是谁?” 罗莎暗付着,如果她知道实情,不知是否还那么肯配合?不过反正也瞒不住她, 一旦书出版,她就知道了。“她叫奥莉芙· ;马丁。” “没听过。” “她因为杀了母亲和妹妹,正在服刑。” “天啊!莫非就是那个――”她举起手比了个砍劈的动作。罗莎点点头。那妇 人失声叫道:“天啊!” “你还要我提起贝伐德旅馆吗?” “不要才怪:”她眉飞色舞地说,“当然要!一个女杀手曾投宿我的旅馆。想 想看!我们恐怕要人满为患了。你到底在写什么?一本书?还是杂志的稿子?我们 可以提供旅馆以及她住的房间的照片。好啊,太刺激了。真可惜当时不知道。” 罗莎笑了笑。真是典型的幸灾乐祸,不过她也无心责怪那妇人。除了傻瓜,谁 会放弃发意外之财的机会? “先别太激动,”她说,“那本书或许要再过一年才会出版,而且或许可以翻 案,让奥莉芙无罪开释。因为我相信她是无辜的。” “那更好。我们就在旅馆大厅里陈列这本书,帮你销售。我就知道会时来运转。” 她开心地望着罗莎。“你转告奥莉芙,她出狱后,想在我们这里住多久就住多久, 完全免费。我们一向很照顾老主顾。好了,亲爱的,还有什么要我帮忙的?” “你们有影印机吗?” “有啊。所有的现代化设备应有尽有。” “那能不能把这一页登记簿影印一张给我?或许也要请你描述一下那位路易士 先生。” 那妇人噘噘嘴。“他不是很特别。五十多岁的人。金发,总是穿着黑西装,吸 烟。有帮助吗?” “或许。他的头发看来正常吗?你记不记得?” 那女人低声窃笑。“对了,我差点忘记。我原本没有注意到,不过我有一次端 茶给他们时,他不知道我在身旁,自顾在镜子前调整他的假发,看到我才吓了一跳。 我出来后笑个不停,真有意思。如果没撞见,我还真看不出来是假发。那么说,你 认得他了?” 罗莎点点头。“你由照片中可以认出他吗?” “可以试试看。我通常可以过目不忘。” “会客,女雕刻家。”警卫在奥莉英有机会将她手中的东西藏起来时便已进来。 “走吧。快走。” 奥莉芙将蜡制的小人偶塞在手中,捏成一团。 “是谁?” “修女。”那个女警卫看着奥莉芙紧握着的拳头。“那是什么?” “只是粘土玩偶,”她将手指松开。原本涂着五颜六色衣服的蜡像已经被揉成 一团,也看不出是用圣坛的蜡烛做的。 “把这个留在房里吧。修女是来找你谈话,不是来看你玩粘土的。” 黑尔趴在厨房的餐桌打瞌睡,身体僵直,手臂靠在桌上,头垂向胸口。罗莎在 窗外注视了他一阵子,才轻拍窗户。他疲惫的眼睛布满血丝,听到声响猛然张开眼, 看到是她才松了口气。他这种草木皆兵的模样令她吃了一惊。 他开门让她进来。“我真希望你不会再来,”他说着,满脸疲惫。 “你为什么这么紧张?”她问。 他望着她,神情像有点绝望。 “回家去吧,”他说:“不关你的事。”他到洗涤槽,扭开水龙头,将头冲洗 一番,在冷水流经他的颈背时大声喘着气。 楼上忽然传来强大的撞击声。 罗莎吓得跳了起来。“天啊!那是什么?” 他上前揪住她的臂膀,将她往外推。“回去吧,”他厉声说,“马上回去!别 逼我用硬的,罗莎。” 可是她仍站着不走。“怎么回事?那是什么声音?” “你帮帮忙好不好?”他绷着脸说,“如果你不立刻离开,我要对你动粗了。” 他口中这么说,却是反其道而行,他捧起她的脸,狂烈地吻着。“噢,天啊!”他 呻吟着,将她额前的散发梳拢开。“我不想连累你,罗莎。我不想连累你。” 她原本想开口,但一眼看到他背后通往餐厅的门已经被推开了。“太迟了,” 她说着,推着他转过身。“有人来了。” 黑尔没有心理准备,如困兽般露出牙齿。“我一直在等你们,”他慢条斯理地 说。他搂了搂身后的罗莎让她安心,然后准备奋力一搏。 总共有四个戴着滑雪面罩的彪形壮汉。他们也不说话,一冲进来就拿起球棒, 将黑尔当成活靶般地死命敲打。一切发生得那么突然,罗莎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无 情地挥棒,不知如何是好。他们根本没将她放在眼里。 待她回过神来后,第一个反应是想上前去抢球棒,不过两星期前才挨鲁伯特一 顿揍,她决定以智取胜。她颤抖着手打开手提袋,从里面拿出一根三寸长的大头针, 朝距她最近的一个彪形大汉的屁股刺过去。整根大头针刺了进去,只剩顶端的装饰 用碎玉,那人间哼一声,整个人瘫掉了,手指松开,球棒也掉落在地。除了她,没 有人注意到。 她得意地拾起球捧,朝那人的鼠蹊挥打过去,使那人跌坐在地上,痛得呼天抢 地。 “我打倒一个了,黑尔,”她喘着气。“我抢到一支球棒了。” “那就快打啊,天啊,”他大吼着,被一顿乱棒打得倒了下来。 “我的天!”打腿,她想着,跪下来朝距她最近的腿挥棒,她正得意已经打中 那人一棍,准备再打一棍时,发现头发已经被揪住,整个人也被提了起来,痛得她 泪流满面。 这时黑尔仍抱着头躺在地上,他隐约觉得棍棒打在他身上的频率减少了,同时 耳中也传来了尖锐的叫声,他不由得想到是罗莎。他怒火填膺,潜力也被激发了, 一跃而起,将气全发泄在距他最近的那人身上,像部大卡车般地将那人撞得四脚朝 天,然后他拿起火炉上的锅子,将正要煎鱼的滚烫的油朝那人的头罩淋下去。 然后他转身,应付第四个人,先一手挡开一棍,然后以那个平底锅朝那人的脸 上敲过去。那人被打得眼冒金星,还没躺下就已经昏倒了。 黑尔筋疲力竭地转头寻找罗莎。他仍然昏头转向,她的尖叫声似乎由四面八方 传来,找了一会儿才看到她。他甩甩头,让神智清醒些,然后望向门口。他立刻发 现她的脖子被最后一个人勒住,正在死命地挣扎。她的双眼紧闭着,头不断地晃动 着想挣脱。“如果你敢动,”最后的一个人喘着气告诉黑尔,“我就捏断她脖子。” 黑尔怒不可遏,一股怒气如火山爆发般在脑中喷涌而出。他不假思索,将头压 低奋力冲了过去。 -------- 文学殿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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