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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催眠 吴立雯 混乱的生活开始后,只有靠情感的慰藉入眠。 1 7 点。 闹钟准时响。我挣扎着爬起来把它按掉,开始穿衣服。穿到一半才想起来,昨 天晚上临走的时候已经把出勤卡交给天心,拜托她今天帮我代划一下,打算好好睡 到11点,补足这几天欠缺的睡眠。天心说,男人靠吃,女人靠睡。其他保养都是假 的。 看看天心自己就知道她说的是至理名言。她年轻,中专毕业出来做事情,到现 在,门厅的接待秘书已经做了快三年了。我们这些里面做事的人来来走走,她只是 “我自岿然不动”。论资历倒时老的,人际关系熟,说话也就顶用得多。新来的大 学生,刚进来的时候不大瞧得起她,过一阵子发现自己讲话还不如她分量重,下回 学乖了,进门的时候先跟她客客气气点点头。 天心是北京女孩。天天下了班回家去,爸爸妈妈烧好了饭等着她,吃完碗也用 不到她洗。她看看电视看看杂志就睡觉,第二天早上起来,自有早餐等着她。本来 就有年轻的资本,又这样按曼如规地过日子,怎么可能保养得不好?每天电梯一开 看到她红润明亮的脸,提神醒脑。 天心跟我好。我们一批进来的,做到现在,不过也就剩了我和她而已。彼此都 有点惺惺惜惺惺的味道。我比她大整整四年,论起来是她姐姐,她不算,只管我禾 子禾子地叫。 我也就随她。 然而时常对照着这样年轻活泼的女孩子,倒觉得自己分外老得快了。 我想我实在是无聊得很。每个月比天心多拿几千块,然而房租水电刨掉些,储 蓄再刨掉些。一个人在外面,不能不为自己打算。剩下来的,要乖乖地每月向美容 院,化妆品店上交一部分。熬夜是太习惯的事情。咖啡是生活伴侣,体贴胜过男朋 友。但是,稍稍怠慢几天不去保养皮肤,按天心的话说,脸上就像被人踩过一脚似 的。两下一算,我不过比天心多拿一两件衣服的钱。 然而我实在不比她快乐。 好像这个早上,好不容易趁老板不在串通了天心偷一天懒。我却忘了把闹钟关 掉。 想想,只觉得人生没有意思。 我坐在那里发了一会儿呆。还是重新倒下去睡觉,春日思睡昏昏,我不能浪费 了时光。穿了一半的衣服懒得脱,也将就了。实在疲乏,很快地睡着,梦都没有半 个。 mpanel(1); 2 再醒过来是因为手提电话响。我在睡梦中听到那声音,淡漠地听着,很久才反 应过来是电话铃。昨晚忘了关掉它。接起来听,是天心。 禾子,你竟然还在睡。那边传来她清脆的声音。 嗯,怎么,公司里面有事情? 没有没有。卡我替你刷过了,他们还以为你出去办事了。放心,公司不会因为 你一天不来就倒闭的,你以为你是谁。只是,她的声音困惑起来,你这么晚还不起 床啊,都11点半了。 我说了我要把前几天欠的觉补回来么。我在电话这头嘟哝,口气还保持着睡眠 时候的模糊。你不会就是打电话来叫我起床的吧。 嗯,算是。不过,你晚上有没有空?下了班我们逛街去。哦,对了忘了问,晚 上要不要陪某君啊? 不用不用,任有千万人候着,也是陪你最要紧。时间地点你说吧。 那么,6 点一刻地铁国贸站的东北出口。 好。 我就此起床,刷牙洗脸然后坐在沙发上抱着一盒酸奶吃。随手翻翻昨天的《北 京青年报》,虽然是订了,然而实际上看得很少。天天回来只想洗澡睡觉,哪有闲 心思看报纸,真到了周末,也不会拿看报来当节目。那不是很像退休在家的老太太。 我到底也还不老,虽然看着天心总难免觉得惭愧,然而比上不足,比下还有绰绰的 余地。 一念之间,有一点顽皮。我随手拿电话拨廖晖的手提电话。 嘟。嘟。嘟。然后他的声音传出来。 喂,你好。 哈哈,我很好。 哦,你啊,有什么事? 没有,我偷懒赖了一天班,刚刚起床。 哦。 你呢?在办公室? 嗯。我正忙着呢。 哦,那么不说了,记得中午准时吃饭,不要忙坏了胃。 好好,那么你享受你的假期吧。啊,再见。 他挂断了电话。 我低头看电话上的时间计算,1 分43秒。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和他的电 话,很少有打过3 分钟的。工作的时候固然是这样,晚上回到家想念起他,打电话 过去,也还是两三分钟的功夫。问问这几天做了什么,再说说自己,随后,道一声 早点睡,各自挂掉。 我知道他会觉得厌烦。谁不会呢?打过去想听他的声音,反过来倒过去也就是 这么几句。不知道原来那么多可说的话都跑到了哪里去,我想我不是那么乏味的人, 在办公室里面中午坐着聊天,每每说得高潮迭起。刚刚毕业各自找到房子住的时候, 电话常常一讲就是两三个小时。为此好几个月的帐单都是天文数字。可是心里面是 欢喜的,会对着那张白色的纸片笑起来。 傻乎乎的。 因为想念他而打电话,想着听到他的声音自己会高兴。打完以后,又觉得还不 如不要打的好。 每一次都是这样。 3 中午下了一点挂面吃。解决得潦草。然而把碗洗过,再看时间,已经快要两点。 恍惚之间觉得这个偷来的假日好像已经过去大半,心里面有一点沮丧。 离跟天心约的时间还有4 个多小时。原来想着要到美术馆附近转转去,还可以 逛逛三联书店。到了这个时候,可以出发了,人反而懒了。告诉自己说反正美术馆 4 点半就关门,走马观花地绕一圈,还不如下次找时间仔仔细细地去看。心里面晓 得这一搁下,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拿得起来,可是到底敷衍了过去。 电视柜上放着一小摞影碟,是刻录的那一种。我打半个月前从同事那里借来, 随手放在那里,停停就忘掉了。说起来真是好碟。陈英雄的《青木瓜的滋味》,最 早我念书时在学校附近的一家咖啡馆看到那张青绿色的海报,下了狠功夫淘遍过北 京的录像带出租店,也没有收获。现在录像带早变成了碟片,影片也已经装在牛皮 纸的袋子里面躺在了我的电视柜上,我倒怠慢了。 北京的灰尘越来越大。不过两三天的工夫没有打扫,东西上已经落了薄薄一层 灰。也罢,正好一边开着影碟一边打扫卫生。我把碟片放到机器里面去,看青绿的 画面在荧光屏上显露出来。客厅里面本来是暗的,这青绿的光就显得格外的鲜艳些。 太鲜艳了,那种湿热气候里面长着的异常翠绿的植物,小女孩子如刚剥出来的蛋清 一样瓷白色的脸。对照的效果太好,是很残忍的事情。 走到窗户边的时候,顺便打开了窗帘。已经是五月。太阳光有一点刺眼,我在 暗暗的屋子里面呆得久了,乍看到,有片刻睁不开眼睛。回转过来,看什么都是明 晃晃的,脚步也不那么结实,走两步才缓回来。 擦桌子。擦地板。手里面握着抹布跪在地板上,一点点地推过去。偶尔抬起头, 可以看到窗口光影里面飞舞的灰尘。越南话温软甜糯腔调流转在整个客厅之间,那 个小小的唤做梅的女孩子,渐渐地长大了。 还早。我想着我可以把这几天的衣服洗一洗,转身进卧室去收拾。几件简单的 衣物扔进洗衣机,稍微娇贵点的就收做一堆,等会儿下楼会天心的时候可以顺便送 到洗衣店里面去。床旁边的架子上挂着几天前拿出来打算穿的白色套装,好几天早 上,已经穿到了身上,照照镜子还是换了下来。真是什么年纪穿什么颜色。上大学 的时候,夏天十件衣服倒有七八件是白的,在身上的感觉也好。现在买回来的衣服 是深色的。就是穿白,也必须要那种象牙白,心里面才觉得踏实。 还是折折收起来好了,下次回家的时候,可以带给跟天心一般大的表妹穿。 衣橱里面是满满的衣服。买的时候永远不知不觉,到了要收拾的时候才想得到 要精简。那也没有办法,下回逛街,照样拎着新的衣物回来。我踮起脚来把衣服往 上面的格子里面塞,疲疲塌塌的只是往下掉。稍微一用力,上面一层的衣服全掉了 下来。我只好往客厅搬了椅子,重新来过。 真是报应。该罚自己一个月不可以买衣服,然而一个月似乎也太长了一些,半 个月吧。 卧室门口,廖晖送我的一只玩具熊躺在地上。大概是刚才从衣橱里面掉出来的。 我拎着它的耳朵,把它抱到客厅去,跟我坐着看碟。情节内容已经完全接不上了, 那种青绿色的画面还在,不过颜色稍稍深沉了一些,不再是那么明艳的绿。大约是 因为梅的年纪增大而做的调整,我想,然而眼睛到底看得舒服些。 那只玩具熊。我拿眼睛瞟它。廖晖在我22岁生日的时候拿它做了我的生日礼物。 他真是实心眼的人,追女孩子的花招一样不会。大学四年,就送了我四只这样的布 娃娃,不过我长大了一岁,娃娃就相应地大一圈。这是最大的一只。刚刚租房子一 个人住的时候,晚上会有点害怕。假使廖晖有事情不可以来陪我,我就整晚地抱着 它看电视,直看到“谢谢观赏”为止。把熊的背翻过来看,靠近腰的地方,有一块 的毛都要比别处稀疏些。那就是我当时老抱着,手汗浸在它皮肤上,不断掉毛的结 果。 一转眼就是五年。 4 我出门稍微晚了一点。坐在客厅里面看碟,不知道怎么竟然又睡着了。醒过来 的时候,离约定的时间已经不远,随便挑了件藏青色的吊带裙,套上一个色系的针 织衫,紧赶慢赶地就出了门。 还是迟到了。天心撅着嘴在地铁出口等着我。对不起对不起,我抱歉地走过去, 自己知道理亏,先认下了今天晚上的晚饭。天心这才放过我。 下午公司里面有事么?我还是不大放心地问。 嗯。有你几封传真,大概是业务吧。我已经帮你跟你秘书讨了过来,你晚上再 处理好了。 怎么样?下午自己一个人玩得可好?我都没敢打搅你,怕破坏你休息的心情。 还不错。我想着我的地板,那倾泻而下的衣服。只有苦笑。 天心明显为了这次逛街打扮过自己。她穿了橘色的esprit雪纺衬衫,配着同样 的深蓝色七分牛仔裤,露着一小截细白的脚踝。到底还是小女孩子,天心生活的重 要目标就是有一天可以到国贸这样的地方一掷千金。然而她把它看得太高了,来的 时候,总要穿点名牌给自己壮壮胆,跟售货小姐说话时候的语气也格外的客气几分。 殊不知她看得起她们,她们就看不起她。 每一次从国贸回家,我就特别有工作的动力。天心常常这样说。 我就望着她笑。 我们把国贸的两层逛了个遍,一家一家的店铺看过去。好笑。是我陪着天心逛 街,售货小姐倒全跑来招呼我。她们不是不识货。我比她年纪大些,虽然不那么容 易掏钱包,可是一旦打开来,可以付的数额也大得多。只不过几年下来,我已经有 铆牢的店铺,需要买衣服就上那里去,熟门熟路。天心不一样,她还是喜欢尝试各 种风格颜色的年纪。我看她一遍一遍地进试衣间,变了一种又一种的样子出来,多 像几年以前的自己。那时候我还没有她现在有钱呢,赛特之类的地方根本不去,反 正也买不起。天心二十出头已经到国贸买衣服,可见前途不可限量。 这一趟天心什么也没有买,然而她还是开心的,走出来的时候对我说,禾子禾 子,下一次什么时候再来? 随便你啊,我反正只要不工作,就可以陪人。 哼,我才不信。你们家廖晖能让你整天和我泡在一起?哎对了,他单位就在附 近,我们叫他一起出来吃饭吧。 不用了,他有他自己的事情。 什么啊,有事情也不能不吃饭。她自顾自地掏出电话来。我给他打。她说。号 码告诉我。 我只好把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报给她。 结果不出所料。廖晖说正忙着呢,下次吧。天心有点讪讪的,我也就把电话接 过来。 晚上加班? 嗯。马上要出工了,忙得要死。晚上我不回去了。 哦,你也别忙得太辛苦。不管怎么说将就着在办公室睡一会儿,啊? 好好,还有什么事情么?没有我挂电话了。 要不要我送点晚饭过来? 不用不用,他们会叫盒饭的。 好吧,那么再见。 啪,那边挂断了电话。 我对着那嘟嘟的忙音发呆。天心叫我,我才回过神来。他还是不出来?天心问。 是啊,他忙。 忙到一顿饭都不能出来吃的地步啊?天心随口插了一句,然后不再说话。 我很感激她这一刻的沉默。 我叫天心自己挑吃饭的地方。她在国贸后面的那条街上绕了两圈,最后选定了 一家餐馆。 什么叫人算不如天算。 刚走进去,老板就把我认了出来。隔着柜台招呼我。哎,禾子。好久没看到你 和廖晖了。最近忙什么呢?都不来吃饭了。 嗯。我想我是不自然地笑了笑。最近我们都有点忙。 哦,今天他人呢? 加班呢,我和一个朋友逛街路过这里,顺便就来吃饭了。 我把天心介绍给他。 啊,真是标致的姑娘呢。老板笑哈哈地搓着手,我看着天心的脸一点点地红起 来。 没关系的,我凑着她的耳朵说。他就是这样的人,没有恶意。天心稍微安顿了 一点,老板越发笑得开心起来。 他领我们去原来我和廖晖总坐的位置。这老板是粗中有细的人,我们快有一年 没来照顾过他的生意,倒难为他还记得我们喜欢的位子。只可惜,我感激是感激的, 心里面倒不是那么领他的情。刚刚工作的时候,廖晖也忙,我常常在下班以后到他 这里来,跟他一起吃顿晚饭,有的时候就回去了,有的时候再陪他加会儿班,然后 他再送我回家。讲起来也是很乏味的事情,两个人面对面地吃饭,顶多讲讲单位里 面七姑八婆的事情。那时候我才进单位,人事方面不那么懂得,很容易的就觉得吃 亏委屈。廖晖每每听我悲悲切切地叙述完,然后傻乎乎地笑笑,并不说什么。也怪, 看他木呆呆的笑脸,我有什么怨气,也都罢了。 几乎每天晚上都是这家馆子――廖晖喜欢吃这里做的蟹粉烧麦,天天吃,亏得 他也不觉得厌。 那时候的日子,回头望过去。只觉得是粉红暧昧的一片雾,走在里面的时候觉 得漫无边际的,不知不觉已经在身后了,转过身去,就记得当时那种亲切潮湿的心 情,别的都看不真切。天心有的时候对我撇着嘴说,禾子,你这恋爱谈得真没有意 思。我就笑笑。 不是她那样年轻气盛的了。两个人从二十出头开始恋爱,到现在,长长一路走 过来。还有什么新鲜感?前几年还闹过,分过手,彼此心里面常常存着激烈的感情。 到现在,也淡漠了,不过互相照顾着,到时候捡个日子结婚而已。想想,会觉得倦 怠,像洗菜的时候粘在手掌侧面的一条韭菜叶了,那细细长长的一条皮肤恻恻的凉。 这一顿饭吃得闷闷的。会不断不断地回想到几年以前的事情,同样年轻气盛的 自己。书上说女人过了二十五岁就老了,那个时候一笑看过去,现在就要恨恨地多 看两眼。好像当年是中了它的咒,这才分外地老得快了。天心倒没觉得,她挺喜欢 这儿的菜,老板又看顺眼了,直说我有好地方藏了这么久不带她来。 吃过饭我去结账。顺便多要了一盒蟹粉烧麦打包,出门把天心送到地铁口,跟 她说明天见,回转头往廖晖的公司走。 9 点钟。我敲门进他的办公室,只有他隔壁的小袁在。见到我,站起身来冲我 笑。禾子,好久没有见到你了。 是啊。我冲他笑笑。廖晖呢? 他刚刚走,大概回去了吧。 啊?他说加班不回去的。 哦,他走之前也没说什么,也可能就是出去吃个饭。 嗯,那么,我带了一点吃的来,你们分了好了。 啊!好好好,多谢禾子。他要是回来了我告诉他。 谢谢你,我先走了。我摆摆手叫他不要送,转身走了出去。 下楼的时候,在电梯的镜子里面看到自己的脸。四四方方的空间,安了三面的 镜子,大概是给职员整理衣着的。光线迂回地折射着,镜子里面就有纵深的一个一 个重叠着的空间,每个空间里面都有我的一张脸。还年轻得很,没有皱纹,额头也 是光滑的。我生着一张娃娃脸,猛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小一些。只是倦怠。 回去要早点睡觉。 然后我想到了天心带给我的那些传真。 5 9 点钟的时候,我想我应该吃点东西了。平常是和小袁一起叫盒饭,今天这小 子自己先叫了,我倒落了单。或许趁这个时候下楼去散散步,也不错。 下楼的时候,看到隔壁的电梯,数字在从下往上跳。这时候还有人上来,多半 也和我一样,是补了晚饭回来吧。 实在是有一点晚。不知道有什么可吃的。我在门前这条街上走了一个来回,也 没有决定。那家从前常去的馆子还开着,算了,就是它。 客人走得差不多了,门庭里面空空荡荡的。我还是到老位子坐下。 嘿,廖晖。老板亲自来招呼我。我说你跟禾子真是好玩,说不来么,快一年了 都不来照顾我的生意。这会儿说来,一天晚上来两趟。 她来过?我问他。 是啊,十分钟以前才结账的。哎我说你们不会是…… 没有没有,我朝老板笑一笑。我们还挺好的。 哦,那就好。说起来你们两个还真是般配。我看到你们就高兴。什么时候结婚 了,一定要叫我啊,我可算是你们的见证。 好,一定。 禾子也来过。我想起来了,8 点的时候他和天心打电话来叫我吃饭。没想到他 们来了这里。我们也真是有快一年没来过了。以前禾子不懂事,天天吃饭的时候跟 我抱怨她们单位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现在是听不到她抱怨了,她在公司里做得顺 心顺力,升职的速度比我快许多。然而最当初的天真娇憨少了很多,打电话来也总 是问问我怎么样而已。两三分钟的功夫,就找不到任何别的话可说。我知道她关心 我,可是不免有点厌烦。 我想大约是因为她不再需要我保护她了吧。对男人来说,这是多么可悲的事情。 当然也许是我有点大男子主义。 回到办公室,小袁奇怪地看着我,哎,你怎么回来了? 我去吃饭,吃完不就回来了么。 哎呀,刚才禾子来找过你,还带了吃的。我还说你回去了,快快,打个电话给 她汇报一下,等会儿她要是发现你没回家,还以为你跑到什么地方鬼混去了呢。 哦,没关系。 这是你自己说的,出了事我不管啊。小袁讪讪地说。对了,接着,她带来的蟹 粉烧麦,做得真不错呢,嘿嘿,我吃掉了一半。 我接过来,打开盒子看。闻那个味道就知道是楼下馆子做的。以前天天吃,奇 怪,自己就不觉得厌。禾子大概是怕我晚上熬着不吃饭,买来给我的。我想着,心 里面有一点点的温暖。片刻的,来不及回味,就已经过去了。 盒子里面被小袁搞得乱七八糟的。有烧麦里面的油流出来,半凝固了。黄黄白 白的一片。我肚子里面饱着,不想吃它,随手的搁在了办公桌了。 6 到家已经将近10点半。一天没有上班,倒比上班还要累。正泡在浴缸里面洗澡, 偏还有电话不依不饶地响起来。我披了浴巾冲到客厅去接,头发上的沫子滴滴嗒嗒 地落在地板上。 是妈妈。禾子,你寄来的钱我收到了。 嗯,也不是很多钱,你给自己买点喜欢的东西吧。 我们有钱用。禾子,你一个人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 好好。我随便地点着头。每一次都是这些话,然而越听,越觉得他们是老了。 我会觉得心酸,宁可拿随便的话把他们先敷衍过去。 廖晖怎么样?你们还好吧? 好,我们很好,上个星期还一起出去吃饭呢。 嗯,那我就放心了。廖晖是个好孩子,老实。对了,下个月你要28了吧。你们 怎么还不结婚?眼看着都谈了这么多年了。 我们都忙,暂时没有这个打算。过一阵子再说吧。 哎。电话那头,妈妈的语气叫我难过,她好像是明明想说什么,怕我多心又咽 下去了。 好了没事情的话我挂了,我刚刚在洗澡呢,带着一身沫子跑出来。 好。有空打电话回来。 好,妈妈再见。 洗完澡站在镜子面前,定睛看自己。时间长了,镜子里面的人慢慢模糊起来, 感觉眼睛里面的隐形镜片要掉出来一般。再使劲眨一下,又回复到清楚的状态。如 果仔仔细细地看,会发现眼角开始有细细的纹路。28,下个月就28了。 真是岁月流年似水。 下一次逛街的时候要记得去买一支眼霜。 做完工作看电视,我的生活是如此的平静安详。等到两点半,电视节目结束了, 我也该困倦睡觉了。 不知道明天会有什么新的节目,我想明天也还是一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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