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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雪晴一早乘出租车来到小孟的住处,她站在门前犹豫了半天,刚要伸手按门铃,
公寓的门却忽然打开了,从里边走出一个窈窕的人影。是小孟。她手里提了个保温
筒,像要出门打豆浆。看到雪晴,小孟并没有感到吃惊。两人默立了一会儿,雪晴
打破了沉默。“这么早?”话一出口,雪晴自己也很意外。终于见到她和苏护之间
的那个人,见面第一句话竟然这么家常。
“待会儿小羊要上课。小羊就是――”
“我知道。”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了。
“我陪你走走?”雪晴友好的态度让小孟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
两人在晨曦中缓缓地走在安静的街道上。早起运动的人们从她们身边纷纷擦肩
而过,没人认出她俩就是昨晚让全城骚动的名女人。她俩都想说点什么,却谁也没
开口,只是往前走,偶尔偷偷看一眼对方。
来到早餐店,两人找了一个靠墙的角落面对面坐下,叫了两碗豆浆。小孟轻啜
着豆浆,雪晴却没动一匙。
“怎么不喝呢?”
“我喝不下。”
小孟放下汤匙,注视着雪晴:“你还在生气?”
“没事……说起来,我还应该谢谢你咧。”
“谢我什么?谢我让你早点认清楚苏护的真面目?谢我没有让你跌入他的陷阱
里!”
雪晴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微微点头。
小孟笑笑,好一会儿才开口:“其实我一直很忌妒你……苏护一直受着你,从
他第一眼见到你,他对你的爱情就从来没有削减过,而是越来越强……”
“你不必说这些。”在雪晴听来,小孟似乎在讽刺她。
小孟一下子提高了声音:“我是说真的。”客人都瞧着她俩。小孟却浑然不觉,
继续述说:“他一直爱着你,即使跟我在一起的那段时间里……我常常想,如果七
年前那天晚上,他没有喝醉,也许我们就不会有那段甜蜜却短暂的时光,也就不会
有小羊了。”
“喝醉?‘”是的。他昨天记者会里没提,这是他为人厚道的地方。我和他,
其实是在酒店里认识的。他之前来过两三次,都是跟他的一群朋友来,好像是他以
前在福利院认识的人。我对他有点印象,因为他很特别,话不多,喝醉了也不会毛
手毛脚。这种客人不多,你知道。里头就只有他和李……李辉是大学生。李辉那人
特闹,老出些怪点子整我们这些小姐,和他比起来,苏护就温柔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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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对他有好感?”
小孟摇摇头继续说道:“也说不上。我虽然对他有点印象,但总是模模糊糊。
一直到七年前有天晚上――你和方汉声两个人正式公开恋情的那天晚上。”
雪晴微微一震。
“那天晚上,他喝得很醉,跟着那群朋友来,说话声音特别响,他搂着我、抱
着我、一直不肯松手。我心里还真有点害怕,因为我知道他不是这样的人,忽然这
么疯,心里头肯定有事……”
小孟整个人似乎都沉浸在回忆里,雪晴也听得怔住了。
“他那群朋友一直鼓动他,要他带我出场,还抢着帮他付账。于是,他带着我
离开,来到一家旅馆,我们就……事后,他忽然哭了起来。我很慌,那时候我虽然
才二十二岁,却算是见过一些世面的,可是,一个男人在我面前哭成个孩子样,我
还是头一回遇到。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拍着他的肩,安慰他。他哭了好久好久,
我问他为什么哭,他总不肯说……”
雪晴喃喃地问:“他哭了?”
“他哭了。哭得像个孩子。第二天一早,他醒过来,告诉我,他很穷,还是个
学生,没钱付给我。我说没关系,他朋友替他付过了。他听了,也没说什么,只哦
了一声。然后就坐在床边,发呆,那样子就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小孩。”
“所以……你爱上他了?”
小孟看着雪晴,眼里透出一种奇妙的光芒:“这种事只有我们女人才懂。我看
着他那副失神落魄的样子,就爱上了他。”
“你们在一起……前后将近半年?”
“刚开始在一起的时候,我们非常快乐,他心里头像是找到了一个寄托。不,
应该说是替代品。当我发现这个事实之后,我难过了好一阵子,但是后来想想,我
和他本来就是两个世界里的人,是命运把我们两个拘在一起,两个人能在一起多久,
都是上天注定的缘分,我们自己无能为力。况且,他虽然穷,待我却特别的温柔,
从小到大,一直没人这样对过我。所以,尽管我心里明白他终有一天要离开我,但
我总是对自己说:过一天算一天吧,也许会有奇迹发生。就在这样的心情下,我怀
了小羊……”小孟的脸色忽然黯淡下来,变得非常哀伤。
“你怀孕,他不高兴?”
“对他而言,这样的结果并不是他想要的。有了小孩,就意味着他的责任更重
了,离你的距离也就越来越远了……我看出他的犹豫,我很生气,虽然我早就知道
他会有这样的反应,我还是很生气,我跟他吵,跟他闹,甚至寻死寻活,无非想把
他留下来。但我一切努力的结果只是把他越推越远而已。”
“做一个女人,真的好悲哀。”
“我只是比较命苦……现在我认命了。”
雪晴望着小孟,忽然有种想拥抱她的感觉。
“到最后,我认识到我已经留不住他,于是和他协议分手。他回到学校去,搞
我永远也没法搞懂的网络事业,我则把小羊带回老家,交给我母亲抚养,自己留在
城市里继续混世。一直到四年前,苏护的经济情况稍微好转,于是他要我把小羊接
回城里,要我好好照顾孩子。他按时来探望孩子,按月给我们生活费,从来不曾耽
误。”
“也许他是个好父亲。可是你呢?难道你心里没有一丝怨忿?”
“要说完全没有,那是骗人的。但时间是最好的医生,一转眼,五六年过去了,
小羊上幼儿园,过两年就要进小学。再深的怨,再多的恨,也都给时间磨光了吧。”
小孟看着远方的眼光,缓缓收回来,看向雪晴:“苏护从来没爱过我,他爱的始终
是你,不管是过去,还是未来。现在,我生命的重心全部在小羊身上,我所求的不
多,只想让小羊像其他孩子一样有个父亲。”
吃完早点,雪晴陪小孟回到公寓。她想看看小羊。
一进门,一个模样可爱的小男孩一溜烟地跑到她们面前。他长得那么像苏护,
雪晴一下子就喜欢上他了。她忍不住蹲下来友好地和他打招呼:“你就是小羊啊?
长得好漂亮。”
“阿姨也长得好漂亮。”雪晴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小羊好聪明。”转头对
小盂说:“有个孩子真好。”
“有什么好?调皮捣蛋,又爱哭,又爱闹,累死人了。”小盂用母亲特有的慈
爱眼光盯着小羊,笑着说。
“还说我?昨几夜里你一直哭一直哭,我都没说呢。”没想到自己的秘密竟然
给小羊抖了出来,小孟赶紧掩他的嘴:“小孩子家嘴那么碎,不准乱说。”
雪晴扶住小孟的肩,沉吟着说:“苏哥应该好好照顾你们母子俩。”
“你错了。”小孟猛地甩开雪晴的手,说:“我今天这样做,绝对不是要逼苏
护回到我的身边。若是强迫苏护和我在一起,那是你、我、苏护三个人通输。但要
是你,还有苏护肯接纳小羊,就是我们三个人通赢。”
雪晴看着小孟,她有点被这个女人弄糊涂了。
向茹一直坐在幽暗的客厅里。她彻夜未眠。卫卫起床,见到向茹,打趣她是不
是兴奋得睡不着了,被向茹瞪了回去。卫卫拉开窗帘,早晨的阳光一下子漫进来。
她忽然发现新大陆似的叫起来:“你那个冤家在外头。”向茹连忙伸头去看,停在
窗下的可不正是李辉的车,李辉坐在车里一口一口抽着烟。
“你们两个,一个在屋外守,一个在里头等,爱得这么辛苦!心里头不痛快就
光明正大走出去,当面锣对面鼓说个清楚嘛。”卫卫挤过来,一边看一边将向茹的
军。
向茹又瞪了卫卫一眼。卫卫讨了个没趣。
向茹犹豫了一会儿,拿起车钥匙和外套,从后门走了。
“唉,唉……门在这儿呢!”
“喊什么?我走后头。”向茹凶巴巴地说。
李辉坐在车里抽了一通烟,将手中烟头朝地下使劲一扔,打开车门,快步向雪
晴家门口走来。他鼓了鼓勇气,按下电铃。可为他开门的却是睡眼惺松的卫卫,向
茹早已不知去向。
向茹来到福利院,几个孩子正在门前扫地。见到她,亲热地喊她姐姐姐姐,又
问:“辉叔叔怎么没来!”向茹掩饰地说那个懒鬼还在睡觉。孩子们吵着要打电话
给他叫他起床。向茹看着天真热情的孩子,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玛丽亚听见闹声,出来迎接,她见向茹神色有异,便将孩子哄开去玩儿了。
向茹见到玛丽亚,眼泪终于忍不住扑籁籁地滴落下来。玛丽亚搂住向茹说:
“不要哭,你应该高兴才对,李辉不是回来了吗?”
“我不知道,我宁可他不要回来。”
“哎,你们这些孩子!你、李辉,还有苏护……”玛丽亚慈爱地叹了一口气,
牵起向茹的手,领着她向屋里走去。
向茹向玛丽亚哭诉了一番后,觉得发泄得差不多了,慢慢平静下来说道:“谢
谢你,玛丽亚。”
“不要客气,孩子。听你说了这么多,我只有一个感觉,你还是很爱李辉的。
可是你又怕掌握不住他,怕他不忠实,怕他又忽然从你面前消失。”向茹轻轻点头。
‘你的害怕其实就是一种爱。如果不爱,你就根本不会害怕失去他。李辉这个
孩子,我看他从小长大,他的个性,我再了解不过了。我对他很有信心。尽管他看
起来放荡不羁,但是月p 些都是他在演戏……“
“演戏!”向茹瞪大了双眼。
“对,李辉从小一无所有,他其实很害怕失去什么。看起来他总是一副无所谓
的样子,其实他是在掩饰自己心中的不安。相信我,孩子,李辉他是很在乎你的。”
“可是他现在又成了曹氏集团的继承人。我怕,我们两个人的距离会越拉越远。”
“你们都是需要爱的人。对你们两个来说,金钱是其次,爱情才是最重要的,
要不然,李辉也就不用跑到国外逃避,也不用拖到现在才开口叫曹先生一声父亲。
他比你更害怕背叛,懂吗?”
玛丽亚看看向茹发愣的神情,笑笑,起身走向窗边。几个孩子正躲在窗边偷看,
窗子忽然打开,孩子们吓了一跳,一哄而散。玛丽亚叫住其中一个叫小强的,在他
耳边说了几句什么,那孩子会意地点着头,继而奔去了。
李辉找到苏护,两个同病相怜的人自怨自艾了一阵,漫无目的的开着车在街上
闲逛。李辉的手机响了,他接听,随即面露大喜之色:“小强,怎么了?……真的
假的……好!好!谢谢!你太棒了,小强!”猛地挂掉手机:“向茹在福利院,我
们赶过去――往北!”车子一个回转,朝另一个方向急驰而去。
卫卫送走李辉后刚回到床上准备再睡一会儿,门铃又响起。卫卫气闷闷地坐起
来,气冲冲地走到大门前,猛地拉开门:“不是跟你说了,姐不在!你吵什么?”
门外却站着殷红和曹强,曹强手上还提着早餐。卫卫不好意思地闭上嘴。
他们刚刚从电视台录像回来,殷红伸着懒腰,一边指着曹强,一边向屋里走去
:“这是曹强,曹氏集团的少东、曹董事长的孙子,你认识吧?他说要给你送早餐,
我就带他来了。你们慢慢聊,我洗个澡还得到电视台盯剪呢。”说着走进了屋里。
客厅里只剩下卫卫和曹强。一天内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两人都不像从前那么从
容了,好像有些什么东西隔在中间。两人对坐,默默吃着早餐。都想找些话讲,却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还是卫卫先打破沉默,没话找话:“这几天很忙?”
“还好,就是爷爷的病比较让人担心。”
“爷爷他――曹先生的情况怎么样?”
“早上医生打过电话给我,说病情已经稳定下来。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还得在
特护病房里观察几天……对了,你待会儿有空吗,可以陪我去一趟医院吗……”
曹强的意思很明显,只是来得这么突然,卫卫没有一点准备,脸顿时红了起来,
她一反常态地扭妮起来:“我……我没问题啊,只是你爷爷他……他会不会觉得很
奇怪?”
“他见到你,一定会很开心的。”曹强猛然抛出这句话,不但卫卫有些不好意
思,连曹强也觉得尴尬。两人又是好一会儿沉默。
“对了――”卫卫想起件事:“我之所以能进电视台,又顺利地进入了节目部
工作,都是你在后头出的力吧?”
“我爷爷他和总经理两个人是留日的同学。”从昨天卫卫知道曹强是曹先生的
孙子以后,就料到这个答案。不过亲口听见曹强承认,还是觉得心里震动。
“谢谢。”
“不客气。”两个人竟然客套起来。
殷红出来看见两个人干坐着,打了几句岔,赶着回电视台剪辑去了。殷红一走,
更显得屋里空落落的,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无话可说。
“我一定会好好待你的。”曹强不知说什么好,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殷红赶回电视台,和小吴商量晚上节目的事情。殷红主张把后面两个专题去掉
肥曹强的专访挤进去,这样节目才有张力,小吴却担心这样做会让经理不高兴。这
时,节目部经理喊殷红,叫她到他办公室去一趟。经理看起来很严肃,丢下这句话
就走了。殷红和小吴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殷红走进经理办公室,经理冷冷地看着她说:‘你这两天的表现,包括对苏护
以及曹强的专访,总经理都看到了,他觉得你表现得相当杰出……总经理要我问你,
节目部副经理已经悬缺很久了,你有没有兴趣?“
“啊?”殷红满脑子都在想节目的事该怎么回复,听到这话,一怔,没明白过
来。
经理故意叹了一口气说:“我知道这消息对你来说,可能有些意外。不过,如
果真升你当副经理,也实在没什么道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连升两级……”
殷红一把抓住经理的衣领,露出渴求的眼神:“谁说没道理?我愿意!”
节目部经理这才展颜,面对殷红的无理,只有讨饶的份儿了:“好!你放开我,
我跟你开玩笑的,我升你就是了。”
殷红还是不依不饶。
张先刚一上班,就去找总经理。总经理见到张先,连忙站起来招呼他,又从抽
屉里拿出一个牛皮纸包,说:“这里头是五千块钱,你先拿去应应急。”张先看着
总经理突如其来的举动,笑容一下僵在当场,不知道怎么回事。
总经理叹了一口气说:“从现在开始,你不必来上班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总经理又叹了一口气:“你没事去惹曹家干吗呢?你大概不知道,工厂最近申
请了一笔贷款,正在银行里审核。昨天半夜,银行董助理打电话来,说曹氏集团的
人打电话给他,给他三条路走:一是驳回咱们工厂的贷款申请,二是把曹氏集团存
在银行的钱全部解约领走,至于第三条路……就是要你走路……他不明白曹氏集团
为什么要对付你,也没有多问。只说,曹氏集团的态度很坚决,一点回旋的余地都
没有……工厂最近的状况很不好,要是没这笔贷款,大家就不用再玩下去了。所以,
经过痛苦的考虑,我只好让你走路!”
张先始终阴着一张脸,冷冷地瞪着总经理,听完这番话,他反倒显得很冷静,
接过纸包说:“我了解,谢谢你。”
“我实在爱莫能助……在上海,谁也不愿意和曹家为敌啊。”
“上海这么大,总找得到曹家势力范围达不到的地方吧。”
“我要是你,上海我是不会待了。天津也没意思,那里曹氏集团的影响力还是
很大。哈尔滨也许有机会,就怕气候太冷。”
张先越听越气愤,忍不住开口截断总经理的话:“你放心,我不会离开上海的。
曹氏集团不给我活路,我也不会让他们好受!”
总经理看着他的背影,摇摇头,不觉又叹了一口气。
张先拎着纸包冲出工厂大门,厂门外的路旁,一群工人正在沿街修剪路树。工
人的手推车里,装了好些工具,有大剪子、镰刀。砍刀,甚至开山刀,一名工人正
拿着砍刀,狠狠地砍一截枝干。张先望着那些工具,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出来。
雪晴回到易富网办公室,沿路和同事打着招呼,直接向苏护办公室走去。
苏护的办公室里空无一人,她正迟疑,小刘匆忙奔进来:“副总,苏总到福利
院去了,他刚打过电话来交代,要是看到你,就跟他说一声,他马上赶回来。您稍
坐,我打电话给他。”
小刘正准备拨电话,却被雪晴一手按掉:“不必打了。我过去找他!”
雪晴出门上了一辆出租车,向福利院飞驰而去。这时,一辆早已候在楼下的出
租车紧随雪晴的车跟了上去。
福利院里,向茹在玛丽亚的房间里翻着桌上的圣经,嘴里哼着歌儿,看起来心
情好了许多。玛丽亚刚刚接了个电话出去了,临走还嘱咐向茹中午一定留下吃饭。
这时,有人敲门。向茹放下手中的书喊了声:“请进。”
门开了,一个小女孩手里拿着红玫瑰,摇摇摆摆走进来,嘴里头还唱着圣歌《
万福玛丽亚》。她的后面一个、两个、三个……小孩们一个接着一个走进门,每个
人手上都拿着一枝玫瑰花,嘴里齐唱着《万福玛丽亚》。
最后,是一个成年人,手里也拿着一束红玫瑰,嘴里唱着圣歌,走进门来。
是李辉!
刚才还为了他肝肠寸断,现在他就在眼前了。向茹又使起了性子。她不顾孩子
们天使般的歌声穿过人墙,向门外走去。李辉没有给她机会,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不要抛下我!小茹,你别走。让我们好好谈谈,小茹,再给我一个机会。”
“你放手!”向茹猛地推开李辉,李辉重心不稳跌在地上,发出激烈的声响。
第一个走进来的小女孩被这声响吓到,放声大哭了起来。
李辉起身,拍拍裤子上的灰尘,看了向茹一眼,没有责怪她,转身抱起女孩,
温柔地安慰她。
向茹不好就走,看着李辉温柔地对待女孩的一举一动,心里头忽然感到一阵暖
意。
“好吧,你要谈,我们就谈谈。”向茹总算点头。李辉喜出望外,苏护陪着玛
丽亚站在窗边,远眺着偌大庭园里李辉与向茹的谈判过程,玛丽亚一脸慈蔼,苏护
则是一脸疲惫。但两人的脸上,都不约而同挂着笑容。
两人谈得颇为激动,或者说,激烈。
“看来他们吵得很凶?”苏护说。
“吵吵也好,吵架也是一种沟通,把话讲开了,总比闷在心里好。”
吵开就有希望,这话让苏护感慨起自己的命运。
“那你呢?苏护?你吵开了没有!”
苏护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黯淡:“没有。也许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吵开了。”
“不要说这种丧气话,任何事情都会有转机的。”
远处的李辉与向茹两人不知是累了还是怎地,手势和肢体动作也不如先前夸张
了。这时李辉上前,想扶住向茹的肩膀,还是被向茹给甩开了。
玛丽亚见状,一边微笑,一边摇头:“我看你还是去帮帮李辉吧。”
苏护嗯了一声,走了过去。
樟树下面,李辉和向茹的争辩进行得如火如茶。
“就算先前都是误会好了,你出国只是为了躲避曹先生的纠缠,没有当面跟我
提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信没有收到是我自己粗心大意。但是,现在你可是堂堂跨
国企业曹氏集团的接班人,而我呢,不过是一个再也平凡不过的室内设计师,我们
的生活圈子天差地别,根本不适合在一起的。”
“昨天晚上,我之所以承认父子关系,只不过为了安抚曹先生,好稳定他的病
情,我压根儿没想到要继承曹家的财产。况且即便真有其事,为了你,我也可以放
弃一切。不管曹氏集团的财产有多少,我都不屑一顾!”李辉心里发急,声音不免
大了些。
但是李辉的豪言壮语的确让向茹有些心动,转头瞟了他一眼,嘴里却仍然不依
不饶:“哼,漂亮话谁都会说,事到临头,谁都不知道会怎么样。”
“你这是逼我死给你看是不是?”李辉一下气结了,语无伦次。
“这是你的话,我可没这么说。”
“你是没说过一句,可话里头全是这个意思!”
“你诬赖我!”
“我诬赖你?跟你们女人辩论真是有意思,不管多有理,最后一定输!”
“你们男人才奇怪!自己说不出个道理,就往别人头上赖!”
两个人像小孩斗嘴一样地吵个不停。
苏护走了过来,叫他们去吃饭。
李辉没好气地说:“你没瞧见吗?正忙着呢,没空!”
“就算要吵,也得等吃过饭再吵啊,吃饱了饭更有力气。”
三人闹成一堆。
这时,一个甜美的声音响起来:“阿茹,给他们一个机会吧。”
是雪晴!
苏护与向茹同时喜出望外!向茹像看到救兵一样,冲上前抱住雪晴。
苏护一时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李辉拍拍他的肩:“太好了,轮到你跟女人辩论了,祝你愉快!”
“给我闭嘴!”苏护狠狠地瞪着李辉,转向雪晴说:“我找了你一上午。”
“我知道。”雪晴很平静:“今天早上,我和小孟见过面了。我和她谈了很久,
我决定原谅你。”
“什么?”苏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他一把抓住雪晴的手:“你是说
真的?”
“嗯,不过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小孟,还有小羊。”
李辉在旁自言自语:“奇怪,为什么别人都有好结局……”
“谢谢你。”苏护道:“不管你是为了谁,谢谢你。”
雪晴轻轻放开苏护的手,像姐姐那样搂着向茹的肩说:“想开点,阿茹,不管
你原不原谅李辉,日子还是要过下去啊。”
向茹犹豫着。苏护趁机上前说道:“先别急着做决定,让李辉这个混小子受点
教训也好。”
“你说什么?你这个叛徒,吃里扒外的东西。”李辉万万没想到苏护阵前倒戈,
气急败坏。
闻言,包括向茹在内,众人都笑了。
“别理这个疯子,我们进去吃饭。”三人说说笑笑地离开樟树下,朝饭厅。李
辉觉得没趣地不得不跟在后头。
“苏护,你给我过来!”有人声嘶力竭地喊叫了一声。大家不约而同抬头看去,
张先手持一把明晃晃的大砍刀,挟持了一名院童,正嚣张地朝众人大喊:“还有你,
夏雪晴,给我过来,今天我们做个了断。”
苏护首先冷静下来,他走向张先,怒喝一声:“把人给我放了,这是我们两个
的事,不要牵扯别人!”
“别去啊,苏哥!”
“阿苏――”李辉也站到了苏护的身边,两人并肩而立,大声质问张先:“你
想干什么?”
张先狂笑起来:“哈哈哈……你也在啊,李辉?我差点忘了,你们两个是福利
院的拍档嘛!”他脸色一变,凶狠而冷酷地说道:“这不关你的事,我要的是苏护
和夏雪晴的命。”
“没有问题!不过你先把孩子放下!”苏护凛然地说。
“你以为你是谁啊,轮得到你发号施令。让我告诉你今天谁是老大……”张先
把刀架在女孩脖子上威胁着。女孩被亮晃晃的刀子吓得登时高声啼哭起来。
“别这样――”
“放下孩子……放过她!”苏护和雪晴一齐喊起来。
“哼,放过她?你们怎么没想到要放过我?”张先嘶声喊着。
忽然,院外警笛声大作,张先一下子惊惶起来:“妈的,那个老鬼婆不要命了?
叫她不准报警……都给我过来!来!”张先比画着让大家进屋,众人慑于他手上的
孩子,不敢怠慢,纷纷走进了屋里。
街道上排满了警车,狙击手、爆破手俱已就位,将屋子包围得滴水不漏,只待
上级一声令下,随即展开突围。后面还密密麻麻挤着一堆电视台的转播车、摄影车,
他们是听到消息赶来采访这件震惊全市的肉票挟持案件的。一堆围观看热闹的民众
也越围越多,顿时交通瘫痪。
一片混乱当中,殷红带着小吴以及摄影队匆匆忙忙赶来,也被封锁线旁的公安
拦下。任她磨破了嘴皮,甚至抬出公安局长的名号来压人,也没人让她进去。局长
也说,要是凶犯的家属还可以考虑让她进去帮忙做说服工作,否则白白多一个肉票,
他们的责任就更大了。
教堂里面,苏护、雪晴、向茹、李辉四人挤在角落里,蹲坐在地。张先依然手
持砍刀架着小女孩。他站在窗边,不时向外眺望。
李辉与苏护对望一眼,缓缓挪动身子,想要扑向张先。不料,张先却适时回头,
李辉顺势跌坐。
张先扬扬手中的刀大叫:“干吗?别想耍花招!”
“耍什么花招?我屁股痒,起来动一动也不行啊?”李辉居然还有心情斗嘴。
“我看你是皮痒!给我坐好!坐回去!”
小女孩的哭声吵得张先心里更加烦躁,于是大声威吓孩子:“不要哭!”
孩子哭得更厉害了。
“你还哭!”张先厉声喊。
趁着张先的情绪变得极不稳定之机,苏护、李辉对望一眼,准备行动,向茹这
时忍无可忍,猛地站起:“你吼什么吼?拿着刀就了不起啊?”说着竟起身站出角
落,向张先方向逼进。
李辉拉着向茹:“你别乱来――”
屋里一阵混乱,窗外扩音喇叭响起,劝张先投降。张先气急败坏了:“鬼才要
投降――”他用刀压住怀中的小女孩:“我看你还能哭多久?”
看着张先又对孩子耍狠,向茹忽然发疯似的扑向张先,口里厉声喊着:“你这
王八蛋――”
雪晴失声尖叫起来。苏护起身要拦,已经来不及了――张先见向茹冲来,登时
放开小女孩,持刀砍向向茹――李辉见情势危急,怒吼着向张先冲去――“不准动
我的女人――”推开向茹……
刀子刺进李辉的胸膛,血花四溅,李辉应声倒地,鲜血喷了张先一脸。张先吓
呆了,苏护连忙冲上前去,夺过他手上的砍刀,将他端倒在地。
屋外埋伏的警察破窗而人,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将张先绑起。
向茹扑向李辉,抱着满脸是血的他,大声号哭。
李辉被抬进了手术室,苏护、向茹、雪晴在房外焦急地守候。向茹不停地啜泣,
雪晴轻声地劝慰着她。曹远在曹强、卫卫的陪同下,坐着轮椅赶来了。
医生终于出来了,众人忙上前七嘴八舌地问个不停。
“安静!安静!让医生自己说!”曹远一句话喝止了大家。
“手术很成功,但是病人还没有完全脱离险境,今天晚上是关键,只要过得了
今晚,就没有问题了!”说完医生告退了。
曹远环视着众人说:“那现在我们能做的,恐怕只有替他祷告了!万能的天父
……”
看着医生几度进出,众人心急如焚。
终于等到好的消息――“病人醒来了,你们现在可以进去,不过,请尽量保持
安静!”一群人像是打了强心剂般地振奋起来,曹远更显得精神奕奕:“谢谢你,
医生,谢谢。”
所有人都拥进病房,站在床边。
李辉听到声音,缓缓睁开眼:“向茹呢?”
向茹上前握住李辉的手:“我在这里。”
“嫁给我好吗?否则我身上的伤,和心里的伤,都好不了。”
向茹哽咽着,只有点头的份儿了。
众人欢呼声一片,护士小姐忙提醒他们保持安静。
“好啦,好啦,辉儿没事就好,所有人都出去,别让护士小姐为难。你呢,儿
媳妇?”
曹远的话让向茹羞红了脸,低声说:“我……我想留下来。”
“那就你留下来。其他人,通通给我出去!”
病房里只剩下李辉和向茹了。李辉按按向茹的手,表示有话要说。
“我在,你想说什么?”向茹弯下腰,将耳朵贴近李辉的嘴边。
“如果……如果我不替你挨那刀……你会……答应嫁给我吗?”
向茹的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傻瓜,当然不会。就算你不挨那刀,我也会亲
自弄把枪,在你的心口上,狠狠地补上两枪。”一个长长的热吻,堵住了李辉还要
说的话。
两个月后。
凯悦饭店里一片喧哗骚动。二楼大宴会厅摆了几百桌酒席,衣香鬓影,冠盖云
集。
曹远衣着光鲜,在随从的陪同下,穿梭在人群当中。他精神奕奕,身体已经完
全恢复。
电视台总经理来到现场,走上前去向曹远恭喜。
曹远低声问:“怎么样,已经替我安排好全程转播了吧?”
“这还用说?新娘子既是你的孙子媳妇,又是我的员工,我哪敢怠慢?人员、
机器都准备好了,还请来节目部副经理亲自上场主持,就等你一声令下,立刻开始
转播!”
曹远看着表说:“多谢了,不过得再等等,我的亲家就快到了。”
这时,一个年轻人跑到曹先生的身边,附耳低语:“门口有个怪老头,穿着一
身白色西装,非要带一对鸡鸭进场,幸好给我们拦了下来――”
曹远闻言一惊,立刻变脸大骂:“拦什么拦?快请他进来,那怪老头就是我的
亲家公。”
向伯伯身着那套令人喷饭的白色西装,大摇大摆走进来。他环视着大宴会厅,
嘴里喷喷有声:“亲家啊,不过是小孩子结个婚嘛,租那么大个礼堂干什么?浪费
钱啊……”
“别担心,亲家。这家饭店我有股份在里头呢……”
“什么?这家饭店也是你的?这么着吧,我跟你商量个事你看好不好啊,亲家?”
向伯伯紧张地看看左右,然后贴近曹远的耳朵说:“下个月我还想办场婚礼……”
“这是好事啊!那么小声干吗?”
“别嚷……求求你别嚷……我还没让我女儿知道……”
“究竟是谁要结婚?这么神秘……难不成……”曹远惊讶地看着向伯伯,见他
正一个劲儿傻笑:“亲家公果然是见过场面的……没错,就是小弟我本人!怎么样?
我们山里头的女人士归土,干起活儿来可是一等一,要不要我也替你介绍一个?很
好用的……”
“谢了谢了……我们再聊、再聊……”
结婚进行曲响起,司仪宣布:“新郎新娘进场!”在众人的瞩目下,三对新人
――雪晴和苏护,向茹和李辉,卫卫和曹强,一起步人礼堂。曹先生和向伯伯站上
主席台,向伯伯还不断向李辉招手,手里拿着相机:“小子!看这里!看这里!”
李辉招手响应。向茹微笑。
卫卫却是一脸受不了的表情:“你看爸,真会让人气晕过去。”
向茹悄悄捅她说:“哎,你是新娘子耶,千万别生气,妆都皱了。”
“啊?真的假的?”
“假的。”
雪晴与苏护并不多话,两人相视而笑。
殷红穿着一身火红色的礼服,款款走上主席台:“各位观众,您现在所看到的
就是商业界泰斗、曹氏集团董事长曹远替他的二儿子曹辉、嫡孙曹强以及义子苏护
举行的联合婚礼的场面,场面之浩大,据说是上海开埠以来所仅见……”
这时,整个大厅爆发出一阵欢呼声。酒杯相互碰撞着,笑声洋溢在四周。香槟
酒不断地被打开,众人的欢呼声一波接着一波,与春天的气息融成一片。婚礼在一
片热烈的气氛中进行,司仪大声宣布:“请新郎吻新娘!”
欢快的音乐声顿起,相爱的人们历尽磨难,终于甜蜜地吻在了一起!新娘们用
力将捧花掷向座下的宾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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