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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空 作者:刘乃玉 象知了叫喊一样的耳鸣 我这个人在不顾一切地品尝了不少女人的滋味后,才幸福地感觉到,这不浅的 艳福全是因了我小时患有的,象夏日树上知了叫喊一样的耳鸣。我曾对耳鸣的根源 产生过不只一次的怀疑。富屯溪枕着我的村子,在万顷芦苇里,昼夜不停地流淌着。 我的每一个疑惑,都饱含着混合了河水、泥土、芦苇的微涩气息。这种气息告诉我, 在我孜孜不倦地释译汩汩而生的疑惑时,村西旁的唯一一条溪流正流过我的窗外。 在我的想象中,富屯溪是与两个人联系在一起的,他们生活在我每天因疑惑而 滋生的想象里,更多的时候,他们给我的形象像是在我窗外溪流里不断晃动着的水 纹。就在这不断晃动的水纹象条条闪亮的光线,在我脑间团团旋转并且越升越高的 刹那,我的右耳就铮铮地响个不停,象无数面铜锣在空气里狂敲不止,令我尴尬不 已。 对我耳朵的鸣响,爷爷振祥和母亲梅氏不知多少次差人,去十里以外的镇子上 找蒋先生抓药吃,遇上雨天,他们就让在家里打工的亲戚用车子把我推了去,表弟 镐子还专门为我撑着雨伞。蒋先生是个老私塾,胡须雪白,用肉哄哄的手指头翻弄 着我的耳朵,问这问那,左看右看。我吃了他很多副中草药,耳鸣的次数也没减少。 看着我耳鸣时总是跳着拍耳朵的样子,家里人不知叹过多少次气。我问母亲,她说, 你那是腹里带来的。 围墙 我十岁之前从没去过围墙跟,不仅爷爷阻止我到那儿玩,母亲也不只一次地严 厉地给我说,不要到那边去!虽然我经常和她一起穿过围子西门走出村子,往南到 二十里以外的叫梅坪的一个小村子去看姥爷和姥姥,然后再从梅坪回来又走过围子 的西门,那高大的围墙梅氏几乎不让我看一眼。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对这围墙讳莫如 深,直至我到了该读书的年龄,必须一个人走出围子,去离家有一里多路的南王村 读私塾时,她不得不撒手让我一人进出围子。夏日午后的时间似乎过得特别慢,这 天,私塾学堂的王老先生讲了有两个时辰的课,就散了学。我是顺着围墙跟往村里 走的,外面的围墙除了用青砖垒成再用白石灰喂了缝隙之外,还有方形的孔眼和青 砖上象是被凿子凿成的深浅不一的眼,象是用来打枪和被枪打的。离墙跟不远长着 些碗口粗的槐树,树下落满了经年的树叶和枝条,黑黑的已经腐烂的样子。 溽暑的雨停了一些时日,腐烂的植物散发出一阵阵令人窒息的气味。空气的浓 度里骤然间飘浮出许多落叶的精气,它们悲壮地死去,而后又悄然而至。这时,我 突然产生想小便的感觉,于是我拉下裤子,朝一颗爆裂着生长纹路的老槐树根很畅 快地撒了泡尿。我看着尿液从爆裂的树纹上胡乱地飞溅起来,觉得有说不出的快活。 这时,我看到尿液流淌过的树根缝隙里,嵌着一颗黄灿灿的子弹壳,我瞪大了眼睛。 象蝉叫一样的耳鸣不可遏止地向我袭来,我又跳着抠起耳朵,午后的阳光把我的影 子在围墙上拉得老长老长。 我从围墙跟的那颗老槐树折回,顺着围墙去西门再往家走,如果顺着那颗老槐 树继续往前走,我是找不到家门的。推开家门的时候,和往常从学堂回来的时间差 不多,所以没有引起母亲梅氏的注意。德琴姐姐好象被她母亲高氏吵了还是怎么的, 坐在门欠上满腹委屈。 姐姐,你和我出去玩吧。我在征得母亲的同意后,给德琴说。姐姐在这个时候 恨不得一步就离开家门,我的话几乎还没说完,她就站起来拉着我跑出门外了。在 胡同口,我说,姐姐,咱到围子西门那边去看看。 德琴也是没有去过围墙跟,要说对围墙有点印象,也只有站在街上隔着房子透 过树梢远远地看见。我曾听见大娘高氏站在天井院里,挺着胸脯扯开嗓子象黄牛叫 唤一样把她吵个没完没了。我这么说,她有点打怵,午后的阳光黄橙橙地涂抹着她, 她似乎受到了鼓舞,甩开了两个又黑又长的辫子,和我一口气跑到了我刚才撒过尿 的老槐树底下。她扶着那颗老槐树,刚才的奔跑,让裹了小脚的她气喘嘘嘘,小红 碎花褂子裹着的胸脯跟着一起一伏。她说,来这里干什么?我用脚尖划着老槐树根 周围的土,说,这儿有子弹壳。我让土粘裹了的大脚趾带出了那颗黄灿灿的子弹壳。 德琴看了,瞪大眼睛,噩然了一阵。 mpanel(1); 西边天空的一片云袭击了蔚蓝,顷刻间吞噬了灿烂的阳光。围子里刮起了大风, 所有的东西都朝着一个方向做着倾斜的姿势。德琴说,快回家吧,要下雨了。就在 我迈动左脚追赶德琴的当儿,第一滴雨点砸在我的脸上,雨丝布下网追逐着我们。 刚近围子西门,德琴停下来了,我说,姐姐,怎么啦?她朝前伸了伸下巴,我顺着 她示意的方向看去,爷爷振祥站在围子西门口的街上,他愠怒的视线来回不停地扫 视着我和德琴。看样子,他是刚从东乡卖布回来,推着的车子上还有一些没卖了的 白布。我上前说,是我拉姐姐来这儿的,不该她的事。 瘫子三叔 我们回到家的时候,被雨淋得成了落汤鸡。德琴的头发乌亮亮地绻卧在她的头 顶,把一个白白的脸蛋毫无遮掩地显现了出来,碎红花的布衫湿漉漉地贴在她的身 上,姣好的体形不停地晃动着我的眼睛。爷爷顾不得我和姐姐,进得门来,就去搬 车子上的白布,往堂屋里奔。我和姐姐的神情都在七上八下,揣测着这即将到来的 吵骂会是多么残酷。 这时,我听见西屋里传出了瘫子三叔像老鼠一样的怪叫,母亲梅氏端着一个泥 盆从里面走出来,低着头将身子往前一探,就把一盆脏黑的水泼了出去,好象根本 没有注意到我在家不在家。我心里既高兴又忐忑,毕竟和姐姐去围墙跟的事让爷爷 知道了。我没再往下想,拉着德琴就进到了西屋里,我看见瘫子三叔侧着身子躺在 床上,两个屁股紫红紫红的象烂透了的地瓜,嘴里还不停地发出吱吱的呻吟。爷爷 振祥搬完了布,抹着脸上的雨水,来到了西屋,第一句话就问,褥疮又厉害了吗? 母亲梅氏说,他疼得让人揪心,我和德琴她娘轮换着给他翻身擦洗,今天已经轮了 四次了。 爷爷坐在三叔床前的一个板头上,抽起了一锅子烟,看着儿子的痛苦难耐,缭 的烟雾盘旋在他的眉间。 雨还没有停,我和德琴刚要走出三叔住的西屋,就看见大门开了,大娘高氏和 秧子、镐子站在门楼下边,他们是从地里干活,被雨赶了回来,浑身已经是湿漉漉 的。这时,瘫子三叔又发出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喊,那声音的凄厉响彻在家里的每 一个落,攫住了家里每一个人的心。 秧子 我和德琴顶着一块塑料布并肩快步冲出西屋,侧着屋檐往东屋里跑。在经过表 姐秧子住的屋门口时,我侧眼向里看了一下,正巧看到了秧子那白嫩嫩并且弧度很 好的脊背,她正在回脸朝里,让大娘高氏给换被雨淋湿了的蓝布白花的大襟褂。我 连忙拨开了眼,只一瞬,我就觉得心惊肉跳耳根发热喘气急促。我猜想大娘高氏和 德琴也会看到我的目光撒在了秧子的脊背上,因为在那一瞬,我分明觉得德琴的左 手猛地拽了我一下,大娘高氏两眼也流淌出了嗔怒的目光,这让我觉得又新鲜舒服 又万分自责。我长到十五岁了,虽然对男女之事有过诸多离奇的幻想,可看到真正 的实实在在的女人身子,哪怕是象脊背这样最简单的部位,也是头一次。 秧子是我姨家的女儿,母亲让我叫她表姐。我清楚地记着她来我家的那天,让 她的叫诸葛山的父亲领着,脸蛋红扑扑的。当时是暑期,我正让爷爷振祥陪着在东 堂屋里读诗经,我在朗朗的颂读声里没有记下多少诗句,虽然南王村王老先生的严 厉目光,好象和爷爷振祥的期望的眼神一样牵引着我。后来,爷爷在我朗朗的颂读 声里产生了恹恹欲睡的表情,不一会儿他果真就倚在木椅上慢慢睡着了,那张大了 嘴巴发着微微鼾声的神情似乎很疲乏。我在确切地证实他睡着了之后就轻手轻脚地 出了堂屋,外面很热,我来到大门口北边的桑树底下,用一根细长的竹杆去打熟得 紫红紫红的桑椹。这一动作曾惹得大娘高氏不止一次的训斥。 诸葛山推开大门的时候手里提着一个纸盒,他向我招手。我知道他是想让我过 去。我走过去,看见他的脸上有很多汗水。诸葛山弯下腰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立即 闻到了他短袖衫和短裤里发出的汗臭味,差点把我熏倒在树荫里。你爷爷在家吗? 他说。我冲他点了点头。诸葛山的脸很宽阔,有很多肉,这让我想到他的家里可能 有让他吃不完的东西。他从口袋里掏出几块糖给我说,给你爷爷说,我有事要找他。 我回过头指着堂屋说,爷爷在睡觉。当我说完这句话再去看诸葛山时,我的视线里 映现出了一只小脑袋和半截花格子布衫。 诸葛山很沉重地叹了口气,望着手里的纸盒出神。这时,爷爷突然出现在我身 后说,诸葛山,你进来吧。他们跟着我爷爷来到了东堂屋,我也走了过去。振祥端 出了茶壶茶碗冲好茶叶水放在诸葛山的面前,诸葛山显得很激动。他说,大伯,家 里孩子多,地少了挣不上吃,不能看着他们饿死啊,这不,我把大女儿领来了,给 您家里添个帮手,也让她有碗饭吃。 爷爷振祥吧嗒着烟袋锅子说,都难呀,你既然说了,就让她留下吧,我好歹还 有三十亩地种啊!诸葛山连忙站起来拉着他的女儿一块向振祥施礼道谢,我看见那 半截花格子布衫上洇透着大滴大滴的泪水。振祥转过身来对我说,叫表姐。我向她 喊了声姐姐。她向我笑了笑,搭到胸前小辫子随着不很均匀的呼吸起伏着。来俺家 你能做什么?我说,你叫什么。她低下头来,搓弄着花格子布衫。秧子。她说。我 仿佛看到了她整条气管和口腔里都在流溢着激动和忐忑。 渔人老鳖 富屯溪准确地说不是溪,而是河,一年里大部分工夫都在咆嚣不止。自从爷爷 振祥看到我和德琴站在围墙根的那颗老槐树下面后,母亲亲梅氏不但没有对我进行 我想象中的那样严厉的吵骂,反而默许了我自由出入围墙西门,我由此得以投入万 顷芦苇荡和滔滔波浪,看它们象巨鸟一样从一些物体上起飞之后便开始漫无边际地 飞奔,硕大的阴影将压倒的芦苇、流动的河水和许多女人淹没。 一个名叫鳖的渔人撑船从下游往上游行走,经过那颗老柳树的时候,用他那对 鳖一样的眼睛朝我身体的要害部位狠狠地瞥了几瞥,我顿觉一阵浑身起鸡皮疙瘩时 才有的颤栗。他佝偻着腰,把撑船的杆子挥来挥去,一种鲜鱼的腥味在我周围弥漫 开来。 我认识他是在一个不经意的片刻。母亲梅氏领着我从梅坪姥姥家回来,经过南 王村西边小路时,正好碰上了他抓鱼回来,他和我母亲说,走娘家了呀。我母亲红 了脸,点了点头。他就用腥气熏人的右手摸了摸我的头,我从此记住了他的那只腥 手。 水浪在朦胧的夜色里敲打着船头和船舷,一些窜条鲢子不知死亡已经临近仍旧 快乐地跳跃,结果落进了老鳖的网里。鱼儿在无水的空间里拼命地跳动并发出凄惨 的悲鸣,而老鳖对此毫无感觉,他捋了捋网,一些鲢鱼在夜色里白晃晃地卡在他的 网眼里。他一阵子颀喜,象收庄稼一样从网眼里摘着即将赴死的鲢子鱼往篓子里送。 他回过头来又瞥了我几眼,我看到他在朦胧的河水里化成了黑黑洼洼的一点。 他撑船和捋网弄出来的声音飘荡在河面上飞不多远就被芦苇的沙沙声淹没了, 许多混合的气息像饭桌上香喷喷的鲢子鱼从我身边漂浮而过,我静静地守望着那只 腥手,看见他的背影上缀满了无法抗拒的孤单。两岸的芦苇在夜风里发出连绵不绝 的叹息声,好象老鳖听不懂的来自我体内的喁喁独语,拍击着河水化作细浪在远远 近近的河道里响起,这使老鳖有些惊慌。我幼年的心情在这莫名的惊慌里荡来荡去。 我看见他转过身重新将网下到河水里,一个三十几年之后的男人站立在富屯溪水上 一遍遍地撒着网,他瘦削的肩上落满了鲢子鱼向他求生的目光。 在我挪动身子要离开老柳树的时候,老鳖把手放在嘴角朝我撕裂开了沙哑的喉 咙:不要急着走,这里有些鱼,带着捎给你的母亲。说罢,他就将船向我这边撑了 过来,还不等靠岸,一个鱼篓子就扔了过来。拿上回家吧。他又回到了河心,沙哑 的声音飘荡在水面上的蒸气里。 三叔的眼睛 瘫子三叔终于没能熬住褥疮的袭击,在凄厉的有气无力的叫喊里,永远地闭上 了他那渴望象常人一样站起来走路的眼睛。家人的哭声象蝉虫嘶鸣,我跺着脚不停 地拍耳朵,很有些时日没犯过的毛病,不可遏止地袭击过来。 瘫子三叔死后穿寿衣的过程十分艰难,溽疮吞噬了他大半个屁股,血水浓水粘 住了他的粗布裤子。可怜的三叔一生下来就和圃团为伴,奶奶不知给他编织了多少 个玉米皮圃团,让他走过了三十三年痛不欲生的时光。他临死的那天,非要爷爷从 南王村私塾学校里把我叫回来,当我踏进他馊味扑鼻的屋子时,他身子里不知哪来 的力量,竟然抬起头瞪大了眼盯住我。我明白了他的意思,走过去伏在他的耳边说 了几句话,他就顺从地躺下,不一会就合上了他微微发抖的嘴唇。 中午吃饭的时候,母亲把我拉到厨房问,你给你三叔说了些什么。母亲瓷白的 鸭蛋脸上飞奔着纷纷扬扬的疑惑。我说,没什么,可能他是想看看我,听听我的声 音,好放心地离去。母亲听了似信非信,不很乐意地端起炒菜走出了厨房。 下午,母亲叫镐子和我跟爷爷振祥去薛家地买扎灵棚用的芦席。镐子是秧子的 弟弟,诸葛山看到秧子在这里长得白白胖胖,就把儿子又送了过来,母亲为此有些 生气,说那个诸葛山可找着软乎茬了。爷爷说,咱们家孩子不多,多送来个孩子多 添些热闹嘛。说得母亲也笑了。 薛家地的芦苇和我的村子的一样浩繁无垠,编织芦席成了村人看家的手艺。我 们来到这里的时候,村里街道上的人不多,爷爷领着我和镐子直往村西头走。他平 时很少有时间和家里人在一起,由于他守信用,白布生意做得很好,经常一出门就 有些时日,方圆几百里都有他的足迹。我记得有很多次他把赚来的钱分给了母亲和 大娘,她们推托时,他就拉下了脸说,拿着。 薛记苇席店 推开“薛记苇席店”的门,爷爷就朝里边喊,薛坤在家吗。这时里面的门动了 一下,走出了个穿红褂梳长辫的十四五岁的小女孩,她说,我爹他刚出门了,您们 是要买芦席吧?她把右手伸了伸,我看见她家东面的那间屋子上着锁。她拿了钥匙 开了门,里面堆满了芦席。 爷爷挑了五领上好的席子,我透过午后的阳光看到屋子里尘土飞奔,爷爷的脸 上布满了悲伤和严肃。他掏钱给小女孩时说,你叫文艺是吧?小女孩点了点头。爷 爷接过文艺找回的钱没瞅一眼,就让我和镐子扛上芦席往家走。回到家时,天好象 要下雨。我看见德琴和秧子头蒙着白布跟在母亲、大娘的后面大哭。我来到母亲旁 边,跪下来给她说,芦席买回来了。母亲止住了哭声,擤了擤鼻涕颤抖着哭哑了的 嗓子说,你爷爷呢?我刚要说话,就听见爷爷在外面喊我。 我看到爷爷手里拿着一把钱,在三叔的屋子外面很是撒急的样子。他说,文艺 多找回钱啦。他抖了抖手里的钱说,快拿上给她送去。我走出门时,天就下起了雨, 爷爷抽身回屋拿了把雨伞给我说,快去快回。我撑开伞,在三叔的屋子又响起一片 哭声里,钻进了夏日的雨雾中。 走进薛家地时雨下得更大了起来,身上的衣服粘在皮上,象是又长了一层皮, 把我本来就凄沥沥的心情弄得湿漉漉的。我的手刚扶上“薛记苇席店”的圆形门环 时,里边就有隐约的哭泣声钻进我的耳朵,接着就响起了男人粗犷笨重的喝斥声。 我拍了拍门环,门环砸着门鼻响起了一阵雀吵似的声音,开门的是文艺,她揉着红 红的鼻子,象一颗刚刚绽放的花朵站立在我的面前,我身体内立刻产生了一阵紧似 一阵的陶醉,它沿着我的下身一直往上涌,直至卡在喉管。我咽了口唾沫说,多找 给俺的钱在这里。我把那钱放在手心伸向她,她往我手里抓钱时,白嫩的右手指尖 划过了我的手心,一阵热流直钻我的心窝。她说,雨大着呐,进来避避雨吧。我的 脚随着她的声音,神差般的挪进了她家的门坎。 薛坤知道了我的来意后,脸上弥漫着一阵又一阵的激动。他让文艺找了他的干 净的上衣和裤子说,去西屋换上吧。你真象个企鹅,他笑逐颜开地对我这样说着, 文艺在一旁也笑了,刚才还笼罩在这间屋子里的喝斥声和哭泣声已经荡然无存。你 父亲比我大两岁,我俩是一起在富屯溪里泡大的。薛坤说,那年马子打您村的围子 时,你父亲和你大伯正巧轮到看围子,他们要你父亲交出围子西门的钥匙,遭拒绝 后就开枪射击。你父亲和大伯还击时,被他们的子弹击中。 薛坤的话令我噩然不已,母亲曾告诉我的,出远门了的父亲和大伯,的确是死 了,照那时推算,母亲和大娘只有二十多岁,正值青春年少的她们,从此守着我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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