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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莫丹的背紧紧地靠在那个男人身上,她觉得自己快窒息了。她想咬他的手,
可是他的手紧紧地压着她,她拼命挣扎,想用一只能动的手掰开他的胳膊,使劲
用指甲抠他的肉,可他的胳臂好像钢筋铁骨,纹丝不动。她急中生智,抬起穿着
靴子的脚拼命向后踹去。
只听声嘶力竭的一声惨叫,钳住她的手从她的手上和腰上滑了下去。她总算
完好无损,摇摇晃晃地转过身来面对着他,意识到手电筒掉到地上,在碎石上画
出色彩斑斓的小光环。
借着昏暗的光线,只见她的对手正把手放进嘴里咬着,以免发出难以忍受的
呻吟声。他的脸因疼痛而扭曲变形。莫丹的目光下移,看见他穿着牛仔裤的腿上
胡乱缠着一块血迹斑斑的碎布,是右腿,她刚才不偏不倚正好踢在他这条伤腿上。
她靠在对面的石壁上,有气无力地说:" 对不起……,实在对不起,可你吓
死我了。"
他弓着身子,穿一条牛仔裤和一件浅色衬衣,脚蹬旅行靴,地上放着一个背
包。她向前走了几步,拾起地上的手电筒把它关掉。她模模糊糊地觉出,那个人
不想让外人比如她,感觉到他在强忍巨大的痛苦。随着视觉逐渐适应了黑暗,她
惊异地意识到,对他来说,直立行走是何等困难,沿石壁每走一步要付出多大的
努力。
他靠着岩石站立着,全身的重量都落在那条好腿上。他眼圈发黑,眼窝深陷,
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几秒钟过去了,对他来说是痛苦而漫长的几秒钟,他才勉
强开口说话,话里带刺," 好啊,你终于找到我了。快去向那两个人通风报信啊,
好让他们来杀我!"
他身材魁梧,比她高几英寸。即使身处逆境,仍保持着一种高傲不屈、漠视
一切的尊严。这种人不会乞求怜悯,他宁可粉身碎骨,也要战斗到生命的最后一
息。
莫丹与他保持着距离。" 你是从哪个监狱逃跑的?"
他鄙夷地苦笑了一下," 少来这套,女士,想干什么,干脆直说。"
" 我知道你是个逃犯。"
他被这句话气得浑身发抖,_那样子吓得莫丹血流加快," 住嘴!" 他咆哮
着。
莫丹自信直觉很好,使她能在学校复杂的环境中应付裕如。现在尽管她很紧
张,但还是决定再相信直觉一次。" 是这么回事," 她说," 那两个人说你是逃
犯,可我不这么认为。所以才来帮你。我和他们毫无关系。"
" 那你是怎么认识他们的?" 他的火还没消,依然愤怒地喊着。
她朝后退了一步,认为他不太可能再扑过来,于是尽量心平气和地解释道:
" 今天一大早我正在徒步旅行,听到你的声音,但却什么也没看见,我以为是动
物。后来我返回公路时,碰上那两个男人。他们自称是联邦调查局的,正在追捕
一名逃犯。一个叫霍华德,一个叫德兹。他们让我离开这里回索来尔去。我谁也
不信,所以又返回去偷听了他们的谈话。他们说,他们打伤了你。等……" 她不
由得结巴起来," 失血和脱水把你折腾死,这样看上去就成了一起打猎中的意外
事件。一旦你死了,一个叫劳伦斯的人会付他们一大笔酬金。这下你知道我为什
么回来找你了吧?" 她一口气说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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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你是个好心人呀。" 他轻蔑地说。
从事发到现在已经过去整整两个小时了,莫丹的脾气也已经被磨得像她蓬乱
的头发一样有点失控。她单刀直人地说:" 我要说的就是这些。尽管你的行为让
人怀疑,我还是相信那两个家伙不是好东西。你现在应该相信,我和他们不是一
伙的。我们干吗不结束这场谈话,想想怎么把你弄去看医生?"
" 那两个家伙现在在哪儿?"
" 两三英里以外的公路边。"
" 今天晚上我不会去公路那边的," 他说," 虽说我一时还很难弄清事情的
来龙去脉,但有一点我是清楚的,我不能再自投罗网了。"
" 你不能呆在这儿!既然我能找到你,他们也能。"
她听得出自己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恐慌,又补充道:" 别看德兹笨得像头猪,
霍华德可是个职业杀手,心狠手毒,老谋深算。你听我的话没错。"
" 我想喝口水," 他声音沙哑地说," 我已经三个小时没喝上水了。"
莫丹迅速解下水壶,有种自己在做重大决定的感觉。她穿过狭窄的地面,把
水壶递给他,与此同时,他们对视了一下。
他近在咫尺,如果要攻击她或抓住她,再容易不过了。这一点他们两人都清
楚。他温和地说:" 女士,你真有胆量。日后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 说着,拧
开壶盖,把壶举到嘴边,一仰脖," 咕咚咕咚" 就是几大口。
他喝得很猛,颈部的肌肉一鼓一鼓的。莫丹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说;" 我不
喜欢别人叫我女士。女士这个称呼,容易让人联想到十八世纪穿撑裙的女人、小
巧玲珑的遮阳伞和熙熙攘攘的下午茶会。我叫莫丹,莫丹・卡西迪。"
他把水壶还给她,无意中手指碰了她一下," 我叫雷利・汉拉恩。"
" 我的营地离这儿有半个多钟头的路,很隐蔽。我还有个急救箱,但不知你
能不能走到那儿。"
" 我别无选择。" 他说。
莫丹弯腰拾起他的背包,背在肩上," 那我们走吧。最困难的是从这里走出
去,因为这儿太窄了。"
他吃力地离开石壁," 要是你站在我前面,我可以靠着你。"
她冲他咧嘴一笑," 算你运气好,去年冬天,我每天晚上都在体育馆里汗流
浃背地练减肥。"
" 是这样……你知道吗。你笑的时候很美。"
莫丹张大了嘴,就像霍华德在落叶松林里第一次看见她一样。她差点儿回答
说:" 你是二十九年里我见过的最性感的男人,只可惜不适合我。" 但话到嘴边
又咽了回去,换了一句尖酸刻薄的," 要想离开这儿,全靠我的肌肉,不是漂亮
的脸。"
" 我没说你漂亮,我说的是美。走吧,莫丹・卡西迪。"
她白了他一眼。她不喜欢男人比她高,她喜欢平视一个男人。对了,有一回
她妈妈弗朗西斯对她说,你想要的男人就像件旧法兰绒衬衣一样,不拘尺码,平
平庸庸,对谁都合适。妈妈是个性情温和的女人,很少说刺激她的话。
现在不是琢磨找什么样的男人合适以及妈妈的话是否有道理的时候。莫丹深
深吸了口气,转过身去,背朝着雷利。他的手重重地压在她肩上,他们沿着峡谷
亦步亦趋地朝外走去。每挪动一下受伤的腿,他都无法掩饰痛苦的表情,才刚刚
走到出口,莫丹已是大汗淋漓。她小声说:" 你呆着别动,我出去看看外面是否
有人。我还要把包藏好,以后再回来取。"
他放在她肩头的手用力按了一下,然后松开。他的意思是相信她一定能回来。
她冲他点了点头,步履轻快地走出了峡谷。
夜幕已经降临。远处的孤山上悬挂着一轮明月。莫丹紧张的心情有所放松,
她不想打手电,虽然明知那两个家伙还远在公路边,她也不想用。她找到放包的
地方,查看一下里面是否钻进了蝎子,然后把包拖回峡谷。雷利正等着她,一见
她便说:" 你知道刚才那会儿我最后悔什么吗?我怕连累你。"
他说话的语气虽然平缓,但即使她没受过任何心理学教育也能听得出来,他
的话里含着无奈和气恼。莫丹弯下腰,从水壶里倒出一满杯水,递给他一块果仁
巧克力,看着他狼吞虎咽地吃。" 那两个家伙谁也想不到,我居然敢一个人黑灯
瞎火在沙漠里走。" 她说得挺轻松," 其实,最危险的是你走着走着突然摔倒,
我可没法把你弄起来。冉经过减肥锻炼也没用。"
" 我体重两百磅,净重。"
" 我一百三十四。" 她答道,脑子里突然呈现他赤身裸体的生动画面。这是
怎么了?她还从来没对哪个性感的男人动过心。既然现在不是琢磨妈妈的话的时
候,就更没时间考虑有关性的问题。
" 我会尽量保持直立,莫丹・卡西迪。" 他话中第一次带上了幽默的意味,
听上去让人感到温暖。
" 你是得那样。雷利・汉拉恩。"
她把包藏在峡谷里面,然后说:" 走吧。我们走十分钟,歇十分钟。别跟我
争。"
" 我觉得自己现在非常弱。我在你左边走吧,那样就可以把你当拐杖了。"
莫丹心想,把女人比作拐杖,是最无性别的比喻。如果这个性感的男人能把
她当成一段木头,可能更好。
他们大约走了两个小时才到她的营地。这两个小时可以说是她生活中最难捱
的经历之一,并将永远保留在她的记忆中。如果说刚开始她还有做一根木头的想
法,不久,这种想法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上路后,雷利的话很少,也没什么可说
的。她清楚地看到每走一步他要付出的努力。他身上有股绝不服输的倔劲儿。有
人说了解一个男人最好的办法是和他上床,可她却发现还有另外一种办法。她胡
思乱想着。用肩膀支撑着他的大部分体重,他们艰难而又缓慢地向砾石走去。茫
茫沙漠里,她几乎是拖着一个腿上受伤的男人一步一步前行。
子弹还在他的腿上吗?她甚至懒得去想。当务之急是尽快到达营地。
他们来到平地上,她不由自主松了口气。她觉出雷利也站直了些,这让她酸
胀的肌肉轻松了不少。雷利擦了一把脑门,沙哑地说:" 天哪,我真恨这样我甚
至都不认识你,就像一个喝了三天三夜的醉汉,歪靠在你身上。"
" 幸亏我身高五英尺十英寸,而不是五英尺二英寸。"
" 我就喜欢高个子的女人。" 他冲她意味深长地咧嘴一笑。
他有点站不稳。突然间她火冒三丈,矛头所向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 你倒
是喜欢,可我不喜欢高个子男人。想歇一会儿吗?"
" 不想。我要是现在坐下,就再也站不起来了。莫丹,告诉我,你为什么不
喜欢高个子男人?"
他因过度疲劳,嗓音有点嘶哑,可发自深处的共鸣音,令她动心了。她恼火
地说。" 雷利,明天早晨我们再好好讨论这个问题,现在不是时候。目前我们面
临着最糟糕的情况,又一道斜坡峡谷。我的营地之所以非常隐蔽,就是这个原因。
还是少说些没用的吧。""
" 最糟糕的?" 他说," 我不信还会有更糟的。能给我来点喝的吗,直说吧,
有威士忌吗?"
" 现在喝威士忌再傻不过了。"
" 你是不是在学校当过老师?" 雷利疑惑地问," 你让我想起了卡莱特小姐,
她的眼睛真贼,一眼就看出你的数学书下面藏了本小人书。她的嘴巴像刀子,训
起人来可狠了。"
" 哎," 莫丹不耐烦地说," 真拿你没办法,走吧!"
他歪着嘴笑着说:" 幽默一点嘛,宝贝儿!"
" 谁是你的宝贝儿?" 她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 你也太严肃了。" 他仍然乐呵呵地说。
他干吗要用这种雕虫小技把她弄得心慌意乱?胳膊明明抱着她的肩膀,却硬
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好吧,就算无所谓。她尽力忍耐着问:" 你到底还想不
想跟我走?"
" 那还用问?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我现在没有选择的余地。"
" 那就多谢了。" 她不无讽刺地说,同时觉出他的胳膊又回到她的肩上。他
们穿过斜坡峡谷时,雷利一声没吭,但是莫丹却揪心地听着他那呼哧呼哧的喘气
声和右脚碰在岩石上时发出的痛苦呻吟。而她感受到的远不止这些。她的整个身
体都被他包裹着,他的胯骨顶着她,隆起的肋骨挤着她,以及当他疼痛难忍时用
手指使劲抠着她肩膀。他的衬衣被汗水浸透了、而衬衣下面是更实在的男性身体
和气味。她觉得他好像深深植入到自己身体里了。这让她非常不安。
要冷静,莫丹,她告诫自己。马上就要到了。
十分钟后,他们来到了溪谷。" 还有一百码。" 她说。
雷利咕哝了一句什么,她没听清。在她的帮助下,他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过那
些杂乱的丛石,直至抵达岩壁的凸出处。" 看,这就是我的帐篷。" 她的声音由
于负重而微微颤抖。
最后几分钟,他越来越重地靠在她身上、因为支撑着他。她的肩膀和手腕酸
疼不已,膝盖也麻了。他有气无力地说:" 你是说我马上就能坐下,不用走了?
"
莫丹使出吃奶的力气,半拉半拖地好不容易才把他弄上斜坡。" 是的," 她
浑身像散了架似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再坚持一下,我把帐篷的拉链拉开。
"
他已经快挺不住了,费了好大力气才说:" 我睡外面就行。"
" 你想和蝎子、响尾蛇做伴?那怎么行。还是进去吧。"
筋疲力尽的雷利,已无力争辩。莫丹小心地把他放低。由于用力,她浑身肌
肉紧张地哆嗦。她听见他重重地倒在睡袋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她也爬了进去,
拉好帐篷拉链,打开手电筒。借助小小的亮圈,她第一次认真地打量他。
他的头发乌黑发亮,颜色和她背包的皮带差不多,眼睛像沙漠的天空一样湛
蓝湛蓝,鼻子略微弯曲,下颌上有一道清晰的线,棱角分明的颧骨和脸颊最能说
明这个男人的性格。总之,他给人以坚忍不拔的感觉。莫丹解下水壶,喝了一大
口,然后递给他。
他接过来喝了个够,然后把水壶往旁边一放,枕着一只胳膊," 总算安全了。
"
" 是啊,从上面看不见这儿。我在这里宿营了四年才找到这个地方。" 她的
声音抖得连她自己都害怕。
雷利强挣扎着坐了起来,抓住莫丹的一只手,艰难地说:" 谢谢,莫丹,没
有你,我恐怕就没命了。"
听了他的话,她皱了皱眉。手电的亮光照着她紧闭的嘴唇,和眼睛下面淡蓝
色的眼晕。深邃碧绿的眼眸,眉宇间流露出几分傲气;一头红色的鬈发乱蓬蓬,
像一个光环;鼻梁秀气、笔直,两片薄薄的嘴唇轮廓清晰,还有极富个性的下颌。
雷利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又闭上了。
莫丹没注意到这些。她在模模糊糊地想,真奇怪,刚才整整两个小时,她硬
是挺过来了,怎么现在被他的手握着却直想哭。
她避开他的目光," 你饿了吧?我先去烧点水,给你洗洗腿。"
" 莫丹,看着我。"
她不得不抬起双眼。" 你救了我的命," 他深邃的蓝眸直视着莫丹。" 几个
小时里你为我做的一切,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是我见到的最勇敢的女性。
不,我一点也不饿,就是饿,现在也不想吃。"
她抽回手," 这算什么?如果我见死不救,还有良心吗?" 她小声说," 我
去生火烧点热水来。"
仿佛用尽了仅有的一点力气,他倒在睡袋上,闭上眼睛。莫丹帮他解开鞋带,
脱下靴子,用她最厚的一件毛衣叠成一个枕头,给他枕上。雷利的脸上露出一丝
感激的笑容。莫丹能感觉到他紧张的身体正渐渐松弛下来。他低声说:" 子弹从
我的右侧飞过,从后面反弹到我腿上。你要帮我取出来。"
好吧,她边想边去外面生炉子。外面明月高悬,月光如水,悬崖投下黑天鹅
般的阴影,星星在沙漠的夜空中闪烁。波士顿从未有过如此明亮的夜晚。要是在
波士顿,也许这会儿她正在自己的浴室里,脱下那双价格不菲的皮靴,准备洗澡
呢。
她烧好一小壶水,拎回帐篷。雷利已经睡着了,下巴埋在毛衣里,长长的睫
毛耷拉在黝黑的皮肤上。莫丹突然忿忿不平地想:你不是我心目中理想的男人。
我喜欢温文尔雅、彬彬有礼、性情温和,像我父母那样的人,而你雷利・汉拉恩
像什么?那么粗暴生硬、蛮横无礼。
怎么搞的?莫丹默默地问自己。你来这里又不是为了找男人。他是什么人、
像什么与你何干?明天你去索来尔求救,然后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但是毕竟明天还没到来。
莫丹不再想这些,她打开急救包,把里面的东西统统倒了出来,又低头看了
看熟睡的雷利。用刀子划破牛仔裤搞不好会把裤子弄坏,再说明天离开这里时还
得穿它。她开始解他的裤带,每一根神经都在喊着,一定要小心。
快要解开时,他睁开了眼睛。莫丹平静地说:" 我得把你的裤子脱下来。"
" 见鬼。" 他说了一声,但还是拉开拉链,抬起身子,让她把裤子从腿上脱
了下来。他腿上的伤口处,殷红的血把裤子染透了。她小心地把裤子从脚踝上拉
下来。他的腿又长又结实,小腿上的汗毛又黑又浓。她解开大腿上缠着的碎布,
发现布和伤口己经粘在一起。她用水把布弄湿,一点儿一点儿地把它拉下来。她
在心里告诫自己,千万不要出洋相,强迫自己去看带着子弹的伤口。
她开始反胃,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别这样,莫丹,她对自己说,这里没别人,
你不干谁干呢?
" 你没事吧?" 雷利轻轻地问_
" 没事," 她小声说。" 我曾经在学校的走廊里制止过好几起恶仗。从吸毒
少年手里夺下刀子,还把全校最调皮捣蛋的学生制服了。但没办法,一看见血我
就晕。"
" 我就知道你是个老师嘛," 他嘴里咕哝着。" 在伤口上撒- 些氧化氢之类
的东西,然后缠上绷带,就行了。"
她愁眉苦脸地说:" 这不等于对有恐高症的人说,你必须去爬珠穆朗玛峰。
"
" 忍忍吧,莫丹。否则我会疼得睡不着。如果我不尽快睡一觉,还不知会怎
么样。"
莫丹把叠好的毛巾放在他的大腿下,轻轻地说:" 我的手洗干净了。" 她打
开一块敷料,浸上水,轻轻放在伤口上。他身体抽动了一下。她咬紧牙关,尽量
去想别的事,并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用温水把他那锯齿般乱糟糟的伤口清洗得干
干净净,然后涂上消炎药膏。幸运的是,伤口虽然有些淤血,但尚未化脓。
雷利一声没哼。但莫丹还是注意到他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牙齿咬得" 咯嘣
咯嘣" 响,拳头攥得紧紧的。她放上了一块新敷料,用绷带缠好,系好。
" 好了。" 她声音颤抖地说。
他慢慢地、慢慢地松开拳头," 过来。"
" 我"
" 莫丹,听我的话,躺到我身边来。"
莫丹讨厌别人命令自己,这点让她在学校惹了不少麻烦,但是,雷利声音中
有种东西让她无法反驳,只好乖乖地服从,躺在他没受伤的那一侧。他弓一只胳
臂搂着她的肩,把她拉得更近些,轻轻地把她额上的头发拨弄到后面。莫丹的最
后一道防线崩溃了,她把脸埋在他的胸前,放声大哭起来。
她是由于害怕、软弱和恐惧而哭泣。她在他怀里抽噎着说:" 真是的,其实
有什么好哭的,我怎么能"
" 别说了," 他打断了她," 你智胜了两个持枪的歹徒,又在漆黑的峡谷里
遭到攻击,还拖着一个体重二百磅的半死的男人穿过大半个沙漠,最后还要对付
那么可怕的事。你想哭就哭吧,尽管放声大哭。"
奇普总是拿她晕血这一点取笑她。莫丹抽泣着," 我想你说的也许有道理。
"
" 当然有道理。你对自己总是要求这么严格吗?"
这话刺伤了她。她坐起来,厉声反驳说:" 我的性格怎样不用你操心。不谈
这个了,雷利,现在睡你的觉吧!"
" 只有一条睡袋,是不是挤了点?"
她用袖口擦去脸上的泪痕," 我这就回峡谷,把我放在那里的背包取回来,
里面还有一条睡袋。"
雷利死死抓住她的手腕," 那你就回不来了。"
" 说什么我也得去。霍华德和德兹肯定会去那个峡谷找你,绝不能让他们发
现我的背包。天这么冷,没有睡袋怎么行?况且,里面还有一个水壶。"
他恼怒地说:" 我真恨自己,像只没用的老猫。我怎么能让你再入虎穴,落
入那两个家伙手中?他们心狠手辣,已经冷酷地开枪打伤了我。"
" 他们为什么要向你开枪?" 莫丹脱口而出。
话既然说出,就不想收回了。她等待他的回答,并觉得这是个很关键的问题。
进一步说,他到底是不是逃犯?虽说那两个家伙看上去不地道,但会不会真是联
邦调查局的呢?
" 你以为我不想知道为什么?问题是连我自己也不明白!" 他喊道。
" 他们想制造一起打猎意外事件,让别人觉得你是被流弹误杀的。他们为什
么要这样呢?"
" 那个持枪的人看见我,就朝我开枪,无疑是蓄意的,绝不是误会或者意外。
事情原委虽不清楚,但这一点我敢肯定。" 他苦笑了一声," 除非他们刚买了一
支枪,想试一试,恰巧我成了第一个靶子。除此之外,无法解释。"
" 他们打中了你,就扔下你不管了,让你等死。" 莫丹不寒而栗," 看来这
里面还真有问题。"
" 我要是找到答案,保证第一个告诉你。'"
" 你很有钱吗?或是有地位?你是搞政治的吗?"
" 不,莫丹,都不是。你以为我就没有绞尽脑汁往这方面想吗?算了,看在
上帝的分上,还是先别想这件事。现在的问题是那两个持枪歹徒还在那里,所以,
我绝不能让你去送死。看着你,我才放心,如果他们抓住你,天晓得会发生什么
事?"
" 我不会让他们抓住的。我必须去取睡袋和水壶;雷利,没别的办法,相信
我……碰上那两个家伙,不会比清理你腿上的伤口更让我害怕。"
他不再说什么,躺在睡袋里,但他的那番话却让她对他刮目相看。他凶巴巴
地说:" 那就带上手电筒。"
" 嗳," 她顺从地回答,连自己都感到有些意外:" 你万一出去,一定要穿
上靴子,这里一到夜里经常有蛇和蝎子出没。"
他直愣愣地望着她," 你的意思是说,除了霍华德以外,我还要担心响尾蛇
攻击你。那你到这里来,还美其名曰是为了享受大自然?"
" 被响尾蛇咬死的人毕竟是少数。" 她反驳道,反正我就喜欢在沙漠里露营。
"
" 你真是不可理喻。"
她把手掌放在他的胸前," 好了,快别说了。用不着替我担心,明白吗?我
是一个二十九岁的成熟女人,七年里我来沙漠好几回了。问题在于你不愿意依赖
我。"
他只好让步了。" 算你说对了,莫丹・卡西迪。" 他眯着眼睛," 你生气的
时候,头发就像要燃烧,眼睛就像一团火。快去快回吧。"
她对他皱了皱眉,这个男人真怪,一会儿跟她谈人生哲理,一会儿又把她当
三岁孩子来命令。" 我给你留点消炎药," 她说着,打开药箱,递给他两片药。
" 来回大约四十五分钟,我走之前,你还有什么事吗?"
他的目光停留在她柔软的嘴唇上。" 如果我说出想要做的事,恐怕你会给我
一巴掌。" 他皱了皱眉," 再说,现在我也顾不上想那事了。"
他想吻她,莫丹心里很清楚。他就是这个意思,但同时又痛恨自己有这种想
法。她绯红了脸。为了掩饰,她在帐篷的边带里找出一个备用手电筒,放在他身
边。" 最要紧的事就是好好休息。" 她绷着脸说。
" 是,卡莱特小姐。"
" 你别忘了,我跟你说过的我们学校捣蛋鬼的事。" 她一边威胁他,一边去
够另一个手电筒。
" 你结婚了吗?或者订婚了吗?"
这个问题问得太唐突,她紧张得如同要脱缰的野马,气喘吁吁地说:" 没有,
你呢?"
" 也没有。" 说完,又真切地叮嘱道," 你可千万要当心啊,莫丹!"
他声音中的某种东西让她恢复了理智,她也同样认真地答道:" 我会的,没
问题。你尽管放心地睡吧。"
她拉开帐篷拉链,钻了出来。又合上拉链,小心翼翼地挪着步,滑下了岩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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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一生OC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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