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特写：风中之烛］ 每天一早，袁锦海都要穿过挂满衣服、黑暗而狭窄的过道，回到自己和妻子在 苏州租住的四五平方米的小屋里。在苏州市儿童医院和他们临时住宅之间的这条路 上，他已经走了上千个来回。 袁锦海和妻子季梅来自陈霞的家乡江苏泰州。1999年，他们9 岁的宝贝儿子袁 智力在泰州查出得了白血病，从那以后，袁锦海一家开始了四处求医、漂泊不定的 生活。现在，他们把希望放在了苏州市儿童医院。每天，袁锦海和妻子轮流送饭， 去医院看望孩子。天气太热，孩子胃口不好，袁锦海就给他做一点泡饭，熬了点鱼 汤。而孩子吃剩下的东西就是夫妇二人的午餐。为了给儿子治病，袁锦海花完了全 部的积蓄。不久前向亲戚借的十万元也所剩无几了。 袁锦海盘算着回趟老家，把房子卖了。 在袁锦海住的地方一共有十五户人家，他们都是白血病患儿的父母，他们来自 全国各地，住在这里都是为了照顾住院的孩子。家长们说，他们之所以住在一起， 一来节省租金，二来有共同语言，相互间能够照料、鼓励。 袁智力由于化疗和服用激素，人变得很胖，像所有的白血病患者一样，他理着 短短的平头，那双黑而亮的眼睛充满着童稚。看着独生子吃得开心，母亲季梅露出 了难得一见的笑容。 “力力，爸爸妈妈辛苦不？”“辛苦。”“等病好了该怎么报答爸爸妈妈？” “还钱给爸爸妈妈。”“为什么这么想？”“因为……因为，爸爸妈妈为我用的钱 太多了。” 和袁智力一样的白血病患儿共有四十多人，他们最远的来自广东，最小的只有 几个月大。经受了长期的化学治疗，他们稚嫩的头发都过早地凋落了。虽然他们每 天都要打针吃药，接受让他们痛苦不堪的化疗，但大多数孩子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得 的是可怕的白血病―――当家长的，做医生的，实在不忍心再让幼小的心灵负载过 于沉重的人生苦痛。 在病房里，看电视是他们惟一的娱乐，他们在电视里寻找天空和大海，幻想着 在大海蓝天间无忧无虑地奔跑嬉戏，或者从动画片里结识新的伙伴。 他们丝毫没有觉察到，死神正在一步一步逼近。 在父母和医生们善意的欺骗下，在电视机营造出的美妙世界中，每年都有二十 来个孩子在这里静静地离开人世。 也有一些“命硬”的孩子奇迹般地康复了，回到了本属于他们的世界。 而更多的情形是，家长们在花完所有的钱物后，弹尽粮绝，悄悄带走了他们的 孩子。没有人知道这些孩子最后的归宿…… ［旁白：苏州有线电视台郭昌雄］ 这次手术的直播路线横跨中国的大陆地区、台湾地区、香港地区、在花莲、台 北、香港、上海、苏州五个城市设五个直播点。花莲、台北的信号分别由当地电视 台通过亚太ⅡR 号卫星在香港接收后，由亚太二号卫星转发到苏州；上海直播信号 由鑫诺号卫星发送，在苏州接收；医院的电视信号则通过光纤传送到台内。 所有的信号加上苏州有线台内的总演播室信号都要送入总控室进行切换、输出， 然后一路信号通过有线台播出，一路信号通过光纤送南京江苏电视台播出，还有一 路信号则由鑫诺号卫星回传到香港，由凤凰卫视接收后通过卫星向全球播出。 《生命20小时》总导控车内 八讯道数字直播车上的四门国际直拨电话此时已被全部占满。陈广看着屏幕里 等待手术的陈霞，不由地想起了去年一次难忘的经历。 ［旁白：直播副总指挥陈广］ mpanel(1); 2000年7 月，我们从中央电视台获悉：在上海瑞金医院治疗白血病的苏州大学 学生唐宇，从台湾慈济骨髓捐赠中心选配到了匹配的骨髓供体，即将进行骨髓移植 手术。这场拯救生命的爱心行动蕴涵着巨大的社会影响，我们迅速作出了反应。 由于学校当时已经放假，我们费尽周折，终于联系上了学生处的负责人，从学 生档案中找到了唐宇的住址―――常熟唐市卫生院职工宿舍。第二天，我们的记者 顶着烈日赶到了唐宇家。唐宇是苏州大学财经学院二年级的学生，移植手术定在8 月10日。随即，我们产生了作一次手术直播的念头。 恰好，与凤凰卫视关系密切的北京广播学院教师张绍刚正带着学生在我台实习。 经他联络，两家电视台一拍即合。台长崔兆鸿亲自点兵点将，调动全台资源，开始 了紧张的筹备工作。 7 月31日，正当直播工作进入倒计时的时候，一个坏消息传来：台湾捐髓者在 最后的体检中，被查出了“小三阳”，手术的危险系数大大增加。经过痛苦抉择， 唐宇的父母最终放弃了手术，而我们耗费大量心血制定的报道方案也只能搁置起来。 一次电视直播的爱心大行动，虽然与我们擦肩而过，但我们谁都没有怨言。我 们仍然在等待着奉献爱心的机会。 台湾花莲慈济中心医院 慈济中心医院掩映在小城花莲的一片绿树浓荫之中。这里，没有喧闹的车马， 没有嘈杂的人声，幽静的小路两旁盛开着鲜花，仿佛是一处世外桃源。在这里工作 的义工们，心无杂念，微笑是纯洁的，步履是虔敬的。他们的制服是统一的，因为 有着同样的爱心；目光是一致的，因为蕴涵着共同的希望。对他们来说，今天又是 一个特殊的日子，又一束生命的火种将在这里点燃。他们早早地聚集在医院门前的 礼堂里，远远地看着电视台的直播画面，心中多了一份庄重与神圣。他们知道，自 己的善举将会被更多的人所了解，他们的爱心也会伴随着殷红的髓血走向更远的地 方。被满目圣洁感染着的吴小莉，眼中禁不住潮湿起来。 ［旁白：凤凰卫视吴小莉］ 6 月12日，我们的报道组正从台北转往花莲。这时候我的手机响了。 “小莉姊姊，我是陈霞。”一个甜甜却稳定而年轻的声音。 我吓了一跳，资料中受髓者，现在应该已经接受骨髓清除性治疗，杀死身上所 有好的和坏的造血细胞，现在的陈霞不是很脆弱吗？ “陈霞，你能打电话呀！你还好吗？”我惊讶地问。“我很好！”“我到了花 莲，捐髓者已经住进慈济中心医院，手术会按照计划在明天上午7 点进行，我待会 儿就会先去访问负责抽髓的医院，你不用担心，我们明天就会赶过来看你，你要坚 强些呀！” “好！”陈霞说，听得出语气中的阳光和笑意。 这个坚强甜美的声音，在13日一路陪伴我风雨兼程赶赴苏州。 -------- 扬子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