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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真正的女人--非凡的埃玛 巴巴拉・泰勒・布雷德福 著 曹振寰 译    第十三章   阿黛尔・费尔利的客厅设在费尔利大楼的二楼,在她卧室的隔壁。客厅内虽然 到处堆满了各种精致的物件,仍然是既不漂亮,也不华贵,一幅毫无生气、死气沉 沉的景象。当然了,这气氛绝非因为缺少家具和陈设造成的,恰恰相反,因为各种 东西太多、太挤,造成极为沉闷的感觉。   客厅是很宽敞的,天花板也许因为太高,往往造成视觉上的错觉,越看它越高。 夭花板的正中间挂着一个巨大的吊灯,吊灯上成百上千的水晶玻璃坠子闪闪发光。 几个高大的窗子减弱了一些墙壁的单调色彩。一个哥特式大理石壁炉,以两个突出 的精雕细刻的柱子和严格的比例引人注目。   夭花板的四周是用金色的油灰扶起来的。   房间里则几乎一切都是蓝色的:墙上的贴面、窗上的窗帘、沙发和椅子的套子, 都是夭蓝色的绸缎做的,连橡木地板上的地毯也是天蓝色的。壁炉中火苗在跳动着, 用玉石和瓷瓶做灯座的台灯,向古老的家具投射着亮光。然而,这一切都无法驱散 这里的冷冰冰的气氛和被遗弃的感觉。   正因为它过于拥挤,才明显地揭示了一位孤独的女人企图以丰富的物质为自己 在视觉感性方面制造一点安慰的努力,也不难体验到一个精神病患者的幻觉:与其 让活的人簇拥着,还不如让死的物件包围着更能证明自已是活人。连阿黛尔本人, 一进入她自己煞费苦心布置的客厅里,也一下子变成为一个毫无生机的幽灵。   这天早晨,阿黛尔悄然打开了从她卧室通往客厅的门,站在门口左顾右盼,灰 色的眼里充满焦虑不安的神色,长长的、贵族式的手指痉挛着揉搓身上那薄薄的银 白色的绸睡衣。好象害伯一个看不见的死敌,全身颤抖着。当她东张西望一阵,觉 得屋中确实无人时,才蹑手蹑脚地走进来。   阿黛尔・费尔利是个高个子。女性体形该丰满的地方也都挺丰满。但是,她的 动作就象电影里的慢镜头那样缓慢。她从卧室进入客厅时,也是这种慢镜头效果的 动作.她满头金发技散着,脸庞也被盖去了一半。她站在一个窗前,茫然地盯着山 谷地区。几周以来,大自然正在换装:那阴沉的暗灰色巳经褪下,春天的嫩绿色悄 悄地覆盖了原野。沉睡封冻的大地已经开始苏醒,空气里飘荡着一股新的、细微的、 生命的骚动。然而,阿黛尔对这一切全然没有察觉。她正在用焦虑的思索折磨她那 本来有病的大脑。这时,一缕阳光从窗户投进,洒在她清秀的面孔上。她虽然巳经 盯岁了一然而她仍把她的天真和纯洁的心灵封闭在一个水晶匣子里,从未被爱情所 温暖,被痛苦所触动,当然也从未同情过别人的苦难。   突然,好象被什么明确的目的所推动,她以对她来说非常不自然的骤然动作。 转过身来,眼睛焦急地盯着对面一个精巧的个柜子,犹豫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一 把小钥匙。当她追不急待地拨动钥匙孔时,两只美丽的大眼睛竟然眯成两条缝儿。 她伸出手,拿出一个雕花玻璃瓶,没象过去那样好好欣赏一番,而是忙不迭地打开 塞子,把瓶口靠近毫无血色的嘴唇,仰起脖子,贪婪地喝起来,好象她快要渴死了 似的。然后,满足地闭上眼睛,深深地喘着气。随着液体慢慢流入体内,给她带来 热量,她的恐惧感开始慢慢消失,从一起床就感到的一种焦虑也慢慢消融了。甚至, 当酒精渗透进她的血液里时,一种舒适快感传遍全身。阿黛尔又环顾一下四周,客 厅也不显得那么讨厌,那么可怕了,第一次注意到柔和的阳光和欢乐的炉火及花瓶 里盛开的春花。   阿黛尔自己笑了,又贪婪地把瓶口送到唇边。但是,只有一滴滴到干燥的舌头 上。她把瓶子举到眼前,烦躁地摇晃着,愤怒地看着瓶子,才发现瓶里之物已荡然 无存。   “该死!该死!该死!”她吼叫起来,真火了。她又举起瓶子看,发现自己的 手在颤抖,突然全身打了一个恐怖的冷战。”我昨天晚上真的喝多了吗?她自己问 自己。她突然发现,她什么也记不得了。当她意识到,在她的房间里一点酒也没有 了时,又是一阵冷森森的恐怖袭遍全身,差点使她瘫在地上。尽管她没有屈服于内 心想终日捧着酒瓶的愿望,但她绝对需要随时有酒,随手可拿,这样才能放心。现 在,连一滴都没有了。“噢,天哪!天哪!怎么办?怎么办?”她颤抖着,象往常 那样,闭上眼睛,不敢正视这严酷的现实。虽然她是富有的,她的外表是那么漂亮, 睡衣是那么华贵,但是,在这宽大的客厅里,她又是孤独的、空虚的,充满着悲凉 和沮丧。阿黛尔坐下来想休息一下,一串恶梦又向她袭来。   一个小时过去之后,阿黛尔・费尔利才从恶梦和幻觉中醒悟过来。躁动的情绪 也慢慢平静下来,举止也规矩一些了,精神病患者脸上那种特有的表情和眼神也不 见了。   她往窗外一看,下雨了。下的并不是约克郡常见的那种讨厌的毛毛细雨,而是 倾盆大雨。树枝在风中摇曳着,精心管理的花园在狂风暴雨的摧残下花落叶败,弄 得一塌糊涂。只有起伏的山岗仍在大雨中不屈不挠地屹立着。眺望雨中的山峦,阿 黛尔突然感到一阵冲动。她习惯于南方自己家乡苏塞克斯那温柔的田园景色,而眼 前的高山却象不可逾越的高墙,把村庄、住宅和她,紧紧地圈在里边,整个美好的 世界却被隔在外边。阿黛尔越发感到自己是陌生地的陌生人。   她又打了个寒颤。手脚冰冷。在睡衣里她卷缩着身子,沮丧地发现壁炉的火也 快灭了。站起来时,脚无意中碰了一下珍贵的水晶玻璃瓶。她弯腰拾起来,满脸疑 惑地想:它怎么在地上?举到眼前仔细看看摔坏了没有。这时才想起来,刚才她想 喝两口儿,把它从小柜子里拿出来。但是,确切说,是什么时候?一小时以前?两 个小时以前?怎么也记不起来了。只记起来喝完之后的快感,她不由得低声“呵呵” 地笑起来。我真傻,害什么怕!我是这家的女主人,只要把默盖特罗伊特叫来,命 他给我拿瓶威士忌或自兰地,并不许他告诉任何人,特别不许告诉亚当,不就行了?!   走廊里传来轻微的杯盘相碰的叮当声,阿黛尔知道,女佣人送早饭来了。她急 忙把瓶子塞进小柜,上了锁,然后迅速地穿过客厅,打开一个大衣柜,想找个藏身 之处,这时突然想起自己是费尔利大楼的女主人,干嘛要躲躲藏藏的,必须重新确 立她的地位和影响力。而且,非在今天不可。去年二月,她的姐姐奥利维娅在这儿 暂住时,出于照顾她的健康,把她的女主人的地位和作用取消了。现在物归原主的 时候已经到了。   “我现在感觉良好,完全可以担起主妇的责任。”阿黛尔高声地自言自语,似 乎这样可以使她自信心更足了似的。是的,这样亚当也会高兴的。一想到丈夫,她 的嗓子发紧。是呀,什么才能使他高兴呢?说到底,他不过把我当个傻瓜,当个和 姐姐截然不同的傻瓜而已,而奥利维娅在他的眼里,简直是个集女人全部美德于一 身的美人。阿黛尔不禁感到恐惧。最近几周,她常常感觉到丈夫眼中有一种可怕的 目光。不仅如此,亚当总是窥测她,奥利维娅也这样。不管他们从哪个角落里仔细 地盯着她,她就立即有所觉察。是啊,他俩勾结成伙了。他们准在密谋反对我。只 要我知道他们的阴谋,他们就怎么样不了我。我必须提高警惕!亚当、奥利维娅都 是我的敌人! 。阿黛尔再次陷入幻觉之中。她疯狂地把衣服一件一件地从衣柜中 扯出来,丢在地上,以便寻找一件特别的衣服。穿上这件特别的衣服,就有特别的 权力,就能自然而然地成为这家的女主人,这是毫无疑问的。是的,我有这么一件 衣服,应该在衣柜里,只要……只要不被奥利维娅偷去,就象她把我女主人的权力 偷去那样。阿黛尔继续疯狂地往外扯,往地上丢衣服,直到把几个衣柜全部掏空才 罢手,尔后是久久地盯着空衣柜发愣,然后漫不经心地看着地上堆起的衣山:绸子、 缎子、天鹅绒、雪绸、毛料,一大堆高级面料的衣服把脚下的地板都盖满了。咦, 这些衣服怎么都掉在地上啦?阿黛尔怎么也记不起来是怎么回事。她踩着衣服,穿 过房间,来到窗子旁边的大镜子前面,茫然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两手把头发高高 地举到头顶,然后一松手,让头发自然地落下,就这样,举起来,放下,举起来, 放下……不知重复了多少遍。她的面孔象是石头刻的,毫无表情,只有眼睛里闪着 病态的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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