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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登萍渡水 冷红溪把她那口剑反手提着,冷哂道:“你不要打逃跑的念头,一有异动,我的铁 掌之下,你就休想活命了!” 黑衣女一声不哼,很快走到了溪边,纵身上了小船,船身不过只轻轻颤抖了一下。 冷红溪不由甚是惊奇,因为就这一点看来,这个少女的武功太好了,她又是谁呢? 她为什么要对自己施以暗害的手段呢? 想到此,内心更加纳闷,决心要问个明白。 只是对方是个女流,若于暴烈手段,却不便用在她的身上! 他心中这么想着,亦已登上了小舟。 那姑娘上船之后,俏立船尾,背向着冷红溪,月光映照着她那修长的身段,真是美 极了。 冷红溪望着她,忽然想起了一个人,当时微微一笑,道:“姑娘,我已经知道你是 谁了!” 黑衣少女缓缓扭过头来,道:“我是谁?” 冷红溪一笑道:“日间在浣花溪上,我们已有过一面之缘,姑娘你忘了么?” 少女似乎因为被对方猜破了行藏,微微叹息了一声。 只见她玉腕一抬,把面上的心形面具摘了下来,信手丢弃于溪水之内。 这时小船已飞快的驶到了对岸,冷红溪率先上岸,雪雁足尖微点,也跟着纵上,她 面色如冰的道:“冷红溪,你把我如何?须知这深更夜半,你我男女有别!” 冷红溪冷然道:“等我查明后自会放你!” 雪雁冷冷一笑,耸了一下香肩,回身就走,冷红溪忙跟上道:“姑娘,你还是老实 一点的好!” 他话声方落,忽见雪雁身子倏地一个猛转,右手向外一扬,自掌心内“哧哧哧”一 连飞出了三枚钢针。 这三枚钢针一出手,就成品字形,直向着冷红溪咽喉以及两肩上三处穴道射到。 冷红溪早已防她有此一手,见状一声冷笑。 旋见他右手向外一挥,巨大的掌力,使得那三枚钢针一齐反折了回去。 雪雁吃了一惊,顿时花容失色。 她纤腰一拧,“嗖”地一声,窜了出去。 不料她身子方一落地,却发现冷红溪满面怒容的挡在前面。 说着二指一分,向外一点,雪雁武功高超,强过乃姐玉鹰多多,无奈冷红溪的功夫 太高了,高得不可揣测! 她见冷红溪并指点来,知道是隔空点穴,忙自运气,两肩欲待抗拒。 可是冷红溪那种刚柔兼具的指力,足能穿透金石! 雪雁只觉周身一凉,不禁打了一个寒噤,顿时就萎然倒地,人事不省了。 雪雁舒文青,慢慢地醒转过来。 她觉得身上极其不舒服,试着挪动,才知道双手双足,都为一根有弹性的带子,紧 紧地束绑着。 她骤然吃了一惊,慌不迭的睁开了眸子。 室内有一盏昏暗的灯,闪闪烁烁的灯光之下,她看清了这是一间青色竹子的阁楼, 自己被反绑在一张大竹床上。 本来,以她的功力,是不难挣脱起身的,可是冷红溪这种绑法,很是内行,令她无 法施展力量,现在,即使想转动一下身子也不能够。 她挣了一下,未能挣脱,当时气得玉齿紧咬! 忽然身后传来了一声冷笑,道:“我要是你,我就干脆不动!” 雪雁陡然一惊,她还不知道身后有人。 当时忙转头张望,昏暗中,她看见了一双明亮的眸子,那种炯炯光亮的程度,真令 她为之吃惊。 mpanel(1); 如不是她此刻亲见,她绝不会相信,人世之间,竟然会有这么明亮眼睛的人。 她这一瞧,也看清了那是谁了,正是那使她无可奈何的少年,冷红溪。 冷红溪整个人坐在暗影里,乍然看去,仅仅只能看见他那一双亮若晨星的眼睛。 现在他冷冷的发话道:“雪雁姑娘,你屡次意图脱跑,使我对你没有信心,所以我 只好这样来对付你了!” 雪雁涨红了面颊,冷笑道:“你是一个残忍、冷血的人!” 这句话,激得冷红溪发出了一声狂笑。 他站起了身子,向前走了两步,来到了雪雁跟前,注视着她的脸。 那是一张他所见过最美、最可爱的脸…… 那微红的面颊,水汪汪的一双眸子,冷红溪几乎对她心软了,可是她这句话,却深 深的刺痛了他。 冷红溪冷冷一笑,道:“你说得不错,我是一个狠心的人,我会用厉害的手法来对 付你,虽然你是一个女人!” 雪雁冷笑道:“你下手吧,你这个无耻的强盗,杀人如麻,你快点杀了我吧!” 冷红溪微微一笑,道:“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暗中对我下毒手,是谁支使你的?” 雪雁闭上了眸子,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说着又睁开了眸子,道:“我不是说过了么?人人都想杀你!” 冷红溪朗笑了一声,摇了摇头道:“我不相信,一定是有人支使你来的,现在,我 必须要给你尝点苦头。” 雪雁闻言,一双眸子在他身上转了转,道:“你果然是个冷血的人!” 忽然,冷红溪双目猛地一张,由他双瞳之内,射出炯炯的奇光,接着仰天发出了一 声令人震颤的狂笑。 他点了点头,道:“不错,我是一个冷血的人,因为我曾无辜地受了九年的痛苦煎 熬,我的热血已经冷却了……” 他的身子不由自主的晃动了一下,激动的道:“我的冷,是因为我来自一个比冰还 冷的地方,我呻吟呼救……天啊!” 这使他想起了过去的一切,一双眸子几乎都要喷出了火来。 雪雁在他的吼声里,似乎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战粟,她留意到,一张檀木椅子的把 手,竟然在对方的握力之下,变为粉碎。 冷红溪发出了更大声的狂笑,他忽然伸出了一只手,手指指向雪雁,狞笑了一声, 道:“说!是谁叫你来的?为什么对我暗算?” 雪雁摇了摇头道:“没有人叫我,是我自己来的!” 冷红溪手指一抖,舒又青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她忽然发觉,由对方指尖之上,射过来了一股无形热力,有如一条蛇似的钻进了她 身体之内。 雪雁不由大吃了一惊,她紧紧咬着牙关,不发一声。 冷红溪哈哈一笑道:“你不会忍耐多久的!” 说着指尖又向前指了一下,雪雁随即就觉得体内那股热气,猛然暴涨了数倍,所过 之处,仿佛血脉都为之涨开了。 她再也忍不住,尖叫出声,全身一阵发抖,竟再次的昏死了过去! 这是一段相当长的时间。 周围的环境是那么的静,天已蒙蒙的有些亮了。 雪雁渐渐苏醒,痛楚已失,内心充满了对冷红溪的愤恨,不自禁的流下两行泪来。 她此刻真想一死算了,她摸不清,对方这样对付自己,又是为了什么? 由于心力交瘁,她不自禁地沉沉的睡着了。 这时候,却有一只手伸过来,手上拿着一方雪白的绸巾,小心地为她揩着脸上的泪 痕。 雪雁忽然惊觉,猛地转过脸来,却只见一个飘浮的白影子一闪而没入另一房中。 这件白衣服,是她所熟悉的,那是穿在冷红溪身上的,莫非…… 舒又青冷冷一笑,扭过头不去理他。 未久,她又沉沉的睡熟了。 这一觉,足足睡了有三四个时辰。 当她再次醒转的时候,天时似已又近黄昏。 她转了下身子,猛地坐了起来,看了看眼前的一切,这才想起来是怎么一回事,不 由微微发了一阵呆。 她记得很清楚,自己明明为冷红溪捆着四肢的,此刻怎会好好的没事呢? 当下忙自床上跳了下来,才又发现,地上有四截被扭断了的绳子。 舒又青拾起来看了看,确定了正是方才绑着自己的东西后,不由暗暗道了声:“奇 怪!” 想着一转身,又见桌子上放着一个红木的盒子,这是方才自己没有见过的。 她好奇的揭开来一看,竟是一盘尚热的包子。 她忍不住伸出手去,忽然,又把手收了回来,心里讶异道:“这是怎么一回事,看 他方才那种气势,好像要把我打死才甘心的样子,怎么此刻竟又改变了主意呢?” 想到此,她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忽又发现案旁,斜倚着一口闪闪发光的宝剑。 舒又青赶忙过去拿起来,看了看正是自己之物。 她摇摇头,把它插回鞘内。 更令她惊奇的是,方才受了如此痛苦,此刻应该是疲累不堪才对,可是她却反倒觉 得精神十分抖擞,丝毫也不觉得什么不适! 不过,她此刻对冷红溪仍在深深的痛恨之中。 当时,轻轻把宝剑抽了出来,左右看了一眼,这间阁楼之内,别无他人,这是一间 书房,布置简单,藏书也并不甚丰。 由这间书房通出去,地上铺着一道细细的,像是用竹叶铺成的垫子。 雪雁舒又青秀眉一扬,胆子大增。 她掂了一下手上的剑,想道:“我不如此刻偷偷潜出去,结果了他!” 想着她就悄悄的走出书房,踏着这条竹叶地毯,一直走到了另一间房间之前。 那是一间半圆形,四面轩窗的敞室。 舒又青悄悄的走到近前,才发现室门未拴,只用身子微微一靠,门就敞开了一半。 室内光线很明,此时此刻,冷红溪正盘膝坐在一张又厚又软的大蒲团之上。 舒又青不由吓得止住了脚步,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她把身子隐在门后,向房内望 去。 冷红溪面向着窗口,穿着一身很宽的衣服,跌坐在蒲团之上,并非是在静坐调息, 而是在练一种功夫。 雪雁注目望了好一会,才看出了一些端倪,一时几乎惊得呆住了。 她看见冷红溪正缓缓的张开一只手掌,比向窗口,那只手掌微微的抖动着,竟有一 串为数约有百片以上的青绿色的叶子,由窗外翩翩飞进来。 这些树叶子,都是窗前那棵大树上的,也不知那是一棵什么树。 看起来,那些树叶就像是一列缓缓飞动的蝴蝶似的,一片片的飞进来,每一片都有 巴掌大小。 奇怪的是,它们一片片都在冷红溪的掌心之上叠合起来,很快的,他那只右掌掌心, 已聚了厚厚的一叠。 然后冷红溪又缓缓的抬起了左手,展掌微微的抖动了一下,一片片的绿色树叶,又 开始自窗外飞了进来,向他左手掌心集中。 只不过刹那时间的功夫,他的一放手掌上,已经聚满了树叶,形成厚厚的两叠! 冷红溪平伸着双掌,忽然双目一张,鼻中闷哼了一声,双掌同时向外一抖,两只手 掌上的树叶,就像是乍然起飞的千百只蝴蝶一样,全数的都散开了。 这些骤然散开了的树叶,在室内回旋一匝,又成串的飞出窗外。 在即将落山的红日映照之下,那情景,实在是好看极了。 门外的舒又青,看到此不由打了一个寒噤。 到现在,她才开始真正的了解到对方的一身本事,实在是太高了,高得令人叹为观 止。 她本打算伺机下手的,现在却再也不敢动了。 忽然,她看见冷红溪转过身来,向着门前微微一笑,舒又青不由大吃了一惊。 可是冷红溪却又转回了身子,口中自言自语的道:“这一次饶过了你,下一次再犯 在了我的手中,可就没有如此便宜了,去吧!” 他是背向着雪雁发话的,说完了这几句话,双掌突然平着向正前方一推。 只听得“轰”一声,似乎整个的竹楼都为之震动了,那沉实的反震之力,竟使雪雁 面前的两扇门“碰”的一声关了个结实。 若非她退身很快,只怕非被门扉把脸打肿不可。 雪雁呆了呆,想到了凭自己的武功,与对方比起来,那实在差得太多了。 眼前这种情形,分明对方是对自己留情,有意放自己脱逃了,要是再不走,那可就 太不知趣了。 想到此,不由暗暗庆幸自己没有贸然出手。 她把宝剑插回鞘内,低低的叹息了一声,黯然的穿窗而出。 气馁、伤心、恼恨…… 她恨,恨冷红溪那种狂傲的态度,可是内心却又不自禁升起无限钦佩,对方那一身 杰出的武功,实在是太高了,高得令人羡慕。 她一路走着,想着,不觉来到了浣花溪上,回头看了一眼,未见冷红溪的踪影,她 才真正的放心了。 突然,她想到了莫环,心中不由十分纳闷。 对莫环这个怪老人,她实在是认识得并不多,这个人的确是一个怪异而身负奇技的 人,他和冷红溪之间,又有什么仇怨呢? 以他那一身功夫,莫非也怕了冷红溪不成? 想到此,她更是满心迷惑! 她还记得,自己姐妹二人,初次在那座古坟之前遇见莫环之时,对方那可怖的样子, 后来竟蒙他传授了自己姐妹许多功夫…… 以后每隔一个月,自己姐妹二人都必去访他一次,这个怪老人也每次都将一种怪异 的功夫传授给自己二人。 可是直到如今,自己对这个怪老人,仍然是一无所知,他又会和冷红溪有什么纠葛 呢? 雪雁这么细心的推想着,不觉已来至溪边。 当她操舟渡过溪水,上岸之后,却意外的发现莫环正立在一棵树下。 他好似早知雪雁将在此时回来一样,来此等候。 这时他向左右看了一眼,道:“回去再说。” 说着转身先行,雪雁满腹狐疑,只好快步跟上,一直回到了所居的那幢小楼。 进门之后,莫环立刻回身,道:“想不到,你还能回来,我只道他已下手把你害了!” 雪雁十分气愤的坐了下来。 玉鹰微微一笑,道:“莫师父,你老人家放心,那姓冷的,才舍不得害她呢!” 雪雁叹息了一声,望着莫环道:“莫师父,我姐妹只怕斗不过这个人,他的功夫实 在太高了,如非是他手下留情,也许我……” 面色一红,把头低了下去! 莫环冷冷一笑,道:“我原来的意思,并不是要你们动手去跟他打架呀!” 雪雁苦笑了笑道:“你老人家该知道,此人是一个软硬不吃的人,我看除了老师父 之外,任何人都奈何不了他!” 摇头一阵苦笑,又道:“如果老师父不介意,我想先回小寒山去……” 莫环双手互叉着,桀桀一笑道:“雁儿,你太沉不住气了……” 说着,双目之中,神光闪烁。 雪雁望着他这双眼睛,立即忆起了冷红溪的那双光亮的眸子,不知怎么,在这两双 眸子之中,她感觉出有一种同样的色彩。 那是一种说不出的冷酷和忧郁。 当时不由打了一个冷战,莫环双手互捏着骨节,发出一阵“咔咔”之声。 他深沉的笑了笑,道:“难道你没有机会暗算他么?” 雪雁舒又青,摇了摇头道:“那是行不通的……老师父,这个人武功太高了!” 莫环桀桀一笑道:“你休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 舒又青于是把方才隐身室外所见的情形,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莫环闻言之后,脸 色显然是大大的变了。 他冷森森的一笑,低下了头,切齿出声道:“好小子,这九年他果真没有白费…… 想不到他竟练成了……” 二女在一旁,都不由怔了一下。 玉鹰忍不住道:“莫老师父你说什么,莫非这个人你老人家很早就认识么?” 莫环一双枯皱的眼皮,无力地耷了下来。 玉鹰这句话,像是令他生出了莫大的感慨。 他长长的叹息了一声,目光炯炯地望着窗外,点了点头,道:“很早……九年以前, 我就认识他了,那时候他不过是武林中的一个小角色而已……” 说到此,森森的一笑又接下去道:“那是在云贵十万大山里……” “他这一身功夫,等于是我成就他的……可是,现在,他却要找我这个老头子拼命!” 说着桀桀怪笑了几声,目光望着玉鹰道:“你说,这个人,他的良心何在?” 雪雁闻言到此,不由打了个战抖,她讷讷的道:“老前辈……你是说,这冷红溪是 住在云贵的十万大山里?” 莫环点了点头,冷笑道:“不错。” 他似乎显得很不安宁,双手互捏着道:“我原以为,他会死在涧谷之中,谁知这小 子命长,非但没有死,九年来,他却练成了惊人的奇技……” 雪雁一张脸,这时变得一片苍白。 她那双眸子里,充满了迷惘、惊奇、喜悦、忏悔……她努力地克制着自己。 莫环怪笑了一声,道:“可是,他终究还是要死在我手中的……” 雪雁强自镇定道:“莫老师,冷红溪既被困在十万大山涧谷中,又如何能出来呢?” 莫环桀桀怪笑了一声,道:“这一切都是天意,你们知道去年那次大山崩吗?” 说着摇头一笑,又道:“你们当然不会知道的……那次山崩,把千仞的高山都夷成 了平地,冷红溪就是在那一次逃出来的。” 雪雁舒又青不由“哦”了一声,现在她已证实了冷红溪,竟然就是这数月来,自己 所梦魂萦绕的那个人! “竟是他……这太奇妙了!” 她不知是高兴还是悲伤,一时竟流下泪来。 她内心不住喃喃的诉道:“天呀……就是他啊,他竟然没有死?这太令人难以相信 了。” 她还记得自己在接获白鹤二次传书后,是如何焦急地去找寻这个陌生的人,就在即 将见着这个人的时候,发生了山崩。 舒又青在一双白鹤的援助之下,侥幸的逃得一命,可是那个被困在山涧内的可怜人, 却不知死活。 依雪雁的判断,他是断断的不能活了。 为了这件事,她不知流了多少次眼泪。 这个人她虽然没有见过,但却有一种奇妙的感情,深深的藏在她的心底,直到如今 还丝毫不曾改变。 这时,她忽然知道了,那个人就是冷红溪,真有说不出的惊喜。 她只觉得双脚一阵发软,尚幸她是坐在椅子上的。 莫环目光向二女一扫,冷冷的道:“我方才所说的每一句话,你们都不可走漏,要 千万记住!冷红溪我自有办法去对付他!” 玉鹰点了点头道:“你老人家放心好了。” 莫环森森的一笑道:“如今我已有了一计,定能送他归阴!” 雪雁不由一惊,道:“什么计?” 莫环冷冷一笑,站起来道:“你二人随我来!” 二女一齐站了起来,莫环推开窗门,飘身而出,率先前驰,玉鹰雪雁紧随其后,向 前行去。 只见莫环身形奇快的纵驰着,不多时,已来至浣花溪旁。 这时月正当中,照得四下里亮同白昼。 浣花溪水上泛出万道银蛇,沙滩上的贝壳,映着月光,闪闪如天上的星辰一般。 莫环立住了脚,二女也同时站住了身子。 雪雁十分关心的道:“你老有什么计谋,能害死冷红溪?” 莫环一双深沉的眼睛一转,双眉紧紧凑在了一起,突然挥了挥手道:“你们去吧!” 舒又青不由一怔,玉鹰忙拉了她一下,道:“老师父有计较,我们就暂且走开吧!” 她二人匆匆离开了河边,雪雁忍不住道:“你看莫老师能害死那个冷红溪么?” 玉鹰舒修文冷冷道:“他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我们上了他的当了!” 雪雁停下脚步,道:“怎么上当?” 玉鹰冷冷一笑,道:“我们只是听从他的差遣,与那冷红溪为敌,只怕等到冷红溪 死了,那枚两相环却落在他的手上!” 雪雁此刻反倒不在意两相环,只关心着冷红溪的安危。 自从她知道冷红溪是谁以后,她的一颗心,再也无法安静了。 对于冷红溪这个狂傲的人,她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了,他那英俊的影子,兀自 频频的出现在她的意念之间。 现在她所想到的,不再是他那狰狞的一面,而是他为自己拭泪的深情。 他为自己解缰、送餐、还剑…… 这种种,不都能说明了,他对自己是有情的吗?虽然他倔强,他固执,可是这些小 地方,却在在都暴露出他并非是一个冷酷的人。 想到了这些,雪雁是再难克制自己了。 她深深的为冷红溪担心,当下不由脱口对玉鹰道:“姐姐,你也愿意他死么?” 玉鹰在她脸上注视了一会儿,冷笑道:“我并不在意他的死活,我只关心他手上那 枚戒指,我们得尽快想个办法把它弄过来,否则一入莫环之手,我们就休想再要了!” 雪雁这时心情很乱,她知道玉鹰这个人是心狠手辣的,凡是对她有利的事,她是不 择手段的。 当时她没有出声,偕同玉鹰到了楼上,推说想睡就独自退回到自己房中。 她把房门关好,内心不住波动。 这时她连饥饿都忘了,她想到莫环,他此刻又是在如何的部署呢? 想到这里,她实在忍不住,决心要去查明一下。 当下匆匆推开了窗子,穿窗而出,直向浣花溪边驰去。 她深怕为莫环发现了,对于这个怪老人,她是存有戒心的,一旦为他发现了自己的 来意,那可就凶多吉少了。 所以她不敢直接走去。 浣花溪边有一座小山,占地虽不大,可是山势却很细长,足足逶迤出去三四里之遥。 雪雁为了隐秘行藏,不惜远行。 她展开身形,直驰向这座小山,以她那轻灵的身法,不一刻就到了山峰之巅。 如此,她只需借着一块山石挡住身子,就能清楚的看清下面的一切了。 在平静的溪岸上,那些五光十色的贝壳,在月光之下闪闪发光。 她静静的留意着,果然看见远处的河岸上,有一个蜘蹰的影子,细看之下,正是莫 环。 雪雁不由心中暗暗高兴,她轻轻的展动身子,向面前驰出数十丈远近,然后把身子 隐好,如此一来,她就距离莫环甚近了。 月光之下,但见那个老头儿正自踽踽独行着。 他是在用他的脚步量地,走几步停一下,然后又走几步,又停下来。 雪雁心中甚是纳闷,不知道他到底是在干什么。 忽然,他看见这个怪老人,猛地把身子腾了起来,直向水面上落去。 雪雁不由大吃了一惊,暗忖道:“莫非他竟能赤足踏水不成?” 意念中,就见莫环右手自大襟兜儿里摸出一样东西,打出去,一道白光,落向水面。 雪雁看不大清楚那是什么东西,不过她猜想定是一枚贝壳。 但见那贝壳在水面上“哧”地划出了一道白线,莫环的身子向下一落,单足足尖, 不偏不倚的在那枚贝壳上一点,随着身子又腾了起来。 接着他又打出了第二枚贝壳,身子同时又向着那第二枚贝壳上落去。 如此一枚接一枚,直向溪水上流而去,他那起伏的身子,宛然就似一只戏水的海鸟 般,一刹那就消失在溪水的那一头了。 这种情形,看在雪雁眼中,简直把她吓呆了。 她现在才知道,此人的一身轻功,竟是到了如此的地步。 以他这种身手,若是和冷红溪相较,真不知鹿死谁手了。 正当她惊心动魄之间,莫环却又去而复还。 他那快捷的身手,在如带的溪水上起落着,起先只看见一个小黑点,有如星丸跳掷 一般,不多时就显现出身形轮廓,他那蓬散的头发,被夜风吹起来,简直就像是一个鬼 魂似的! 他那么倏起倏落的纵驰着,刹那之间,已驰到了近前,他是那么如意的打出一枚枚 的贝壳,而每一枚都恰到好处。 最后,他仰首发出一声长啸,足下用力一点,双臂一振,已自水面上拔空而起,飘 飘然的落在了岸上。 雪雁几乎看清了他每一个动作。 这时又见他一抖长衣的下摆,把剩余的几枚贝壳落在了地上。 然后他弯下了身子,细细地在自己双足上察视。 雪雁忽然想到了,他是在察看自己脚上的水。 果然就又见他脱下了鞋子,在月下细细的察看,良久之后,他才冷冷一笑,脸上现 出一种失望的神色,又把鞋子穿上。 他又开始在沙岸上来回踱步,内心似乎正在考虑着一件重大的事。 寒月下的莫环,形状恐怖极了。 他那长长的头发披散在肩头上,一丝丝的被风吹得飘扬起来,像是一头发怒的母狮 子,可是自两肩以下,那瘦嶙嶙的骨架子,看起来又活似一具僵尸。 雪雁舒又青躲在山石之后,看得真有些害怕。 她想再看清楚一些,但是足尖方移,却不留心踢动了一粒石子。 那粒小石子咕咕一响,直滚了下去。 舒又青不由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当时双掌在石面上一按,整个身子箭也似的飘出, 猛地伏了下去。 就在她身子方自躲好的同时,一条飞射来的影子,落在了她原先藏身的地方,现出 了莫环那透着张惶失措的身形。 他冷冷的一笑道:“什么人?” 雪雁伏在地上连一口大气也不敢喘,莫环桀桀一笑,双掌向下一压,道:“出来吧, 相好的!” 忽见他掌势向前一推,发出了“轰隆”的一声闷响,似乎整个山谷都为之震动了。 迎着他掌力的正前方,一连三座小石峰,都整个的倒塌了下来,一时树倒石飞,声 势端的惊人! 舒又青看得正自惊心,却忽见一只小狸,猛地由身边窜过,向一边的草丛之中逸去。 莫环本是背朝这边,猛然一个转声,叱了声:“谁?” 但见他右手掌斜着向外一分,猛劈而下,草丛中发出了“吱”的一声。 莫环身子跟着纵起,已扑到了草丛中。 他向着深草内一探,右手已提起了那只山狸,看了看,嘿嘿一笑,道:“原来是你 这小畜生,吓了老夫一跳。” 说着一振腕,把那只山狸掷了出去。 紧接着,莫环又复展动身形,向峰下疾驰而去。 雪雁舒又青以为他仍然返回浣花溪边,谁知却是头也不回的一径离去了。 偷看了半天,舒又青再没有发现什么,只是看见了莫环在练功夫,他究竟搞什么鬼 呢? 黑夜里,四下无人。 莫环独自一人,在悄悄的部署着,他把一束束的干柴,远远的包围在冷红溪所居住 的竹楼附近。 他做这件事很是小心谨慎。 因为像冷红溪这样的人,是不能轻视的,若是为他发现了一些风惊草动,自己可就 前功尽弃了。 他把这为数无法估计的干柴,一束束的,隐放在竹楼四周的林子里。 这些柴火,他是按照自己所设想的一种阵法,周密的部署起来的,只要火势一起, 漫天的大火,再加上他所布的毒阵,相信冷红溪是插翅难飞。 为了这个计划,他已暗中准备了半个月了。 对付冷红溪这样的人,他不敢轻举妄动,必要做到十拿九稳的地步,才敢下手。 现在,他自林内找出了早已藏好的十桶桐油,将之慢慢浇洒在设好的干柴之上。 这一切都作好之后,时间已将近天亮了。 莫环怅怅的望着即将破晓的天,他希望这时候能来一阵东南风,那么他就可以趁风 纵火了…… 他的希望,马上就兑现了。 这真是天从人愿的事,东南风忽然吹起来了,树梢草尖都被吹得弯下了身子,在这 夜幕沉沉里,发出了瑟瑟之声。 莫环眉开眼笑,频频点头道:“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他遥遥的望着那座冷红溪所住的小楼,狞笑一声,道:“小子!你的死期到了,我 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能够逃过我这火蛇阵!” 说到最后一句,他自身上取出了火拆,迎风一晃,火冒一尺。 然后,他就用它引着了一小堆干柴。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这一点火,在夜风助长之下,立刻燃开了。 随着他起飞纵跳,四面的干柴,全为他引着了,风助火势,一时之间,这片桃树林 子,已变成了一片火海! 火势顺着莫环的部署,一路烧下去,看起来共分八股,如同龙蛇一般的,直向着冷 红溪所居住的那幢竹楼攻去! 大火漫延了整个山谷,整个的半边天,都被照红了。 望着这大片的火海,莫环面上,现出了大颗的汗珠,他眸子里爆出愤怒发泄的喜悦。 在如此的大火之下,他想道:“除非冷红溪是神仙,否则他断断是跑不掉的!” 他立在一块大石上,目睹着火舌爬上了那幢竹楼,发出了吱吱喳喳的声音,大股的 浓烟由楼上冒出来,竹楼被燃着了。 他冷笑了一声,心内不禁想道:“这一次他定是活不成了!”狂啸着腾身而去。 这场大火声势之大,惊人已极。 当红红的火光和炙热的空气,隔着浣花溪水,袭过对岸时,玉鹰、雪雁才由梦中惊 觉过来。 玉鹰由床上跳起来,大声嚷道:“唉呀!火!火!” 雪雁也惊慌失措的,由卧室内扑出来。 姐妹二人几乎撞了个满怀,雪雁面色惶恐的道:“是哪里起火?” 玉鹰指了指窗外,二人双双跑下楼,跑到门外,只见隔岸的火势,已扑到了溪水旁。 所幸那溪水甚是宽阔,又是逆风,没有漫延过来,否则就不堪设想了。 玉鹰看到此,长长吁了一口气道:“阿弥陀佛,幸亏有这一道水,好大的火呀!” 雪雁舒又青,这时一言不发。 她面色十分苍白,紧紧咬着下唇。 忽见她身形一窜,纵上了楼顶,然后展目远远地眺望过去,隔岸是一片火红,大火 之下,已分不清哪里起火,哪里没有起火,目光至处,只是火和浓烟。 “糟了……” 她紧紧的互捏着手,暗暗想道:“冷红溪不知怎么了?也许他已经……” 想到此,脑中一阵轰然,差一点从房上摔下来。 定了定神之后,她立刻跑回房内,换上了一套紧身衣服,匆匆赶出楼外,飞也似的 向着溪边赶去。 玉鹰见状怔了一下,马上也赶了过去,她一面追,一面道:“又青,你要干什么?” 舒又青焦急的道:“我要过去……我……”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不知要怎么说才好。 舒修文冷冷一笑道:“你不要傻,这么大的火,你要死么?” 雪雁不由秀眉一扬道:“我自会处理,你不要管就是了!” 说着又要纵身而去,玉鹰一把拉住她的手,冷冷笑道:“你是担心他?你不要……” 雪雁用力把她的手摔开,又要转身,却忽听一声冷笑道:“你们姐妹不要怕,这火 是烧不到这边来的!” 二女全是一惊,赶忙回身,却见莫环,带着一副神秘的冷笑,慢慢走过来。 雪雁只好站住了身子,她强作微笑道:“我怕它会烧过来,想去设法扑灭它!” 莫环嘿嘿一笑,摇了摇头道:“你放心,姑娘!” 说着走上几步,眼望着对岸,频频点头道:“这火不久就会停的,太好了……太美 了!” 他一面说,一面轻抚着双掌,二女不由甚是纳闷,玉鹰忍不住问道:“你老人家早 知道了?” 莫环哈哈一笑,目光扫向二女,道:“两个傻姑娘,这正是我老头子苦心计划的呢!” 雪雁不由一惊,面色发白道:“莫非这火,是你老人家放的?” 莫环哈哈一笑,道:“谁说不是,为了这把火,我费尽了苦心,那小子是插翅难飞 了,他虽有一身功夫,这一次,却不得不认命低头了!” 听了这几句话,雪雁的腿几乎都软了。 她靠在一株树上,一言不发,只觉得全身上下出了一阵子冷汗。 玉鹰也几乎呆住了,她讷讷的问:“老师父,那冷红溪武功精湛,只怕这场火,未 必能困得住他吧?” 莫环鼻中哼了一声道:“傻孩子,你知道什么!” 接着更是得意的道:“在那竹楼四周,我设有极为厉害的一种阵式,分八面向中心 集中,每一道火路,有三明三暗,六处火穴……” 说到此,他笑了一声又道:“那冷红溪要是聪明,他最好是在楼内不要出来,虽然 仍是一死,却比在外面死得舒服,要是他自恃武功,想涉火而逃,那简直是自找苦吃了!” 雪雁不禁打了一个冷战,道:“这么说,冷红溪是不能活了?” 莫环森森的一笑道:“这是自然,姑娘,你的气也可以消了。哈……” 说罢舞臂狂笑了几声,在他的笑声里,雪雁感到一阵无比的寒意,她自语道:“完 了……一切都完了!” 想不到,一个盼望已久的人儿刚刚出现,竟是如此快的又消失了,她心里有说不出 的难过,顿时感觉到生趣索然。 莫环目光望着对岸,喃喃地道:“为了慎重起见,你二人不妨过去看看。” 雪雁立时点头道:“好!我马上就去!” 莫环摇头笑道:“现在不行,等火熄之后,你们再过去,否则,你二人困在火内, 连我也是救你们不得了!” 雪雁沮丧的垂下了头,如果这时莫环注意到她,定必会发现她的失常之态,只是他 此刻全部心意都在隔岸观火,哪里还会留意到其他! 那阵大火足足烧了有半个时辰,整个的桃树林变成了一片残灰! 在天色微微发明的进候,大火熄灭了。 黑色的焦土上,到处都在冒着烟,远远望去,满目苍凉。 附近的人们,一起围拢到岸边观望。 当他们发现,昔日醉人的桃源,一夜之间,竟变成了焦土时,皆都不胜感慨,纷纷 在指点谈论着。 莫环在人群逐渐消散之后,对二女道:“好了,现在你们可以过去了!” 玉鹰皱了一下眉道:“冷红溪如已烧死,只怕尸身莫辨,如何还能认得出来呢?” 莫环微微一笑道:“这很容易,他手指上戴有那枚两相环,那是不会被火烧坏的!” 这句话,不由使玉鹰心中一动。 她立刻含笑道:“我倒是忘了,好吧!” 说着拉了雪雁一下道:“咱们走吧!” 二人立时纵身登舟,小舟清乃的向着对岸驶去。 上岸之后,地上的热气,仍然十分的烤人,有几处地方,还在冒着火星子。 她二人行了一阵,已能看见冷红溪所居住的那一所小楼,只是此刻看来,实在太凄 惨了。 那所原来爬满了牵牛花,绝色可爱的竹楼,如今一半已塌,剩下的一少半,也只剩 了几根空立的支架,黑黝黝的,歪歪地立着,只要再来一阵风就能倒下去。 看到此,雪雁不由一阵心酸,她忽然站住脚步,不忍心再走近,玉鹰惊问道:“你 怎么了?” 雪雁摇了摇头道:“我不过去了,你去看看也是一样!” 玉鹰眼珠一转,点了点头道:“也好,那你就在这里等一等吧!” 说着一只手捂着鼻子,因为地上散发出来的气味实在难闻,两只脚站在地上,也烫 得很难受。 她纵身来到了楼前,就近看了一下,但见竹楼内的一切已整个的化为灰烬,实在是 凄惨得很。 玉鹰脑子里不由想道:“冷红溪绝不会死在屋内,我还是先在附近找一找吧!” 于是她就在附近焦土地上,寻了一周,目光所至全是一株株的枯树林子,都成了焦 黑的颜色,却是不见冷红溪的尸体。 她不由甚是怀疑,最后只好走进了那半座废楼,半座楼架仍存,不过变成了木炭, 勉强的没有倒下来。 她在楼下的废墟里找寻了一阵,仍未见冷红溪的影子,就腾身上楼! 玉鹰、雪雁姐妹二人,各人都有一身了不起的工夫,她身子飘然的落在了楼架之上, 整个的楼身,轻轻地晃抖了一下,并没有倒下来。 忽然,她目光触及到一样东西――那是一具尸体,玉鹰吓得战抖了一下。 她提起一口丹田之气,轻轻的飘身过去。 就在一根黝黑的横架上,面朝下的垂挂着一具尸身,看起来比一只狗大不了多少。 这尸身上的衣服,已烧成了碎片,只是并未裸露,整个的人,看上去黑糊糊的一片。 玉鹰不由叫了声道:“天呀,莫非这就是冷红溪的尸体么?” 继而一想,常听人言,人如是被火烧死,定必会缩小甚多,看来这是一个人,是无 疑问了。 想到冷红溪昔日俊逸豪情,再看一看眼前这具尸身,她也不由打了一个冷战,内心 也起了一丝悲哀的感觉。 玉鹰是一个很现实的姑娘,她只讲究现实,崇拜存在的一切,很少为过去或已不在 的事情感伤。 略微定了定神之后,她纵身过去,用脚尖在那具尸身上一挑,“嗵”一声,那尸体 就摔落地上。 舒修文紧随着飘身而下,却见那尸体已翻了过来。 她仔细的认了认,辨出果然是冷红溪。 但使她奇怪的是,对方的脸面,仍然很是完整,没有一丝损伤,不过脸色黝黑,似 为火烟熏烤所致! 舒修文忍不住叹了一声,道:“傻小子,你这么死了冤不冤呀!” 说着又用足尖挑起对方一只手,在右手手指上,果然发现了那枚两相环。 玉鹰顿时心内一喜,她回头看了一眼,并没有什么人在附近,当下匆匆把这枚戒指 取到了手中。 她是一个聪明自私的人,两相环乃是一件武林中人人皆欲得之的异宝,她怎能不谨 慎小心? 为了这枚戒指,她曾费了多少苦心,此刻到了手中,怎能再拱手让人? 她心中略微一动,匆匆又把这枚戒指,藏于头上发内,然后转身走出林外。 雪雁眼巴巴地望着她道:“找着了没有?” 话才说完,突然向前面指了一下道:“莫老师来了!” 玉鹰不由心中一惊,忙自回身,就见莫环负手由一株树下,徐徐走过来。 他穿着一件灰白的长衫,走起路来飘飘然地,冷冷一笑道:“怎么,死了没有?” 玉鹰点了点头道:“是他,已经死了!” 莫环右手向天空中狂舞了一下,桀桀怪笑了一声,道:“好!死得好!” 接着手向玉鹰一伸道:“拿来吧!” 玉鹰神色自若的摇了摇头道:“那枚两相环却不在他手上,也许已被别人拿去了, 这可怎么好呢?” 莫环嘻嘻一笑,目光凌厉的望着她道:“修文,你不要来这一套,快拿过来!” 玉鹰强自镇定道:“莫师父,真的……没有!” 话声才了,莫环已风也似的,扑到了她的面前,猛然抓住了她两只手,看了看。 又在她身上摸了一下,玉鹰不禁面红耳赤的挣开来,道:“你……你不能这样!” 莫环阴森森地一笑道:“谅你也不敢骗我,我就不信会有人比我还快!” 说着足尖微微一点,整个身子,如飞也似的窜进了枯树林内,三数个起落,已到了 那幢烧焦了的竹楼面前。 他忍不住狂笑了一声,双掌平空向前一推,只听“轰隆”一声,剩下的一半废楼, 也倒了下来。 在灰烟迷蒙之中,他发现了地上的那一具尸身。 莫环慢慢走了过去,注视了一下,森森一笑道:“姓冷的,这不能怪我,我老了, 是没有足够的精力来对付你这样的年轻人了!” 又仰天桀桀一阵怪笑,道:“我只当你已练成了玄功,不畏火焚,如此看来,你还 嫩得很呢!” 说罢他走过去,细细看了看冷红溪的两只手,果然没有那枚戒指,不过左手无名指 上,却有一个鲜明的戒指印迹! 莫环不由面色一沉道:“小丫头欺我太甚!” 他正要唤玉鹰过来,无意间,忽见冷红溪那黝黑的脸上一阵颤抖。 莫环大吃了一惊,道:“不好!他竟然还未死?” 话声中,更见冷红溪的面部肌肉颤动得更厉害了。 紧接着冷红溪那双闭着的眸子,猛地睁了开来,射出了两道如炬的目光。 莫环口中啊了一声,猛地一掌挥出。 可是他的掌风过处,冷红溪那看来缩小的身子,却一个疾转,“呼”一声,已飞出 了四五丈以外。 只见他在空中的身子,霍地一阵伸动,在咔咔的骨节暴响声里,已恢复了他原来的 形象。 莫环猛然色变,他后退了一步,“哧”地又劈出了一掌。 可是冷红溪的身形,就像是一只空中的风筝一样的,轻轻地一飘就躲了开去。 接着他又飘飘然地落下地来,身子剧烈的抖动了一下,脸上的烟灰,就好像是一层 摔碎的蛋皮似的,全数脱落下来。 莫环这时整个的一张脸,已变成灰白的颜色,他讷讷的道:“你没……没有死!” 冷红溪狂笑了一声道:“白老头儿,原来是你!” 他那如炬的目光中,几乎要迸出火来,向前走了几步,手指着莫环道:“原来你就 是莫环!” 说到此,又狂笑了一声,道:“我还一直把你当作朋友……莫环,十年来的这一笔 深仇,我们今天要算一算了!” 莫环冷冷地道:“冷红溪你要三思而行,你认定了是我的对手么?” 冷红溪想到眼前之人,正是自己十年黑狱的切齿大敌,也就是这个人,使得自己几 乎冤死绝谷寒涧! 面对着这个人,他不禁一阵头昏目眩,差一点坐倒地上,他太激动了。 他一双手缓缓举起,又缓缓放下,他对自己说:“我不能就这么打死他,这样太便 宜他了!” 想到此,两眶热泪,在眸子里打着转儿,他用手指着他道:“莫环,在我们决生死 之前,我必须要明白一件事!你要告诉我!” 莫环目光旁扫,他很快的就已想到了对付冷红溪的办法,当时阴森森的一笑,道: “有话请说!” 冷红溪双手用力的互捏着,切齿说道:“当初在十万大山里,如不是我救你出来, 只怕你早已死在涧内,你……你怎么恩将仇报!” 莫环冷冷的一笑,道:“小子,这话你就说错了,我这是报你的大恩,怎会是恩将 仇报?” 冷红溪气得身子晃了一下,莫环怪笑了一声,道:“如不是我,今天你哪会有这一 身功夫?你非但不报深恩,却反而对我如此……” 说罢,他桀桀怪笑了起来。 冷红溪闻言之后,只觉得全身汗毛一根根都立了起来,他向前走了一步,冷然道: “今天我要你死在我手下,莫环,你有什么本事,尽管施展出来就是!” 莫环冷冷一笑道:“小子,你太沉不住气了,方才我已说过,我们打起来,你也不 一定准行,你不过被关了九年,我却在那里住了二十年……虽然说我年纪老了,不如你 年少气旺,可是你自信能打得过我么?” 冷红溪厉叱了一声,道:“有你无我,有我无你,你不必多说,快快动手吧!你可 以划出道儿来,我一概接受!” 莫环低头思忖了片刻,冷冷一笑道:“很好,我如一再相让,你还当皇我怕了你, 冷红溪,你看此时天光大亮,此处纵是偏僻,只怕仍难免有外人干扰!” 说着,嘻嘻一笑道:“如果你真要玩命,今夜三更,我老头子在浣花溪畔的沙洲上 候你,小子,你敢去么?” 冷红溪冷笑了一声,道:“你又想玩什么花样?” 莫环诡笑道:“你放心,小子,我莫环也是响叮当的人物,我并不含糊你!” 冷红溪咬牙切齿道:“我至时一定去就是了,莫环,你是跑不脱的!” 莫环冷冷一笑,道:“我这项上人头,早就准备好了,小子,只要你功夫行,随时 你都可以拿去!” 说到此,耸了一下肩膀道:“只怕你功夫还不够,小子,现在你要是反悔还来得及, 活着总比死了好!” 冷红溪强持平静,微微一笑道:“莫环,如果你这是向我讨饶,我告诉你,太晚了, 今夜三更,我们沙洲上会。你去吧!” 莫环桀桀怪笑了一声,道:“好,今夜三更,我可是过时不候,你记好了!” 话落双臂一振,蓦地腾身而起,落在了一株烧枯了的树身之上,再次腾身,足足拔 起了有十丈高下,转瞬之间,已自无踪。 冷红溪微微呆了一呆,他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当下忙纵身出林,却不见了玉鹰的 踪影。 他微微冷笑了一声,道:“你也跑不了的!” 淡月稀星之下,冷红溪来到浣花溪旁。 他看了看天上的星河,知道此时正是三更,已到了他们约会的时间。 眼前是一片狭长的沙洲,无数的贝壳,闪闪发光。 冷红溪纵身落上了沙洲,惊起了几只水鸟,啪啪的振翅之声,打破了四下宁静的气 氛。 就在此时,一声冷笑传来:“冷红溪你来了么?老夫候你多时了!” 冷红溪抬眼望去,只见在一片乱石尖上,坐着那个老人莫环。 在银色的月光之下,他那瘦削苍白的脸,看来实在可怕得很,这时他轻轻地一按双 手,已自乱石尖上飘身而起,落在了冷红溪对面。 他鼻中哼了一声道:“小子,你看这地方可好么?” 冷红溪点了点头,十分悲切的道:“莫环,闲话少说,我们的一段冤仇,现在就了 一了吧!” 莫环嘻嘻一笑道:“你不要慌,莫非还怕这浣花溪的水,淹你不死么?” 冷红溪瞳子一瞪道:“快请出招,冷某要不客气了!” 莫环摇手笑道:“小子,你也太俗气了!” 冷红溪不明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不由怔怔的望着他,莫环向溪边踱了几步,微微 一笑道:“我们不妨来赌一次输赢!” 说着那双深陷的双目一翻,道:“赌注是你我各人这一条命!” 冷红溪忍不住一声狂笑,道:“这是自然,莫环,你还想拖延时间,妄图幸免不成?” 才说到此,他忽然转脸向着一边的小山望了一眼道:“什么人?” 莫环冷冷一笑道:“小子,那是一只狐狸,不要庸人自扰!” 冷红溪怒声道:“既如此,我们不必再耽误了,我已说过,只要你划出道儿来,刀 山剑树,我也决没有退缩之理!” 莫环嘻嘻一笑,道:“这样很好,我先说出你听听可好!” 冷红溪没有出声,莫环手指着水面上道:“我们在这水面上较一阵轻功如何?” 冷红溪不由心中一动,十分纳闷,暗忖道:“这老儿竟然要与我比试轻功,这是什 么居心?” 虽然他真恨不能当时一掌,把对方毙于掌下,可是对方既已划出了道儿,自己却不 便拒绝。 当时心中思忖道:“这老儿可能轻功不弱!” 不过他自信困处寒涧九年,每日上下冰壁,以及观察雪猴儿嬉戏动作,已练成了绝 世的轻功,当不至于输给对方! 想到此,鼻中哼道:“你要怎么个比试法?” 莫环桀桀一笑,道:“寻常轻功,自不在足下高人眼内,我们不妨在这水面之上较 一阵‘登萍渡水’,小子,你以为如何?” 冷红溪冷笑道:“我方才已说过了,只要你说出方法,无不奉陪,只是这胜负如何 分法,你却要事先交待清楚!” 莫环呵呵一笑,道:“这个自然!” 说着跷起了一只脚,道:“我们就以脚上的水迹,来决定彼此功夫的强弱,你看可 好?” 冷红溪向他脚上看了一下,他穿着一双软底薄皮的凉鞋,自己再看看足下,是一双 鹿皮快靴,俱都是适宜轻功施展的! 当时点头沉声道:“很好,我们就这么办!” 莫环阴沉的咳了一声,道:“小子!我把话先说到头里,你我可是大冤家,不死不 休!” 他说着在头上搔了一下道:“这么吧,假如这一阵轻功比下来,如果是我输了,我 也不叫你费事,自己就一掌把脑瓜打开,横尸在你面前,你说干不干脆?不过,小子你 要是输了呢,又怎么说?” 冷红溪冷然一笑道:“随你处置好了!” 莫环嘿嘿一笑道:“好,我们一言为定!” 说罢伸出一只手来,冷红溪在他手掌上重重地击了一下,就算立下了誓约。 莫环又嘿嘿一笑,开始俯身,在沙地上,捡拾着贝壳,冷红溪不由心中甚为吃惊。 他知道对方是要借着贝壳在水面上的漂浮之力,来起落身子,只此一斑,已可想见 这老儿轻身功夫有多精纯了。 他看在眼中,遂也顺手折断了几根芦苇。 莫环鼻中哼了一声道:“小子,用芦枝固是好,只是黑暗中,只怕看不清楚!” 冷红溪冷笑了一声,没有理睬。 他把手上的芦苇,一截一截的折好,目光投向水面上。 莫环这时已拾够了贝壳,见冷红溪直直的向他足下望来,嘻嘻一笑道:“放心,小 子,这是很公平的!” 他手指着足下道:“你我二人鞋子现在都是干的,我们上岸后各人脱下鞋子,互相 一看就知道了。” 冷红溪勉强忍着,凭心而论,他真懒得和对方多说一句,自己要目睹着此人即刻死 在眼前,才算是出了自己一口怨气。 当时冷笑道:“我们现在就各试身手吧,我实在讨厌你这种不干脆的人!” 莫环桀桀一笑道:“这叫冤家路窄,碰上了你没有什么办法,不过,小子,你也别 骄傲,现在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说不定你小子……” 冷红溪怒道:“你倒是比不比?” 莫环胸有成竹,倒是不慌不忙,他森森的一笑又道:“听着,我们并列由此前进, 到了前面钓鱼亭处,再转回来,其间不可偷懒!” 冷红溪一声冷笑,只见他右手一挥,整个身子,嗖一声已纵了起来,直向溪水面上 落去。 然后他打出了一截芦枝,足尖轻轻一点,水面上不过微微现出了一个极小的圈圈, 他的身子,就再次的腾了起来,身势之轻灵巧快,宛似一只点水的蜻蜓一般! 莫环看在眼中,不由打了一个冷战。 他真没想到冷红溪居然有如此的轻功造诣,自己虽然是轻功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与眼前这少年比起来,仍然差了很多。 当下,他微微俯身探手,把两只鞋上的活扣解开。 就在这双鞋内,另有一双同式样的鞋子,必要时他只须一招手,就可脱掉外面的一 双,那么可想而知,里面的一双,自然是一双又干又新的鞋子。 带着一个神秘的微笑,这个阴险恶毒的怪老人,也把身子腾了起来。 他从容地打出贝壳,这些他已熟练了。 在那条如带的溪水面上,二人身法施展开来,就像是银汉中的流星也似。 一时之间,已是一度来回。 冷红溪像一阵风似的,飞扑上了沙岸,竟较莫环快出了半箭之多。 就在他上岸背对着莫环的刹那之间,莫环身形一弯,已把穿在外面的一双鞋脱了下 来。 那双鞋,自鞋面以下,已为溪水浸得湿透。 接着他身子向前一弹,也扑到了沙洲上,顺势手向前一送,已把手中的鞋,埋入河 滩之内。 然后飘飘然的落在了冷红溪的身边。 二人彼此交换了一下目光,各自向着对方的鞋子上望去。 冷红溪那双鹿皮快靴,尖端上,有一道寸许左右的水迹,其它地方,丝毫没有为水 所湿,这种轻身功夫,直令莫环咋舌! 可是他却发出了一声怪笑道:“小子,你输了!” 说着脱下了右足上的一只鞋,抖手打过来道:“你请过目!” 冷红溪右手往空一拍,那只飞来的鞋,“叭”的一声,落在地上。 他低头,向鞋上望去,不由微微一怔。 那只鞋上,由鞋面而鞋底,竟连一粒水珠都没有沾上。 看到此,冷红溪面色大变。 他不相信莫环能有如此高玄不可思议的功力,可是事实摆在眼前,不容自己不信。 这一刹那,他内心骤然感到一阵不可言状的痛苦,几乎为之窒息了。 九年不分日夜寒暑,勤苦练功,一旦发现并不能制胜敌人,这种失望的震撼,就像 是忽然被一道闪电击中了。 他身子晃动了一下,目光中浸满了泪水,长叹了一声,道:“你赢了……” 又苦笑了笑,道:“我已生趣毫无,足见得上天是有意把我这条命,交到你这种恶 人的手里了……” 说到此,他紧紧咬了一下牙,道:“下手吧,快一点!” 莫环轻咳了一声,道:“所以说小子,什么事都不可过分强求,你本来是可以活的……” 说着又阴笑了一声,道:“我这个人,很不愿看人流血,小子,你本来可以无声无 息的死在深山大涧之中,可是你偏不肯对命运低头,现在又如何?” 冷红溪长叹了一声,双膝一盘,坐在了沙地之上,他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这是我命该如此,不必多言!” 说着,他瞳子里,突又冒出了怒火,道:“如果说人死有鬼,我仍然是放你不过的!” 莫环发出了一声狂笑,道:“小子,你是痴心妄想,在你死前,我还要向你要回两 件东西,你肯给我么?” 冷红溪一笑道:“两相环已为玉鹰取去,至于这口剑,原非是我的东西,你也无须 向我要!” 解下背上长剑,掷在地上。 莫环一俯身,拾剑在手,看了看,正是自己那口心爱的宝刃,使他所没有想到的, 是玉鹰果然欺骗了自己,她竟敢骗走了两相环! 当时微微呆了一下道:“冷红溪,你这话就令人难以相信了,你既是装死,却又为 什么任那玉鹰把两相环取去?” 冷红溪苦笑道:“我是要看一看,那位要制我于死的朋友到底是谁。” 莫环面色一变,呵呵笑道:“小子,你很聪明,只是一切仍属枉然!” 狞笑了一声,又道:“我不会用剑杀你,我制人于死的方法,永远是别致的。哈……” 说着,他用手指了一下前面的浣花溪,道:“我已经为你选择好了死的地方,你看 这地方如何?” 冷红溪冷冷的道:“那里很好,你快下手吧!” 莫环点了点头道:“小子,你不会受什么罪的,我要先点住你的穴道,叫你不能动 弹,然后再用这一块石头……” 又指了指附近的一块斗大的青石,石上竟连着一条绳索。 冷红溪不由心中一动,冷笑道:“这种方法,果然很是别致,我自点穴道,免你费 事!” 语毕并中食二指,向着右肋下“桑门”穴上一点,随即仰身而倒,人事不省! 莫环微微一呆,他走近以手在冷红溪脉门补上一指,狞笑了一声,道:“很好,这 小子好硬!” 说着腾身过去,把那块数百斤重的大石提过来。 就用上面的绳子,紧紧地捆在冷红溪的双足之上,然后左右看了一眼,把冷红溪连 人带石抱了起来。 他疾行到了浣花溪边,就在此处,溪水湍急,形成了一个极大的漩涡。 这是浣花溪一处水最深的地方,转动的漩涡,可以使鹅毛沉底,不要说是一个人了, 何况又是一个失去知觉,足垂大石的人。 莫环注视了一刻,发出了一声冷笑,只见他把冷红溪连人带石,向漩涡里一丢,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 水面上浮起了一连串的水泡,转瞬之间,一人一石,踪迹不见。 莫环的身影方自消失,另一条人影随之出现。 那是一个姑娘,她神色至为焦急仓惶的来到了近前,向前面溪水微一注视,即纵身 跃入水中。 水面上只微微激起一道细纹,这姑娘美妙的姿势,宛如一条人鱼似的。 她那杰出的水功,更是令人叹为观止。 在这鹅毛沉底的漩涡里,她巧妙的运用着她的双足,瞬息之间,己沉入水底。 然后她盲目的用双手在水底摸着…… 上天有眼,冷红溪的身子,竟然为她摸着了。 这姑娘轻轻把冷红溪僵直的身子提起来。反手拔下腰间一口短刀,把冷红溪足上的 绳子割断。 这一切动作,她做得又快又熟练。 割断了绳子之后,她并不马上浮起来。 只见她插好了短刀,用一只春葱似的玉手,紧紧捂着冷红溪的口鼻,不使他再继续 的喝水。 然后,她上下打动着她的一双脚,就在水底下,一直向前游去。 她的速度极快,不多时,已游出了十余丈外。 可是她仍然不敢浮出水面,怕的是为岸上莫环发觉,她知道,自己的武功,是不能 和那个可怕的老人相提并论的! 似如此,她又向下游潜游了数十丈,才缓缓的浮出了水面。 在一株杨柳树下,系着她一叶小舟。 这姑娘分出一只手,轻轻的拨着水面,另一只手,却把冷红溪紧紧地抱在怀内;半 仰着身子,把冷红溪头露出水外,这些动作写来是如此的累赘,可是在她做起来,却是 那么的轻而易举。 渐渐地游到了小船旁边,她伸出一只手按住了船头,身形霍地向上一窜,哗啦一声, 已抱着冷红溪坐在了小舟之上! 小船晃动得很是厉害。 这姑娘迅速的把身上那件油绸子的衣服脱了下来,放在船头底下,然后摇了摇满头 的秀发。 月光照着她那美丽的脸,大大的眼睛,为水浸湿了的眉毛,微微张动的鼻翅。 她秀眉微微皱了皱,又把冷红溪抱起来,放在自己双膝之上。 接着她用两只手,重重地压在冷红溪的两处后肋上,用力的向下一按,冷红溪立即 喷出了一大口水。 这姑娘面色一喜,她连续不断的用力去压,冷红溪也就一口接一口的吐着水。 忽然,她停住了动作,轻轻把小船向树后的阴影内移去。 她那双灵活的眸子,注定在远处的岸边上,脸上现出一种惊慌失措,而又有一些妒 忿的表情。 岸上立着的,竟然也是一个姑娘,一身玄色夜行衣,面色苍白。 她似乎发现了什么,不时地向着这附近张望着。 小船上的姑娘,忙把身子俯下去,不使人船发出一点声音。 似如此,过了一会儿,岸上那个少女,才叹息了一声,踟蹰的转身离去。 岸上的少女走远之后,船上的少女才又悄悄地划动小舟,直向下流驶去。 江水湍急,舟行极快,不多时已行出了数里之遥! 两岸林木萧萧,也不知到了什么地方。 小船上的姑娘,忽然横桨把小船定住了,她美目左右的向岸上望着,这时夜幕低垂, 除虫声噪耳,别无声息! 她把小船缓缓的向岸边拢去,岸边生满刺人的藤萝,小舟隐入其中,便再也动弹不 得了。 这姑娘似乎一心只惦记着冷红溪的安危,小舟泊岸后,她竟来不及系好,就抱起冷 红溪,腾身跃到岸上。 月色之下,这一带环境清幽,清风吹过来,夹着野柚子花香,令人神智清爽。 向前行了约半里之遥,有一大片湖沼。 这片湖水,占地颇大,银月俯照,就像镜子似的明亮,不时有几条银色的鱼跃起来, 更显得诗意盎然,就在湖水一边,有一道人工铺成的弯曲小路,循路向一座高岗绕上去, 那柚子花香更浓了。 就在柚子花树围绕之中,有一个丝瓜架子,一座玲珑的茅舍,隐在瓜架之后。 茅舍前插着一盏红纸灯笼,照出昏暗的红光。 少女抱着冷红溪一路飞纵而上,来到茅舍前,她用身子向着木门一靠,“吱”一声, 门就开了。 室内的布置虽然很简陋,但是干净异常,窗明几净,一个白衣少年,正面窗坐着。 他有一张十分俊秀的脸,只是那双瞪着的光亮瞳子,看起来,却是有些显得过于呆 板。 少女一进屋,就把冷红溪放在了一张躺椅上,急唤道:“哥哥,快帮我看一看他, 恐怕不行了!” 那白衣少年缓缓的站起了身子,冷冷一笑道:“是谁?你怎么又管人家的闲事了?” 少女焦急的看了他一眼,跺脚道:“这可不是闲事……现在没有时间说清楚,哥哥! 你得先看一看他,这人身上还被点了穴呢!” 白衣少年身子移动了一下,他右手拿着一支小指粗细的白色竹竿。 只见他身子一转,已来到了姑娘近前。 接着他伸出一只白手,摸在了冷红溪的头上,一面讷讷的道:“一个男人……是谁?” 少女咬了一下嘴唇,道:“红灯盗,就是我以前跟你提及过的那个人!” 白衣少年怔了一下,这时由他眨动着的瞳子看来,敢情竟是一个瞎子。 只是他双瞳如常地睁着,如果不仔细的观察,很不容易为人发现。 这时他那两道如剑的眉毛,忽然向上一挑,怒容满面的道:“小妹,你疯了么?这 种人还要救他?” 少女急得拉住了他一只手,道:“哥哥,求求你,你先别问为什么,听我说,这个 人并不是什么坏人,你先救活他再说吧!” 白衣少年一甩手,坚决道:“我不管!” 说着把身子转了过去,少女顿时面色一黯。 她伸出两只手,微微地按在冷红溪双肩上,仔细的看着冷红溪,突然眸子一红道: “他……他要死了。” 白衣少年冷冷一笑道:“想不到你竟然会去同情一个强盗!” 少女闻言直起腰来,叹了一声道:“哥哥,你莫非不想要那枚两相环了!” 白衣少年突地一怔,慢慢转过身来。 少女见状,知已说动,又冷冷一笑道:“你莫非忘了那两相环是在他手中么?只有 他才知道那戒指的下落……” 说到此,又叹了一声道:“如果他死了,什么也都别想要了!” 白衣少年呆了好一会儿,才叹道:“你说得不错,那枚戒指,我们必须得到,不能 让别人拿去!” 说着把手上的白色竹竿举起来,放在冷红溪的身上,讷讷的问道:“他落水了么?” 少女点了点头,道:“不错,但我已把他肚子里的水逼出了一些,这人本事极大, 可能在你之上!” 白衣少年鼻中哼了一声,脸上带出了一些不屑之色,道:“既然这么高的本事,怎 又会失足落水?” 一面说着,一面提起竹竿,落在了冷红溪左胸上,稍停,他点了点头道:“你放心, 他死不了,他身上还有别的伤么?” 少女关怀的望着冷红溪,轻叹了一声,道:“他并不是失足落水的,而是与人打赌, 受了那人骗,被迫点穴落水的,如不是我救他,他只有冤死水底了……” 白衣少年冷冷一笑,道:“与他打赌的那人是谁?” 少女叹了一声、道:“哥哥你先救他要紧,这人死不得的!” 白衣少年放下了手上的细竿,轻轻叹了一声,道:“七妹,我看你对这个人倒是挺 关心的……” 说罢,双手轻轻地摸到了冷红溪的脸上。 一个失去视觉的人,触觉往往有超人之处,白衣少年只摸了几下,就已知道冷红溪 的容貌如何。 他睁大了那双瞳子,很是惊异的道:“这人年岁原来并不大啊!” 少女抿嘴一笑,半皱着眉道:“谁又说他年纪大来着?” 白衣少年又长叹了一声,道:“仪表不凡,如此的一个人,却竟会去做杀官劫狱的 事,真令人想不通!” 少女扬了一下秀眉,道:“也许他别有隐情!” 白衣少年鼻中哼了一声,忽见他双手一转,已把冷红溪整个的翻转了过来。 然后,两只手由颈而至尾椎,很快的作了一次推拿,眉头皱了一下,道:“奇怪!” 说着又在冷红溪左肋之上,沿着肋骨,一根根的推摸上去,右面也照样摸了一遍。 一旁的少女不由甚为忧急的道:“还有救没有?” 白衣少年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左右动了一下,很是惊异的道:“那个点他穴道的 是什么人?” 少女答道:“一个老人,样子很可怕!” 白衣少年点了点头,道:“这人手法很高明,所点竟然非穴路脉门,而是骨节扣环, 幸亏救得早,再晚片刻,只怕这红灯盗,即使能救活,也要落得一个终生残废了!” 少女不由打了一个冷战,道:“哦……好险!” 白衣少年双手互搓了一下,道:“我今日救他,全是看在那戒指的份上,至于这个 人,我是不齿相交的!” 说完,双手向冷红溪两肋骨缝内猛的一插,然后双腕一抖,只见冷红溪伏着的身子 一阵疾颤,竟发出了一声长吟。 少女见状,不由喜道:“好了!哥哥你真好本事!” 白衣少年哼了一声,道:“你说得不错,这个人果然武功高超,要是换了别人,只 我这一式插手,他也就挺不住了!” 他说罢把冷红溪身子往下压了一下,又用一只右掌,在冷红溪背心上推按了一阵, 只听得“哧”一声,自冷红溪口中喷出了一大口水! 他双手来回推拿,冷红溪一连喷出了五六口水,最后直到一点水也没有了,他才住 手。 少女见状,那双紧皱的眉毛,霍然松开了。 白衣少年这时把冷红溪放回到椅子上,道:“不碍事了!” 拿起他那白竹竿,道:“这个人,至多一盏茶的时间就可醒转,我不愿守在他的身 边!” 说罢直向另一间房内行去。 少女皱眉道:“他醒后如果知道你救了他,必定会感激你的!” 白衣少年发出了一声轻笑道:“我才不希罕他的感激呢!” 一挑门帘子,走进房内。 少女直到此时,一颗心才放下了,她心中充满了喜悦,端过一张椅子,坐在冷红溪 身边。 在灯下,她细细地看着他的脸,脑子里不禁想起了昔日的一幕。 那一天,在桃花林子里,自己本来已由一竿老人手上取下了那枚戒指,却不想又被 他夺了回去。 按理说,自己应该恨死他才对,可是…… 可是,不知怎么,从那天以后,这个人的影子竟时时出现在自己心中,就像是自己 内心的深处,烙上了一个印记。 她用右手支着头,细细地看着这个人。 真的,她活到这么大,还不曾见过这么英俊的男子,他是那么风度翩翩,却又赳赳 雄伟,而有丈夫的气概。 想着,想着,她的脸不禁微微有些红了。 冷红溪忽然紧咬牙根,打了一个寒战道:“好冷……” 少女赶忙站起身来,在一边茶桌上,倒了一杯茶,送过来,用一只手,把冷红溪的 身子微微托起来,然后把茶杯送到他口边。 冷红溪闭目喝了几口,忽见他右腕一分,姑娘闪身不及,竟为他推出了七八步以外, 一跤坐倒。 她惊呼了一声,道:“你怎么了?” 冷红溪忽地睁开了眸子,他一只手按着椅子,猛地坐了起来。 当他目光看见了眼前的少女,不由微微一呆,他摇了一下头,又细细的盯着她看了 一阵,讷讷的道:“你是谁……怎么一回事?” 少女一面由地上爬起来,一面冷冷的说道:“我是谁?你可真健忘,再看看吧!” 冷红溪不由怔了一下,点了点头:“我认得你,你是偷取戒指的那个姑娘……这是 怎么一回事?” 少女又气又好笑的盯了他一眼,道:“说话客气一点好么,谁偷你戒指了?要不是 我今天晚上救你,你呀……” 冷红溪忽然忆起先前之事,不由面色一阵苍白,坐了下来。 他垂下了头,冷冷笑道:“姑娘,不是我说你,你也太多事了。” 少女微微一笑,道:“还说我多事?” 冷红溪看了她一眼道:“姑娘,你不知道,我与莫环打赌,有约在先,你如今把我 救起,日后相见,岂不要被他耻笑?” 说着,陡然右掌翻起,直向自己天灵盖骨上击下。 少女见状,不由大吃了一惊,她猛然扑过来,双手用力的拉住了他的手腕。 冷红溪怒道:“此事与你何关?” 姑娘急道:“你上当了,冷红溪,你被那个老头儿骗了!” 冷红溪不由剑眉一挑,道:“我技不如他,怎是为他所骗?” 少女“哎呀”了一声,放开了手,道:“那老人是谁我不清楚,不过,他欺骗了你 却是真的!其实他轻功比起你来,差得太远了!” 她一面说着,一面自身侧百宝囊内,取出一双鞋子来,冷笑了一声,道:“你自己 看看,也就知道了!” 说罢,把那双鞋递了过来,冷红溪将信又疑的接过了鞋子,细细一看,不由面色一 变道:“这双鞋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少女浅浅一笑道:“红灯大侠,你受骗了,你大概没有留意到,那老人脚下是穿着 两双鞋!” 冷红溪口中低低的“噢”了一声,他紧紧地握住一只拳,道:“你怎会知道?” 姑娘甜甜一笑,一面掠着她为水弄湿的头发,目光看着他道:“你们比武,自始至 终我都看得清清楚楚,我怎会不知道呢,那老人最后登岸时把这双鞋埋在沙里,整个的 鞋都被溪水打湿了,是我偷偷地挖出来的!” 这几句话,使得冷红溪不由呆住了。 他忍不住冷冷地一笑,用力地咬了一下牙齿,道:“好厉害的莫环!” 他忽然想起,在自己和莫环交谈之时,似乎附近曾传出一些声音。 现在,他才想明白,不由问她道:“莫非你就藏在浣花溪旁边的山上?” 少女含笑摇了摇头道:“我才不那么笨呢?那是另外一个关心你的人!” 冷红溪脱口道:“是谁?” 少女眸子闭了闭,微微一笑道:“雪雁,我看见她了,只是她却没办法救你!” 冷红溪不由呆了一卜,他望着眼前这个好心的姑娘,只见她一头秀发,被水浸得湿 淋淋的,身上虽穿着水衣,却也有多处被打湿了。 他很是过意不去的道:“多谢姑娘,今夜你对我的大恩,总有一天,我会报答你的!” 少女抿嘴一笑,道:“这事也是凑巧,那时候,我正在溪水里摸鱼,你们来了,我 不敢出来,只好潜在水中,躲在溪边,要不然我也不会去救你!” 冷红溪立起身来,向少女深深一拜道:“不论怎么说,冷红溪这条命是姑娘所赐, 如非是姑娘相救,说穿诈情,我今生只有含冤而死了!” 少女冷冷一笑道:“那位雪雁姑娘也看见了,她早晚也会告诉你的,她们姐妹一向 骄傲,目中无人,我不想答理她们,所以带你来此,并没有招呼她!” 冷红溪一笑道:“姑娘,你错了,她姐妹二人,已为那老头儿收买,与我为敌,那 雪雁根本不是想救我,想害我倒是真的!” 少女似乎呆了呆,她摇了摇头道:“不会吧,我看雪雁那小妮子,对你挺关心的, 你恐怕误会人家了!” 冷红溪微微一笑,道:“不必再谈她们了,还没有请教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面色一红,道:“我姓简,名春浓……你听过了也就算了,可别记在心里。” 说着脸色更红了,像似发现说错了话,当时左右顾视了一下,窘笑道:“真正救你 的可不是我,你还不知道!” 冷红溪皱了一下眉,道:“是谁?” 简春浓一笑道:“我只是把你由水里救起来,带到这里,真正为你解开穴道的却是 我哥哥,他叫简秋!” 说完向内屋指了一下,冷红溪忙道:“我太失礼了,可否请出令兄一见?” 春浓摇了摇头,用手指了一下自己双目,极小声的道:“他是个瞎子!” 冷红溪立起身来,道:“既如此,请姑娘带我入内一见可好?” 简春浓摆了一下手道:“他已睡了,明天再见吧!” 冷红溪默默地坐了下来,道:“姑娘你也该歇息了,我可否在这里借住一夜,明日 再走?” 简春浓呆了一呆,讷讷的道:“当然可以……你明天就要走了?” 冷红溪忿忿的道:“我岂甘为那老贼所骗?” 春浓冷冷一笑道:“你新伤方愈,自信能打得过他么?” 这一句话,提醒了他,当下他试着运了一下气,才发现果然有些力不从心,当下不 由长叹了一声,道:“简姑娘,你说得不错,看样子,我只好在此打扰几天了!” 简春浓眉尖一扬,似乎很是高兴,点头笑道:“你只管安心在这里住下,每天有得 你吃就是了,再说,我们还有点事求你呢……” 冷红溪一怔道:“姑娘有事请说,我必尽力。” 简春浓一抿嘴,道:“只怕这件事,你不会答应,嗯……现在太晚了,你还是先休 息吧,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谈吧!” 说着站起来,道:“我带你到房里去吧!” 冷红溪点了点头道:“好,多谢姑娘!” 于是简春浓端起了灯,领着他走进左边第一间房间。 进门之后,冷红溪见是一间尚称宽敞的雅室,室内设有一张竹床,挂着青纱蚊帐。 一旁有一张方桌,上面有茶壶茶碗,还有四把椅子,一边墙上开着扇窗子,清风吹 进来,很是凉爽。 简春浓把灯搁下,道,“你早点休息,我走了!” 说罢转身自去,冷红溪坐下来,脑子里却不能忘记过去的一切,自己九年含辛菇苦, 想不到才一见仇人的面,却又差一点为他所害。 如此看来,这莫环实在是一个诡计多端的人。 想到此,他只觉得全身上下热血澎湃,几乎不能自己,这时忽又听得叩门之声,传 人简春浓的声音道:“你看我,竟然忘了给你拿衣服换,快拿去换一换吧!” 冷红溪闻言才惊觉自己此刻所穿的,竟然还是一套湿的衣服,当时开了门,从春浓 手中接过一套衣服。 简春浓笑道:“这是我哥哥的,你先将就着穿一穿吧!” 冷红溪道了谢,随就关上了门。 看着手中的衣服,想到了姑娘的那张面颊,这位天地之间少有的大英雄,心中不禁 微微动了一下。 可是像他这种奇人,是不会向谁低头的,换句话说,那是不容易去爱上谁的! 在灯下,他脱去了湿衣,换上了这身衣服,除了稍瘦一点外,勉称合适! 这时,天色已微微发亮。 他和衣静坐在床上,试着调息顺气,不一刻,竟自浑然入定了! 小院里满是摔碎了的花影,阵阵地郁香,由小窗中送进来,冷红溪醒转过来,天时 已是不早。 他试着提了提真力,竟然是完全恢复了。 他轻轻地推开了门,却见堂室内静无一人。 冷红溪慢慢踱出去,走到院中,见花园里,种着各种花卉,有海棠、大丽花、美人 蕉,开得烂红一片。 另一旁有一个小小的温室,其中种着樱草、望江南等等。 由此可见,主人兄妹,是如何文雅的人士了。 他很少机会能见到如此多的花,心中不禁大为舒畅,不由信步向前面的花棚下行去。 不料他脚下方跨出一步,却忽闻一人冷冷说道:“怎么,想不告而别么?” 冷红溪猛然吃了一惊,忙转身,只见在一处小小的藤萝花架下,坐着一个白衣少年。 少年面带不屑,手上拿着一支白色细长的竹竿。 冷红溪立刻想到了这个人必是简春浓的哥哥简秋,连忙上前一步,含笑道:“这位 可是简恩兄么?小弟昨日来得鲁莽,太失敬了!” 简秋面上好似没有什么表情,翻着一双眸子,道:“这不关我什么事,是我妹妹救 你回来的!” 冷红溪道:“小弟为人点了穴道,幸为简兄解开,否则此刻已不堪设想了!” 简秋冷笑道:“我本来是不该多事的,是七妹一再求我!” 说着,手中的竹竿,狠狠的在藤架上抽了一下,怒声道:“我简氏门中,世代清白, 还不曾有人与匪类结交,你的身子如已方便,请自去吧!” 冷红溪不由面色一变,两道剑眉,猛的向上一挑,可是却慢慢又敛去了怒态。 他低低叹息了一声,自语道:“不!我是不能同恩人动手的!” 想至此,就微微一笑道:“简兄,你有所不知……” 简秋在椅于上狂笑了一声道:“红灯盗的大名,我兄妹是久仰了,打官劫狱难道是 正道侠士所为?” 手中的细竹竿指向冷红溪,一声朗笑又道:“那是你幸运,我简秋双目失明了,否 则,又岂能容你如此横行?” 说着又冷冷一笑,道:“浣花溪是有王法的地方,你还是快快离开这地方的好!”   黄金书屋 扫描校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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