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书签
《等待什么》
<< 上一章节 下一章节 >>
                等待什么 王秀眉 什么都可以等待,就是不能等待男人的心。 电话响时由南正散着一头湿发腻在沈沉胸前撒娇。沈沉一手举着电吹风一手娴 熟地拨弄由南一头长发,谁也没想要停下来去接听。铃声锲而不舍地响,沈沉不得 不关了电吹风,方辨出铃声来自他自己的手机,奔过去拿了起来接听。 由南一听沈沉“喂”的一声就知道对方是谁。她环住沈沉的腰使劲将耳朵向上 凑,无奈沈沉太高,她踮起脚尖来也不够,只听得沈沉耐着性子说,一只蟑螂嘛, 小意思,拍死不就完了。顿了会儿又说,劲儿嘛,不用太大,当心闪了胳膊,当然 也不能太小,否则拍不死。 由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沈沉冲她紧张地瞪眼。 由南坐到梳妆台前摆弄头发,听沈沉对着电话一招一式讲怎样消灭一只蟑螂, 絮絮叨叨的,约半个钟头才完事,忍不住叹气。叹完气正色问沈沉,沈沉,这样的 女人你觉得累不累? 沈沉不接话茬,循着发香一路拥过去,两人又缠绵了一阵儿才换衣服,由南陪 沈沉去接洽客户。 由南在里下区邮政支局任局长,这是种养人的职业,由南有的是时间及经济基 础将自己的生活调理得比较消闲和小资,应酬之外美容、健身、旅游,有时买顶帐 篷跟着旅行社到大山里探险什么的。沈沉不同,他自己开了一间公司,得为自己的 事业拼。 不得不承认自认识由南沈沉的生意出奇地顺。由南总会得意地说,我命好,算 命的都说与我在一起的男人有财运又有官运。沈沉按说不是那种特适合做生意的人, 他经常有举棋不定的时候,由南平时耗在财经、政治、法律等方面书刊上的积累在 沈沉身上派上了用场,很多出其不意的参考意见都是由南帮忙想出来的。因此沈沉 有些信服并依赖由南,应付饭局时总带上她。由南总使饭局增色不少,她适宜的谈 吐很令人舒服。有一位客户曾对沈沉说,你女友不说话都能为你公好关。 由南没有理由不被宠,也没有理由不活得阳光灿烂。局里的会计艾云经常举着 一张苦瓜似的脸来向由南讨要养颜秘方,由南骄傲地仰仰脸说,没有秘方,天生的。 拿艾云的话说,要举着放大镜才可以从咱局长脸上找出点东西来。其实由南也快三 十岁了,但可能由于没生过孩子的缘故吧,又长了一张娃娃脸,总显得青春当年的 样子。 艾云那天抱怨自己的孩子太闹,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由南走了出来,说, 哪天你把他给我,我给带几天看好玩不。艾云小心地试探由南,如果孩子哭闹你怎 么办?由南思索了一会儿说,我把他一个人关进卫生间里去。艾云说那我可不敢把 孩子交给你,到你手上那还不得两天给玩死了,大家笑成一团。从此艾云算领教了 由南教育孩子与众不同的“诀窍”,也就十分理解由南不结婚的生活方式,用她的 话说,再没有比咱局长更适合做单身贵族的人选了。 可是八月的一天,由南带着一干兵马在九寨沟旅游时突然觉得胃部翻涌,蹲在 一棵树下好一阵子干呕。她的下属们说局长最近太劳累了。开始由南自己也以为是 跟局里一系列的赛事及评议有关,等到例假该来未来时才起了疑心。由南的例假特 准,前后误差不超过两天。她惴惴地买了早孕试纸一查竟然怀孕了。那几天沈沉去 了上海,由南自己去了医院,刚踏进妇产科玻璃门就听见从隔壁流产室里传出一阵 杂着哭腔的喊叫声,心不由地紧抽几下,双腿发软。她无暇去想医院的房子隔音效 果怎能这么差就苍白着脸回了家。 mpanel(1); 沈沉回来后,由南犹豫了半天直到两人躺到床上了才漫不经心地问沈沉,想不 想要个孩子?沈沉警惕地转过脸来用目光询问。由南又说,我怀孕了。沈沉说,不 可能吧,我那么谨慎。由南你别吓我啊。 的确沈沉特谨慎,除了安全期外。但谁能想到还是出了美丽又麻烦的意外。 正在这时沈沉的手机响,由南听到他喂的一声就知道电话的那端是谁。这次不 是屋里发现了蟑螂,听着好像是在一点一滴汇报周末生活细节。 由南闷声听了半天突然觉得很烦躁,有种要打破什么的冲动。从前她一向对沈 沉接听这种电话不太在意的,甚至有时还在沈沉挂机之后与他开开玩笑。她听到沈 沉说得最多的是那个叫尼尼的女孩经常问沈沉你身边有没有女人?有次她笑着对沈 沉说你就告诉她身边有个女人看她如何反应。沈沉正色道那可不敢,她很脆弱。由 南说不嘛,就让你说。只是假装开玩笑试试嘛,又不真的让她知道。 可能沈沉也是对与由南同居这几个月以来互相心知肚明又相安无事的轻松十分 放心吧,有次通电话时尼尼又问你身边有没有女人啊,他用眼梢看到由南直冲自己 眨眼睛,便笑着对话筒说有啊。那边立即惊天动地地大哭起来,一下子震得他耳朵 都有些短暂的失聪。过了一会儿那边的哭声有些遥远和模糊,仍在继续,他喂了几 声没有反应,急了,一声一声大叫尼尼尼尼。尼尼重又拿起电话时说沈沉我现在已 经在窗台上了你再也看不到我了。沈沉说尼尼尼尼我是骗你的,逗你玩的,尼尼你 别做傻事我是爱你的。急急慌慌地说着,竟然也泪流满面了。 经过那一次由南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了。沈沉再与她通电话由南都不自觉压抑呼 吸,她相信了世界上真有那样一种靠依赖活着的女人,其实也蛮可怜的。沈沉与尼 尼是大学同学,据沈沉说当初就是因为温柔依人而喜欢上尼尼的,当时排演话剧, 沈沉扮演周萍,尼尼扮四凤。等恋情公开以后只因沈沉不喜欢尼尼被全校男生看, 尼尼便退隐舞台,从此只甘心提着宵夜去礼堂给沈沉做贤内助。沈沉从未有机会再 与别的女孩相处,尼尼像他的一个影子。这样直到大学毕业又工作了四年,后来尼 尼去澳大利亚。 由南不明白尼尼怎么狠得下心一个人赴澳,即使那儿有亲戚照应,像她这样一 个只会做藤的女孩,太不可思议。有天忍不住了问沈沉,沈沉只简单地说,两个人 一起办不下来,我骗她说让她先去等我,她就去了呗。 可是此刻由南的耐心正在一点点消失,沈沉的那句你别吓我啊多多少少有些伤 害了由南,她感到很压抑。后来,由南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突然就凑到电话旁冷 静地嗲声嗲气地大叫了一声,沈沉。她看到沈沉转过脸来惊愕地看了她一眼,脸色 都变白了,她坏坏地笑着,挑衅般地仰着下颔。 沈沉怒气冲冲地走了以后由南一个人坐在床上发怔,有一瞬间好像也不认识自 己,心想自己是不是突然变得庸俗了。怔怔地坐到半宿,又发现鱼缸里的鱼死了一 条。 这已经是第N 条了。由南一直养了一条漂亮的取名为waityou 的花鲤鱼,自从 与沈沉同居,她想waityou 也不应该再继续孤独下去了,便买了另一条鱼来跟它做 伴,但没几天那鱼便不幸夭折。此后由南不停地换着样儿给waityou 配对儿,结果 所有的鱼都难逃厄运。 鱼缸里只剩waityou 了,沈沉也好几天没有再来。这是几个月来第一次冷战。 由南也不去联系沈沉,她想到沈沉警惕地说你别吓我啊,心就一阵阵下沉。 后来由南硬着头皮去医院取了一种药丸回来吃了,顺利地看到一个白色肉团儿 从身体里掉落下来,像心也从身体里掉了下来。她仿佛听到那东西在哭,她想起自 己曾对艾云说过如果孩子哭了就把他关进卫生间的话,泪就流了满脸。 两周后沈沉回来了。没有任何的解释和道歉,他们重归于好。由南不知道沈沉 是怎么让尼尼相信他身边没有女人,她肯定沈沉是颇费了一番工夫的。由南隐瞒了 孩子的事。和好之后沈沉注意到了鱼缸里的寂寞,便跑到鱼市精心挑选了一条据说 性情最温顺最能随遇而安的鱼回来,问由南取个什么名字呢?由南想了想说,这回 干脆叫它沈沉吧。沈沉说不好吧,怎能把我比做鱼呢。 由南简直想象沈沉就是那条鱼,鱼缸里除了waityou 外再没有其它的鱼,那除 了终日厮守它就不能再干别的了,离开waityou 的这缸水它就会窒息而死。由南这 样想着,不禁偷偷地笑了。沈沉不明白由南为什么笑,只是说你高兴叫什么都成。 这条鱼倒是比前几届鱼长寿了好多,只是常常生病。由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关 注这条鱼,发现它时常忧郁地独自停在水中央,不动不吃。由南经常抱着小圆鱼缸 在家里踱步,隔着玻璃缸轻轻地叫沈沉沈沉,有时见他轻轻摆摆尾巴。 这个秋天里由南与沈沉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或许因为他们之间有过 一个孩子,由南突然无端地害怕孤单。她以前从未想过一个小生命只这么轻轻一驻 足就能改变她的生活轨迹。她想自己是不是想结婚了呢。她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 跳。这是违背他们最初的同居规则的,况且沈沉还在与尼尼保持着关系,这让由南 感到无所适从。 由南与沈沉是在尼尼还未出国时就认识的了,那时沈沉就在由南面前不自觉地 流露出焦躁情绪,有一次沈沉竟然冲口对由南说,我倒真得希望尼尼尽快出国。那 时尼尼的手续还在办,前后拖了将近一年。由南与沈沉交往了半年多,在尼尼临走 前半个月,沈沉在一次酒后吻了由南。由南是知道尼尼快要成行才与沈沉开始的, 她比较现实,以为尼尼会在踏上飞机舷梯那一刻与沈沉自然结束。即使不那么快充 其量也只是给尼尼在国外再次寻找伴侣之前一个延续期限而已。所以由南才顺其自 然又顺理成章地开始了与沈沉的同居。送走尼尼后的第二天,由南在家里接到沈沉 的电话,说就在楼下,带了简单的行李。由南开了门,靠在门边的储物架上微笑地 看着沈沉一件一件往家里拎东西,就像两人早已约好了一样。 由南的卧室里有一张宽一米八的大床,床头摆满了枕头。由南喜欢睡大床,并 且喜欢抱着被子满床滚着睡,枕头少了不行。沈沉将东西拎进来后,由南带着他将 衬衣西服什么的挂到卧室的壁柜里,关上柜门后没等转身沈沉就从背后环住了由南。 那晚是沈沉与由南除了漫长的想象之后第一次零距离接触,沈沉非常卖力。事后两 人躺在黑暗里说话,不觉已是午夜,沈沉再次有了冲动。 那天两人彻夜浸泡在激情当中,由南已记不清有几次了。第二天由南睁开惺忪 的睡眼时沈沉已经醒了,正用嘴唇触碰着由南的耳垂。由南问沈沉怎么会有那么旺 盛的精力,沈沉说当然了,才30岁嘛,再说我已经有……几个月没做了。由南问为 什么,沈沉说不知道,与尼尼在一起已经很久体会不到冲动的感觉了。 后来在与沈沉的同居生活中由南渐渐体会到沈沉与尼尼在一起的无奈与疲累。 尼尼就像一个玻璃女孩,苍白、透明、脆弱和易碎。以由南的个性她真是难以想象 沈沉是如何与之共同生活了五年。由南明白大学时期的恋爱,男孩子们以追求到尼 尼这种瓷美人为荣,除此之外还懂什么呢。 所以说,由南与沈沉最初的同居是两人都比较满意的,由南甚至有些感动于尼 尼来电话时沈沉耐性的温言软语。她有些欣赏这种非常男人化的流露。 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孩子,两人可能会一直这样相安无事地过下去吧。 有时想到现在的沈沉与尼尼之间与其说是爱情在维系毋如说是共同岁月在维系, 或许爱情的成分已远远让位给了亲情和责任,由南也会有些安慰,她想尼尼在澳洲 获得绿卡后肯定不会回来了,身处异乡的孤单其实有时比爱情更易摧毁一个人。也 许三人之间的关系最终只在一个时间问题,似乎从这个角度来看事情也没什么复杂。 但尽管这样不断地劝慰自己,由南对沈沉与尼尼之间这种欲断还乱的局面还是 渐渐失去了耐心。这个冬天由南的姐姐由北发生了婚变,由北性格懦弱,离婚时丈 夫臂弯里挽着第三者来与她分财产,她只会抱着孩子哭。由南怒气冲冲地跑律师所 请了律师与姐夫对簿法庭,总算为由北挣得了一套住房。 回来后由南静下心来突然为自己的行为感到不解,她对姐夫深恶痛绝至极,但 她自己又在充当一个什么的角色呢?还有沈沉,只因他与由南交往时一开始就没有 隐瞒尼尼,那就能说明他比姐夫要高尚吗?其实某种程度上沈沉是不是更狡猾一些, 不管有意或是无意,他在游戏开始前就为自己设置好了一套保护程序。由南自己却 不自觉地掉了进去。她原来高估了自己对这份感情的承受和消化能力。 圣诞节的晚上由南在一个朋友聚会上认识了袁一平。袁一平是大学讲师,比较 儒雅的一个人。跳舞时由南发现他的肩宽宽的,这使他的整个人显得很魁伟,算是 能给人安全感的那种。 过了一周袁一平就打电话给由南,两人在一间茶室喝了茶后沿宽宽的街道散步, 迎面走来一个手捧鲜花的女孩,用脆脆的童声叫道,先生给女友送枝花吧。想到这 是好多电影小说里的情节如今发生在自己身上,由南不禁笑了。袁一平买了小女孩 手里所有的花,由南接了,心想袁一平也算一个比较浪漫的人吧,大学讲师能够如 此已是十分不易了。 浅浅地与彭一平来往了一个多月,沈沉没有觉察。由南也不是要刻意瞒着沈沉, 她有好几次想开口对沈沉讲,又不知从何说起。她毕竟还是爱着他的,只因为失去 信心,便想逃脱,怎么说也不太忍心,不太甘心,于是这样拖了下来。 春节时沈沉没有与由南一起过。他支支吾吾地说要回老家看父母。由南冷眼看 着他,她知道沈沉回家是看尼尼和他双方的父母。尼尼是独女,双方家庭多年来早 已默许了这桩亲事。 年三十的晚上由南接到了袁一平的电话。袁一平说,猜到你一个人,我过去跟 你一起过年。 这时窗外已经有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开始炸响,由南跳起来快速地收拾沈沉的东 西。忙忙乱乱地一失手把盛了沈沉烟灰的玻璃缸子拂到地上,缸子碎裂的响声淹没 在窗外迅疾的鞭炮声中。袁一平来的时候由南正静静坐在地板上,烟灰散落一地。 由南没有抬头,不知道袁一平表情如何,只知道他拿了笤帚将碎玻璃碴扫干净, 然后去了厨房,大概是拎了速冻饺子来。 这个大年夜因为袁一平的到来才使由南没有孤单得发疯。袁一平话不多,但令 由南感到熨帖。有一刻她甚至想靠过去将头埋进他的怀里。后来袁一平真的坐过来, 并将手臂环住她的肩膀。电视画面兀自跳跃着,两人静静地坐了一夜。 春节过后沈沉回来,像做了错事一样小心观察由南的反应。由南再怎么假装若 无其事也终有忍耐不住的那一天,冲沈沉夸张地大叫一声,说沈沉你又何必!吓了 沈沉一跳。两人爆发了同居以来第一次大吵,伤害的话像锋利的刀子一样被互相掷 来掷去。最后由南索性沉下了心,逼沈沉道,给尼尼打电话,该有一个结果了。沈 沉吃吃冷笑,结果?我以为你不是那么俗的女孩子。由南说,在对待爱情这个问题 上我宁愿自己是个俗女人。沈沉说难道我们这样还不够让你满意吗?由南说不够。 我已不愿与别人分享一份爱情,即使一天也不愿意。要么我退出,你总得放弃一个, 否则太不公平。 沈沉瞪着由南,恨恨的表情,却始终不说放弃谁。最后由南说要么让尼尼也明 白,三个人一起处理。 沈沉张了张嘴没有言语。由南抓了手机递过去,沈沉不接。由南缩回胳膊,打 开了手机翻盖,将早已烂熟于胸的一组数字摁到键上。然后不等那边搭腔便说,你 好,我是沈沉现在的朋友,我们住在一起。过一会儿尼尼在那边问,声音有些抖, 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在一起的。 由南说,你赴澳的第二天我们开始同居,至今天是六个月零十八天。尼尼在那 边哦了一声。由南说我本来也不想伤害你,但我们必须有个结果。 这时沈沉抢过电话神色紧张地大叫尼尼你别哭听我解释。 等沈沉好不容易安抚住尼尼,由南冷冷地说,沈沉,你们之间究竟还有没有爱 情? 沈沉扔了手机,冷不防冲到沙发上大力推倒由南,然后趴下来两只手卡住由南 的脖子。 由南惊骇地看着沈沉,沈沉面部肌肉扭曲表情吓人。由南没有挣扎,她看着沈 沉,眼泪热热地流下来,说沈沉,还是我退出。 沈沉是打了出租走的,由南帮他把几个纸箱子搬下楼,没等出租停过来便飞跑 上楼。 过了几天局里组织中层以上干部去海南旅游。在海南由南一直开着手机,但却 从未响过。由南有两部手机,一部用来业务联系,一部专用于与沈沉的爱情。 回来的时候从深圳乘飞机,四个小时到。下了飞机由南看到了袁一平。 由南没有问袁一平是如何知道她去了海南。一个男人,如若他想做一件事情是 肯定有办法做到的。 这晚袁一平给由南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因为沈沉没有露面,由南一直情绪不 高。最要命的是她发现那条名叫沈沉的鱼终于没有创造奇迹,它死在鱼缸里。只剩 下waityou 孤单地在水里游。那晚由南失控地喝了很多酒。袁一平却什么也没有问, 他能做的只有将肩膀送过去,并毫无保留地任凭由南的眼泪弄湿了整个前胸和肩膀。 由南突然想找个思想简单一些的男人嫁掉了算了,像她与沈沉,两人思想都太 复杂,在一起太累。 袁一平由着她哭。后来由南趴到袁一平腿上睡了过去。袁一平拿遥控将空调温 度调到足够高,就保持那一种姿势坐了一夜。 他不由地喜欢上了面前这个还没有从过去走出来的漂亮女人。 正是因为这无来由的第一次见面就进入心里的女人,袁一平平静的生活骤然间 起了波澜。在呆板的教学生涯中袁一平从没遇见令他怦然心动的女人,他的生活像 一列平稳的火车以一种始终如一的节奏向不可知行进。在这种行进的过程中,尽管 岁月像车窗外的树木一样飞快落到身后,他生活的列车却以一种一如既往的平静一 直在等待着一个可以停靠的温暖城市。 如今这座城市已然到达,尽管他还不能完全地投入进去,但袁一平有一种执著 的感觉,他感觉它最终是会属于自己的。 所以袁一平什么也不问,他只是在这个时常露出惊鹿一般迷惘哀伤眼神的女人 非常脆弱的时候及时出现。他有足够的耐心等待这个女人最终将专注的眼光毫无保 留地投向自己。 这年春天由南等来了一次升职机会,她将由支局长升任区局长。聪颖漂亮又会 处事的28岁的由南深得大局长的喜欢,尤其海南之行,由南是中层干部中最年轻干 练的,没人能拒绝她全身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吸引力。 她叫来会计艾云,仔细过问了一下她任职以来的帐目情况。艾云提醒她还有一 笔飞扬公司的邮费一直挂着帐。飞扬公司就是沈沉的公司。当初沈沉以客户身份请 由南吃饭就是洽谈这笔投递杂志生意。而且,就是那次吃饭沈沉给了由南电光石火 般的感觉,两人心照不宣地来往也就是从那次迅速开始。那笔五万元的邮费因为沈 沉的公司刚成立资金周转不开暂时未付,后来随着两人同居的开始更被束之高阁, 由南不催,沈沉也不提。 其实以由南的能力她完全可以在离职之前不露痕迹地将这笔帐目处理干净,但 她突然想她为沈沉做这一切沈沉会领情吗? 周末她打了电话约沈沉,说包了荠菜饺子,过来吃吧。 沈沉大约是听她语气平静,想了想答应了。 两人一段时间未见,竟然无语。由南开了酒两人对饮,喝着喝着就来了情绪, 索性放开了喝。 吃了饭看了会儿电视,由南说,我认识了一位大学讲师。 沈沉说,哦。眼神越过由南的脸在空气中游移。 由南有些伤心,这个男人似乎已经不爱她了。 空气有些凝滞。由南再说,年底我会结婚。 这时沈沉突然飞快地接上话茬说,我快出国了,有尼尼在那边签证好办得多。 由南惊讶地看着沈沉,心仿佛被一只手重重地搓揉了一下。 这么说,沈沉是早有去意了,由南与沈沉之间的大闹其实毫无意义并且只是给 沈沉的彻底离开提供了一个恰如其分的借口。 由南的心一直一直向下沉。她仿佛突然明白了,又仿佛仍然不明白。爱情到底 存不存在? 最后由南说,我升职了,要办交接。飞扬公司有笔邮费未付,挂着帐呢。 沈沉有些吃惊,他说,我以为你早已帮我解决了。由南你跟我在一起连这么点 事情都不肯帮我办吗?我从没想过要支付这笔邮费。 沈沉的话理所当然激怒了由南。由南说是的我完全可以帮你处理,但是你跟我 同居只因为我对你的生意有用是吗?你是不是从未对我有过真正的喜欢? 沈沉说我承认与你在一起有一些非感情的因素,但我是喜欢过你的。 仿佛一只花瓶突然之间落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的声响,由南觉得世界在 一点点碎裂。她听到自己无比冷酷地说,沈沉你原来谁也没爱过你只爱你自己。我 和尼尼都是你的爱情玩偶。对不起五万元可以让你出卖爱情但却买不走我的爱情, 那笔邮费一分也不能少,必要时我将保留诉诸法律的权利。 她看到沈沉的脸因为酒精和愤怒而变得无比生动。 片刻的空气凝滞令沈沉的思维混乱不堪,这混乱不堪促使他猛然像头发怒的狮 子一样奋力撕扯起由南,他想扯掉由南身上所有的布丝,令她像从前一样将美丽雪 白的胴体风情万千地呈现在他眼前,他要将所有的愤怒都揉进这个依然美丽绝顶的 女人的身体里。 地板的冰冷刺激了由南,她开始反抗。两人拼了力地扭动。最后沈沉终于扯掉 了由南的上衣,由南感到胸前一阵刺疼。在这立刻扩散至全身的疼痛中,她看到沈 沉狂乱的眼神和扭曲的面孔正将她狂躁地压在冰凉的地板上。她抬眼一眨不眨地看 着沈沉,慢慢地摸到茶几上的烟灰缸。质地绝好的玻璃烟灰缸擎在手里被墙上的壁 灯在她眼前折射出一种眩目的亮光。她看着这道亮光倏忽间在空中划了一道美丽的 弧线落在沈沉的后颈上。她看着这个有着浓密头发的男人将头沉重地趴在了自己的 胸前。 袁一平来了之后一直非常平静,他柔和地看着由南,这目光带给由南一种从未 有过的信赖,使它攥住烟灰缸的手指慢慢不再僵硬。袁一平一直在忙活,由南惊恐 而又纷乱地缩在地板上,她好像看到袁一平在小心地擦拭烟灰缸上自己的指纹,最 后看他打电话,说请到泰山路120 号,袁一平杀人自首。 袁一平仍像从前一样将肩膀送给由南,由南的思维一片混乱。不知多久她听到 街上刺耳的警笛,然后屋里多了很多人,他们围着沈沉,照机机的闪光灯一闪一闪。 袁一平临走前在门口转过身冲由南微微一笑。由南一直处在纷乱和迷惘状态中, 她的大脑在那一刻出现了短暂的空白,不明白眼前发生了什么。她看到袁一平的嘴 唇在翕动,隐约听到他仿佛在说……温暖城市

Search


Sha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