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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上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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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上的月亮 梁弓 月光烟雾似的,笼在波光粼粼的河面。 1 少波从新房子里出来,刚好是下午五点钟。 五点钟的阳光已经不那么耀眼了,但仍很醒目,射在河面上,刚好将河面分成 阴阳两半。少波抬头望一眼天边,望着那淡红的充满神秘的夕阳,心中突然涌现出 一种奇特的感觉。这种感觉似乎以前也有过,只是少波一时想不起来。对于一时无 法实现的东西,少波从不勉强。比如说现在少波就只想回家,看会儿书睡会儿觉, 然后起来看电视。应该说少波的计划非常完美,可惜刚到家就被母亲麻氏的一句话 给搅乱了。麻氏说,儿子,锅屋的灯线断了,你去叫新华来把线子接上。 新华是村里唯一的电工,谁家安电表接线子都找他。新华有时好跟人开个玩笑, 但不凶,也不坏。至少新华在外面给人的感觉是这样的。然而令许多人都奇怪的是, 少波就是怕去他家。准确地说,少波是怕见他老婆桂花。这倒不是因为桂花相貌丑 陋粗俗,或是生性刁蛮霸道,或是其他什么不可告人的原因。其实桂花长得挺漂亮 的,一说话就笑,语气特别和善。不过少波知道桂花的和善是对别人的,对自己却 不同,说话常常带刺,常常刺得他恨不得能找个地洞钻进去。所以少波也很自觉, 一见桂花就远远地躲开,免得又要被她逮住了羞辱一顿。 少波在屋里鼓弄好久还没出来。麻氏有点不耐烦了,大声说,少波,你怎么还 磨磨蹭蹭的?快点去,再不去过会儿天黑就看不见接了。麻氏跟儿子说话一向都是 这样的。少波也烦了,于是用同样的声调回敬她说,别喊了,我知道,收拾好东西 我就去。 2 尽管在同一个队,少波和新华两家离得挺远。少波住村西,新华住村东,相距 有三四里。少波整理好东西,随便拿本小说边翻着边慢腾腾地往村东走。路上少波 想可千万别碰上桂花,然而不巧的是,刚走到十字路口的石桥边便遇上桂花从田里 回来。桂花背着一大捆柴禾,走起路来两只饱满的奶子小兔子似的欢快地跳跃着, 一抖一抖的,像风中的葫芦。 到底是大学生,积极,走路还得看书。桂花老远就看见了少波,这回仍没有放 过他的意思。少波有点窘,忙把书塞进怀里。本来少波想可以绕开走的,现在是来 不及了,只好上前低声叫了句婶子。桂花轻轻撇了撇嘴,揶揄他说,你是大学生, 还认得婶子?少波更加的窘迫,红着脸说,婶子真会开玩笑,别说我是上大学,我 就是当了大官你也还是我婶子。桂花听了哈哈大笑,摸摸他的头说,好儿子,几天 不见你倒挺能说了。然后桂花把柴禾放在石桥上,到桥底缓缓流动的小河边洗了把 脸。用清水洗过的桂花愈发显得赏心悦目。少波一愣,心想如果不是两人关系僵硬 的话用芙蓉来形容她倒很恰当,只是芙蓉也少了她那份撩人的成熟与风韵。 后来少波就要帮桂花背柴禾,却被桂花拒绝了。桂花说,这柴禾挺重的,你天 天不干活背不动,再说也不能耽误你的宝贵时间。少波说,不耽误时间,正好我要 去你家。桂花愣了愣,奇怪地说,你去我家?你是大菩萨,平时请都请不动,今天 怎么这么有空?少波犹豫了一下,把找新华接线子的事告诉了她,这下桂花明白了。 mpanel(1); 噢,难怪你刚才婶子长婶子短地叫得那么亲,还说要帮我背柴禾,我只当是心 疼婶子呢,原来还是有目的的。桂花点点头说,好呀,少波,你真不简单。少波挠 挠头,不好意思地说,婶子,你也别把我想得那么坏,其实只要婶子你说句话,我 还能不听?我只是……忽然少波感觉桂花的目光像两支利箭,就停住了,眼睛故意 瞧向别处。 桂花的目光的确有勾人的魅力,少波表面是装作毫不在意,实际上还是被它弄 得心慌意乱。桂花也发觉了这一点,并且觉得这是件很有趣的事,就逗他说,少波, 你给婶子背这么重的柴禾,要婶子怎么谢你? 桂花的话让少波想起了以前读过的一篇小说,陕西某位名作家写的。小说也是 说男人给女人背柴的事,结果男的在半路的山坡上把女的弄了,而女的也愿意。少 波只是无意中想到了这个故事,当然不能跟桂花说,说了她会有想法的。少波只能 说,侄子给婶子干活是应该的,还要谢?我不要婶子谢,只要婶子以后不取笑我就 行了。桂花想想说,那好,让我也尝尝使唤大学生的滋味,不过你要背不动就说一 声,别硬撑着。少波点点头,什么也不说,待桂花歇足了,背起柴禾就走。 说实话,少波并不是桂花想象的那么弱不禁风。少波在学校里经常进行体育锻 炼,身体很棒,走路一阵风似的。倒是天天下地干活的桂花跟不上了,急得在后面 不住地喊,少波,慢点,你跑这么快抢投魂?少波稍稍放慢了些脚步,但桂花还是 追到家才追上。那时少波正靠在门上。桂花喘了口粗气,白少波一眼说,你这么有 本事,怎么不进去?少波说,我没翅膀,给我双翅膀我也能飞进去。桂花说,怎么 大白天竟说梦话,要是人都能长出翅膀还要钥匙干嘛?她用钥匙敲敲少波的头,让 他闪到一边去。 桂花的院子是泥土地的,但打扫得很干净。院子东边靠墙有棵老核桃树,估计 是几十年前植下的,树干有一抱粗,枝上稠稠地挂满核桃,随便扔块砖头能砸掉好 几个。少波望着那一树的核桃,欣喜地说,婶子,你家的核桃结得真多,恐怕有好 几千吧。桂花把柴禾送进锅里,出来拍打着身子说,就说,每年结这么多,吃都吃 不完,过几天熟了过来吃。少波说,我也想吃,可马上就要开学了。桂花说,开学 也不要紧,婶子给你留着,等你放假回来吃个够。少波说,那也不用到放假,星期 天我就能回来。 少波这么说当然并不是贪恋那几个核桃,他就是喜欢这样的老树。少波想住在 这儿真不错,秋日午后搬张藤椅坐在树荫里,泡杯茶嚼着核桃,再放上一段音乐, 那简直是神仙过的日子。少波设计得不错,可桂花却不这么认为。桂花说,屁神仙, 我看简直是魔鬼日子,你住这儿非着魔不可。少波说,那也说不定,我就想住这儿, 就怕新华叔不同意。少波这话听起来,仔细想想又有点玩笑的味道。桂花是聪明人, 自然能听出来,又好说笑,于是推他一把说,你怕你叔,那趁他不在快进屋坐一会 儿。 在桂花屋里,少波喝了杯水,又吃了女人中午才烙的菜煎饼。菜煎饼是用鸡蛋、 韭菜和辣椒做成的,喷香麻辣,十分可口。少波咬一口说,婶子,你这煎饼比我妈 做的好吃。桂花笑眯眯地说,你的嘴真甜,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少波笑了笑。桂花 又说,你这么会说话,在学校里肯定讨女同学的欢心吧?少波说,哪儿呀,我平时 很少跟女同学说话的。然后他将煎饼一口吞进肚里,用手抹了抹嘴。桂花说,怎么 不吃啦,喜欢吃就多吃点,婶子这儿还多着呢。少波拍拍肚子说,饱了,盛不下了。 看着桂花灿烂的笑容,少波想其实她也挺可爱的,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令人讨厌。 那天下午少波在桂花家呆了很久,因为很久之后新华才回来。桂花也不看他, 生气地说,这么晚才回来,又去打牌啦?人家少波等你半个小时了。新华说,找我 什么事?桂花说,能有什么事,当然是让你去接线子了,还能让你去外国开会?成 天就知道往外跑,饭也不吃,不知外面什么东西勾着你的魂了。新华不耐烦地说, 你瞎叫什么,把嘴闭上让人清静一会儿行不行?天天嘟囔个没完,也不知道人烦。 新华说完就要和少波走。桂花说,你不吃饭了?桂花说的是午饭。新华说,不吃了。 桂花哼了一声,见两人要走远了,赶忙说,新华,接好线子早点回来,晚上还得看 鱼塘。新华没反应,不过桂花知道他肯定听见了。 3 新华跟少波回到家,麻氏正坐在夕阳里打瞌睡。新华往麻氏脚上踢了踢,后者 猛地打个哆嗦,拍拍胸口说,你这个死东西,差点吓死我了。新华后退两步,笑嘻 嘻地望着她。麻氏说,你怎么才来?新华说,我最近很忙你不知道?也就是你,要 是换成别人我还不来呢。麻氏说,你忙个屁,连接线子的工夫都没有?麻氏让少波 进屋睡觉去,自己领新华进锅屋。新华走在后面,随手把门掩上了。 锅屋窗户小,门一关里面就显得特别暗。这正是新华所希望的。新华凑近麻氏, 突然在她奶子上狠狠地拧了一把,嬉皮笑脸地说,嫂子这么急找我,是不是又想我 那个你……麻氏麻利地打掉他的手,吐口唾沫说,那你个头,先把线子给我接好。 线子断在高处,没梯子还不好办。新华有了借口,故意磨蹭不干。后来麻氏从 堂屋搬来凳子,新华仍不急于干活,而是勾住女人的脖子说,嫂子,这几天没见可 想死我了。麻氏掰开他的手,心疼似地说,你这么年轻,怎么能死呢?麻氏的意思 是说你要死也得给我接好线子再死。新华掐住她那肥大的屁股,悻悻地说,你的心 真狠,难怪人家说最毒妇人心。麻氏说,我就毒,晚上炒鸡蛋里面给你放毒药,毒 死你这个流氓。新华说,我不吃鸡蛋,我要吃你的奶。 麻氏的两只奶子很大,木瓜似的吊在胸前,身子一动就晃荡。新华把她挤进柴 窝,逮住她那两只奶子使劲捏了捏,还想解她身后的黑裙扣。麻氏起初还能容忍, 后来见他实在不像话,挣开身子说,现在是大白天,你在嫂子身上乱摸乱捏的,也 不怕别人看见笑话?新华往后瞧瞧说,你别假正经了,少波在屋里睡觉,还有谁会 看见?嘿嘿,别说是摸你,我就是在这把你弄了别人也不知道。麻氏脸一红,啐他 一口说,不要脸,你最好老实点,要是让你大哥知道了,哼,不光你倒霉,桂花也 得跟着倒霉,到时候桂花这么一朵娇嫩的鲜花被糟蹋了你哭都来不及。新华说,谁 喜欢糟蹋谁糟蹋去,我才不管呢,我现在就想糟蹋你。新华又凑上来,想撩麻氏的 裙子。麻氏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朝窗外呶了呶嘴。新华转过脸,见少波正站在窗前, 头皮猛地一麻。之后新华慌忙松开手,低头假装找东西,再不敢看他一眼。 少波站在窗前怒视着他俩,好久才离开。事实上少波一直都没睡,他俩的话听 得清清楚楚。少波在心里骂道,新华,你这个狗日的,我日你娘。不过新华他娘已 经很老了,少波眼珠转转,很快又将其换成了他老婆桂花。 桂花的相貌和身材都是无与伦比,想到这一点,少波竟有种莫名的心慌。 4 灯线接起来并不麻烦,只须将电源切断,用胶布把断处粘起来就行了。但由于 新华有意刁难,一会儿要这一会儿要那,所以直到天黑才接好。理所当然的新华要 留下来吃饭,还要跟少波他爸老禾喝两盅。麻氏原先只准备了两个家常菜,老禾很 是不满,怪声怪气地说,就两个菜,也不怕兄弟笑话?很明显,老禾是要少波出去 再买两个熟菜。少波勉强出去一趟,回来就想往自己屋里钻,却被老禾喝住坐在下 首陪着。 少波,给你叔端两个酒。老禾说。老禾的样子显得很得意。少波很不情愿,但 也依顺了,倒了满满一杯递过去。新华可能早忘了傍晚的事,又恢复了常态,高兴 地说,你给我端酒行,不过得陪我两个。少波冷冷地说,我从来不喝酒。新华也不 介意,只是不接他的杯子,歪着头说,你不喝酒?我不信,上大学还有不喝酒的? 少波仍是推辞,老禾就插话说,喝两杯不要紧。麻氏也帮衬着说,不就是两杯酒嘛, 喝吧,醉不死你的。少波没办法,只能再次委屈了自己。少波刚喝下去就觉得两腮 发烫,有一种想呕吐的感觉。少波想还不如当场吐在桌子上的好。 可以看出来,少波真的不会喝酒;新华倒能喝,四杯下去一点事没有。新华不 怀好意地盯着麻氏说,嫂子,你看咱俩怎么办,要不我先敬你两杯?麻氏摆摆手说, 兄弟咱谁也别敬谁了,我陪你两个。新华笑着说,好,还是嫂子爽快,嫂子喝两个 我喝四个。新华喝酒干脆利落,麻氏也不含糊,仰起脖子一饮而尽。新华盯住麻氏 高耸的胸部,拍拍老禾的肩说,大哥你真有福气,娶到这么好的嫂子。老禾憨憨地 一笑,说,来,咱弟俩再喝两盅,让你嫂子盛汤去。新华要去帮忙,尽管麻氏按住 不让去,但结果还是去了。新华将要拐进锅屋时用胳臂撞了撞麻氏的胸脯,这一点 少波看得很清楚。 少波又将桂花在心里蹂躏一番,走出闷热的堂屋。 5 院子里有风,凉飕飕的,吹在身上十分舒服;月亮也上来了,一院子的月光, 静悄悄的,让人不由得想起竹影婆娑的童年。少波心情舒畅了些,坐在门前的石凳 上遥望星空,胡思乱想。少波想到了许多许多,甚至还想象桂花背着柴禾在月宫里 行走,怀里抱只白兔。桂花怀抱白兔的样子一定很有趣,少波这样想着,然后就真 的听到了桂花的声音。 桂花是来叫新华回家的。桂花是个通晓事理的人,这一点不言而喻。本来她也 反感这种拖拖拉拉的行为,但又怕新华喝得太多误了看塘的事,所以就来看看。果 然新华很生气,感觉女人让他丢了面子。那时新华已有八分醉了,冲过去就给桂花 一个耳光,清脆悦耳,打得她眼冒金光。桂花似乎突然傻了,一动不动。麻氏和老 禾也很尴尬,手足无措地愣在那里,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屋子里顿时很静,听不到一点声响,直到少波率先打破沉默。少波说,你们吃 饭,我送新华叔回去,然后去新屋睡觉不回来了。麻氏说,新华喝得不少,你把他 送到家再走。少波答应一声,和桂花分别架住新华的胳臂。路上桂花像只沉默的羔 羊,少波却看见她腮上有几颗晶莹的泪滴,还有泪滴底那颗受伤的心。少波想新华 真不是个东西。 新华回到家就吐了,吐了桂花一身,吐完就倒在床上,如同一头疲倦的猪。这 有点出乎少波意料。少波不好马上回去,结结巴巴地说,婶子……你的衣服……先 换换吧。桂花愣了一下,默默地进了里间,门帘也没拉上。少波看见桂花缓缓脱去 裙子,露出里面半透明的红色内裤。少波感觉心“咚咚咚”地乱跳,又怕桂花从穿 衣镜里发觉,就假装打量房间,等桂花出来。桂花出来时穿了件黑裙子,头发挽得 很高。 桂花的模样让少波想起了盛开的黑牡丹。 少波干咳一声,清清嗓子说,婶子,今天这事……桂花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他。 少波说,婶子,今天这事怪我,要不是我找新华叔接线子也不会弄出这种事来。桂 花说,这不怪你,是新华自己骨头贱。少波说,不管怎么说事情都是由我引起的, 不该让你跟着……少波没再说下去,因为他听见桂花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桂花的叹息在月光里听来特别悠长。 月光是透过窗子过来的,稀稀疏疏地照在桂花脸上,让人感觉很不真实。少波 真想摸摸她的脸,但又不敢。桂花却以为他想走了,就说,天这么晚了,你回去吧。 少波犹豫着说,你还去不去看鱼塘?桂花叹口气说,不去怎么办?现在是鱼塘翻旺 的时候,随便一网下去就能逮好几斤。少波说,你自个去不害怕?桂花两只眼珠转 了转,愁容渐渐消退。少波说,还是我陪你去吧,反正我不困,这么早回去也睡不 着。有了这句话,桂花脸上终于有了笑容。桂花欢快地说,那好呀,有你去我就不 怕了,我给你拿鱼插。临出门桂花又给他找了件衣服披上,怕他着凉。少波不要, 说不冷。桂花说,你先带上,现在不冷过会儿就冷了。桂花把门锁好,又让少波拽 拽,这才放心地去鱼塘。 鱼塘在村子的东南角,紧靠庄稼地,过去有两里路。这条路上没有人家,晚上 很冷清,胆大的人都害怕,胆子小点的更不敢走。桂花心里“豁豁”乱跳,抓紧少 波的胳臂说,少波,你怎么不说话,说话也能壮壮胆。少波说,你让我说什么?桂 花说,我看你平时挺能说的,是不是觉得婶子没文化瞧不起婶子,跟婶子没话说? 少波说,你是我婶子,我哪能瞧不起你,我是怕一开口你又讽刺我。桂花说,我那 么好讽刺你?少波说,难道不是吗?桂花说,就是的,谁让你瞧不起人的,傲得那 么狠,见面连个招呼也不打。桂花说的是实情,少波就不吱声了。 沉默片刻,桂花说,我说的对不对?少波说,你说的对,以前也不知怎么的, 我一见你就怕,人一多就更怕,不敢上前打招呼。桂花说,是不是因为我长得太丑 了?少波说,你不丑,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也可能就因为太漂亮了我才害 怕的。桂花撇撇嘴说,净胡说。少波说,真的,不骗你,我可以发誓。桂花心里甜 滋滋的,又说,你现在还怕吗?少波摇了摇头。桂花说,那你给我讲个故事吧。少 波笑了――讲故事是他的拿手好戏。少波稍加思索,讲了个书上读来的故事,讲得 绘声绘色。桂花也听得津津有味,不住地问这问那。 快到鱼塘的时候,少波忽然想起自己那台小录音机还在新房子里,就问桂花想 不想听歌。桂花拍着手说,好呀,当然想听,正好我还没去过你的新房子,顺便去 玩玩。少波说,那鱼塘怎么办?桂花说,现在时候还早,去你的新房子玩会儿也不 要紧。 新房子因为离村里远,还没扯上灯线。少波凭感觉摸出录音机,和桂花并肩坐 在台阶前听收听。录音机里播放的都是些老歌,旋律缓慢而忧伤,在寂静的夜晚特 别能动人心弦。桂花渐渐沉浸其中,直到歌声中止才回过神来。 桂花说,完啦?少波说,完了。桂花感叹地说,这些歌我十来年前听过,好久 没听了。少波说,婶子,你要想听拿回去听,我给你挑几盘好听的磁带。桂花说, 不用了,我要听就来找你,拿回去两个丫头会弄坏的。少波也不坚持。两人又闲聊 几句,桂花让少波锁上门,陪她去鱼塘转转。 6 我在前面说过,鱼塘地方偏僻,而偏僻往往也就意味着清静。微风吹过河面, 送出缕缕荷香,沁人心脾。少波兴致陡然大增,陪桂花转悠了大半转也没发现异常 情况,就想找个地方摘朵荷花。桂花拉住他说,小心点,前面有个水坑。少波说, 不要紧,不就是个水坑吗?掉进去顶多洗个澡。少波话音未落,突然一脚踩空跌入 水里。当时少波心里惊慌,本能地抓住桂花的手,将她也拖入水里,弄得两人身上 都湿漉漉的。桂花惊叫一声,继而哈哈大笑,撩水泼他。或许桂花的举动有点出格 了,但两人谁也没在意,少波甚至也把水作为武器用在她身上了。 两人在水里打闹一番,互相搀扶着爬上去。少波要回屋换衣服,桂花说,别回 去了,那么麻烦,到小屋里我给你找件替换的衣服。 小屋建在鱼塘边上,有十几个平方,专门用来看鱼的。桂花把少波领进去,让 他脱掉衣服。少波却又改变了主意,颇为豪爽地说,不用脱,很快就会干的。桂花 斜他一眼说,我看不是你不想脱,是因为我在这儿不好意思脱吧?少波被她说中了 心思,讪讪地笑笑。桂花说,快脱掉,穿湿衣服会生病的,反正这儿也没别人看见。 少波仍是不愿意,磨蹭一会儿才把衣服脱掉,交给桂花拧干了挂在绳上。他用毛巾 擦干身子,这才留心到桂花的衣服贴在身上,奶子和腰身勾勒得很清晰。少波说, 婶子,你的褂子也得换换。桂花说,我知道。桂花也不避让,迅速将衬衫和裙子脱 掉,身上跟少波一样只留条内裤。少波感觉心跳又开始加速,不好意思看又舍不得 把目光移开。桂花瞧出来了,白他一眼说,看,还看?有啥好看的,这么多年你妈 的还没看够?快出去。少波仍愣愣地不动。桂花就把他推出去,一使劲那两只雪白 硕大的奶子又颤悠颤悠的,如两只弹性十足的球。少波突然产生一个奇怪的念头― 它们是否会击到自己脸上? 少波的担心很快就成了一种多余。那两只东西在少波还来不及思索时就被关进 了门内。少波只觉得浑身松软无力,坐在河岸上,望着一河的荷花发愣。少波的脑 子里总有两团雪白的东西在跳动,挥之不去。后来少波努力想把注意力集中到荷花 上,可荷花总会莫名其妙地变成桂花。 桂花要比荷花更美,更香,更有味道。少波头一回这么想。 7 桂花出来了。 桂花换了件衬衫,钮扣却散开着,两只白生生的奶子在月光里特别抢眼。少波 瞧一眼赶紧回头,闭上眼睛,尽量仰制住自己那颗狂跳的心。桂花就站在他身后, 也不出声。少波终于忍不住了,起身瞄瞄她的胸脯,吞吞吐吐地说,婶子,你的衣 服……桂花说,这样凉快。少波说,可是别人瞧见了……会说你的。 说我?我才不怕别人说呢,这有什么好说的?桂花扶着少波的肩坐在他旁边, 握住他的手软软地说,更主要的是这儿只有你一个人,别人不会知道的,你说是不 是?少波稀里糊涂地“嗯”了一声,眼里一片朦胧,就好像月光烟雾似的笼在波光 粼粼的河面上。河的中央有一轮月亮,特别的圆,特别的亮,在少波心中轻轻地摇 曳。少波看着,想着,然后又笑了。桂花说,怎么这么好笑,说出来让我也笑笑。 少波说,你说会不会突然有个美女从荷花里跳出来?桂花笑着说,净在这想好事, 想女人就去找呀,在这瞎想也没用?说得少波脸红红的,默不作声。 桂花受不住冷清,又逗少波说话,让他说大学里的事。少波说起大学滔滔不绝, 说大学的校园如何的漂亮,说自己的同学如何的有趣,说和同学们玩得如何的开心, 让桂花羡慕得要命。桂花幽幽地说,以前我家穷,要不我也能上大学,也不用在这 鬼地方受罪了。少波说,婶子你想去大学玩吗?有空我带你去。桂花说,你看我天 天这么忙,能有空吗?我就是有空也不行,大学能让人随便进?少波说,这个不用 你管,我保证带你进去。桂花说,大学管得不严?少波说,不严。桂花说,早上也 能睡懒觉?少波说,周末行,平时不行,早上晨操有女辅导员点名。 桂花想了想,忽然说,那女辅导员漂亮吗?少波说,嗯,挺漂亮的,不过没你 漂亮。桂花用手指戳他的头说,就你嘴甜。又说,那女的多大年龄?少波说,三十 岁左右,跟你这么大。桂花听了格格地笑,少波感到很奇怪,就问她笑什么。桂花 说,你把那女辅导员弄到手不就不用早起啦?少波没言语,那样子似乎认为她的话 根本不需要回答。桂花想想也是:哪有女人能熬到三十岁等少波去娶她的? 不过桂花似乎对那个女辅导员特别有兴趣,再开口还是关于她的。桂花说,她 小孩几岁了?少波说,人家还没结婚呢,哪来的小孩。桂花不相信地说,三十几岁 还没结婚?她要是没跟人睡过肯定有毛病。少波说,这我不知道。桂花说,肯定睡 过,我就不信三十岁的女人还能守住身子。你说呢?少波仍是摇头,桂花说,你这 么笨,试试不就行了?少波偏过脸说,怎么试?桂花说,这还要我教?晚上去找她 呗。少波笑笑,说,你别瞎猜了,城里人结婚晚,他们挑来挑去的总要挑到满意的 再结婚。少波的话让桂花感觉很遥远,但她想那种生活肯定很有意思。 后来桂花又问学校里有没有谈恋爱的,少波说有,晚上随便找个旮旯就能逮着 好几对。桂花点点头,接着提出一个令少波难以启齿的问题。桂花说,有弄那种事 的吗?少波脸一红,低声说,不知道,人家弄了也不会跟我说。桂花说,那你自己 呢?少波的脸更红了,说,我当然没有。桂花抓住他的手说,你给我说实话,到底 有没有?桂花当然只是开个玩笑,少波却猛地一挣手,正好撞在前者的胸脯上,软 软的十分舒服。少波突然有股冲动,在她那鼓蓬蓬的地方狠命拧了一把,拧得对方 忍不住呻吟起来。轻轻的呻吟让少波意识到自己做了件极其荒唐的事。 婶子,少波慌乱地叫了一句,对不起,我不是成心的。桂花故意做出委屈的样 子,瞪圆眼睛说,不是成心的?我看你就是成心的,成心想占我的便宜。哼,我… …少波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连忙说,不是的,不是的,我真的不是……桂花笑了, 摸摸他的脸说,别紧张,我跟你闹着玩的。桂花还说,你还想不想摸?叫我妈就让 你摸,要不叫姐也行。少波愣了愣,不知如何是好。桂花突然一把搂住他,嘴往他 嘴上凑,喃喃地说,你喜欢我吗?你要喜欢我就给你。少波仿佛触电一般,也紧紧 地搂住了对方。两人纠缠在一起,兴奋地滚动在柔软的草地上,直到桂花被少波压 在身底。 月亮躲到了云层后面,周围一片朦胧。在朦胧的月夜里,少波和桂花完成了他 们生命中意义非凡的一件大事。 桂花长舒一口气,柔声说,少波,你后悔吗?少波使劲摇摇头,亲亲她的嘴说, 我从来没这么快活过,怎么会后悔呢?我恨不得能守住你一辈子。桂花笑了,笑得 很满足,少波想她的笑容就像河上的月亮,一样的温柔,一样的迷人。少波心里很 安慰,可一想到新华就为难了。桂花说,别提他,他不是个好东西,在外头不知弄 了多少女人。少波犹豫片刻,慢吞吞地说,听说有时他把你脱光了用鞭子打,有这 回事吗?桂花猛地掀起衣服,让他摸自己身子的伤痕。少波说,他也真够狠的,怎 么能把你打成这样。桂花说,他嫌我生了两个丫头,骂我是绝户头,断了他家的根。 少波说,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那么多封建思想,男孩女孩不一样吗?再说这也不 光是你的事。桂花说,他是个粗人,像你这么开通就好了。 桂花的哀怨在月光里闪烁,这一点给少波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8 月亮不知什么时候出来的,风吹在身上有些凉了。桂花扣上衣扣,和少波回屋 去。 小屋里只有一张床,少波和桂花必须挤挤。少波搂着桂花光滑的身子说,婶子, 听别人说村长晚上敲过你家的门,见是新华叔一句话也不说掉头就走,是不是真的? 桂花本来还和他有说有笑的,一听这话脸“突”地一沉,厉声说,你听谁说的?少 波避开她的目光,含含糊糊地说,好几个人都说过,是不是真的?桂花瞧着他,终 于疲倦地点了点头。少波说,他欺负过你?桂花咬紧牙说,这个老混蛋,早晚有一 天不得好死。少波感觉心被刺了一下,轻轻地抚摸着她。 两人谁也不开口,陷入一片沉默之中。到底是桂花活泼好动,首先冲破了沉默 的封锁。桂花爬到少波身上,攥紧他的手说,少波,你想不想给婶子出这口气?少 波说,当然想,只要婶子高兴,让我怎么样都行。桂花说,那好,明天晚上你去村 长家把他老婆弄了,让他戴绿帽子当王八。少波皱皱眉,为难地说,村长老婆那么 肥,我怕制不住她。桂花说,他老婆骚着呢,巴不得别人弄她,还会反抗?你长得 好,又这么年轻,她肯定更欢迎。少波仍不情愿,挠挠头说,可她长得也太丑了。 桂花忍不住“扑哧”一笑,说,到时你别看她,闭上眼弄完就走。少波想想说,也 行,不过你让我付出这么惨重的代价,总得给我点补偿。桂花说,刚才还不够?少 波说,还不够。桂花就说他贪心,又让他把头抵在自己的双乳之间。 少波将头抵在桂花的柔软的胸脯上,心里很踏实,有种到家的感觉。少波拨弄 着她的奶子,不住地赞叹它们威风有气势。桂花疼爱地望着它们,仰起脸说,还是 你妈的威风,你没感觉出来?少波说,但你的有弹性。少波逮住一只含在嘴里,轻 轻地吸吮。桂花也不阻止,只是将他搂得更紧了。 这一夜少波尝尽了温柔的滋味。 9 第二天早上,少波起来时桂花正坐在窗前梳头。少波见自己身上穿得整整齐齐 的,知道桂花又费了一番工夫。 桂花听到声响,回过头说,小懒虫,你可醒了,你想睡到太阳晒煳臀?少波说, 我平时都起得挺早的。桂花说,今天怎么回事?少波说,还不是你昨晚上不老实, 弄得我一夜都没睡安生。桂花说,我不老实?你怎么不说自己嘴馋,一次又一次地 要个没完,还好意思怪人家。少波说,这么说怪我了?桂花佯装生气地说,不怪你 怪谁?你要是后悔以后就别来找我了。 少波赶忙赔不是,急促地说,不怪你,不怪你,怪我还不行吗?婶子你过来。 桂花疑惑地说,你又想耍什么花招?少波说,你过来,我现在还想要你,快点。桂 花叫道,才弄过多大会你又要?不行,天这么亮,别人会看见的。少波说,不要紧, 这儿偏远,别人不会来这么早的,反正时间也不长。桂花仍有些担心,安慰他说, 你先忍忍,晚上再说。少波说,不行,我忍不住了,你看我憋得多难受。桂花知道 不给他不行,摇摇头说,还不承认嘴馋,我看你再不承认?快点。 这次少波的确很快,不过一慌张弄脏了桂花的裙子。桂花说,你看你,这么不 小心,现在怎么办?少波小心地说,你怕新华叔知道了揍你?桂花说,他是个笨猪, 不会知道的,不过他不知道我不也得洗?少波撕团卫生纸要给她擦,桂花却转过身 去。少波说,咱俩都那个……,你还害什么羞?桂花说,害个屁羞,我是怕你越擦 越脏。桂花一把夺过来自己擦了擦,又说,你怎么样?见少波扭扭捏捏的,桂花又 问了一遍。 少波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难为情地说都在内裤上。少波希望回去后桂花能帮 他洗一洗。桂花说,我洗算怎么回事,我又不是你妈,回家让你妈洗去。少波说, 我妈不行,她看到这东西肯定会吓一跳的。桂花说,你妈还吓得慌?你妈哪天不见 这东西?她一天不见能急死。少波说,别乱说,我爸经常不在家。桂花说,我又不 是说你爸,我是说别人的。少波停一下,撮撮嘴说,你这么说,我爸要是听见…… 桂花打断他说,别老你爸你爸的叫得那么亲,你是不是你爸的儿子还说不准呢?少 波就反问她,那大丫小丫是不是新华的?桂花也不在意,用无所谓的口吻说,不知 道,谁知是谁的。少波追问说,你也不能确定?桂花说,我是不能确定,不过我可 以肯定绝对不是你的。少波嗯嗯两声,耷拉着脑袋跟桂花出了小屋。 太阳已经出来了,红红地照在河面上。少波站在河边,神情略有些忧虑。桂花 笑吟吟地说,怎么了,你不会是还想要吧?少波说,当然不是。少波摸摸桂花平坦 的肚子说,我怕几个月后你这儿会挺起来。桂花打掉他的手,嘻嘻地说,瞎讲,你 有那个本事?少波说,怎么没有,说不定还是个男的呢?桂花说,要是男的我就生 下来。少波说,对,你先把儿子生下来,读完大学我就回来娶你。桂花说,你娶我? 放屁,你给我当儿子还差不多。少波说,你就比我大八九岁,怎么当儿子?我还没 听过谁八九岁能生的呢,你八九岁要能生…… 桂花也不和他争辩,摇摇手说,你自个说吧,我得回家看看那死鬼怎么样了。 少波一把拉住她说,婶子,过两天我就要走了,你想不想我?桂花说,想,你呢? 少波说,我也想,想得比你还厉害。桂花说,那你就趁星期天回来看我。少波说, 要是新华叔在家呢?桂花说,傻瓜,你不能瞅他不在的时候去?我给你留门。说到 留门,少波突然来了灵感,贴在她耳边嘀咕几句。桂花脸上竟升起了一团红晕,推 他一把说,这个你妈最熟了,回家问你妈去。说完转身就走。少波连忙喊了几句婶 子,桂花不理,连喊几句都不理。少波急了,就喊,桂花,桂花…… 桂花回头瞪了他一眼,说,别乱喊,再喊我……我……我割掉你那东西。少波 就又改口喊婶子。桂花笑了,仿佛枝头高处一颗熟透的红枣。 初出的朝阳鲜艳无比,将桂花的笑容拖得很长,牢牢地印在大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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