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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节
大概晚上9 点,天空忽然下起绵绵细雨,童妮看看身边为自己撑伞的刘围,心
里很是过意不去,便说:“你先回家吧,道不远,我自己能够回去。”
“那哪行啊?”刘围有些急了,“天这么黑,又下着雨,路上连个人影都没有,
你一个人多不安全啊。”
童妮听他这么一说,心下暖烘烘的:“阿新还要麻烦你照顾。”
“你放心吧,他住我那儿,刚好跟我搭个伴,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会麻烦?”
“我弟这个人你别看在陌生人面前挺腼腆的,一旦熟起来,那说起话就没完没
了,我怕他会打扰你。”
“其实我也是个话篓子,我们在一起投缘得很。”刘围高兴地说。
童妮看他这个样子,便也不说什么,只是低头微微地叹气。中午童新来到姐姐
的公寓,觉得房子太小,而且和姐姐住在一起不方便,提出想和姐夫住。刚好刘围
的房子是一套三居室,听到小舅子说出这样的要求,乐意得不得了,急忙将姐弟俩
迎进自己的家。童妮要回家时,弟弟还不想让她走。还说什么反正以后结了婚还是
得住在一起。这句话让童妮窘了半天,幸亏刘围及时提出要送童妮回家,才算解了
围。
童妮看着身边刘围高大的身躯,脑中却浮现出另一个人的身影,姚洁走了,他
一个人还好吗?为什么总是想起他?头疼,她用手在自己的太阳穴上轻揉着。
“怎么了?”刘围关心地问。
“没什么,头有点疼,大概是刚才喝了点酒的缘故吧。”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不能喝。”
“没事,刚才你们也是高兴,我休息一晚,明天就好了。”
“我帮你揉揉。”刘围的手抚上童妮的额头,缓缓地为她按摩。童妮没有拒绝,
乖巧地站在他身边,任他如此。“真想永远这样看着你。”他轻声说。
“你说什么?”
“我说我爱你。”
虽然早就料到刘围会有这一出,可没想来的这么快。童妮知道刘围对自己的感
情,她想过拒绝,可她的拒绝却加重了他的执着,而他的执着又加深了她的内疚。
和他不温不火也有一年多了,也该有个交代了。女人嘛,也该有个归宿了。难道一
直这样漂着,其实这样挺累的。
“我也喜欢你。”她轻声说。
“太好了。”刘围激动地抱住了她。多少次在梦里这样拥着她,今天终于成为
真实的一刻。他在心里暗暗地发誓:一定要让她幸福,这是他一辈子的事情。
童妮被他这样抱着,有点喘不过气,但她没有动弹。也许这样能使自己更快爱
上他,她这样想着,两只胳膊也上前轻轻环住了他的
腰......
许久,刘围才让童妮离开他的怀抱:“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家。”他伸出了
自己的右手。
“恩。”童妮笑望着他,将左手放在他的手心里,刘围轻轻地握住,生怕把她
弄疼了。
两个人默默地走着,好象突然之间没有了语言,谁也没再开口。
看到“福居公寓”的牌子,童妮松了一口气,回头笑着对刘围说:“好了,我
到了。”
“我送你上去。”刘围还想和她多呆一会。
“不用了,”童妮回身轻轻地给他一个拥抱,“趁现在雨不大,赶快回去吧。
替我照顾一下阿新。”
“没问题,再见。”刘围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
“再见。”看着刘围的身影消失在无尽的夜色里,童妮叹了口气,转身上了电
梯。
带着一丝沉重的心情,童妮走出了电梯。在从一楼到十五楼的短短半分钟之内,
她想了很多。答应刘围,她觉得自己是卤莽的、是欠妥的,也可以说是自暴自弃。
或许是酒精的作用,让自己作出了这个潦草的决定。然而她能怎样呢?拒绝吗?好
象是不可能的。她说不清自己在等什么,脑中闪过的那一个熟悉的身影,让她陶醉
片刻。她用力甩甩头,忘了吧。
事实还是把她拉向了他。当童妮看见白益沙在楼道里慢慢地来回走动时,她感
到心脏突然剧烈地跳动,想要离开,却怎么也迈不动步子。
益沙转身正好看见了她,黯淡的眸子瞬间闪出了光芒:“你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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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感觉他的靠近,童妮下意识地后退几步,即使如此,也能闻到他身上
淡淡的酒味,“你喝酒了?”
“是的,一瓶啤酒而已,没多少。”
童妮的心隐隐作痛:“我记得你以前是不喝酒的。”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益沙苦笑着,“以前我是自由的,想怎么样就
怎么样,想爱就想爱,想恨就恨;现在呢,婚姻的枷锁马上就要把我束缚,我要进
‘监狱’了。”
“你如果不想结婚可以和姚洁商量晚点办,她是那么爱你......”
“我不是不想结婚,我是不想和她结婚,”益沙一个大步逼近她,双手紧紧地
压在她的肩膀上,“我和她在一起已经在的够够的了。四年和一个没有感情的人谈
情说爱,我已经够了。”
童妮的肩膀被他压疼了,她抬眼直视着他:“可你已经答应她了。”
益沙放开她,无力地靠在墙上,嘴中喃喃:“为什么,为什么?”
童妮眼中无光,默默地看着他。
童妮的手机铃音打破了二人的沉寂,她拿起来看看显示,是刘围。
“喂?”
“妮,是我,围。”刘围在电话那头亲昵地呼唤着。
这样的称呼使童妮有些不适应,不过她没有拒绝,也许多来几次自己就习惯:
“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到家没,有没有被雨淋着?”
“我很好。你呢,到家没?”
“我也很好,刚进家门,就想想问问你。”
童妮心中一阵感动:“你有没有淋雨啊?”
“没有,我有伞。”刘围顿了顿,试探地问道,“你明天有空吗?”
“什么事?”
“明天我换休,我想带你和阿新到处去转转,玩玩。”
童妮想都没想,就回答道:“好啊,要不明天早上你来接我。”
“太好了!”刘围的声音显得非常兴奋,“明天早上8 点怎么样?”
“好的。”
“那就这样,你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童妮轻轻说了一声,合上手机,若有所思地看着机盖上显示的时间
:21:45
“谁给你打的电话?”益沙深沉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童妮被这突然一问惊着了,她抬头看看益沙,平静地回答道:“刘围,我的男
朋友。”
“男朋友?”益沙得意地说,“别骗了,凤雨已经把一切都告诉我了,他只不
过是你找的一个让你弟弟安心读书的理由,这是一个骗局,你根本不爱他。”益沙
激动地拉住她的手。
“也许昨天不爱,但从今天我准备爱。”
益沙松开拉着的手,茫然地望着空白的墙面,低低地问:“为什么会是这样?”
童妮叹了口气,说:“我也不能总这样一个人单身过下去,这样真的好累,我
想找个伴。再说,我欠他的情,也应该还他了,他对我实在是......我不能再负他
了。”
“可你并不爱他。”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童妮淡淡地笑了,“他对我好,我对他好,这些就够
了。你和小洁不也一样吗?对她好点吧。”
又是姚洁,益沙感到心痛:“难道是我上辈子欠她了?”
“也许吧。我该回去了。”童妮转身绕过他。
“小妮!”益沙在她的身后忘情地喊着。
她不由自主地站定,拼命掩着即将流出的泪水,轻声问:“还有事吗?”
千言万语不知从何提及,默然半天,只汇成淡淡的两个字:“晚安。”
夹杂着失望和庆幸,童妮匆匆打开房门,快速拐了进去,她决不允许自己的泪
水在这个人面前滑落。
益沙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心内五味剧翻,不知是什么滋味......
益沙回头却发现白羽成站在他的身后,心里紧张,不知道父亲刚才看见了什么
:“爸,我......”
“不要说了,自己的事情还是自己解决吧。”白羽成摆摆手,说,“刚才你妈
来电话了。”
益沙感到一丝不祥的气氛:“她说什么了?”
“唉----- ”白羽成叹了口气,将电话内容说了出来......
早上7 :30。童妮洗漱完毕,在柜子里找了一件淡兰色连衣裙穿上,准备先出
去找个地方吃东西,等着刘围来接她。路过镜子时,才发现自己是那样的憔悴,脸
色是那样的难看。急忙擦点面油和眼霜加以掩饰,涂抹了半天,总算不那么明显了,
黑眼圈基本上已经看不到了。再看看自己,确定可以出去了,才拎上包,满意地出
门了。
出了门,凤雨和谨非站在益沙家门口低声说着什么,看见她过来,急忙住了口,
童妮心里感到不安。不过她还是笑着走上去和他们打招呼:“早啊!”
“早。”二人连声应道。
“你们这是......”看见益沙背着个大包从里面走出来,童妮没有再问下去,
她已经知道了。
益沙抬眼看到她,惊了一下,勉强笑了笑,又低下头去。
谨非走过去,关心地问道:“东西多不多,用不用我帮忙?”
益沙摇摇头:“我可以的。”又冲里面喊道,“爸,快点,要不赶不上飞机。”
谨非拍拍他的肩膀,说:“到了那儿就赶快和小洁把事儿办了。”
“恩。”益沙点点头,“你放心,我会尽快回来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其实我还希望你在那边多呆几天呢。把婚事办了,顺便再
渡渡蜜月。万一姚叔真的......你们不是还得忙一阵吗?”
“是啊。”益沙无奈地答道,“这边的事情你就多费心了。”
“没问题。”谨非爽快地答应了。
童妮把凤雨拉到一边,悄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谨非给我说,昨天晚上益沙他妈突然来电话,说姚洁她爸快不行了,让他赶
快过去把两个人的事办了,让她爸安心地走。不然,就是死不瞑目啊。”
童妮听完,只是莫名地感伤,机械式地点点头:“其实他们早就该办事了。”
凤雨见她脸色不对,关心地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童妮极力掩饰。
“是不是有点感伤?”凤雨一语中的。
童妮本能地点点头,而后才反应过来,急忙说道:“谁说的,我是替他们高兴。”
说着,快步走到益沙面前,笑着说,“恭喜你们终成眷属,回来记得给我发喜糖。”
益沙被她这么一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想想她说也是实话,也只得点头,
连声说“谢谢”。
说话间,白羽成已经出来了,锁了门,推推儿子:“走吧。”
益沙无奈地跟着谨非和凤雨道别,然后跟着父亲走向电梯。不过他似乎没有父
亲走得那么快,时不时朝身后看去,眼睛落在童妮身上,好象在等她说什么。
童妮张张嘴巴,好几次想说些什么,看看身边的谨非和凤雨,还是没有说出来。
带着失望和遗憾,益沙赌气似的走进了电梯。然而就在电梯关门的那一刹那,
他看见了一双不舍的泪眼,那仿佛是一道强烈的电光刺进他的心......
凤雨看到童妮这个样子,心里也是难过,想着以前自己所谓的“帮忙”,还是
让他们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谨非曾经说过,有些东西是不能改变的。这,或许就是
命。凤雨突然笑了:自己什么时候开始相信命运了?
“凤雨,快点,法院快开庭了。”谨非催促着。
“来了。”凤雨不耐烦地应了一句,但脚步并没有移动。
童妮抹干眼泪,问道:“你们去法院干什么?”
“你还不知道吧,李叔被他的那个前妻给告了!”
童妮惊奇地回头看看李绍渊住的那个房子,感到不解:“为什么要告他?我听
莲姨说当初他们离婚的时候,李叔可是把所有财产都给那个女人了。现在还来争什
么?”
“争什么?争儿子的抚养权呗。”凤雨没好气地说。
“李叔不给?”
“他肯定是不会给的。不过,”凤雨有些不确定,“法院最后咋判就不得而知
了。”
“莲姨也去了?”
“恩。”凤雨点头道,“她和李叔昨天晚上就去了。我和谨非今天没事,也准
备去看看,毕竟邻居这么久,也许到时候还能帮上什么忙呢。”
“说的也是。”童妮想了想,说,“要不我和你们一起去吧。”
“你不是今天要陪你弟吗?”
“有刘围呢,他们哥俩玩得好着呢。”
谨非见凤雨半天没有过来,只得走过去,拉拉她的衣服:“走了。”
凤雨转头笑着对他说:“童妮也想一起去。”
“这------”谨非有些犹豫了。
童妮好象看出他的心思,笑着说:“怎么,是不是嫌我当了你们俩的电灯泡?”
“童妮,别胡说。”凤雨嗔怪道。
“哪里哪里。”谨非窘得脸通红。
当法官的木捶稳稳地落在小案板上,那一声不大的“咚” 令李绍渊的心
沉到了井底。也使坐在下面的凤雨三人感到不可思议。谁能想到那个和父亲同甘共
苦了十几年的儿子居然在最关键的时候倒戈在母亲那边。底下的看官也在下面暗暗
为这个可怜的父亲抱不平,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金钱大于一切,王麦莎得意地笑
了。领着儿子骄傲地走出了法庭。李绍渊看着母子二人远去的身影,唇齿微动,似
乎要说些什么,可终究没有发出声音。这就是他尊重儿子选择的结果。他无力地瘫
坐在椅子上。
“李大哥,审判已经结束了,该走了。”窦淑莲走上去拉着他,李绍渊回过神
看看她,轻轻点点头,起身由她拉着向外走去。凤雨、谨非、童妮三人跟在后头,
谁也不说话。
法院大门外--
“你们先去忙自己的吧,我陪李大哥回家。”窦淑莲嘱咐三人说。
“我开车送你们回去吧,”谨非说,“反正今天我也没什么事。”
“不用了,我们自己坐出租。”
凤雨走上前,说:“真不好意思,我们今天来也没帮上什么忙。”
“你们能来就不错了。”沉默了许久的李绍渊终于开口说话了,声音苍白而无
力,“也是没办法,毕竟是孩子自己的选择。”
童妮感到不解:“您为什么不向法院提出要求,我相信法律应该是向着您的。”
“孩子大了,应该有自己的选择了。”李绍渊望向天空,叹了口气。
看着两个老人互相搀扶着向家挪动的脚步,三个年轻人心里都是一阵难过,却
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在那儿傻站着。
童妮的手机铃声打破了暂时的宁静,一看,原来是刘围,她深吸一口气,接起
了电话。
“喂,是我......已经结束了......好的,我在那里等你。”
挂上手机,童妮转头对谨非和凤雨说:“刘围约我了,我得马上过去,晚上见。”
“再见。”谨非没有说话,只是望着天空出神。只有凤雨礼貌地说了一句。
看着童妮的离去,凤雨有些期待地看着谨非,在等待他说些什么。可谨非的思
绪似乎还沉浸在刚才那场不公平的官司当中,没有注意到身旁的人。
“喂。”凤雨走到他耳边喊了一声。
“啊?”谨非惊了一下,揉揉耳朵,“什么事?”见凤雨没有说话,只是奇怪
地看着他,转而却发现身边少了一个人,“童妮呢?”
“人家早走了,你不会现在才发现吧。”
“她干什么去了?”
“刘围约她。”凤雨叹口气,继续说,“看来她真的准备这样下去?”
谨非拍拍她的肩膀,笑着说:“别担心,其实刘围挺好的,他们在一起非常合
适,就像益沙和姚洁。”
“合适?”凤雨冷笑一声,“他们真的合适?”
谨非没有接话,眼睛朝向四周,一副无奈的表情。过了一会,才用些许哀求的
语气,问道:“我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能不能不谈他们的事情,有点杞人忧天的味
道,反正我们也管不了。”
凤雨想想,也是这个道理:“那我们谈什么?”
“我现在什么也不想说。凤雨,能陪我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一会吗?”谨非认真
地看着凤雨,眼中闪动着令人无法抗拒的温柔。
凤雨心中微微一动:“去哪儿?”
谨非想了想,说:“先上车吧,走到那儿算那儿。”
凤雨没有说话,只是顺从般的跟着他上了车。
“自在小店”------
“你怎么又带我来这儿?现在可不到吃饭的时间。”虽然嘴上这么说,可语气
并没有太多责备的意思。
“谁说只有吃饭的时候才能到这里来?”谨非拉着她在一个靠窗的地方坐了下
来,“你可以把这里当成一个茶馆,一个咖啡馆,而且这里的咖啡绝对便宜。”
“看来你对这个地方情有独钟,经常来吧?”
“恩,”谨非认真地点点头,“我是喜欢这里,这里安静。”
凤雨扬起笑脸:“其实我也喜欢这里。”
谨非看见她的笑容,怔了一下。虽然这个笑容不是特别美丽,但却是那样的舒
服,让自己一时移不开眼。
凤雨见他这样看着自己,顿觉不好意思,脸蛋红了大半,连忙低下头去,轻声
问:“你看着我干什么?”
“对......对不起。”谨非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急忙道歉。
凤雨对这个答案是有些失望的,她不知道自己在期许什么。叹口气,招呼服务
员要了一杯凉茶,细细品着,却觉得与白开水无异,找不到应有的清香。到底是茶
味还是心境,她不愿深究。
抬起头,却对上谨非关切的眼神,心下微微有了一丝暖意。
“想什么呢?”他问。
“没什么。”她掩饰着自己。
“是不是在想今天法庭的事?”
凤雨觉得他表情异样:“你有话和我说吗?”
谨非沉思一阵,问道:“你觉得李叔他儿子今天的选择怎么样?”
“其实这件事不能从一个方面简单地看。”凤雨顿了顿,继续说,“如果从情
感和伦理方面讲,他的确应该选择父亲,毕竟是含辛茹苦地把他带大的人;可是从
物质享受方面讲,他选择母亲似乎也是对的。母亲是富人能给他很多东西,而且还
能得到失去多年的母爱,也许这也是他最想要的。你觉得的呢?”
谨非笑笑,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继续问道:“如果你是他,你会怎么做?”
凤雨微微一想,摇摇头,说:“我没有他的经历,所以我也不知道我碰到这种
事情会如何。不过,按照我现在的思维方式,我觉得我应该选择父亲。”
“那你不希望得到母爱吗?”
凤雨愤愤地说:“既然她当初能够不顾一切的离开,说明她和我们已经恩断义
绝了,她就已经不是我的母亲,她的母爱我不会要。”
“可她爱你。”谨非意味深长地说。
凤雨一直觉得谨非今天怪怪的,一副话里有话的样子。她坐直了身子,警惕地
问道:“陈谨非,你把我带到这里到底想说什么?”
谨非抬眼看看她,张张口,却还是没说。
“你到底说不说?”凤雨有些不耐烦地问道,“再不说我就走了。”说着起身
回头欲走,突然胳臂被人拽出。她知道是谁,却没有理他。
过了许久,只听身后男人低沉的声音:“表姑夫下个月要来这里。”
凤雨愣了一下,随即冷冷地说:“他来不来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是专门来看你的。”
凤雨转身看着他,缓缓地吐出三个字:“我不见。”
“为什么?他是你的父亲,他爱你。”谨非急切地说。
凤雨冷笑一声:“父亲?他尽过父亲的责任吗?从小到大,我们见面的次数屈
指可数。在我眼里,他只是一个陌生人。只不过和我有一些血缘关系而已。”
“不管怎样,你还是叫他爸爸。这说明在你心里你还是承认他的。”
“我以前和你说过,‘爸爸’这两个字在我的词典里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
通的代号,和你陈谨非的名字差不多,甚至还不如你的名字,因为至少你还是我的
朋友。”
“那你为什么不直呼他的名字?”
“我这样尊重地叫他,不是为了所谓的血缘,而是为了一个人。”
“什么人?”
“我妈妈,因为妈妈爱他。”凤雨认真地说,“虽然妈妈对离婚这件事表现得
很平静,没有吵没有闹,仿佛已经预知这个结果,甚至在告诉我的时候都表现得异
常平静,好象是在跟我说一件普通的小事。可我仍然感受得到她的难过,虽然她只
是在夜里哭,而且声音很小,但我能听见。”凤雨说着便忍不住落了泪。
谨非有些不忍:“那你恨他吗?”
凤雨苦笑:“说不恨你信吗?可我答应过妈妈,不能恨他。所以我只有冷淡地
对他,尽量不要和他见面。我曾经也学着去接受他,可我管不住自己的心。”
“那你不需要父爱吗?”
“父爱?”凤雨茫然地看着他,“好陌生的字眼,估计我一辈子也感受不到。”
谨非的声音略有些激动:“只要你愿意,它就在你身边。”
凤雨摇摇头,声音冰冷得可以浇灭壁炉里的烈火:“可我不愿意。”
“李叔的儿子可以接受妈妈,你为什么不能接受爸爸?”
“因为我的经历不能让我接受。”
“那你见不见他?”
“还是不见了吧,我怕见了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会和他吵架。”
“可你在台湾那几天不是和他处得不错呀。”
凤雨叹了口气,说:“上次是上次,你知道压制着自己的感情和一个讨厌的人
说话是多么难受吗?”
“那你让我怎么和他说呢?”谨非为难地看着她。
“那是你自己的事。”凤雨将杯中最后一口茶水喝完,“我还有事,先走了。”
“凤雨,凤雨。”谨非准备叫住她,可人已经出门了。
谨非正要追出去,却被身后的人按住了肩膀:“算了,由她吧。”
谨非觉得声音熟悉,转过头看着来人,惊喜地叫道:“姑夫,你什么时候来的?”
“今天早上来的,中午就到这儿了。”孙幕亭在他对面坐下。
谨非也重新坐了下来,问道:“不是说要下个月才来吗?”
“是这样的,昨天有个合作伙伴约我到大陆来谈生意,所以就提前来了。”孙
幕亭解释道。
“哦。”谨非对这个答案有些不满意,他希望姑夫到来的目的是单纯的、直接
的。一个父亲来到这里应该是看女儿的,应该是来赎罪的,可是实际并非如此。
“当然也是为了小雨。”孙幕亭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补充道。
“姑妈怎么没来?”
“她还要收拾收拾,大概下个月才能来。”孙幕亭解释道。
“哦。”谨非忽然想起什么,问道,“那你们都来了,丽雯怎么办?”
“她也要来。”
“什么,她也要来?”谨非吃惊地问。
“是啊,她马上就要大学毕业了,想来内陆发展。”孙幕亭意味深长地看着谨
非,却见他心不在焉地望着窗外,“你在看什么呢?”
“没,没什么。你们都回来了,那台湾的产业怎么办?”
“我都交给秘书了,遇到什么问题,他会自行解决,我定期去看看就可以了。”
“哦。”谨非还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孙幕亭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小雨不知道这店是我开的吧?”
“我没跟她说,要告诉她吗?”谨非问。
孙幕亭摇摇头:“先不要告诉她,也不要和她见面,等你姑妈来了,我们夫妻
商量商量再说。”
谨非不解:“姑妈好象特别关心凤雨,好象还超过了丽雯,到底为什么啊?”
“这个嘛,”孙幕亭思索一阵说,“大概她认为我亏欠母女俩太多了,替我弥
补吧。”
谨非有些不相信,一脸的疑惑。
孙幕亭拍着他的肩膀,说:“好了,别瞎想了。我听说你最近忙得很,赶快忙
完,等到小雯来了,你可得给我好好陪陪她。她来可都是为了你啊。”
“哦,我知道了。”谨非有些不满地说。
孙幕亭却没觉察到什么,继续说:“其实我和你姑妈一直希望你和丽雯......
你也知道。算了,不说了,你们还年轻,有的是时间,不着急。”他笑了笑,转身
离开了。
谨非坐在凳子上,呆呆地望着眼前的茶杯,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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