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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的余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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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的余谈 丰之余   看过了《第三种人的“推”》〔2〕,使我有所感:的确,现在“推”的工作 已经加紧,范围也扩大了。三十年前,我也常坐长江轮船的统舱,却还没有这样的 “推”得起劲。   那时候,船票自然是要买的,但无所谓“买铺位”,买的时候也有,然而是另 外一回事。假如你怕占不到铺位,一早带着行李下船去罢,统舱里全是空铺,只有 三五个人们。但要将行李搁下空铺去,可就窒碍难行了,这里一条扁担,那里一束 绳子,这边一卷破席,那边一件背心,人们中就跑出一个人来说,这位置是他所占 有的。但其时可以开会议,崇和平,买他下来,最高的价值大抵是八角。假如你是 一位战斗的英雄,可就容易对付了,只要一声不响,坐在左近,待到铜锣一响,轮 船将开,这些地盘主义者便抓了扁担破席之类,一溜烟都逃到岸上去,抛下了卖剩 的空铺,一任你悠悠然搁上行李,打开睡觉了。倘或人浮于铺,没法容纳,我们就 睡在铺旁,船尾,“第三种人”是不来“推”你的。只有歇在房舱门外的人们,当 账房查票时却须到统舱里去避一避。   至于没有买票的人物,那是要被“推”无疑的。手续是没收物品之后,吊在桅 杆或什么柱子上,作要打之状,但据我的目击,真打的时候是极少的,这样的到了 最近的码头,便把他“推”上去。据茶房说,也可以“推”入货舱,运回他下船的 原处,但他们不想这么做,因为“推”上最近的码头,他究竟走了一个码头,一个 一个的“推”过去,虽然吃些苦,后来也就到了目的地了。   古之“第三种人”,好像比现在的仁善一些似的。   生活的压迫,令人烦冤,胡涂中看不清冤家,便以为家人路人,在阻碍了他的 路,于是乎“推”。这不但是保存自己,而且是憎恶别人了,这类人物一阔气,出 来的时候是要“清道”的。   我并非眷恋过去,不过说,现在“推”的工作已经加紧,范围也扩大了罢了。 但愿未来的阔人,不至于把我“推”上“反动”的码头去――则幸甚矣。   七月二十四日。           〔1〕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三三年七月二十七日《申报・自由谈》。   〔2〕 《第三种人的“推”》 载一九三三年七月二十四日《申报・自由谈》, 作者署名达伍。他所说的“第三种人”,是指鲁迅在《推》中所说的“洋大人”和 “上等”华人以外的另一种人。达伍的文中说:“这种人,既非‘上等’,亦不便 列作下等。然而他要帮闲‘上等’的来推‘下等’的。”又举长江轮船上的情形为 例说:“买了统舱票的要被房舱里的人推,单单买了船票,而不买床位的要被无论 那一舱的人推,推得你无容身之地。至于连船票也买不起的人,就直率了当,推上 岸或推下水去。万一船开了,才被发现,就先在你身上穷搜一遍,在衣角上或裤腰 带里搜出一毛两毛,或十几枚铜元,尽数取去,充作船费,然后把你推下船底的货 舱了事。……这些事,都由船上的‘帮闲’者们来干,使用的是‘第三种推’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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