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书签
赌石 巴兰兰 一 相信命吗?我信。冥冥之中那只无形的大手随时摆弄操纵着每个人。如同孩子游戏 提线木偶那般。喜剧悲剧正剧往往是顷刻之间漫不经心的事情。相信男人吗?不信。不 要相信男人,这是母亲留给我的遗训。母亲咽气之前,两只枯眼执拗地盯着我,似在询 问。我回答说:记住了。母亲长吁一口气,撒手西去。 我叫紫玉,祖籍苏州,学国际金融专业的。我的名字是外公早早定下的,那时母亲 还未嫁人。外公说生男孩叫“璞”,生女孩叫“紫玉”。此刻,我正坐在由昆明飞往版 纳的班机上。感觉得出周围的目光,有惊艳有探究也有妒忌。对此,我习以为常,以更 自信的神态支配更优雅的姿式。当初在公司见到建国时,我就是这副模样,他就是那种 复杂的眼神。其实,我并非皇亲国戚或者富商千金,我4岁丧父9岁丧母,姑妈养我到18 岁,从跨进大学的那天起,我便开始自己养活自己。我干过家教、钟点工、化妆品直销 员,还当过陪酒女郎。除了养活自己,我还要支付9年的生活费用,以了断姑妈的养育 之情,姑妈开的价是5万。所以,我需要钱!眼下这份工作是曹先生介绍的,薪水不低, 一次性付给20万,但必须在事成之后。为什么说是“起初”,因为如今事已办成,钱已 到位。以后,办成的事依旧在进行之中,那就不属于曹先生吩咐的范畴了。 曹先生是个阔佬,然而,优秀企业家的头衔使他在黑天鹅大酒店的包厢内仍不失君 子之风,只动口不动手。他每次去喝酒,只要我在班上,都点名要我作陪。丝毫不奇怪, 我的容貌无人匹敌,而那天成的端庄与羞涩更使许多女孩自惭形秽望尘莫及。曹先生曾 感叹过:美人易得,羞态难寻喽,时下的女孩子未经历情窦初开的阶段便急匆匆偷吃了 禁果,实在是可惜。与曹先生把盏对酒不是件难事,只需几杯酒佐以几样小菜,再扯些 个舒伯特雨果莎士比亚什么的,只要不谈生意就行。我知道这叫做放松。曹先生欣赏我 的善解人意,笑着说:“可惜喽,可惜了你这块好材料。”这话不受用,我正色答道: “你说错了,陪酒又不是陪寝,赚了钱熟悉了社会,何乐而不为。”曹先生一击掌道: “好,有胆识,要的就是这句话。”我不解地盯住那张保养得法让人不讨厌也不喜欢的 脸,曹先生压低声音说他相中一个赌局,问我愿不愿入赌。我当然好奇,曹先生说他的 一个朋友从不近女色,另一个朋友打赌:若能叫这人跪倒在石榴裙下,愿放血掏一笔钱。 这赌局听来老套得近似无聊。我笑问赢了如何输了又如何。曹先生竖起两个指头一摇。 我说200万?曹先生咂舌道:“那不叫放血,简直叫杀人了,是20万。”我问那人是同 性恋自恋癖阳痿还是婚姻破裂,曹先生说都是也都不是,这纯属个人隐私。我笑道:要 我充当的角色是妲姬貂蝉呢还是西施?曹先生嘿嘿了两声说是女特工,特殊的工作。 “以我的卖身换取他的落水,你与另一个赌家从中想得到点什么?经济情报……”“不 对,你不附带任何其他任务,事成之后即刻走人。”曹先生表情严肃起来,倒像是我成 了引诱那人的主谋。这种简单的强调反叫我品出其中的不简单来,我决心一赌,哪怕其 中有诈,我迫切地需要钱。我迅速冷静地理清头绪,提出先付定金后追加余额的要求。 曹先生点头同意,当即拍板成交。 事情基本顺利,不知应该归功于我的聪明才智,还是感谢我那拒男人千里之外的冷 艳。已经记不得半年前哪一天委身于建国,只记得是寒假结束时一个春寒料峭的夜晚。 他约我去他的住处,说是给我打工的薪水。我的心狂跳起来,一百多天的辛苦没有白费。 然而我脸上毫无表情,我说会计已给了。他说这是额外的奖励,是老板行使的职权。我 意识到期待之中的事情即将发生,去时带上该带的东西,并给曹先生挂了电话,请曹先 生务必在建国的屋外候上一夜,以明了赌的输与赢。也不知曹先生是否真的守候在屋外, 反正那笔余款划拨到了我的名下。曹先生在酒店已找不到我的身影,他约我在校园见了 一面,他说:“你是赢家,不简单啦。”我说:“我不过是你的筹码。”他说:“见好 就收是赌场的规矩。”我说明白,但不明白这赌局设得过于简单。曹先生说不明白就好, 抽身出来才是明白之举。 mpanel(1); 舷窗外,云海翻卷,到云南看云果然不假。这次暑假旅行是建国安排的,他要去昆 明开会,说会议结束后抽3天空档去版纳透透气。对于版纳,我自幼拥有一份神秘。听 母亲讲起外公早年做过玉石生意,曾多次去版纳和缅甸,外公的发迹和破产都与那个叫 “赌石”的买卖直接相关。什么叫赌石,我问母亲。母亲叹了口气说,赌石呀,就是要 猜一猜赌一赌石头里面是否有玉。再问凭什么去猜去赌,母亲又叹了口气,很是伤心地 说凭经验凭直觉凭身家性命……记忆中搬过两次家,该扔的都扔了,但是柜子里一块毫 无看相的黄褐色石头始终留着,母亲说那是外公所有的家产,只因赌垮了,就剩下这块 石头。我想,外公早早地给不曾见面的外孙起名,正是缘于这未解的赌石情结。 建国是个精明缜密的老板,高干子弟的背景加上他的才干,使得公司如日中天。他 给我一笔钱以及出发到达的日期,说好在版纳机场接我。 版纳到了,刚出舱门,一股亚热带潮湿闷热的空气扑面而来,其间混杂着草青气和 牛粪味。天色将晚,四周的群山只剩下一抹黛色的剪影。铅灰色天空上片片狸红的残霞 宛如美人卸妆时忽略了的脂痕粉印,很有凄艳之感。人流之中,我一眼认出了他,他的 确是个出众的伙伴。他急步上前,一手接过背包,一手搂住我的腰,只有在远离居住地 的时候,他才敢如此放肆。我妩媚一笑,将头靠住他的宽肩。在众人眼里,我们像父女? 兄妹?还是情侣?让他们去猜测吧,人生本来就是个无底的谜。 建国把我带进泰国人开的五星级酒店,一进房门,我甩掉脚上的鞋,赤足走在柔软 的羊毛地毯上,“哇!真想翻个跟斗打个滚。”我开始撒欢,当真来了一个前滚翻。建 国在屋子的另一头定定地望着我,低沉的嗓音有点沙哑地命令我过去。我知道他在想什 么,顺从地走到近前。他拥我入怀,急促热烈地说要把我一寸一寸地吻遍。我挣脱出身 子,清楚地告诉他这完全办得到,但是要讲好每一寸主权出让的条件。他先是一愣,尔 后仰头笑道:“去他的主权与条件,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要你!” 记得那个寒夜,当预料中的事情发生之时,我提醒他为了安全稳妥,要带上那玩意 儿。他惊呆了,说看不出我是老手。我冷冷地回敬说我是处女。当然,我的话立即得到 了验证。他颇为感动地问我为了什么,我认为这是明知故问,我说:为了钱。他没有反 感,吻着我的耳轮说他一定会保护我照顾我,一定。裹着黑暗与温暖,我反复体验着刚 才刹那间由于尖锐的刺痛所带来的刻骨耻辱。麻木了的心在骄傲地宣称:母亲,我已经 是个女人,一个不为情所惑的女人。与此同时,被忆起的还有另外一个男人的声音,那 亦是做爱时的信誓旦旦……于门缝内,我窥见不该知道的场景,那个被压抑过后突遭释 放的欲望燃烧的场景,如烧红的烙铁不由分说地烫伤了我,那年我8岁。我终于在床单 下整齐地摆放好20枚图钉,朝上的钉尖个个挑着敌意。事后母亲训斥了我,说图钉差点 扎着她。我说要扎的人应该是他。“谁?”母亲的脸渐渐发白。“我恨他!”在我的目 光下,母亲的脸苍白如纸。我极力去回忆父亲,然而,父亲留给我的仅仅是一个模糊的 背影……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沉沉地发出呻吟,如垂死的动物。往事与此时究竟有多少 相同又有多少不同?我忍不住想哭。建国慌了,以为弄疼了我。我说不,“我……害 怕……”建国温柔地拥着我说:“没人敢欺负你,我会使你幸福。”建国的手深情地在 我身上移动,像孟加拉湾温润的季风抚弄婀娜的凤尾竹。这些没有唤起我的激情,我的 思绪停留在门缝内,母亲那双秀美的杏眼闪射着饥渴幸福陶醉的光亮。可是,出了那扇 门,交错呈现在母亲脸上的除了期盼便是焦虑不安。母亲的快乐被那人攥在手心里。果 真有幸福的碎屑掉下来吗?那只是一种肉欲满足过后自欺欺人的把戏。因此,我恨母亲, “我恨你!”我稚嫩的声音令母亲浑身一颤,母亲煞白着脸嘴唇哆嗦着申辩道:“你太 小……还不懂……他要娶我……”“你会像那块赌输的石头被扔在一边的。”猛然想起 的外公的石头叫我采用了恶毒的咒语,那块石头象征着破灭的梦想。时至今日,我依然 不能原谅母亲,是她彻底摧毁清除掉我心中任何可能萌生的情爱种籽,我成了一具掏空 了内脏的皮囊。“你好点了吗?”这是建国关切的问语,他灼热的肢体炙烤着我,提醒 我该进入角色了。 事后,我与他懒懒地躺在那里,似睡非睡,听着屋外各种树叶在风的指挥下发出的 声响。一片脱离枝头的叶子在窗前幽幽起舞,古典芭蕾美人一般,尔后,贴附于玻璃上, 静静地与我对视。此刻,我贴附在建国的臂弯里,感觉得出他的健壮与关切。他当真如 此钟情?我想探索他的内心能容纳多少情感,好比测量衣橱可以挂多少件衣物。突然, 我说了句令他吃惊的话:“你的太太一定高贵贤淑母仪天下。”我从不问他的家庭,这 是绝无仅有的一次。他一只手撑起头,问:“凭借什么作这番猜测?”“凭你的身体。” 我小心试探着前进,像清扫地雷的工兵。“她如果像我,你就不会偷情了。”“像你? 你……”他一时未能反应过来。我接着说:“我性感媚人,是只五彩缤纷战斗力强的 鸡。”我咬牙切齿将自己放于被动挨打的位置,如此反倒形成一种保护。“你的欲望在 她那里找不到宣泄的通道,便去找另外的女人。但是这种买卖关系并不妨碍你对妻子的 爱。对不对?”我很得意,他脸上分明有了几分惶惑。可没过一会儿,建国恼了,一把 抓住我的手,说:“少来这些个腔调,我不是嫖客,你也不是娼妇。我爱你的身体,更 爱你的真实与活力。”我用力抽回被捏痛了的手,甩出最具杀伤力的武?器:“你这是 典型的饱暖思淫欲的爱。不然,你如何为我正名?”这招果然很灵,建国马上搭拉下脑 袋不再吭气。黑暗中,我笑了,笑得很开心,我的确真实,他却虚伪。我安慰他,说用 不着为难,我是个安全的女伴,什么时候倦了厌了,一手交钱,马上走人。建国摁亮台 灯,默默地看了我许久,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说道:“从现在开始,我不再是建国,你不 再是紫玉,我们仅仅是互相爱慕走到一起来的男女。忘掉以前……忘掉!”这一刻,我 被他的神情所感动,抬手抚摸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他是我的第一个男友,遇上他算是我 的运气。我轻轻对他说:“你很善良……”下面的话被咽了进去,我想说:但是,我不 相信你。 二 第二天是个艳阳天,碧空如洗,蓝得透亮。道两旁的棕榈风姿各异,尽显南国情调。 昨夜的谈话没有影响我与建国的情绪,一大早我们几乎是跑跑跳跳地去餐厅吃了早茶。 建国穿了件月灰色T恤衫和同色长裤,人显得年轻帅气。我说:“嗨,老板,你今天看 上去像个帅哥。”“是吗?”建国仰脸一笑,他承认结识我之后,他变得年轻热情。我 说看来我并非聊斋里的红粉骷髅,而是一剂补药。建国两眼神采飞扬地看着我,看得很 动情,我赶紧侧过脸去,这种过于情感化的目光实质上是陷阱,诱惑人误入不能自拔。 出了餐厅,建国说待会儿要给我一个惊喜。我猜想准是一只印度恒河小猴或者一只 吉祥如意的花孔雀。建国笑着否认说那是国家保护动物,岂能轻易送人。他揽住我的肩 朝一辆白色卧车走去,说很快就会知道了。 车是旅游公司专门为建国准备的,开车的小伙子是土生土长的傣族人,长得挺拔英 俊,一头短发却在颈窝处揪起一个小小的短辫,颇有点先锋意味。带车来的旅游公司经 理掏出一个红绒首饰盒递与建国,建国打开后笑问:“喜欢啵?”我接过来一看,不禁 吸了口气,原来是一副有翡有翠的缅甸玉镯。我小心拿起一只,阳光下,世人常讲的珠 光宝气立刻逼入眼内,果然是个价值不菲的惊喜。“喜欢吗?”建国又问了句。我不懂 玉,一时不置可否。没想到一旁的司机开了口:“这手镯太俗,不适合你戴,你该戴玻 璃种的翠,那才叫清雅。”“你这家伙就喜欢开黄枪。”经理苦笑着拿手指指自己的部 下。“真的,我劝你别买,我帮你物色一副绝对顶尖级的。信不信,经理。”司机嬉皮 笑脸地拢到上司跟前,递上一支烟,接着掏出打火机。我从小很少得到礼物,也就不欢 喜别人的馈赠,视那为施舍。对建国更是如此,当然钱属例外,那是该得的工资。我说 算了吧,多看看再说。建国没有坚持,颇带歉意地退回玉镯。这时,司机又开了口: “小姐好像带了块石头?”我一愣,惊讶这种洞察力。我的确带着外公的石头,装在塑 料袋内拎着。我带着它是打算找行家再鉴定一番,这才是我来版纳的本意。“我叫璞…… 能看看你的石头吗?”璞的请求听来像是命令。当我还在惊讶璞的名字的时候,璞已将 石头掏了出来。于是,只见璞的两手轻轻地把石头来回抚摸,脸上渐渐呈现出专注神往 陶醉之感。公司经理说:“璞见了好赌货就忘乎所以,看他那样子就像在抚摸女人。” 建国哈哈大笑,璞如梦方醒,连呼好石好石。璞认真地问我石头是哪里来的,我说是外 公留下的。璞“哦”了一声,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干吗留到现在?”璞不理解这种 长久引而不发的做法。我不愿说那个“输”和“垮”字,含糊地告诉说它是外公的全部 家产。璞听后眼里的光彩顿时减弱,喃喃道:“明白了……”公司经理截住璞的话说快 开车吧,等买到好手镯,才算得你的本事。 上路了,一出景洪城就是崎岖的盘山公路,一道弯紧跟着一道弯,不长的50多公里 地段,便有几百个盘旋。璞开了近10年车,路熟得很,车开到了崖边上,他照样谈笑风 生。我一路身体僵直表情肃穆,建国也是如此。璞从反光镜里瞧见这些,笑道:“二位 愿意打赌吗?车翻了我倒付帐。不翻,你们加倍给钱。怎样?赌注下多少?”建国讪笑 道性命哪能作赌。璞一脸正经地说:“性命青春爱情婚姻哪样不能作赌,只要你愿意。” 听此话我心里一扑腾,忍不住瞟眼过去,看见建国正望着窗外急速后退的大片绿色,眼 中溢出我未见过的孤独与迷茫。他经历过什么,他思考些什么,我全然不知,需要认真 去读懂他么,值不值得?我也感到迷茫。 中缅边境上的小镇打洛到了,按惯例在这里需要逗留一小时,吃午饭和办理出境手 续。吃罢饭,璞带着建国去办手续,我无事可干,拣着人多的地方站。那是间挨着饭馆 的大厅,空荡荡简易得四壁空空。但是两个赌局使得这间大屋子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常。 一个赌大赌小,一个赌多赌少。前者是电动骰子,所谓科学公正。后者是人工操作,以 贝壳替代骰子,靠的是眼疾手快。我凑到小方凳前,瞅着一堆黄灿灿的小贝壳被指端下 的瓶盖瞬间分割罩住,“几个?快猜?”设赌的老板30出头皮肤黝黑,生着一副田鼠般 机警的尖脸和眼珠。“3个!”一人拍下200元,“4个!”一人拍下300元,“6个!” 又一人拍下500元。“见利勇为,手快不如眼快,快猜快猜!”老板两眼飞快地扫视着 众人,嚷嚷着怂恿更多的赌家。“快看,起盖了!”随着一声喊,瓶盖掀开,“呀,6 个!”人群一阵躁动,赢家含笑把自己连同他人的赌资一把撸走。输家不服输,满头是 汗地盯住又罩下去的瓶盖,拍下一叠票子外加一只精工牌手表。此刻有精明者自以为瞅 准瓶盖罩下去时贝壳的个数,大叫着:“5个!”拍下1000元。在场的人死死盯着那个 罩住财运的瓶盖,全部屏住了呼吸。结果一揭瓶盖,下注的两人立即呆若木鸡,两个贝 壳如两只眼睛讥讽地看着他俩。方凳上的钱物全归了老板。“我还要赌!”输红了眼的 输家又摘下手上的戒指。老板捏住瓶盖的手飞快地在贝壳之间穿梭滑动,造成眼花缭乱 目不暇接的效果。“几个?几个?”瓶盖骤然停下,“8个!”一输再输的输家声音发 哑。这时,我已经按捺不住,掏出已在裤兜内捏出了汗的手朝凳上一拍,说:“6个!” 我早被这种原始得毫无技巧可言的赌局撩拨得浑身热燥。此时的我绝非彼时的我,那种 渴望冒险的遗传基因此时在我身上充分体现出来。我想当年外公那生死一赌,也一定基 于这最初的冲动。正当我拍下500元之际,就听见身后又有人喊:“我赌3000!”声音 有点耳熟,一挪头,竟是璞,璞朝我顽皮地眨眨眼皮。老板看见璞,笑道:“璞老弟, 你这赌石的手何必要来抢我的生意呢?”璞抬脸打了个唿哨,笑道:“老三,我是在给 你捧场咧……”?不等璞的话音落地,老板马上说:“不赌了不赌了,我要回家吃饭。” 说罢一眨眼把贝壳全装到裤兜里。 赌局散了,璞把我的钱递给我,说:“真看不出,你也好赌,不过这种玩意儿沾不 得。”我笑笑没作声,心里颇感遗憾。这时看见建国在一旁冷冷地注视着我,我走过去, 他满脸不悦地说:“你以前也赌?”我被他的表情激恼,做出无所谓的样子说是啊,我 天生一个赌徒。建国一把揪住我站到一旁,低声咆哮道:“我不允许你这样做!”我毫 不示弱,龇牙咧嘴地回答道:“凭什么教训人,你没这个权力!”“我有这个权力!” 他停下来喘了口气。我以为他会说他花钱雇我来的,当然有这个权力。可是,他说的是 “我爱你……”他示威似地摇晃着我的肩,我感受着他的力量的同时感觉到心理上的防 线出现了危机。 小车继续前进,10来分钟就过了国界。璞说他几乎每隔3天出一趟国,“现在各位 都是外宾了,在老缅眼里,各位类似去中国旅游的老美老英。”璞觉出车内的沉闷,讲 两句笑话想调节一下气氛。但是,建国不领情,避开我的目侧脸望着窗外。我也懒得搭 腔,他忘不了他是建国,难道我就应该忘掉自己是紫玉。紫玉不是靠卖笑为生的青楼女, 不想处处讨得男人的欢心。璞仍不罢休,又无话找话,说:“小姐不用失望,如果想豪 赌,我可以带你去一个地方。”话说到这里就断了,显然在卖关子。以我的聪明,已猜 到是什么赌局,便说:“是赌石。”这两个字早嵌进我的记忆,而且巴不得璞带我去那 个地方。璞很高兴我的一点即通,说:“对对对,你随身就带了块好赌货。见过赌石?” 我摇摇头,说:“你是赌石里手,快快讲来听听。”我有意让自己的笑声鸽子似地在车 内飞翔,企图激一激建国。然而未能奏效,建国还是保持原有的姿势,木雕一般。璞说: “我哪敢赌石,一是没那个胆二是没那份财,他们说的是玩笑话。赌石不是一般的赌, 打个比方吧,赌钱赌物好比饮茶。而赌石好比喝酒,而且是烈性酒。那解石的刀一刀下 去,咔嚓一声,要么平地暴富要么倾家荡产……”听到这里,我的心揪了起来,正一点 一点咀嚼出外公顷刻间由富变穷的绝望与惨痛。看见我急剧变化的表情,璞更加来劲儿, 说:“赌石是赌玉石的毛料,其实你们汉人老早以前就有赌石了,春秋时楚国的卞和不 就是为了那块著名的和氏璧赌掉了两只脚么。那和氏璧是软玉,而老缅赌的硬玉,是翡 翠。你那块石头像是缅甸老场区的石头……”璞说一句两句难以讲清,等逛完商业街再 接着讲。说着车即停稳。 缅甸境内的商业街专卖玉石工艺品,铺面不同,价格不同,老板国籍不同,玉石产 地不同。总之,翡翠玛瑙琳琅满目,软玉硬玉真假莫辨。逛了两个小店我就不打算再往 前走了,我惦记着那神奇的赌石。我拉住建国的手说想去看赌石,我知道这个时候跟他 赌气是犯傻。建国问璞赌场在哪里,璞回答在不远的村寨里,逢上有石头才能赌。“去 不去?”建国反过来征求我的意见,我发觉他脸上的冷漠正在减褪。“去!”我欢喜雀 跃着冷不防在他腮帮上啄了一口,这半真半假的浪漫之举闹红了建国的脸。璞吹了声唿 哨,说:“我没看见,我什么也没看见。” 璞说的村寨掩在凤尾竹与棕榈树的浓荫里,红色的土路褐色的房舍与湛蓝的天空亮 丽的绿色植被构成颇带异国情调的画面。“赌场为什么设在这里?”我问璞,难以看出 这不起眼的农户中能摆设下气贯长虹的擂台。璞笑道:“因为最有名的切石大王住在这 里。”不等我再问下一句,璞自顾自地讲起来。这是一个口头流传的故事,它竟有无考 证价值,不得而知。但是,它像药引或者佐餐酒那般,慢慢诱人进入神奇虚幻的境界。 璞说,

Search


Sha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