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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翌日清晨,埃玛很早就来到商店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面。她身着一套黑绸套装, 颈上挂着珍珠项链,这套装束,乔称之为“埃玛制服。”埃玛已把昨夜的烦恼抛在 脑后,专心致志地审核着两大本账册以至店里和马路上越来越大的嘈杂声也充耳不 闻。她审核的,正是她1912年底买下来,经布莱基重新装修,于1913年1月隆重开业 的大商场的账目。   埃玛认真地审核着,脸上流露出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微笑。看来,这笔投资效 益显著,利润极为可观。这饱含着她的殷殷心血。是她亲自设计了新商场的开业广 告传播出去之后,引来了一批又一批的顾客。其中也不乏有人是带着批判和挑剔的 眼光来光顾这个豪华而奇特的大商场的,他们要看看这个满脑子怪主意的女人要把 原来最保守的商场变成什么样子。可是,不知不觉地,这些专门来挑鼻子挑眼的观 众也被商场每一层营业厅的独具匠心的商品陈设和装饰给吸引住了,迷上了。结果, 他们不仅忘了来访的目的,而且纷纷解囊采购起来。这些人还不知道,这正是埃玛 的推销技巧所在。即:以舒适的环境、和谐的气氛、高雅的情趣、现代的商业心理 吸引顾客,使他们心甘情愿地把钱花在这里,有人称之为“非进攻性推销艺术”, 也就是后来埃玛推行的“软性推销艺术”。   这里大商场博得公众推崇的另一重要因素,就是埃玛在一层开设的咖啡馆。根 据埃玛的主意,这个咖啡馆被装修得象一座英式田园:四壁上糊着春天牧场的巨幅 风光画:顶棚上架着四季常青的紫藤萝;四周巧妙地扎着矮篱笆,加上巨大的鸟笼 中各色小鸟歌喉婉啭。构成一幅别致的田园风光画给人以英国田园小诗的韵味。埃 玛给这家咖啡厅起名叫“伊莉莎白凉台”。这里的女招待还一律身着样式简朴的淡 绿色工作服,白围裙、蝉翅纱小帽。这种优雅清新的环境、热情周到的服务、简单 可口的食物,导致许多人只为一顿早点、一顿午餐、一怀下午茶蜂拥而至。全城的 上流社会妇女一致推选这里为聚会场所。而且,各种规模的聚会之后,她们也和其 他顾客一样,都要顺便买些东西回去,空手离去的是极少数。当然,这,也恰恰是 埃玛精心设置这一咖啡厅的意图。   “伊莉莎白凉台”在利兹可谓独具一格,独此一家。但很快别人也群起仿效, 它的风格便风靡全城。竞争局面的出现也并没给埃玛的咖啡馆造成任何损失,反而 提高了它的知名度。   免费包装是埃玛的另一创造,这不得归功于当年她第一次从布莱基手里得到的 15岁生日纪念品,是它赋予了她的创作灵感。她还记得那件小礼物的精美包装给她 留下的深刻印象。于是,她决定:凡在她的商场买的东西,不分大小,不看档次, 一律予以免费包装。这在当时只有极个别首饰店提供此项服务的情况下显得特别引 人注目,推行后大受顾客的欢迎,刺激了顾客在本店的消费。以至于银纸、银带、 外加一朵紫罗兰绢花的包装逐渐成了。哈特商场的象征。埃玛在商场门口还设置了 一个门卫,让他身穿金光闪闪的古代皇宫内廷近待的服装,站在门口对顾客笑脸相 迎,笑脸相送,主动为顾客开车门,递包包。后来,埃玛又开设了每周三天送货上 门的服务。这一服务深受体弱年迈,公务缠身或交通不便的顾客的欢迎,使商场营 业额剧增。埃玛又随之作出了每周六天送货上门的决定,蓝色的哈特商场送货车天 天奔驰在利兹的大街小巷。   埃玛看完账本,满意地点点头。商场开业整整20个月了,买卖兴隆、营业额还 在往上窜。现在手里的现金资本就足够她用几年的。埃玛还是倔强地不肯从银行账 户上提取五万英镑,尽管她的户头下存款金额远远超过这个数目。进入战争状态已 经四个月了。出于一种本能,埃玛预料这场战争要打很久,战争造成了物质匾乏, 给人民的心里投下了很重的阴影,如果商业再不振,必然使民众的情绪更加低落, 这对战局和鼓舞士气很不利,国家将遭受更大损失。因此,要在战时的特殊条件下, 努力使商业不萧条,当然埃玛也想到,必须小心谨慎,切忌鲁莽造次,特别是不可 好高骛远,否则不仅不能保持利润的稳步增长,还会前功尽弃。   埃玛又翻开格雷格森货栈的收支账图册。这是她的一家批发公司。埃玛的目光 在数字上飞快地浏览着,脑子里也在紧张地进行估算。这一公司的流动资金数量远 远超过货栈加货物的总和。她买下这一公司已经好久了,主要经营大宗批发业务, 公司本身实际上没有什么开支。目前,存货充足,一年之内不必进货。所以,短期 内不必动用流动资金. mpanel(1);   埃玛靠在沙发椅背上,让自己的大脑休息片刻,手里的铅笔在轻轻地敲着桌子。 她一探身,从桌子上拿过一张从《金融时报》上剪下来的一篇文章。这篇文章已在 她的写字台上放了一个星期了。文章报道了伦敦交易所已经关闭、银行贴现率从7月 31日起从4%涨到8%的消息。这是两项至关重要的经济措施。在埃玛看来,这是金 融界即将爆发严重危机的前兆。埃玛敏锐地注意到,第一个措施不过是为了避免在 大城市引起恐慌。在商人们被召到交易所清理自己的股份之前,给他们一点喘息的 时间是很必要的。第二个措施则是为了阻止外汇资本外流。对埃玛来说,这比任何 其它征兆更让人担忧。总之,不管政客们如何信誓旦旦,口若悬河,战争已到了一 触即发的地步。   战争的阴云,时局的发展,不仅没有使埃玛却步不前,相反,倒激励她加快步 伐实现早已胸有成竹的计划。当然,利率的提高,使她打消了用银行贷款资助实施 计划的想法。   确实,在1910年埃玛济身上层金融交易时,在心理上她占据几种优势。首先, 她天性乐观,不怕冒险。虽说埃玛很喜欢金融赌博,但每次要采取冒风险的行动时, 她都再三权衡,极为慎重,所冒的风险不会超过一定限度。鉴于戴维・卡林斯基也 是这样的人,所以,他对埃玛是很理解的。   更重要的是,埃玛神经坚强,据说每根神经都象钢丝一样。在各种交易中,只 要遇有机会,她会毫不犹豫地抓住它。她既不怕烦琐的法律条文,也不伯长期信贷 的高额利率。近几年她使用了大量的长期信贷,只要需要,她仍准备使用。   可是现在不能借长期贷款,埃玛一想到8%的利率,马上不由自主地摇摇头。在 她看来这个利率简直太厚颜无耻了。从格里格森公司的账面上看,她有足够的现金 可供使用,且不说还有许多客户除账未还。埃玛突然果断地拿过支票本,开了一张 支票,装进一个信封,写上了弗雷德里克・安斯利的地址。然后,看了一下于表, 拿起电话,拔了格里格森批发公司的号码。   不出所料,正是经理本人文斯・哈特利接电话。“你好,文斯。我刚刚看了一 下批发公司的账目,发现不少客户欠的账尚未结清。”   “您好,哈特太太。这我知道,我正要跟您说……”   “我要你立即收账,文斯。立即,从星期一开始,”埃玛打断他说,“不要光 写催付函,要打电话,紧接着追发一封电报。我想马上看到这种状况的改变。如果 他们无法一次付清,至少要付一部分。你最好通知他们,凡超过60天不清账者,在 欠款上要追加利息、计息日期自今日起。按银行利率8%计算。”   文斯在电话那一头屏住气听着。“哈特太太,您不觉得这一做法太强硬了吗? 我想,咱们的主顾不会喜欢这一做法。也许,从此不到咱们公司来买货和……”   “他们喜不喜欢与我无关。至于他们不来买东西,悉听尊便吧。”   “可是仓库爆满,如果不注意推销,库存就会把我们压垮的。”   “不,不会的。”埃玛断然地说,“你忘了,我们已进入战争状态。过不了多 久,就会货物奇缺。库存货物也许不够我自己用。是的,我想,我确实要留用一批。 许多公司已经改变产品。以便向政府供货,如军装之类的。所以,我并不担心库存。 在一定意义上说,有点库存,这是上天的恩赐。”   “对,对,我明白了。”哈待利表示赞同,同时责骂自己为什么没想到这一点。 真没办法,埃玛・哈特不管考虑任何问题,都比别人深一层,办什么车情,总比别 人先到一步。   “那么就这样说定了。你从下星期一开始收账,晚上把结果告诉我。我希望你 态度硬起来,文斯。我没时间过问此事,如果需要,我将亲自催收欠款。”   “您放心吧,哈特大太。这事就交给我办吧。”哈特利感到有些紧张,他知过 这个女人历来是说话算话的。   “那就星期一再通电话吧,文斯。”埃玛靠在沙发椅上,闭目思考是否有必要 把众多推销员的工作暂停下来,以保持一定库存数量,以备不时之需。有人轻轻地 敲门,打断了她的思考。埃玛抬头一看,正好女秘书格拉迪斯・芭思斯从门缝探头 问道:“安斯利先生来了,哈特太太。”   “请他进来,格拉迪斯。”   “好的,哈特太太。”   埃玛站起来,顺手拍了拍裙子,又不自觉地用手理了一下头发,然后向门口走 去迎接自己的律师。可是,见开门进来的是律师的儿子阿瑟,埃玛不免有些困惑不 解。   阿瑟・安斯利,个子高大魁梧,金黄头发,身上有一股少年得志的傲气。他衣 着极为讲究,而且常常为自己具有男性的魅力令大部分女人为之倾倒而自鸣得意。 他那花花公子寻花问柳的恶习见到女性就会不自觉地流露。这不,这股劲儿对着埃 玛又上来了。   瞧他那样子,好象不是来办公,而是来打网球的,可借他把网球拍子也忘记带 了,埃玛心里轻蔑地想。但是,埃玛表面上并没流露出她的厌恶,只是嘴角挂着一 丝微笑。“你好,安斯利先生。”   “您好,哈特太太。您总是这样楚楚动人。”   安斯利满脸堆着微笑,把埃玛伸过去的手,握了老半天也不肯松开。   “谢谢你,安斯利先生。请坐。”她自己走到写字台后边,在沙发椅上坐下, 脸上虽然还有点笑容,但心里有股人直往上窜。在埃玛眼里,阿瑟・安斯利不过是 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花花公子,虽然和他父亲同为律师事务所的股东,但充 其量只够当他父亲的小伙计。“你父亲一会儿来吗?”   “恐伯不会来的。昨天感冒了,现在卧床休息。这不,我来了。”阿瑟女声女 气地说。   “唤,真遗憾。’   “总之,”阿瑟急忙说,“他让我告诉您,您如有需要,可以给我家里挂电话。 也就是说,如果您认为我无法帮您……解决问题的话。”   “我这里没有任何问题,安斯利先生。”埃玛冷冷地回敬了一句,“我只想把 和你父亲谈过的一件事尽早了结。鉴于此事的关键问题已经解决,剩下的我相信您 完全可以圆满完成。昨天上午,我跟你父亲说我想见见他。但召见的具体原因没讲, 自然他也就无法告诉你。现在,我简要说明一下。几个星期以前,我已和阿姆雷的 莱顿毛纺厂的威廉・莱顿先生开始了一场谈判。他年迈体弱,已无力经营自己的公 司,销售额大幅度下降,更严重的是产品质量正每况愈下,莱顿先生因此决定把毛 纺厂卖掉。不卖也不行了,否则只能是破产清盘,不会有别的出路。经过最初几轮 谈判,他决定以五万英镑的价格卖给我。这家工厂规模不大,报这个价格是合理的……”   “我看不合算。”阿瑟打断埃玛的话。   埃玛皱了皱眉头,举起一只手、“请让我说完,安斯利先生!”她的声调又冷 又硬,“机器设备情况很好,厂房保养得也不错,当然了,接手之后还需要作一些 更新。另外,出售合同中还包括一批数量巨大的粗羊毛存货,这对我十分重要。简 单说吧,莱顿先生已同意我的建议,即:合同总金额五万英镑,合同签字时付一万 五,三个月后付一万,六个月后付二万五。偿付时间,正是我整顿工厂再投产的必 要时间。可是,正当我们就要签字时,莱顿先生缩回去了,声称不卖了。”   “我想,您完全可以要求他实践他的口头许诺。”阿瑟又插话道,“我父亲肯 定也对您这样说过,是吗?”   “是的,他说过。”埃玛承认,“但是,不管怎么说,他们都说不卖了。莱顿 先生年事已高,我不想强其所难。再说,改变主意也是他的权力。所以,我跟你父 亲说,留心看有没有别的毛纺厂等待出售。我急于有一座自己的毛纺厂。可是,几 天前,通过可靠渠道,我发现莱顿还接到另一份报价。报价本身并不高于我出的价。 所以,我肯定是他的支付方式对莱顿更为有利。我的竞争对手准备两次付清,而不 是分三次。应该说,莱顿先生不守信誉,给我造成了一定麻烦。实际上,我们已经 达成了协议,他不该轻易背约。他甚至连通知我又有人报价,以便邀我参加竞争的 勇气都没有。”   “我理解您的心清,哈特太太。”阿瑟讨好地说,“我猜测,您是不是再次报 价?”   “不光再次报价,而且还要改变报价的条件。整笔交易用现金一次付清。星期 一签合同。”   阿瑟・安斯利一下子挺直身子,一只手神经质地搔着脑门儿。   “这算什么改变报价条件?说穿了,您不过只改变了一下支付方式。再说,您 怎么知道人家尚未签署合同?”   埃玛信心十足地微微一笑。“我当然知道他们尚未签约,我还知道我的对手无 力拿出大笔现金一次付清。我只要迅速行动,我一定能把这笔生意抓到手,我对此 深信不疑。”   “是啊,但愿如此。”阿瑟喃喃地说。   “据我所知,莱顿先生不想久议不决。讨债的已经堵在家门口了,他急干出手。 所以,达成交易的王牌在我手里,你不这样认为吗?”   阿瑟机械地点点头,很显然这出乎他的意料。眼前这个女人常常使他和他父亲 惊讶不已。他突然又冒出一个新想法。“您听我说。您最好再慎重考虑一下。真的 想把五万英镑投到这个行业?现在已进入战争状态,不可轻易冒险啊!”   “我并没冒险。既然我有意接受政府的订货,制造军服衣料,那么现在是购买 纺织厂的最好时机。军服衣料,安斯利先生!只要手里有这样的订单,我可在24小 时之内让那家毛纺厂转亏为盈!”   “好啊,这么说,您把什么都想到了!”这个女人只要愿意,她准能拿到政府 的订货单。对此,安斯利毫不怀疑。   埃玛把写字台上的几张纸叠在一起,递给他。“这是合同原文。我略有修改, 但文本仍很清楚。实际上,我作的修改是微乎其微的。中午之前,你就能打出正式 文本。”   这不等于给我下命令吗,阿瑟心里有些不悦。但他仍旧点点头说:“毫无问题, 哈特太太。”   “我想,星期一你去谈判也不会遇到团难。我的报价,对于债台高筑的莱顿先 生,是很难拒绝的。”埃玛又补充说:“我相信,我的对手做不出如此敏捷的举动。”   “哦,那当然,这是毫无疑问的。”说着,他脸上又是那种讨好的笑容,“星 期一会晤莱顿之前,我能请您吃午饭吗?如能赏光,不胜荣幸之至。”   埃玛故作惊讶地说:“天哪!实在抱歉。虽然你盛情难却,但我早已安排了一 个工作午餐,而且无法推迟。我星期一下午两点到你们事务所去,以便在你前往会 晤莱顿之前,再一同检查一遍合同文本。”   阿瑟使劲掩盖他的扫兴情绪,心里叹道:在这个女人面前,他的男性魅力一文 不值。这娘们,简直是冷血动物。他虽然很不快,嘴上仍说“很好,好极了。您还 有什么要讨论吗?”他问,心里暗暗希望把谈话时间延长下去。   埃玛急忙说:“没有了,就这些。”说着站起身向门口走去,做出送客的姿态。 阿瑟见状,只好急急忙忙拿起皮包。在门口,埃玛说:“谢谢你跑了一趟,安斯利 先生。代我向你父亲问好,祝他早日康复。”说完,握了握阿瑟的手,然后把门打 开。就这样,阿瑟还没完全明白,已被埃玛的逐客令赶到门外。   屋里只剩埃玛一个人了。她如释重负地淡淡一笑,这个阿瑟・安斯利过于孤芳 自赏了。不想他了。埃玛又开始忙自己的事情,把律师的儿子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几分钟过后,乔意外地出现在埃玛的办公室。鉴于头天晚上埃玛已经决定要对 乔更亲热一些,这时只见她热情洋溢地迎接了他。令她惊愕的是乔的情绪显得很急 躁。埃玛一直面带笑容,正要问乔到底出了什么事,乔却按捺不住首先发问:“阿 瑟・安斯利那小子到这里搞什么鬼来啦?”乔几乎是吼叫着说出这句话,然后一屁 股坐在年轻律师刚刚坐过的位置上。   “他来是因为他是我们的律师。你不会连这个也忘记的。”。   “咱们的律师是他父亲。”乔反驳道。   “他父亲弗雷德里克,安斯利病了。可我有个急事需要商量。所以他父亲只好 派他来了。”   “我讨厌这号人!”乔气鼓鼓地说。   乔的语调很生硬,埃玛有点莫明其妙。“天哪,你怎么啦,我亲爱的?我认为, 阿瑟・安斯利这人还挺热情,挺能干的。”   “他总在你身边嗡嗡转。埃玛。你是个女人。那小子见了女人就没魂。地地道 道的花花公子。?   埃玛忍不住笑起来。“哦,乔,你真是个傻瓜!归根结底,他的私生活是他的 事。”   “那好,他对你摇头摆尾的,我看不惯,埃玛。我早注意到了,他总是贪婪地 盯着看你。他妈的,他总觉得自己多漂亮,会永远走桃花运似的。”   埃玛使劲憋着不笑出声来。哦,原来乔也会吃醋,这种感情过去还从未发现过。 当然,埃玛也从来没有做出过值得他吃醋的事。男人嘛,在她的心目中只占居最后 一个位子。   “听我说,乔,别疑神疑鬼的。我对阿瑟・安斯利丝毫不感兴趣,对他的阿谀 奉承我不屑一顾。可他父亲让他到这儿来谈正经事,我总要以礼相待的。行了,亲 爱的,别孩子气了。”埃玛声音甜甜地劝道。   乔突然傻笑起来,显然对自己刚才的表现感到难为情。“对,你说的在理。但 星期六让他来这儿,有什么急事?”   埃玛把买莱顿毛纺厂的想法告诉他,并说明抓紧行动的必要性。“出奇制胜是 最好的进攻战术。西・洛马克斯满以为莱顿的毛纺厂已握在他手心了。以为把我战 胜了。他大错特错了。任何人也别想战胜我。永远别想!”   乔把眼瞪得老大,看着埃玛。“你不觉得有些贪多嚼不烂吗?火上的肉放多了, 哪块也烤不熟。”   “此话怎讲?”。埃玛对乔的高论不理解。   “你看,商场、批发公司、哈米顿女子时装店,没有那可恶的毛纺厂已经够你 一天操劳24小时了。”   埃玛开心地笑了笑。“我并不想亲自管理毛纺厂,乔。”“我了解你,你总要 亲自参与工厂董事会吧?!你习惯于什么都自己管,到头来什么都堆到你身上。而 且,我听说,那个厂还需要重新整顿,是吧?”   “是的。但我什么都想好了。我能找来个好厂长。”   “谁?这样的人很难找,你又不是不知道。”   “本・安德鲁斯。我已经……”   “本・安德鲁斯?天哪,埃玛,安德鲁斯在汤普森毛纺厂干了一辈子了!你永 远无法说服他来为你工作。”   “这你就错了,乔。我已经跟本・安德鲁斯谈过几次了。我知道他想离开汤普 森。他就等我的一句话了。而且,我还知道,四年前工厂易主的时候,他就不愿呆 下去了。现在眼巴巴地盼着早日离开那里。”   乔笑了。“埃玛,我真的要向你脱帽致敬了。你干什么都心中有数。安德鲁斯 是个难得的行家。”说完,他发现埃玛先是得意地一笑,接着这一笑突然变成了胜 利者的骄傲。乔摇摇头说:“当你在汤普森当女工时,本・安德鲁斯曾经是你的顶 头上司。现在他将受你雇用,为你工作。想到这儿,你恐怕都要乐不自支了吧!当 然,这么想也没什么错。”   “是的,你说的完全正确。”埃玛低声说了一句。确实,这笔交易之中,最使 埃玛兴奋的就是把本・安德鲁斯、三个最能干的车间工长和20个织布能手一起拉过 来,为她的纺织厂而工作。没有安德鲁斯的严格管理,失去那些织布能手的操作经 验,汤普森毛纺厂会象一台破机器那样漏水,跑气,用不了多久,就会停止运转。 想到这里,一股兴奋的热流从头到脚传遍全身。她怎能不兴奋哪,费尔利家族是汤 普森厂的新主人,只要把该厂关键的技术力量拉过来,那么,挖费尔利家族墙脚的 第一个报复行动就算大功告成了。   “祝贺你,埃玛。你终于当上了一个毛纺厂厂主了。”   “先别祝贺,乔。还不是时候!”埃玛说,“你知道,我这个人讲求实际。工 厂所有权移交手续没办之前,还是先别祝贺的好。”   “哦,这没问题,埃玛,手续会按照你的意愿办好的。毫无疑问。”乔回答说, 脸上掠过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冷笑,“你可以为所欲为,埃玛。你想什么,就有什 么,不是吗?你只要打定主意,任何人也别想阻拦你。你头一低,排除前进道路上 的一切障碍,拼命往前冲,至于在你车轮底下碾碎了什么人,你也可以毫不顾及。”   丈夫那冰冷的语气和旁观者冷嘲热讽的态度,一时把埃玛弄蒙了。她莫明其妙 地盯着乔。一般情况下,她对丈夫的玩笑从不在意。但此时此刻显然不是玩笑。埃 玛顿时火冒三丈地说:“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说我残酷无情。这不对!我不过只 是个生意人而已。再说,我的一切,不是哪个人用银盘子托给我的,而是我当牛做 马用汗水换来的,乔。”   “这点不容否认。说穿了,你的唯一爱好只有工作,不是这样吗?”乔的眼光 盯着埃玛,眼光中充满责备。   埃玛叹口气,心里盼着乔尽早离开,手里开始整理桌上的文件。“你这么早到 城里干什么来了?”声调变得很柔和,想缓和一下气氛,换个话题。   “我正要去办公室。许多账目要审核。”说着站起来,漫不经心地说:“中午 和布莱基在大都饭店共进午餐。我想跟他商量一下皮革加工厂的屋顶维修和最上一 层的改建工程等问题。最近他大忙,但我的几项工程实在不能拖延了。”   “替我向他问好,告诉他,我星期天去看他和劳拉。”一提起自己的女友,埃 玛脸上表情变得轻松愉快起来。“我很替劳拉担心,乔。上次流产以后一直没恢复。 我想为他们……”   “不,什么也用不着你去做。”乔突然咆哮起来,“这是布莱基的问题。他应 该适当控制自己,不能想什么时候爬到她身上就爬到她身上,不能……”说到这, 他停下了,咬了一下嘴唇,脸也红了。   “不能光图自已快乐。”埃玛用轻蔑的语调替乔把话说完,“你我之间,还不 是如同一辙”。   乔的脸更红了。他一言不发地向门口走去。   “再见,埃玛,家里见。”   “再见,乔。   埃玛站在那儿,长久地盯着丈夫刚刚关上的门,摇摇头,谁知道他今天早晨怎 么了。然而,她没功夫考虑乔的幼稚情绪。埃玛把账册放进保险柜,迈着轻松的步 伐,昂起头,又回到写字台后边坐下。她就要成为一座毛纺厂的主人了,同时就要 在杰拉尔德・费尔利的背上插上第一刀。她开心地笑了。一个主人将被昔日的女佣 击败,这不是命运的可怕嘲弄么!埃玛看了看银相框中女儿八岁时的照片,“这就 是公理的判决,埃德温娜,”对着照片又说:“这对双方都是公正合理的。而且这 仅仅是开始。”   埃玛仍在考虑格雷格森批发公司的存货如何更好使用的问题。一阵敲门声传来。 埃玛抬起头。   “是我,给您送怀热茶来。”格拉迪斯进来说,“我想,您到下边各销售部巡 视之前,喝杯茶好,哈特太太。”   “你想得真周到,格拉迪斯。谢谢。”埃玛接过茶,把脚抬起来放在写字台底 下的踏垫上,一小口一小口地开始喝茶,眼睛看着一份库存清单,又陷入了沉思。 库存货物足够整个战时使用,加上一点运气,只要不遭受巨大的意外损失,能熬到 战争结束。   埃玛想集中思想再琢磨一下清单的最后一页,可是心思老定不下来,毛纺厂的 事老使她心神不定。她想把莱顿抓到手里,简直到了迫不及待的程度。在她的手里, 那个毛纺厂将变成潜力巨大的金矿。她还情不自禁地想象着,杰拉尔德・费尔利得 知厂长、三个车间工长和20名机织能手把他抛弃的时候,他的脸色该是什么样。   那个土杂种一定会大惊失色,埃玛想。一股冷森森的快意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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