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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水一方1/491
我永远无法忘怀第一次见到杜小双的那一夜。虽然已经是那么多年前的事了,虽然这
之间发生了许许多多的变故,但是,那夜的种种情景,对我而言,仍然历历在目,清晰得
恍如昨日。那年的冬天特别冷,那年的雨季特别长,那年的杜鹃花开得也特别早。不过是
阳历年以后的几天,小院子里的篱笆边,已开遍了杜鹃花。雨点从早到晚淅淅沥沥的打在
花瓣上,没把花儿打残了,反而把花瓣染艳了。只是,随著雨季,寒流也跟著而来。我和
奶奶,是家里最怕冷的两个人,从年前起,就在屋里生了个炭钵子。奶奶口口声声怀念她
在大陆的火盆。在台湾长大的我,可怎么样也闹不明白那火盆的样子:“外面是木头的,
里面是铁的,外面是方的,里面是圆的。”我给奶奶下了结论,她永远无法当画家或作家
,因为她毫无形容及描绘的天才。我们的火钵是绿色的,像个大缸,里面垫著灰,灰上燃
著旺旺的木炭。我常把橘子皮埋在炭灰里,烤得一屋子橘子香。那夜,我们全体都围在火
盆边。奶奶在给我打一件蓝白相间的格子毛衣,妈妈帮著绕毛线团。姐姐诗晴和她那位“
寸步不离”的未婚夫李谦在下象棋,当然诗晴是从头到尾的赖皮,李谦也从头到尾的装糊
涂,左输一盘,右输一盘,已经不知道输了第几盘了。棋虽然输了,却赢得诗晴一脸甜甜
蜜蜜的笑。男人就有这种装糊涂的本事,知道如何去“骗”女人。但是,哥哥诗尧不同,
诗尧是君子,诗尧是书呆子,诗尧深藏不露,诗尧莫测高深,诗尧心如止水,诗尧不追求
女孩子,朱诗尧不是别人,朱诗尧与众不同,朱诗尧就是朱诗尧!现在,我这位哥哥朱诗
尧,燃著一支烟,膝上摊著一本刚从美国寄来的“世界民谣选集”,眼睛却直直的看著电
视机,那电视的萤光幕上,劳勃韦纳所扮演的“妙贼”又在那儿匪夷所思的偷“世界名画
”了。我百无聊赖的用火钳拨著炉火,心烦意躁的说了句:“哥哥,家里有电视机,并不
是就非看不可!电视机上设著开关,开关的意思,就是可开可关也!”
诗尧微锁著眉头,喷了一口烟,对我的话根本没听到,妈妈却接了口:“诗卉,别打
扰你哥哥,人家干了这一行,不看也不行呢!”
“干了那一行?小偷吗?”我故意找麻烦。
“诗卉这小丫头有心事,”奶奶从老花眼镜上面瞅著我:“她是直肠子,心里搁不了
事,八成,今天雨农没有给她写情书!”“奶奶!”我恼火的叫:“你又知道了?”
“哈!我怎么不知道!”奶奶一脸得意兮兮的样子:“一个晚上,冒著雨跑到大门口
,去翻三次信箱了!”“人家是去看爸爸有没有信来!”我脸上发热,强词夺理。
“哎哟,”奶奶笑著叫:“世界上的爸爸,就没有这样吃香过!”“妈!”我急了,
嚷著说:“你看奶奶尽胡说!”
“诗卉,你糊涂了!”诗晴回过头来:“你在妈妈面前告奶奶的状,难道还要妈去管
奶奶吗?”
“反正咱们家,没大没小已经出了名了!”我瞪著诗晴:“等你和李谦结了婚,生下
小李谦来,我保管奶奶会和你的小李谦抢糖吃!”“妈!”诗晴红了脸:“你听诗卉说些
什么!”
“别叫我,”妈笑著转开头去。“我不管你们的糊涂帐!”
奶奶捧著毛线针,笑弯了腰,毛线团差点滚到火盆里去。诗晴转向了李谦:“李谦,
你看到了,我们家里,妈妈宠哥哥,奶奶宠诗卉,我是没人要的!”“所以我要你!”李
谦一本正经的说。
这一下,我们可全都大笑起来了,笑得前俯后仰的。奶奶一边笑,一边直用毛线针敲
李谦的肩膀,说他“孺子可教”。诗尧终于看完了他的妙贼,关上电视,他慢吞吞的站起
身来,慢吞吞的转过身子,慢吞吞的说了句:
“你们在闹些什么?我似乎听到奶奶提到信箱,这信箱吗,我今天上班的时候开过的
,对了,有封给诗卉的信,我顺手放在口袋里,忘了拿出来了!”
“哥哥!”我大叫。“还不拿来!”
诗尧慢吞吞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绉绉的信封来,可不是我等了一整天的那封信!雨农
从马祖寄来的!我一把抢过来,气呼呼的嚷:“哥哥,别人的信,你干嘛放在你口袋里,
你瞧,揉成咸菜干了!”诗尧瞅著我,皱了皱眉,歉然的说:
“我不是有意的,诗卉,只是――心不在焉,希望不会误了你的事,有什么重要的事
吗?”
看到诗尧那一脸的歉意,和他那副郑重的样子,我反而不安了,扭了扭头,我低低说
了句:
“也没什么重要性。”“怎么不重要,”奶奶又接了口:“如果真的不重要,诗尧,
你以后尽管把她的信藏起来!”
“奶奶!”我喊著,直揉到奶奶怀里去。“你专门跟我作对,你最坏,你最捣蛋,你
最………”
“哎哟,哎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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