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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雨中的刘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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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在雨中的刘郎 胡双庆 1 1998年4 月20日,对刘郎来说是个耻辱而悲哀的日子。 刘郎走在雨中,像头疯狂的兽,雨把他残存在脑壳上的几绺头发梳成三毛的样 子。刘郎跌跌撞撞,不辨东西,竟撞上了路边的一根电杆,脸上顿时迸射出哗啦的 破碎声,紧接着世界模糊一团,视野里只剩下了稠密的、灰蒙蒙的雨,耳边也只肆 虐着铺天盖地的雨声。刘郎觉得他的灵魂正在雨中泅渡,他的胸腔被一种力量强劲 地挤压着,几乎挤垮他的肋骨,他简直要窒息了。 被电杆撞碎了眼镜的刘郎,像盲人一样漫无目的地横冲直撞,身边时时响起尖 利的刹车声。“找死呀!”一声硬硬的怒喝砸在他的耳膜上,刘郎不理,只管向前, 光亮的脑门上写满了两个紫色的字:愤怒。 刘郎咬牙切齿,一路吼着:――狗娘养的索丙豪! ――老子不怕你! ――老子要宰了你!宰了你!宰了你! 2 后来我问刘郎:“你当时何至于那么失态?” 刘郎说:“我无法控制自己。” “这与你一贯的为人似乎格格不入。” “我不知道。” “你打算怎么办?” “报复!” 刘郎的语气斩钉截铁,毫无通融的余地。我知道对刘郎采取息事宁人的策略注 定是徒劳的了。 3 让我们看一看过去的刘郎。 在大家的既定印象中,刘郎是一个走在阳光下的人,或者说刘郎的脸上总辐射 出温暖的阳光。这是一个40多岁的文化人,宽阔的额门和谢顶的头颅蓄满了智慧, 一架经年不去的金丝眼镜与他高耸的鼻梁形成精神意义上的默契――看起来,刘郎 属于精英型的那种人,却又少了许多同类共有的清高和孤傲。刘郎的嘴角总挂着一 丝和蔼的笑,这使他的仪容超凡而又不失平易,因此,刘郎的人缘不错,换句话说, 经纶满腹的文化人刘郎享有较高的群众威望。 刘郎嗜酒。在我们的地方语汇中,刘郎属“熟醉”者,二两也晕,斤半不倒, 口若悬河,文思泉涌,虽不能与“李白斗酒诗百篇”相比,却也堪称奇才。酒后的 刘郎,总绚烂着一张气质不俗的脸,脚底微有些打飘,慢条斯理地徜徉于人群中, 简直如闲庭信步一般。 mpanel(1); 不过刘郎也有若干轶闻――其一,有次刘郎饮酒至夜半,被人送回家中。到了 门前,刘郎拿钥匙开锁,左旋右拧,却怎么也打不开,刘郎嘀咕:“锁眼生锈了, 明天得告告油。”其实,刘郎的钥匙不在锁上,却在墙中。无奈,刘郎只得敲门, 睡眼惺忪的女儿趿鞋把门打开,见父亲这样,翻了杏眼,埋怨道:“瞧你,再这样, 就不给你开门!”刘郎嗔道:“这孩子!”遂抬起右手,曲指作手枪状,对准女儿 眉心,说:“胆敢再放厥词,立即枪毙!――啪!啪!”女儿哭笑不得,刘郎却朗 声大笑,孩子一样。 其二,一日醉酒,刘郎行至市中心西杨河(一条人工渠)畔,觉得浑身燥热, 便坐在岸边,沐着水腥味的夜风,纳凉。举头望明月,明月笑君归。刘郎情绪化地 伸手,欲九天搅月,不料身子一仰,翻身坠入河中。河水不深,刘郎坐在水底,水 恰好没了脖颈,只留一颗很斯文的脑袋。刘郎靠着堤石,手戏淙淙清流,口中浅唱 低吟,幻想嫦娥奔月,演绎才子佳人,竟然乐不思蜀。翌日至家,家人皆红着眼, 原来担心他路上出事,竟四处寻了一夜,都急焚焚的。老伴泪眼迷蒙,问:“你去 哪儿了?”刘郎笑答:“西杨河中,与鱼共游,与月同辉。”老伴险些气晕过去。 按照大家的一致认识,刘郎是个难得的文化人,既有治学成果,又能从众入流, 这在文化圈中的确难能可贵。也难怪,刘郎一贯推崇“中庸之道”,不偏激,不极 端,不唯我独尊,又不妄自菲薄。刘郎说在中国的传统文化中,中庸之道是精髓, 是纯中国式的人文哲学,不唯做人如此,做文亦然。故而刘郎总能处乱不惊,心情 坦然。即便有时个人利益上吃点小亏,刘郎都能心平气和,摆摆手,淡淡一笑: “名利身外之物,何必强求,随它去吧。” 可以说,在四月二十日之前,大家还没有见到刘郎生气的样子,何况是愤怒得 几欲疯狂呢? 4 1998年4 月20日下午,刘郎正在家中撰写一篇论文,中途接到上司的电话。 上司一贯欣赏刘郎的才华,对刘郎刮目相看,两人的交情虽不笃深却也不能算浅, 颇有些朋友的味道。上司是请刘郎喝酒的,“老兄,放松放松。”刘郎欣然应允。 酒席设在街边的樱桃红酒馆内。刘郎入席的时候,受到诸位一致欢迎。刘郎情 绪甚好,虽然在座一圈乌纱帽,独有自己是平头百姓一个,刘郎并不觉有什么不适。 刚一坐定,身边的索丙豪科长就给他点烟,刘郎抽出了一脸笑意。 谁也没想到一个小时之后正是这位点烟的索丙豪和刘郎发生了口舌相击,以至 几乎挥拳对搏起来。 那时刘郎已有了几分醉意,觥筹交错中,索丙豪科长向他俯耳低语什么,刘郎 忽然沉下脸,怒视着索丙豪。索丙豪说:“你瞪什么熊眼?”刘郎说:“我瞪熊。” 索丙豪站起来,说:“你他妈的骂人?”刘郎也站了起来,但是刘郎很快镇静了, 他自嘲地说:“我是不是喝多了,来,我敬索科长一杯,表示歉意。”上司和几位 科长都对刘郎的高姿态赞许有加,但索丙豪并未领情,他扬手打翻了刘郎手中的酒 杯,叉着腰道:“告诉你,姓刘的,我看不起你!” 刘郎正是被这句话激怒的,在片刻的沉默后,刘郎说:“你以为你是什么玩意 儿?在老子眼里,你不就是个官场的小混混么?说实话,在我跟前,你连条狗都不 如!你根本没有资格和我说话!”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这一切的确出乎大家的意料。倘若把刚才发生的事告诉别 人,别人一定会以为你在杜撰。刘郎怎么可能会说出这样的话呢?出现在酒场上的 这个人真的是刘郎吗?但一切就这样发生了,上司在几分钟的目瞪口呆之后突然醒 过神来,急忙上来拉开了刘郎,口中喋喋不休地做着解释,而索丙豪则只身退席了。 刘郎终于没能平息下来,他一头冲入夜幕,他不知道外面已经下起了瓢泼大雨。 大雨扯天入地,若银河倒悬。刘郎一任鞭子似的雨线没头没脸地抽打着自己,喉咙 里呜呜作响,高扬的手臂像要撕裂穹宇般的直指夜空。 刘郎觉得他的生命已被大雨围困,他再也无法走出那个无边无际的雨夜。 5 一天深夜我叫醒了刘郎。那时窗外的月色很好,刘郎的脸在月光中一片青白。 他已有数日没刮胡子了,因此在他的唇部仿佛涂鸦般的抹了一团苍灰。 我说:“刘郎,你是不是该宠辱皆忘,原谅索丙豪?” 刘郎摇摇头:“不能。” “为什么?” “他侮辱了我,让我在众人面前斯文扫地,下不来台。” “其实谁也不会在意这些,酒场上嘛,醉话当不得真。” “我无法容忍,我有我的自尊!” “你的大度就是最好的自尊。” “说得容易,人格是可以任人践踏的吗?” “那么你觉不觉得这与你的性格有些矛盾?你一直劝人走中庸之道,你大概还 劝过索丙豪吧?” “我不知道!” 6 刘郎感到了心理极大的不平衡。在事后的几日内,刘郎一直沉浸在愤怒之中, 索丙豪的脸在他眼前挥之不去。“我看不起你!”这五个字像五把斧头砍着刘郎的 心。刘郎感到血正从他的每个毛孔中汩汩涌出,浸染了他目力所及的一切。他的灵 魂在血光中痛苦地抽搐。索丙豪算什么?他只是一个不学无术、胸无点墨的草包, 无非靠走旁门左道侥幸买得一个科长的职位,就这样狂妄?这样牛气冲天?刘郎懊 悔他平素怎么还把他当人,他本该冷眼视之,不屑一顾的。而这样的一个人竟然狗 眼看人低,刘郎怎么接受得了?这是刘郎生平以来所遭受的最大的打击,是无法容 忍的奇耻大辱,是人格的轰然破碎和尊严的惨遭涂炭…… 但很快,刘郎就陷入了深深的悲哀。直到今天他才发现,所有的笑脸和抬举都 是虚假的,在别人眼中,他什么都不是,即便他学富五车、才智过人,说到底不还 是个秀才书生吗?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官都可以不把他往眼皮里夹,他还有什么优越 感?像他这样有德有才的人,难道不该早就被提拔到重要的领导岗位上吗?那些无 聊的混世者难道不该向他俯首称臣吗? 刘郎觉得这世道委实不公平,虾蚧成仙,蛟龙倒被深压海底。他只是别人手中 的一个卒子,爱摆哪儿摆哪儿,不高兴了就可以随手扔掉。这真是个人生的反讽。 刘郎想,他一以贯之的生存哲学被彻底颠覆。直到今天他才发现在他的豁达和散淡 之下,还蓄积着压抑、不平和对命运的报复心,只是这种心理隐匿过深,连他自己 都忽略了。他不再可能一如既往地遵从中庸之道,人格的矛盾是到了该爆发和解决 的时候了。 刘郎徘徊在每一个月黑风止的静夜,他在计划,在做下一步的“战略部署”。 刘郎觉得他首先要做的是报复索丙豪,他要看到索丙豪败走麦城的可耻下场,那样 他才会平衡些,心安些。然后呢?然后他这个出类拔萃的人难道不该在政治上占有 一席之地了吗?他也要在官位上摆摆架子,显显尊严,拉一把潜心治学的同道,整 一整有眼无珠的小人,他也要在公众场合把大哥大贴在耳边,摆摆达官贵人的谱, 对那些看不惯的人颐指气使。做人做到这个份上才算做出了点味道,有了些自豪感 和成就感,才不枉一世,才能心想事成。治学只能博取虚名,而政治才是真正实现 自我的捷径和手段。 刘郎觉得这次打击使他成熟了许多,他开始对传统文化产生怀疑,他甚至想自 己是不是个传统文化的受害者?他该好好换一换脑子,吸收点新意识新观念,即使 是过去那些曾被他鄙弃和蔑视的东西,只要对他的计划有用,他都不妨持“拿来主 义”,以不正当的手段达到正当的目的又有何不可呢?既然自尊和人格在索丙豪跟 前丢掉了一次,他又何尝不能再丢掉一次,哪怕在权贵者面前摧眉折腰,只要能讨 得欢心,有利仕途,都无可厚非。装了孙子以后不就成了大爷了吗?总比一辈子当 孙子强。 刘郎有种醍醐灌顶般的兴奋,他一气喝下两斤白酒,而后狠狠地把酒瓶摔得粉 碎。这还不够,刘郎只想摔东西,让耳边充斥着无穷无尽的破碎声。他摔了暖瓶、 茶杯、镜框,他甚至差点摔了彩电……末了,刘郎嚎叫着,一头扎进冷水盆里。他 想,我觉醒了!我他妈的觉醒了!毕竟,40多岁的年龄,这个具有生命意义和历史 意义的觉醒还不算太晚。 7 1999年的4 月,距那次“酒场风波”已整整一年。刘郎还是没有官级的文化 人刘郎,而索丙豪则已经不可思议地作古了。 我问刘郎:“索丙豪已下了地狱,你现在是不是找到了点平衡?” 刘郎久久沉默,末了怅然一叹:“我想静一静,我不知道这一年是怎么过来的。” 刘郎的耳边又响起了雨声,他感到彻骨的寒意。我看到他的手在阳光下瑟瑟发 抖。 8 刘郎最初设想了几种报复索丙豪的办法,但很快又被他自己推翻了。在刘郎 的记忆里,索丙豪主要有这么几条“罪状”:聚赌、外遇、公款吃喝,然而聚赌诸 位中常有上司的光辉形象,这就让一起简单的事件复杂化了,索丙豪等于有了保护 伞;而外遇在当今算什么呢?别说大款官人,就连布衣平民有那么一两个情妇都不 足为奇,没准巷子里窜出的一个蹬三轮的油渍麻花的中年汉子屁股后头就跟着几个 嗲女浪姑呢!生活作风是个老掉牙的话题了,这年头谁还提这档子鸟事呵!游龙戏 凤,时髦;公款吃喝就更不值一提了,普天之下哪里没有公款吃喝,一年能吃掉两 艘航空母舰,“吃功”何其了得!相比之下他索丙豪吃的些大众酒宴能算得上吃吗? 不能,根本不能!再说辛辛苦苦跑个官图什么?不就图个腰包鼓,肚儿圆,搂个小 姐去消闲嘛。 看来,靠揭短打倒索丙豪很难,而且这种报复方式也很容易引起上下左右的警 惕和反感:刘郎原来是这样一个人,看似淡泊闲逸,实则包藏祸心。告黑状打小报 告多半要失掉人心,留给人一个“恶狗咬人不露牙”的印象,以刘郎的智商当然不 会做出这个愚蠢的选择。 那么还有何奇招妙计呢?刘郎绞尽脑汁,挖空心思,一筹莫展。刘郎颓然地想 自己常自觉博古通今,聪明盖世,而实际上他原本是个笨到极点的人,连一个小小 的索丙豪都对付不了,还谈何宏图大略,实现自我? 刘郎陷入了深深的苦恼。 机会是找上门来的。八个月后索丙豪突然住了次院,侥幸把丢了一半的命又捡 了回来,但从此口袋里便伴随着一盒速效救心丸。依照医嘱,索丙豪不能激动,不 能操劳,更不能生气,他的脆弱的心脏将会在任何轻微的袭击之下向索丙豪亮出生 命的红牌,到那时候索丙豪也就该正式“挂靴”了。 刘郎暗喜,他觉得机会来了,这是不是天意为之?但这是疾病威胁了索丙豪, 并非是刘郎的功劳。刘郎认为这当然不能摆平他心中的怨气和仇恨,他应该给索丙 豪苟延残喘的人生来个釜底抽薪,他要彻底打倒索丙豪。 没人发现刘郎有什么太大的异样,或者说稍有变化的是刘郎这段日子似乎不怎 么饮酒了,嘴角的笑意淡了几分,而且下颌部添上了一撮颇有风度的胡须。刘郎把 对索丙豪的报复欲藏得很深,他在静静地等待时机。在一个微雨的黄昏,刘郎报仇 雪耻的时刻终于姗姗而至。他在下班的路上截住了索丙豪,那个地方正好是一条巷 子的深处,由于天气的原因,当时周围几乎无人。 刘郎说:“索科长。” 索丙豪有点意外:“啊……是刘老兄。” “听说索科长心脏出了点问题?” “是呀,你说我平常身体倍棒倍棒的,怎么一下子就闹了这么个病?真是旦夕 祸福、世事难料呵!”索丙豪感慨着,神色微有些黯然。 “对呀对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索科长可要保重身体。”刘郎出语真诚。 索丙豪有些感激,也许他在这一刻很自然地想起了那次酒席上的不快,叹了声, 说:“刘老兄,你不记前嫌,胸怀宽广,老弟很是惭愧。” 刘郎笑了笑,大度地说:“醉话,当不得真的。” “如果我没现在这个该死的病,咱弟兄两个真该痛痛快快喝两盅!”索丙豪动 了感情。 刘郎沉默了一下,细雨淅沥地落在他的脸上,他感到寒彻肌骨。胸腔里一阵阵 地疼痛难忍,一个声音箭一样洞穿了他:“我看不起你!”刘郎咬紧了牙,喉结上 下滚动着,一股灼热的东西在往上冲,几乎冲破他的脑门,现在,满世界都是哗哗 的雨声,无休无止的雨声……刘郎直视着索丙豪,颤抖地说:“索科长,你说这该 死的病怎么会偏偏找到你身上呢?这是不是报应?” “你……”索丙豪怔了。 “不错,是报应。你该死!你他妈的不得好死,死有余辜!”刘郎几乎歇斯底 里了。 “刘……刘……” 索丙豪终于没能把刘郎的名字叫全,他的嘴唇开始发紫,一只手吃力地捂住了 胸口。刘郎木立着,眼前一团灰雾,灰雾中索丙豪像一截朽败的木桩,缓缓地倒了 下去…… 9 谁能想到呢?索丙豪的死不仅没有给刘郎带来兴奋,反而几乎击垮了刘郎。 当索丙豪去世的消息传到刘郎的耳朵里时,他的心格登一沉。他忽然手足无措 起来,心中的滋味莫可言状。他的表情僵住了,也许他很早就准备在这个日子放声 大笑一场,但他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在接下去的日子里,刘郎食不甘味、夜不 安寝,常常从噩梦中惊醒,人也整整瘦了一圈。他好几次无意识地来到索丙豪倒下 去的那条巷子里,痴痴地站上许久。 刘郎过起了闭门索居的生活,每天枯坐在一张老式藤椅上,失神地望着什么。 阳光抚摸着他发青的脸,看上去刘郎老了许多。 我说:“刘郎,你该高兴才是。” 刘郎喃喃着:“索丙豪真的死了吗?” 我说:“真的死了。” 刘郎用手捂着脸,半晌说:“是我杀了索丙豪。” 我说:“这不正是你的初衷吗?你的第一个目的已经达到了。” 刘郎摇着头,口音哑地说:“我杀了人!我杀了索丙豪!……天哪!” 我默然,后来我说:“你该实施下一个计划了。” 刘郎彻底萎顿下来:“你知道的,我不可能做出那种事情,我生就是一个书生。” “那么,你下一步打算怎么走?” 刘郎仰望苍穹,说:“我还想走回中庸之道,只是,不知还能不能走好……” 夜色深沉时,我说:“我想写写你,刘郎。” “写吧。” 刘郎站起身,走进书房,铺了纸笔。我坐下来,写上了“走在雨中的刘郎”几 个字。我和刘郎共有一双手,不同的是,刘郎生活在现实中,而我则躲在刘郎的灵 魂里。 刘郎忽然有些烦躁,背着手踱来踱去。我问:“怎么了?” 刘郎的面部肌肉有些扭曲,他战栗着说:“我……我又听到了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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