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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这大上午,清洁队召开了一个会议,会上传达了清洁队要实行机械化作业的革 新思想。新队长要走马上任,雷敬德因为年龄较大,所以被迫提前结束返聘。队里 这样的情况比较多,就连老队长也不好再出面帮忙。 雷敬德再次下岗了。 他觉得胸口堵得很难受。他更害怕万一媛媛要是问起来,该怎么跟她说。 “哎,笨!不跟她说不就行了吗,电话里哄哄就过去了,何况她也不会总问的。 对,就这么办。”他想到这儿,心里亮堂了点。可是……可是媛媛的学费、生活费 怎么办?退休金少得可怜。一想到这里,雷敬德就苦闷地捶着头,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真想大哭一场。 自己是不是彻底被社会淘汰了?怎么、怎么连扫街的工作都没份了……沉重的 生活负担,一颗疲惫的心,使他快要被压垮,快要崩溃了! 这天,雷敬德疲惫地推开家门,径直走到全家福前呆望着。墙上的全家福照片 似乎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近。他闭上了眼睛,耳边响起了媛媛爽朗的笑声。六岁 的小媛媛呀呀地叫爸爸……十二岁的媛媛在跟爸爸撒娇……十六岁的大媛媛和爸爸 吃着羊肉串……雷敬德突然睁开了眼,“媛媛……”这一声呼唤道不尽他心中的思 念。 媛媛刚走到宿舍门口,正巧和刚走出来的韩笑笑撞了个满怀。 “你干什么去?”韩笑笑拉着媛媛问。 “我去图书馆。” “有什么意思呀,你还不如去找许辉哪。” “我觉得现在挺好。”媛媛答道。 “随你便,反正我是为你好。”说着韩笑笑松开了她的手。 桌上的电话铃突然急促地响起来,这是学校为了改善学习生活环境,刚刚为各 个宿舍配备的,现在来电话的会是谁呢? 媛媛抓起电话:“喂,请问你找谁?” 电话里传来许辉的声音:“雷媛媛嘛,我就是找你,我觉得你有很高的唱歌天 分。” 媛媛听后没吭声。 “你能到我这儿来一趟吗?我接你,咱们好好谈谈。” 媛媛捂住电话,对韩笑笑说:“你的许哥。” “我都听见了。”韩笑笑说。 mpanel(1); 二人通过几个眼神的交流,很快就达成了一致,不去。 于是媛媛对着电话说:“我没有时间,真的没时间。” 许辉讨了个没趣,只好说:“那好吧,以后再说。” 媛媛放下电话,对韩笑笑会意地一笑,两人乐呵呵地搂着腰下楼了。谁知她们 刚走,宿舍的电话又响了,同宿舍的另一个女生接了电话。 这个电话是雷敬德打来的,当知道女儿不在后,他平躺在床上,心里暗暗地想 着,媛媛你在哪儿啊,爸爸只想听听你的声音。 夜深了,他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枕头旁放着他和媛媛的合影照片。有几次他从 床上坐起来去拿电话,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去。不行,这样不行,这样会耽误她的 功课;不行,这样她会为我担心…… 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后,他的手终于放回到被子里,一天的疲惫淹没了他,雷敬 德渐渐地睡着了。 教学楼外,刚刚到下课时间。同学们纷纷从教室走出来,刘晓拿着一本书,指 指点点地给媛媛讲着。 韩笑笑神色惊慌地从远处跑来,还没跑到就开始喊:“媛媛,你爸出事了。” 媛媛和刘晓先是一愣,媛媛急切地问:“怎么了?” “你爸刚才来电话,说他病了,是癌症,活不了多久了。”刘晓看到媛媛的脸 变得失去了血色,连忙制止韩笑笑说:“别瞎说。” 韩笑笑嘟哝道:“怎么是我瞎说,是媛媛的爸爸亲口说的。” 此刻,媛媛什么都已经听不进去了,怔怔地站在那里,体内的血液在激烈地冲 撞着。刘晓和韩笑笑也不知此时该对她说些什么。 “爸爸,不行,我得回去,我不上学了,我不能离开爸爸。”媛媛突然像脱了 缰的野马不顾一切地撒腿就往校门的方向跑去,想立刻回家。 刘晓猛的醒过神来,在后面追赶了很久,好容易才拽住了她:“你冷静点,要 走也得请个假,不然你的学业会荒废的,旷课时间长了会被开除的。” “开除就开除,我必须回家。”此时的媛媛已经顾不了那么多,爸爸对她来说 胜过她自己的生命,回家成了她脑海里惟一的念头。 媛媛跑了,刘晓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心中无限感慨。 韩笑笑走L 前来,带着妒意甩出一句话:“你关心人的方式真让人佩服,人家 不想上学了,你能留得住吗?” 刘晓却好像根本没听见一样,自言自语道:“可惜了。” 原来,这一切都是雷敬德的一时冲动造成的,他实在是太想见到媛媛了,所以 才想出了如此下策骗女儿回来。挂上电话后,他狠狠地把电话摔在了地上。 他恨自己,一个巴掌狠狠地打在自己的脸上,然后自言自语念叨说:“糊涂啊, 你到底是爱女儿还是害女儿。” 过了许久,他才渐渐冷静下来,俯下身子默默地捡起被摔坏的电话,仔细地修 了起来,因为他知道,只有电话可以把他和相隔千里的女儿连起来。 夜幕已渐渐来临。原野上,一列火车朝北河方向隆隆地行驶着。车窗外,稻田 静静地躺在大地母亲的怀中,田间还不时隐隐约约传来小羊羔的叫声。 媛媛坐在火车上,心急如焚,完全无视这一派安详宁静的景象。她只盼着火车 能再开快一点,让她能早一点回家,见到爸爸。 火车终于缓缓驶进了月台,媛媛第一个冲下火车,拨开人群向出站口奔去。 雷敬德家的门猛的被推开,随后重重地撞在了墙上,是媛媛站在门口,眼睛里 噙着泪水。雷敬德如同一尊雕像一样,呆呆地坐在床上。 媛媛慢慢走近,“扑通”一声跪在了雷敬德面前,哭着说:“爸爸,我全知道 了,我不上学了,我要一直陪着你。”雷敬德抬起头默默地看着她,目光呆滞,思 念与相见的巨大反差让他说不出话来。 媛媛上前摇了摇雷敬德:“你说话呀爸爸,我们还有时间,我相信能治好你的 病。” 雷敬德终于忍不住了,他向女儿认错道:“我错了,我错了,我骗了你,你快 点回学校。” 媛媛死死地盯着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真的,我是在犯混,我错了。” “我不能理解你的这种做法,你不是希望我有出息吗?你不是逼着我离开你吗? 可你现在到底是怎么了?”媛媛摇着头不能理解。 “我错了,我错了。”雷敬德激动地摇着头。 电话铃响了,是刘晓打来的。媛媛拿起话筒说:“刘老师,已经没事了……谢 谢你代我在学校请了假,我会很快回到学校的。” 雷敬德沉重地低下了头,媛媛放下了电话,上前搂住他的肩,将头靠了上去。 哎,爸爸的心情做女儿的能不懂吗? 秋天是美丽的季节,秋日的黄昏美得别有一番韵味。河水缓缓流淌,夕阳为静 谧的河面披上了一层金光闪闪的外衣。 媛媛回学校了。 雷敬德、大头和清洁队的一名工友放松地躺在草地上,尽情地享受着秋日的阳 光。雷敬德思念媛媛的心情得到了一丝慰藉,但同时他的心里又多了一份歉意。 大头正为这事儿批评他:“你就是在犯混,和以前不一样了,不像男人。” “我一直都在提醒自己,别灰心,抬起头,挺起胸,装出快乐的样子。可是一 看到别人家的孩子跟爸爸妈妈那样亲,我就有点受不了,我给媛媛的太少了,知道 她在学校还要打工,我心里就替女儿难过。”雷敬德忧伤地说。 “媛媛可不会这么想,她是懂事的孩子。”大头又开始安慰雷敬德。 “孩子越懂事,我越内疚。”雷敬德低下了头。 “这我就要批评你了。人家国外的父母就没你这么落后的想法,国外……” “咱们和国外一样吗?”大头的话还没有说完,雷敬德就打断了他的话。 “你老这么想就永远一样不了了。”大头还试图劝服他。 另一名工友也说:“敬德,我能理解你,但像你现在这样可不行。这样下去, 非把自己的身体弄垮了不可。” “到头来还得让孩子伺候,给孩子添麻烦,挺明理的一个人,怎么说糊涂就糊 涂了呢?”大头接过话茬儿紧追不放。 雷敬德望望左右二人笑了:“你俩配合得不错呀?批斗会开得好。” “这不为你着急嘛!”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然后咯咯地笑了起来。 “我想好了,从明天起,街不让我扫了,垃圾可以照捡吧!”雷敬德说完,看 见那个工友正在看着大头,两个人面面相觑。 “甭看他,勤劳致富,不丢人。”雷敬德一句话打消了他们的顾虑。 就这样,他开始每天拎着袋子在小巷里、商场外的垃圾桶里拾可以卖钱的废品。 晚上回家后,刘嫂帮着将抬来的破烂分类,然后再把分好类的东西拿到收购站卖掉。 换来的钱除了用来维持家用外,另外一部分寄给媛媛作生活费。 媛媛宿舍里的电话又响了起来。 “许哥,我听出来了,你找媛媛干吗?”韩笑笑接起电话。 “我为什么不能找她?” “你恐怕要失望啦,雷媛媛回北河了,也许她永远也不会回北京了。”韩笑笑 故意夸张地说。 许辉一惊:“为什么?” “我哪知道呀,许哥有什么好活儿没有,让我们穷学生也挣点钱。”韩笑笑说。 “好啊,有了我会找你的,媛媛如果回来了请你告诉我。”说完许辉急匆匆地 挂断了电话。 “那当然,就这样吧。喂、喂、喂。”韩笑笑气急败坏地对着电话叫着。 这时,雷媛媛从楼道的另一头走过来,人还未到,就大声地叫起来:“笑笑, 我回来啦。”韩笑笑见状,连忙放下电话,转身问道:“媛媛,你爸爸好了吗?” 媛媛便把事情原原本本跟她说了一遍。韩笑笑舒了一口气,“这下就放心了。” 午后,媛媛在桌旁看书,韩笑笑从外边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大声地说着: “骗子,刘晓是个骗子!” 媛媛见她很生气的样子,放下手里的书:“怎么了?” “他有老婆了,而且居然结婚三年了。”说着韩笑笑一屁股坐到她身边。 “是呀!他和你说过他没结婚吗!”媛媛才明白过来。 “没有,可他也没说过有。” “那他也不能逢人就说自己有老婆了呀?!” 韩笑笑盯着媛媛问道:“你刚才说‘是呀”是什么意思?你知道他有老婆了? “ “早知道了。”媛媛点点头。 “早知道了?他居然告诉你没告诉我?” “我……”媛媛突然觉得不知说什么才好。 韩笑笑却笑了:“他不怕你知道他有老婆,可他怕我知道,你说是不是?” 媛媛问:“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韩笑笑头一昂,手一摆说:“配得上我喜欢的人还没出现呢!我只是看看我的 判断能力怎么样?我相信自己的魅力。” 听到这里,媛媛好像想起了什么,指着花瓶中的玫瑰花说:“外语系有个男生 给你送了束花。” 韩笑笑瞥了一眼那火红的花簇:“讨厌。哎,媛媛,你说刘晓和他老婆之间的 关系是不是很一般?”显然,她对这束花一点儿兴趣也没有。 媛媛心不在焉地答道:“管他呢?” 韩笑笑眼珠一转:“我能想办法证明一下。” “别乱来,刘晓可是好人呀!”媛媛开始有些紧张了,她知道以韩笑笑的脾气, 什么出格的事情都可能做出来。 韩笑笑伸手搂住她的肩:“实话实说,你是不是喜欢他?” “我?喜欢他!”媛媛有点莫名其妙。 “有没有一点点的爱!”韩笑笑不见黄河不死心地问道。 “我到现在为止,只爱上过一个男人。” “你爸不算。”韩笑笑知道媛媛要说只有她爸爸。 媛媛耸耸肩:“那就没有了。” “我不信。” 媛媛郑重地伸出手来:“以我的生命起誓!” “好、好、好,服了你了。”韩笑笑无奈,也就不再问什么了。 媛媛在图书馆里开始了勤工俭学的工作。周末,图书馆里的人比平时多了几倍, 她正忙着接待前来还书的人。轮到一个男生时,他并没有把书递上去。媛媛奇怪地 抬起头,只见那男生用手指了指书,然后微笑地看着媛媛。 媛媛好奇地把书取过去,翻开他指的那本书,发现里面夹着一张画,仔细一看, 竟然是自己的素描像。媛媛猜准是这小子什么时候偷偷画的,画得还蛮不错。而且 素描像下还有一行小字――可以去酒吧坐坐吗? 媛媛将素描像上写有那行小字的一条纸撕下,连同借书证一起还给那个男生。 她微笑着收起素描画像,大方地向那个男孩说:“谢谢!”男孩子有些失望, 无奈地转身走了。 随后媛媛望了一眼旁边的徐姐,徐姐正向她翘着大拇指呢。 上外国文学课前,老师还没来。大家都在安静地等着老师。 韩笑笑挤到媛媛身边坐下,神秘地对她说:“一会儿就可以知道刘副教授和他 老婆感情好坏了?” 媛媛被她这没来由的话吓了一跳:“什么意思?” 上课铃响了,刘晓戴了顶帽子匆匆进来。 “上课。”学生们齐刷刷地起立向老师行礼,刘晓赶忙摘下帽子,只见额头上 有一道划伤。 韩笑笑看见了,偷偷地在下面窃笑。 媛媛问:“你干的?” “我哪有这机会?不过问题已经很清楚了。”韩笑笑仍然捂着嘴笑个不停。 媛媛有些生气了:“如果是你干的,太过分了!” 韩笑笑怔住了,她没想到媛媛的反应会这么强烈,嘟哝着说:“你不是不爱他 吗?” “但我尊敬他。”媛媛认真地说。 韩笑笑止住了笑声,偷偷地撒了撤嘴。 中午,媛媛在食堂吃饭。她偶尔听到几个教师模样的人正在议论什么,好像是 关于刘晓的,她留心地听着。 只听一位教师说:“刘晓这小子平时老一身名牌,特别讲究服装色彩的搭配, 不少女生追他,这回好,求爱的电话追到家里去了,还要和他老婆谈判。” “那女生叫什么呀?”另一名教师追问道。 只听那位教师绘声绘色地说:“没留名,但据说不得到刘晓决不罢休!狂下战 书。哎哟,喷喷喷……” “我说昨晚后半夜他家狂闹呢!今天上午他老婆就杀到校长室去了,校长就差 给她作揖了。”另一个补充说。 媛媛已经听不下去了。 “哎,哎,你们可是大学讲师,别跟家庭妇女似的乱议论啊!”一个年岁长一 点的教师说。 “大学老师也是人呀!平时学校里死气沉沉的,有件事可以活跃气氛。” “刘晓够走运的了。他这岁数的谁有他职称评得高呀!”这些人说得更起劲了。 媛媛忍无可忍,走过去呵斥道:“你们也算大学老师?就这样为人师表?”甩 下话转身就走了。 “看看,看看,让学生说了吧?” “他小子是有女孩儿的人缘啊!” “不会就是这女生吧?好像是刘晓把她弄到图书馆打工的……”走得老远的媛 媛仍听见他们的声音。 笑笑,这次你太过分了!媛媛一边走一边想,她的心里难过极了。 韩笑笑正在宿舍翘腿躺在床上边听随身听边看英语书,媛媛冲了进来:“笑笑, 我有话和你说!” 随身听的声音开得太大,韩笑笑没有听见。媛媛上前一步拔下耳塞,大声说道 :“我有话要说。”韩笑笑一怔。 韩笑笑跟着媛媛来到校园的一片小树林里,这里平时少有人来。 “你的玩笑搞得太大了!你为了自己找乐,给别人的家庭带来那么大的麻烦, 你知不知道刘晓现在成了学校的议论中心?你的一个玩笑对别人来说有多大的伤害?” 媛媛头一次生这么大的气。 “是他老婆的问题,也是他自己的问题。如果她老婆真爱他,相信他,就不会 为一个电话兴师动众。如果刘晓选对了老婆,他就不会受到伤害。”韩笑笑推卸责 任。 “这一切都是你搞起来的,如果你不打电话……” “我不打早晚有张三、李四去打!”韩笑笑还在为自己开脱。 “但是这不是理由。” “什么是理由?如果刘晓给他老婆的印象是非常可靠的话,她老婆能为一个电 话和他急吗?都是教授了,总该有自己的头脑。媛媛,刘晓是帮了你很多忙,但他 为什么这么做?世上有不为自己想的人吗?我为什么会打这么个电话?你问过我原 因吗?我的苦又有谁能知道呢?告诉你吧,我不愿意让他受到伤害,但我也不能让 他那样欺骗我,你明白吗!”韩笑笑说着说着竟激动起来。 媛媛有些不认识似的看着她:“笑笑,他……你……” 韩笑笑淡淡一笑:“相信我,我不会平白无故做一件不道德的事。现在我为一 时的冲动有点儿后悔,但是时间会证明一切的。媛媛,你相信人和人之间会有特别 真挚的友谊吗?如果你相信,就请你相信我。”说着韩笑笑拉着媛媛的手,用期待 的眼神望着她。 媛媛信任地点点头:“我相信。” 韩笑笑意味深长地说:“我保证不会让你失望的。” 这天,已经下班了,媛媛正在图书馆打扫卫生,她看到刘晓还坐在座位上看书, 犹豫了一下走了过去。 “刘老师,闭馆了。” 刘晓看了下表,忙收拾起来:“哎哟,都这时候了。” “您放这儿吧!我替您收了。”媛媛说。 “好,那我就走一回后门。” 媛媛收拾着刘晓桌上的书,不再说话。 “我……的事……听说了?”刘晓慢慢地问。 “老师的事传得挺厉害。”媛媛并不否认。 “现在我对一些名著中的人物就更能理解了。”媛媛听出他在开玩笑,心里也 放心不少。 她笑笑说:“希望老师总能保持这种心态对待一切问题。” 刘晓走向门口:“一个研究文学和戏剧的人当然知道如何面对各种突发事件的 干扰。” “老师走好。” 刘晓笑笑:“会的,没想到媛媛开始一口一个老师地称呼我了。” “不对吗?您就是我老师呀!”媛媛真诚地说。 刘晓理解地说:“但现在这个时候总有点别的味道。受到打击的人可以不悲观, 不气恼,但是难免没有一点小小的敏感呀!”说完淡淡一笑,走了出去。 媛媛站在原处,低声自语道:“老师,对不起。” 从图书馆出来时,夜色已渐渐笼罩校园。刘晓正在路上走着,韩笑笑问了出来, 半开玩笑地跟他打招呼:“刘副教授,这么晚了还在学校散步?” “托我学生的福。”刘晓继续走自己的路。 “什么福?”韩笑笑听出话里有话。 “一个匿名电话搅得我家鸡犬不宁,就像演戏那么热闹,我多有福啊!”刘晓 有些气愤。 “这事我也听说了,真是的。”韩笑笑假装不知道。 “你还用听说吗?如果不是像你这么聪明的人,用那么锐利的语言,通过那么 富有逻辑的编织,我老婆怎么会信呢?”刘晓没好气地说。 韩笑笑坚决否认:“不是我打的那个电话,我没打。谁告诉你是我打的?” 问这句话的同时她心里正在盘算着是谁告的密,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雷媛媛。 “排他法。你们的哲学老师没给你讲过吗?哦,你这样漂亮的女孩儿是不会选 修一门看上去不实用的课的。我倒想说,学学哲学,对你平时的学习、做人都有帮 助。” 韩笑笑呆呆地站住了。 “笑笑,以后别再用这种玩笑来丰富你的课余时间,这样不好。”刘晓轻蔑地 一笑,径直走了。 “刘晓,我……”韩笑笑还想表白什么。 “别!”他立刻阻拦,“别轻易讲那个词,留到以后最适当的时候用。笑笑, 你还小,我不怪你的,真的。” 此时,韩笑笑木然地转过身,媛媛正好从图书馆出来,向着刘晓走去的方向走 着。韩笑笑愣住了,好像明白了一切,脸上露出忌妒的神情,自言自语道:“我还 以为你们多清白呢,装孙子。” 雷敬德满意地看了看装满纸箱板的三轮车,心想今天的收获可真不小。他看了 看天,起风了,决定就此回家。 他蹬着三轮车吃力地顶风爬坡,那条受过伤的腿显然使不上劲,他恼火地用手 捶了捶自己不争气的腿。无奈,他只好从三轮车上跳下来,用力推着车前迸。忽然, 他感觉车变轻了许多,好像有人从后边帮他。三轮车终于冲上了坡顶,雷敬德已累 得满脸通红。他把车停稳后,感激地回头一看,竞然是韩笑笑的父亲,北河市的市 委书记。 “走,敬德。我请你吃饭。”说着雷敬德被韩父拉进了一家装饰气派的饭店。 “韩书记,你喝什么?”司机在张罗着。 韩父转过头问雷敬德:“喝点什么?” 雷敬德忙摆手推迟:“别喝了,耽误你的时间。” “今晚先紧着咱俩叙叙,俩孩子并肩在外地学习闯天下,咱们两个也该为他们 举举杯,祝福一下。” 一提起女儿,雷敬德高兴起来:“那就来白的。自从这腿落了毛病,每逢阴雨 天,它就要闹腾,喝点白的能压压它。” “好,来白的。”韩书记表示赞同。 司机为难地提醒道:“韩书记,银行的牛总他们……” 韩父晃了下手腕上的表:“下班时间自由支配,给你也放假。” “我不是这意思,可我是……”司机还想再解释什么。 “走吧,让我和敬德单独待会儿,好吗?” “那不合适。”司机站着不肯走。 “不合适?我命令你马上下班回家,合适了吧?” 司机笑了:“得,我就知趣点儿,不打扰你们了。” 司机走后,二人正要要酒,有个保安过来了,他打量了一下雷敬德,不耐烦地 说:“哎,外面是你的三轮吧?推走!不推走就扣了!” 韩父看他实在嚣张,反问道:“扣了?凭什么?” 保安一看是个衣冠楚楚的老头儿,没放在心上,蛮横地说:“这是我们店的规 矩!” “你扣车就是侵犯个人财产,是违法行为!”韩父跟他讲起道理来。 这时,保安队长冲过来:“谁这么多废话呀?”然后用手中的电棍指着韩父的 鼻子说,“想吃不想吃?” “怪了,还有你们这么对待顾客的?”韩书记生气地说。 “算了,算了,我都习惯了。我去推走。”雷敬德不想因为自己而起争端,在 一旁劝阻道。 “不行。”韩父倔劲儿上来了。 保安越聚越多, 刚走不远的司机闻讯跑回来,对保安队长说:“哎,你们要干 什么?这是韩书记。” “管你什么书记?再废话,我就……”他将手中的电棍举了起来。 韩父怒不可遏,一拍桌子威严地吼道:“我倒要看看你能把我这个市委书记怎 么样了?你们哪里是保安,简直就是民团!”然后对司机说,“给市公安局杨局长 打电话,让他给我查查这些所谓的保安是不是市局下属保安公司在册的人员!” 在场的保安们愕然了。 经过在饭店这么一闹,他们哪儿还有吃饭的心情。为了不扫兴,雷敬德把韩父 带到另一家小饭馆喝起羊杂汤来。 “真美呀!”韩父边吃边擦着汗。 雷敬德笑眯眯地说,“我们兄弟老到这儿来。” “还是这么吃着痛快。平时宴会什么的,表演大于吃饭,吃完回家了总觉得还 没饱,还得再补吃点什么。” “那以后想放松了就来找我,我陪你。” 韩父把手搭在他肩上,“好,就这么办。敬德,你现在还于这个吗?要不我帮 你找个……” “别,我现在挺好的。如果您想和我做个朋友,咱们就是君子之交。君子之交 虽然淡如水,但是能长久。如果你太照顾我,我们之间就不是真正的平等关系了, 我们做朋友的感觉就不对了。”雷敬德认真地说。 韩父赞许道:“敬德,怪不得你有个好女儿呢!言传身教很重要呀!哎,你知 道吗?媛媛和笑笑期中考的成绩在全系都是数一数M 的呢!” “来,让我们为孩子们干杯吧!希望她们的友谊能像你我一样,君子之交。” 两位父亲同时举起了酒杯,杯中的酒被一饮而尽。 宽敞的体操房里,乐曲节拍起伏,一整面落地镜里活跃着一群青春的身影。 音乐停了,大家坐在地上休息。 “媛媛,假期学生会组织的到深圳工业区和上海浦东的考察活动你好像没报名?” 韩笑笑问媛媛。 “我想回去看我父亲。” 对于这个回答韩笑笑很惊讶,“你父亲什么时候看不行?去开开眼界,省得总 以为世界只有井口那么大。” “世界有多大我心里明白。” “是不是钱的问题?”韩笑笑直接问道。 “也有这个原因。”媛媛坦白地承认。 “才二千二,不算多。”韩笑笑轻描淡写地说。 “我爸爸每月的退休工资才三百八,二千二是他半年的工资。” “不去多遗憾呀!你的眼界就开不了了。” “我爸爸就是我的世界。你们关心世界,我关心我爸爸。”媛媛大声说。 “小点声,让别人听到了会笑话你的。” 韩笑笑看看四周,幸亏别的同学没有注意听她们的谈话。 “我不怕。这世界就是由无数个我爸爸这样善良、勤劳、豁达的人组成的,关 心好他们就是关心世界。”媛媛甜甜一笑。 “雷媛媛的小市民哲学。”韩笑笑暗暗思忖道。 媛媛可一点也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她,那个时候她就是这么想的。她是一支离弦 的箭,不管飞得多高,多远,都不会忘记一切都是弓给予她的,而雷敬德就正是那 张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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