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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那天,他们从城里回来,江涛高高兴兴地跑回家去,给父亲和母亲报喜。运涛一个人唱 着小曲儿走在后头,一走上房后头那条小道,看见春兰一个人坐在瓜园里小窝铺上做针线。 运涛向周围望了望,看没有老驴头,才抬起脚走进去。春兰一看见运涛,脸上一下子笑出 来,扬起手儿招他:“运涛,来!” 运涛走进瓜地,问:“干吗?” 春兰说:“天道热,不想吃个瓜?” 运涛说:“早想吃哩!” 春兰翘起脚从窝铺上跳下来,翻开一蒲笼密密的瓜秧,摘出个细溜长的柳条青花皮小甜 瓜。说:“早就熟了,你不来我就不敢捅它,一捅就要掉下把儿,我用瓜秧把它盖上,专等 你来吃。”说着,啪唧打开,露出金黄金黄的瓤,红籽儿,真鲜!递给运涛手里。春兰问: “吃着怎么样?” 运涛说:“好,细蜜蜜甜!怎么没叫别人吃了去?” 春兰笑了说:“嘿!除了你,谁配吃它。” 运涛问:“这是什么瓜?我没吃过。” 春兰说:“这叫金瓜,还是忠大叔从关东带回来的籽儿,给我爹的。”她又坐在窝铺上 说:“上来,咱们说会工作上的话儿!” 运涛身子一耸,坐上窝铺,靠在被叠子上。 春兰问:“你又进城来?” 运涛说:“唔!” 春兰又问:“贾老师说什么来?” 运涛说:“他说,咱们不能老是宣传,还要组织。象你吧,就该秘密组织妇女协会。还 批评了咱们。” 春兰问:“批评什么来?” 运涛说:“批评咱们太特殊。” 春兰说:“什么叫那个?” 运涛说:“象你吧,就不该把革命字儿绣在大襟上,走进人群里。” 春兰翘起嘴唇说:“嘿!这样宣传还不好吗?” 运涛说:“好是好。贾老师说,不要忘记,咱们周围敌人是很多的!”说着,他把肩膀 靠在春兰肩膀上。春兰回过头来,睁起又黑又大的眼睛,静谧谧地看着运涛。青年少女到了 这刻上,会感到人生无边的幸福。做起活来,不再孤单。睡起觉来,象有个人儿在陪伴。她 的眼睛,成天价笑啊,笑啊,合不拢嘴儿地笑。她的心情,象万里星空里悬着一轮圆大的月 亮,窥探着世界上的一切,觉得什么都是美好的。当她一个人在小窝铺上做着活的时候,把 身子靠在窝铺柱上,仰起头来想:革命成功了,乡村里的黑暗势力都打倒。那时她和运涛也 该成了一家子人了。就可自由自在地在梨园里说着话儿剪枝、拿虫……黎明的时候,两人早 早起来,趁着凉爽,听着树上的鸟叫,弯下腰割麦子……不,那就得在夜晚,灯亮底下,把 镰头磨快。她在一边撩着水儿,运涛两手拿起镰刀,在石头上噌噌地磨着。还想到:象今天 一样,在小门前头点上瓜,搭个小窝铺,看瓜园……她也想过,当他们生下第一个娃子的时 候,两位老母亲和两位老父亲,一定高兴得不得了。不,还有忠大叔,他一定抱起胖娃子, 笑着亲个嘴儿…… mpanel(1); 运涛也有无限的希望:他倒不想和春兰的事。他觉得春兰应该就是他的人儿,别人一定 娶不了她去。他想革命成功了,一家人……不,还有忠大伯他们,不再受人压迫、受人剥削 了。在他的思想上,认为那些贪官污吏、土豪劣绅们,杀头的杀头,关监狱的关监狱。不, 在判罪以前,一定要算清村公所的帐目,算清千里堤上多少年的老帐。也想到象贾老师说 的,工人、农民掌握了政权。那时候他也许在村公所里走来走去,在区里、在县上做起工作 来。他想,那时就要出现“一片光明”,农民们有理的事,就可以光明磊落的打赢了官司。 运涛一面想着,心里快乐起来,两只眼珠,看着湛蓝的天上老半天。他说:“春兰!我 看看你的手。” 春兰回过头来问:“你看俺手儿干吗?” 运涛说:“我早就看见你的两只手,细溜儿长的手指。就没敢捅过,连看也不敢正眼看 一下。” 春兰抿着嘴儿笑,说:“俺晨挑菜,夜看瓜。春种谷,夏收麻。长着什么好手呢?给 你,看个够!”一下子把手伸给他。 当运涛要握起春兰的手的时候,春兰一阵羞红扑在脸颊上,运涛的两只手也打着抖缩回 去。两个人坐在小窝铺上说话答理,说不完心里话。 冯老兰早就看上春兰。在乡村里,谁家姑娘要是出了名的好看,他就象猪八戒一样,喷 着鼻子,闻着香味儿找了来。这老家伙,从表面上看,是个“古板”的老头子,过着最吝啬 的生活。实际上他是个老色鬼,为了得到他喜欢的姑娘,不惜花费很多很多的银钱。这天, 他知道运涛进了城,春兰家里人口也不多,看了个空儿,一个人提上条大烟袋,假装买瓜寻 了来。一出高粱地,听得运涛和春兰在窝铺上响亮的说笑声,又慑悄悄地退回去。一拐墙 角,看见春兰她大娘抱着孩子玩儿。他摇了摇头,酸眉苦脸地指了指小窝铺,抿着嘴笑着窜 走了。春兰她大娘,是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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