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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正如莎宝夫人预测的,次日登门造访的人络绎不绝。他们有的在歌剧院见过 了她们姊妹,有的则是闻风而来;其中也包括了嘉蓓和可蕾母系家族的表亲。最 後抵达的则是列斯堂兄的妻子,还有她的两个女儿诗诗和诗黛。大女儿诗黛已在 去年嫁给了韩德伟先生,贝夫人骄傲地炫耀他每年有八千镑的津贴。 尽管两家长久以来相处不睦,嘉蓓和可蕾依旧礼貌地和来客寒暄。嘉蓓骄傲 地注意到可蕾的美丽将两位堂侄女比了下去,今年将进社交界的诗诗更是相形见 绌。 「坦白说,我从不曾看过你打扮得如此光鲜亮丽,嘉蓓。」贝夫人语气略酸 地道,挑剔的目光打量著嘉蓓简单高雅的蓝色绉纱礼服。莎宝姑妈的女仆昨天来 为她梳理了新发型,令嘉蓓自觉得几乎是美丽的。 「谢谢你,」嘉蓓道。「我听说诗诗今年也要进社交界。」 「的确,就和可蕾一样。你的妹妹非常美丽,可惜她不像诗诗一样是金发― ―你知道的,现在黑发比较不讨好。还有,她的母系家族不够体面,不像我们的 诗诗,但我想她还是足以在社交界造成轰动。」 「我也衷心希望如此,」嘉蓓轻描淡写地回答,听出了她堂嫂语气中的嫉妒。 「我相信诗诗也会在社交界大放异采。」她礼貌地道――尽管诗诗的脸略微 圆胖了些,脸上布满雀斑,金发的色泽暗淡,比起可蕾的金发远远不如。 「噢,我想也是,」贝夫人得意地道,再度打量著贝家两姊妹。「我比较喜 欢让我的女孩们打扮得淡雅,特别是初次进入社交界的诗诗。」 嘉蓓很清楚她的堂嫂是在暗讽可蕾。她高腰设计的橘色礼服就像夏日的阳光 般明亮可喜;相形之下,诗诗淡粉色彩的礼服就显得苍白无力。 嘉蓓礼貌地恭维了诗诗一番,终於贝夫人改变了话题。「噢,我想我该恭喜 你们的境遇有了极大的转变――比起我们最後一次见面时。威克汉肯让你们来伦 敦,甚至资助可蕾进入社交界,真是太好了。他的枪伤没事了吧?我们都很震惊 听到他意外射伤了自己,而且深感关心。毕竟,列斯是威克汉的继承人爵爷真该 要多?加小心。」贝夫人顿了一下。「他应该康复了许多吧?」 「他确实康复许多了,谢谢你的关心。」嘉蓓回答,著实不愿去多想那个假 冒伯爵的恶棍。 「你应该庆幸他一点也不像已故的伯爵――噢,因为我们是亲人,我才这麽 说,但你们的父亲真是小器得一毛不拔。幸好威克汉不像他的父亲。就我所知, 他即将为可蕾开舞会,并且由莎宝夫人担任女主人?」 「的确。」嘉蓓微笑,终於明白了贝夫人这趟拜访的真正来意。她想确定她 和两个女儿会获得舞会的邀请。「如果一切依莎宝姑妈的意思,那肯定是极盛大 的舞会。当然,我们一定会寄邀请卡过去给你们。」 「噢,我从不曾有过片刻怀疑。我们不是亲人吗?如果我们没有被邀请,那 会显得很奇怪的。」贝夫人发出了高八度的轻笑,自以为幽默得很。「噢!我们 还有其他地方要拜访。诗诗、诗黛,和你们的堂姑亲吻道别吧!,」 mpanel(1); 贝家母女离开後,可蕾翻眼向天。「亲亲你们的堂姑,」可蕾模仿贝夫人甜 腻的语气,令嘉蓓失笑。「当我们住在霍桑庄园时,她对待我们就像麻疯病患一 样。她以为我们的记性有那麽差吗?」 嘉蓓笑道:「至少现在她们似乎真心想和我们交朋友。和她们起龃龉没有好 处,不管她们过去有多少不是,她们终究是我们的亲人。试著对她们礼貌一些, 面带笑容。」 「那或许会害我咬到舌头。」可蕾扮个鬼脸,离开会客室,上楼加入伊莎。 嘉蓓微笑看著可蕾上楼。有时候可蕾真是孩子气得很! 稍後她也得回房换衣服。今早莎宝姑妈派人送信来,要她和可蕾晚上一起去 看音乐剧。想到必须和姑妈共度漫长的夜晚,就令她觉得疲累,特别说她昨晚几 乎是一夜无眠。 那都得怪威克汉。每当她闭上眼睛,就会在心里看见他的脸庞。无论她怎样 试图入睡,她的身躯却疼痛地清醒著,悸动著渴望更多。 你有著诱人亲吻的唇。噢,他也是! 她绝不能再容许昨夜的事件重演,嘉蓓严厉地告诉自己,那意味著她必须和 威克汉保持距离。 嘉蓓站在会客厅的炉火边,漫不经意地翻阅著这几日访客所留下的名片,突 然听到史维洪亮的声音响起。 「特维恩公爵来访,嘉蓓小姐。」 听到这个她原以为――不,希望这辈子永远不会再听到的名字,嘉蓓的心直 往下沈。她惊慌地抬起头,就要吩咐史维告诉来客她不在,但特维恩已跟在史维 後面,朝她大步走来。 房间似乎疯狂地旋转起来。她瞪视著那名折磨了她的噩梦多年的灰发、瘦削 男人,害怕自已就要当场昏倒了。 「嘉蓓,」特维恩微一点头,举步向她。「你已经长大成人了,现在我该称 你嘉蓓小姐了?」 公爵轻轻挥手,史维行礼退下,快得让嘉蓓来不及喊住他。噢,如果史维知 情,他绝对不会留下她和公爵独处……但史维只知道公爵是她父亲生前那票讨人 厌的朋友之一。嘉蓓力持镇静,面对这名她痛恨、恐惧了十馀年的男人。 「我宁可你什麽都不要称呼我,公爵阁下。」她的语气冷若冰,竭力维持著 骄傲。她体内的小女孩渴望跑去躲起来,但由那名女孩长成的女性,则拒绝在这 个男人面前示弱。「坦白说,我很惊讶你竟然还胆敢出现在我的面前。」 他格格轻笑,走近她一步。她冷漠地注视著他,已不再是当年那个惊惧的小 女孩。她发现到他事实上颇为瘦小,比她高不了几寸。曾经金色的头发已经变灰、 稀薄,脸上也增添了许多皱纹。他的眼神依旧锐利冷硬,鹰钩鼻傲视著人,手上 也依旧握著根银柄手杖。 她怀疑他是故意带的。 「你重重伤了我的心,嘉蓓,真的。我们不是好朋友吗?当我昨晚在歌剧院 看到你和可蕾後,我就很想要重新恢复我们愉悦的关系。」 尽管她竭力维持著自信的外表,她的膝盖开始颤抖。她挪动了一下身子,感 觉受伤的那一脚似乎再也无法支撑自己。她的呼吸变得困难,紧握的掌心汗湿。 但今非昔比了,她坚定地提醒自己。她的父亲已经去世,特维恩对她已没有控制 权。 「我不想要和你有任何的关系。请你离开吧,别再来访了。」 他笑了。她记得那样的笑――轻扯薄唇,了无笑意,令他的脸上彷佛戴上死 神的面具。他望著她的眼神明白流露著掠夺之意,彷佛相准了猎物的隼鹰。 「女人十八变,你真的是变漂亮了。还有可蕾――她可是稀世珍宝。任何收 藏家都会很骄傲拥有她。」 嘉蓓再也无法克制了。回忆泉涌上来,冰冷的恐惧窜过她的背脊,她後退一 步,他的眼里精光闪动。 了心专注在眼前的男人,她没有听到走道上有脚步声接近,直至那名高大、 宽肩的男子出现在门口,锐利的眸光打量著室内的这一幕。 「威克汉。」嘉蓓眼里的感激之意流露无遗,朝他伸出了手。他迅速由她望 向了她的客人,特维恩也在打量著他。 「为我介绍吧!」威克汉大步越过特维恩,彷佛他不存在似的。 他来到嘉蓓身边,挽著她的手。他的指尖覆住她冰冷的手指,坚实的手臂提 供了她安慰。有一晌,他低头注视著她,眉头微皱。嘉蓓仰望著那对蓝眸,突然 觉得无比的安全,威克汉的存在带给了她力量。他或许是个恶棍、罪犯以及没有 良心的花花公子,但她知道他会保护她不被特维恩伤害。 她挺起肩膀,直视著特维恩。 「我想没有这个必要。」特维恩走向前,伸出手给威克汉。他眼里的掠夺光 芒不见了,现在的他看起来就像个衣冠楚楚的贵族绅士,毫无威胁的气息。相较 起威克汉高大有力的身形,浑身散发出来的精力,他彷佛缩水了许多。「我是特 维恩公爵,你父亲的老朋友。」 威克汉和他握了手,但始终挽著嘉蓓的手,了无笑意地注视著他们的访客。 「恐怕说我和父亲的旧识并不熟。」 特维恩微微一笑。「我想也是,但你父亲和我是多年的好友了可以说是知心 之交。」 嘉蓓挽著他的手一紧。威克汉低头望著她,眉头拧起。 「公爵阁下正要离开。」她的声音比往常高而尖,但直视著公爵的眼神毫不 退缩。他已经无法再伤害她,而她也打算让他明白这一点。 「的确,」他再度微笑。「再见了,嘉蓓。很荣幸认识你,威克汉。」 话毕,他转身优雅地离去。 脚步声远去後,嘉蓓放开了威克汉的手臂,跌坐在沙发里。她的脚虚软得根 本无法支撑自己。 不管理智怎麽说,她似乎就是无法驱走那根深柢固的恐惧。 威克汉来到她身边,双臂抱胸,深思地俯望著她。嘉蓓抬起头,注意到他换 上了亚麻衬衫、笔挺帅气的蓝色织锦外套和米色长裤,不再穿著养病时的睡衣。 「你怎麽会下楼来?」她问。 「想要告诉我为什麽那个男人会吓得你魂不附体吗?」他问,没有回答她的 问题。 嘉蓓深呼吸了几下,让自己平静下来。特维恩离开後,她觉得好多了,并对 自己先前的反应过度感到羞愧。毕竟,她的父亲已经去世,她只需要对特维恩下 逐客令就好。 「你凭什麽认为他把我吓坏了?」 威克汉轻笑。「首先,当我走进房间时,你首度显得真心高兴见到我――自 我们认识以来。」 嘉蓓直视著他。「自我们认识以来,我首度高兴见到你。」她坦承。 他的唇角噙起个讥诮的笑意。「再继续恭维下去,我可能会昏了头。」 嘉蓓笑了,突然觉得已经完全恢复了。特维恩属於丑陋的过去,无法再加害 她。她没有理由被吓得像是当年无助的小女孩。 「你为什麽会这麽凑巧出现?」她以较轻松的语气问。 「史维派我来拯救你。我下楼时,他就站在走道上,紧张地绞著双手。当他 看到我时,他几乎是恳求我去会客室找你。我自然是照做了,即使只是为了找出 原因。」 她绽开个由衷感激的笑容。「谢谢你。」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为什麽你父亲的好朋友,会把你吓得魂不附体吗?」 但在嘉蓓能够回答前,史维已出现在门口。「马车已经准备好了,爵爷。」 「谢谢你,史维,」威克汉望向嘉蓓。「要人将嘉蓓小姐外出的东西也准备 好。」 「是的,爵爷。」史维行礼离去,嘉蓓惊讶地望著威克汉。 「由你的气色看来,你比我更需要新鲜空气,女孩。我会载你去海德公园兜 风,你可以展示你的新装,朝认识的人挥手招呼;我则向城里的人证明我仍然活 在人世。」 嘉蓓笑了,由著他拉她站起来,但她摇了摇头。 「等等,你应该还不能起床,更别说驾马车。记得,你的枪伤仍未完全复原。」 「也因此我才要驾车,而不是骑马。我尚未完全复原,但我已经好多了。相 信我,离开屋子会对我有帮助。如果我继续被关在屋子里,我一定会发疯。」 「你们外出的东西都准备好了,爵爷、嘉蓓小姐。」史维再次出现。 数分钟後,嘉蓓系好了帽带、短斗篷,戴上手套,走到明亮的春日午后阳光 下。天空晴朗无云,空气清新宜人,她深吸了口气,突然间真的很高兴能到户外 走走。她含笑步下阶梯。 一辆豪华簇新的马车停在人行道旁,由两匹一模一样的灰色骏马拉著。吉姆 站在马旁,温柔地对著它们耳语。瞧见嘉蓓时,他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随即眯起 眼睛望向威克汉。 「嗨,吉姆。」嘉蓓装作漫不经意地道,在吉姆谴责的目光下感到一丝罪恶 感。她知道他的不满是源自於搀扶著她手肘的男人。 「嘉蓓小姐。」吉姆的眉头皱著更深,看著威克汉协助她上马车,跟著上车 坐在她的旁边。 「离开马匹。」他对吉姆道,拿起缰绳。 吉姆皱著眉头照做了。威克汉轻挥缰绳,灰马缓步前行,吉姆也想要跟上车。 「我们不需要你。」威克汉回头喊道。 马车离开後,吉姆仍双臂抱胸,站在街上,不悦地注视著他们离开。 「你的小厮很不赞成我。」威克汉微笑道。 他的马车驾驶得极好,嘉蓓赞许地想著,看著他在繁忙的交通中穿梭自如。 灰马的精神昂扬,需要稳健的手控制它们。 嘉蓓笑了。「你对此感到惊讶?我也同样不赞成你。告诉我,你究竟怎麽诱 哄他那麽宠爱你的马匹?瞧他刚才的眼神,我不过是和你同乘马车,他却表现得 彷佛我犯下了通敌的滔天大罪。」 威克汉望向她,耸了耸肩。「我能够说什麽?他对马匹的喜爱远胜过对我的 憎恶。奈特告诉我自从它们由泰尔马厩来到这里後,他一直在照顾它们,就像母 亲溺爱双胞胎一样。」 「可想而知,你最近才买下它们,就像这辆马车。」她破起眉头,想起了他 是个彻底的恶棍。「似乎你花起别人的钱来还满阔绰的。」 他的好心情并没有改变。「你也是,女孩。噢,我很清楚你的花费,相信我, 钱律师随时通知我。你花掉的钱不属於你,就像它不属於我一样。」 他说的事实令她无法反驳,只能抿著唇,转过头去。她怎麽会忘了钱律师一 定会对他报告她们的花费?毕竟,律师认定他是真正的伯爵。 马车辘轳驶过广场,海德公园就在眼前了。和风拂面而来,拂起了缕缕发丝。 她不经意地拂开。 「不过,花的钱是值得的,」他微笑望著她。「这顶帽子把你衬托得分外迷 人。」 她又惊又羞地望著他,没有料到这样的恭维。 「你在对我甜言蜜语?」她正色道。「毫无疑问地,你一定图谋不轨。」 他的笑容逸去了。「我想和你谈个交易。」他开口。 嘉蓓随即睁大了眼睛,花容失色。 「噢,别又来了。」她不由自已地道,摇了摇头。想起了昨晚卧室中的出轨, 她再次窘迫得红了耳根,低下头。她一直无法忘怀它,直至特维恩突然到访,而 他在她眼里一变成为朋友和保护者的角色。但现在,她再次忆起了她怎样坐在他 的膝上、亲吻他;忆起了他口中的雪茄和白兰地的气味,以及她怎样放荡地回应 他,彷佛妓女一样,甚至允许他吸吮她的双峰…… 「如果你的脸再红下去,你的头发就要著火了。」他懒洋洋的话语促使她抬 起头,望向他。 「我――你……」生平首次,她的舌头打结,说不出话来。她迎上他的视线, 感觉懊恼到了脚趾。 「别傻了,嘉蓓,」他的语音轻笑。「你没有必要羞愧脸红。我们所做的事 并没有什麽好尴尬的,总结说来,那只是一个吻而已。」 但她似乎就是无法克制自己。无论她怎样抗拒,她的脑海里一再浮现他黑色 的头颅埋在她胸前的情景。」股燥热袭遍身躯,令她浑身彷佛被火焚烧。她以手 覆著双颊,闭上眼睛。 「我们能够不要谈它吗?」她扭曲著声音问。 他格格轻笑。她睁开眼睛,怒瞪著他。 「我无意让女士困窘。但你该知道,亲吻是很正常的事,它也是种乐趣。」 「乐趣!」嘉蓓无法置信地惊呼。 他邪气的眸光打量著她。「看来我需要加强我的技巧。来吧,嘉蓓。承认你 喜欢吻我,你喜欢我吻你的……」 「如果你再说半个字,我立刻跳下马车。我说到做到。」嘉蓓抓著座椅扶手, 对他射过去厉刃般的眸光。 「好吧,我不说了。」他突然让步,嘉蓓发现他们已经抵达了公园入口。她 猜测他想要给她时间平静下来,以免遇上熟人时困窘。嘉蓓别开视线不看他,希 望迎面的和风能够尽快冷却她燥热的脸颊。 「现在你就只是迷人的玫瑰色了。」他注意到。 嘉蓓瞪著他。「别再逗我了。」 他大笑。 公园里有不少骑马和驾车兜风的人。威克汉一路上对熟人摘帽示意,嘉蓓则 不断挥手,但他们没有停下来。最後他们来到了交通量较少的小径上,他再次将 注意力转向她。 「你一直还没有告诉我,你为什麽害怕特维恩。」 她以为他已经忘了这个话题;她早该料到的。好一晌,她无法决定是否该告 诉他。回忆太过丑陋了。 「他是个很糟糕的人,」她最後道。「在我们小时候,他经常来找我们的父 亲,後来比较少了,直至父亲去世。我最後一次见到他是在父亲的葬礼上。在那 之後,我就不让他再接近霍桑庄园。在仆人的协助下,我一直能够避开他――直 至今天。」 「但那仍没有解释他究竟做了什麽,让你怕成这样。」他放松了缰绳,让马 匹缓步前行。 「他是少数我会称之为彻底邪恶的人类。」单单是谈论他,就令她背脊发寒。 她摇摇头,表示不想再多说。她将矛头指向威克汉,改变了话题。「既然我 们要谈论过去,现在轮到你了。你可以由说出你的真名开始。」 「但如果我告诉了你,你可能会说溜了口,毁了一切。」他咧开个无赖的笑 容。「我想称我威克汉就好了。个人来说,我还满喜欢当个伯爵的生活。」 「特别说你是个十足的恶棍。」嘉蓓嘲弄地低喃。 他笑著望向她。「你这是五十步笑一百步。噢,别发火。我还满佩服你的, 我认识的女性里,很少有人胆敢像你一样向命运挑战。」 嘉蓓还没来得及回答,就瞥见了一位白发苍苍的女士自交错而过的马车上, 拚命朝他们挥手。 「噢,不!是莎宝姑妈在朝我们挥手!我们一定得停下马车。」 威克汉照做了。嘉蓓为他介绍莎宝姑妈和她的朋友梅夫人,而他也彻底发挥 了他的魅力。当然,莎宝姑妈著实数落了他一番,责备他回伦敦後一直不曾来拜 访她,但终究被威克汉涎著笑脸推搪掉了。「噢,你也可以主动来看我呀,姑妈!」 最後话题转到了即将来临的舞会,他们讨论了好一番,直至最後威克汉藉口他们 的马车挡住了交通,才得以脱身。 在那之後,他们又停下来好几次。秦夫人和她的同伴狄夫人喊住了他们,好 奇想要听到威克汉亲自述说枪伤事件的经过。威克汉以幽默、自我调侃的方式说 了整个经过,令两名听众听得笑声不断。秦夫人也说了她的某位叔叔类似的遭遇。 临别时,秦夫人不断嘱咐他们一定要出席亚尔曼克的舞会。 「他们真是出色的一对兄妹,」马车分开後,嘉蓓听到秦夫人对狄夫人道。 「还有她那个妹妹――真是颗顶级的钻石。既然他们是莎宝夫人的侄子和侄女, 一定没问题的……」 「可蕾会乐坏的。」嘉蓓靠回椅背,微笑道。 「你呢?你对即将加入婚姻市场,一点都不感到兴奋吗?」威克汉好奇地问。 嘉蓓笑了。他说得对,出来透透气正是她所需要的,和特维恩的不愉快重逢 已被抛到了脑後,威克汉也愈来愈像是她的盟友,不再是敌人。 「莎宝姑妈说过,我唯一的希望是嫁给拥有孩子的鳏夫。」她淡然道。「我 可以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指的是,年纪很大的鳏夫,并且有许多孩子。既然如此, 你可以了解我为什麽不对进入婚姻市场一事感到兴奋吧?事实上,我早知道自己 不再年轻,我只是去陪伴可蕾吧了。」 「说得好像你很老似的,」他嘲弄地道。「你知道,我还比你年长了八岁。」 她挑挑眉望著他。「什麽?你已经三十三岁了?这下我对你知道的又多了一 些:三十三岁的军人,而且认识我的哥哥。如果你再泄漏更多讯息,我或许就可 以猜出你的名字了。」 威克汉正要回答,两名女骑士由小径骑了出来,挥手招呼他们。威克汉停下 马车。当嘉蓓认出了穿著低胸绿色骑马装的是卫尔子爵夫人时,笑容顿时消失。 她僵硬地和卫尔子爵夫人的同伴汉德威子爵夫人寒暄。由眼角的馀光,瞧见威克 汉执起他情妇的手,送至唇边亲吻,而且停留得远超过礼貌上所允许的时间。他 握著卫尔子爵夫人的手,放低音量交谈。嘉蓓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麽,然而两人 间交换的亲昵是无庸置疑的。就算他在公开场合里亲吻卫尔子爵夫人的唇,嘉蓓 厌恶地想著,也不可能更加大肆张扬两人的关系了。 她想起了他曾极力主张亲吻是种乐趣,感觉欲呕。 她活该被提醒这个男人是个经验丰富的花花公子,嘉蓓想著。双方道了再见, 马车继续前行,离开了公园。曾经,她差点沈沦於他的魅力和英俊的脸庞,但这 一切已经结束了。她绝不会再被他迷惑了。 「你变得好安静。」他在数分钟後道,轻松地驾驭马车,穿梭在街上忙碌的 交通里。 「是吗?我似乎有些头痛。」她强挤出个笑容。 他精明地打量著她。「你的头痛来得相当突然。」 她耸耸肩。「头痛就是这样。」 「或许是我太自负了,但你的头痛似乎是在遇到卫尔子爵夫人,和她的同伴 後才发作的。」 嘉蓓困窘不已,但她迅速恢复过来,高傲地瞪著他。「你确实太过自负了, 才会做出如此可笑的结论。」 他咧开笑容,彷佛她的话正好证明了他的疑虑。「承认吧,嘉蓓,你是在嫉 妒!」 「你疯了。」 「琳达只是朋友。」 嘉蓓对他的漫天大谎嗤之以鼻。「说是妓女还比较可信一些。」 「噢,嘉蓓,你不该说这种话的。那会骇著我的,亲爱的。」他揶揄地道。 「你至少该有些羞耻心,别在我的面前和你的情妇眉来眼去。我了解你或许 不熟悉上流社会的礼节,但绅士绝不会当著他妹妹的面,对他的情妇上下其手。 名义上,我仍是你的妹妹。」 「我没有对琳达上下其手。」他温和地道。 嘉蓓的笑声有些尖锐。「随你怎麽称呼,但我希望你不要在公共场合做这种 事。在可蕾安全出嫁之前,我必须确保贝家不会沾染上丑闻。」 「你知道吗,嘉蓓?有时候你真是个泼辣的小悍妇。」他望著她的眼神盛满 了笑意。 明白到他将她名正言顺的怒气当做笑料,她发火了。马车刚好停在伯爵宅邸 前,她的灰眸里烈焰熊熊。 「你则是我所见过最傲慢、自大的色狼!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很乐意弹个指 头摆脱掉你!」 她气得只想跳下马车,拂袖而去。不幸的是,因为她的伤腿,她被迫等到他 过来搀扶她。她气愤地等待他系好马匹,下车绕到她这边的车门,然而他不是握 住她的手,而是抱著她的腰下地,令嘉蓓更加气愤了。 「不,你不会,」他柔声道,对她咧开个笑容。「你太过喜欢我了。」 他放开她。嘉蓓抿起唇,眸中闪著怒焰,却碍於有仆人在场,无法对他发作。 她背对著他,高傲地转过头,走进屋内。 最糟的是,吉姆已在屋里等著她。仆役一关上大门,他就急著要开口。 嘉蓓用眼神阻止了他。「什麽都别说。」她警告道,脱下手套,大步登上楼 梯,不理吉姆一脸的闷闷不乐。 当晚,相邻的房门响起敲门声时,她丝毫没有预料到。她刚刚上床就寝,只 能假定他一直等到女仆离去後才过来。她皱起眉头,瞪著房门,在心里发誓她绝 不会为他开门。 但她根本不必。她睁大眼睛,无法置信地听著门锁被转动,继之房门被推开 来,那名登徒子大剌剌地登堂入室,望著躺在床上的她。 「你怎麽胆敢不徵求我的允许,就这样闯进我的房里?」嘉蓓怒道,坐了起 来,仔细确定被单遮到了她的胸部以上。她的灰眸里闪著怒火,下颚紧绷。她穿 著白色亚麻睡缕,颈口缀著蕾丝,长发绑成辫子。 威克汉对她绽开个揶揄的笑容。他披著织锦色睡袍,结实有力的长腿露出在 睡袍下,显得分外高大英俊。如果在数天前,她还会感到深受威胁,现在她只觉 得气恼,并会很乐意掴他一巴掌。 「我只是想你或许会需要你的书。」他举高「梅丽」,朝她走近。 嘉蓓脸红了,想起了她为什麽将书留在他的房里。 「把书还给我,还有钥匙。以後再也不要不请自来,闯入我的房间。」 「你伤了我的心,嘉蓓。我以为你会很感激我前来还书。」 他在嘲笑她,禽兽!嘉蓓怒瞪著他,在他走近床边时,猛然夺回书,动作毫 不淑女。 「好了,你已经履行你的来意,现在你可以留下钥匙走人。」 「你的长发绑成辫子,看起来就像十五岁一样,和伊莎同龄。」他的蓝眸里 闪动著揶揄的亮光。 「滚出我的房间。」 「不然你会尖叫?」 可恶透顶的男人!他很清楚她不会。 「不然我会要玛莉往後都睡在我的房里。」她尊严地道。 他挑了挑眉。「我特地来还书,你连声谢谢都没有吗?」 「没有!」 「那麽我只能自己索取了。」 在她能够明白他的意图之前,他已经俯身捧起她的头,在她的唇上印下个灼 热的吻。 嘉蓓惊喘出声,他的舌头顺势入侵。她被迷惑了一会儿,然後想起了卫尔子 爵夫人。噢,她绝不会任他利用!她的脾气爆发了,硬是扯开唇,送上一记右拳, 正中他的下颚。 「噢!」他痛呼後退,以手掩著下颚,却不见沮丧,依旧嬉皮笑脸。 「你真是嗜好暴力,嘉蓓。」他谴责道。 「滚离开我的房间。」她跪坐起来,对他挥舞拳头,根本不管被单了。 他笑著後退。「控制住你的脾气。」 她的眉头紧皱,想起了手上的书,拿起来就朝他丢过去。他睁大了眼睛,及 时闪过。书本砸中了他身後的墙壁。 他啧啧出声。「想想,我一直被教导淑女总是轻声细语、温柔体贴。」 她气疯了,望向床边几,抓起黄铜烛剪朝他丢去,跟著又是一把发梳飞过去。 他迭步後退,以手护头,仍然笑个不停。 嘉蓓乾脆跳下了床,抓起个水晶钟,意图追过去,但他已经撤退到了穿衣室 里。 「祝你有个美梦,我嗜血的小跳蚤。」他喊道。 嘉蓓气得咬牙切齿,只想追进穿衣室里,痛揍那名恶棍一顿。下一刻,她听 到两人相邻的房门被关上、上锁。 那个懦夫!不敢面对她,竟将她锁在外面! 嘉蓓气冲冲地搬了张高背椅,牢牢卡死在门把下方,才又回到床上继续睡觉。 ----------- 浪漫一生OC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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