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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 初传正统道,骤遭魔难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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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初传正统道,骤遭魔难劫 苍须奴知道这位小姐的脾气,一个惹翻了她,天都挡不住! 他生怕尉迟青幽中伏吃亏,赶忙道:“小姐犯不着亲自出马,待得今夜老奴跑上一 趟,查明了一切,然后再报告小姐知道!” 尉迟青幽想了一下,点头说道:“也好!” 她眼光一掠岳怀冰道:“现在敌人居然胆敢深入后山,我们不能不防。我想二哥没 有事时,最好暂时不要步出冷香阁,以免为敌所乘!” 岳怀冰点点头道:“我这就回去!” 尉迟青幽笑道:“我送二哥回去!” 说时杏眼向着尉迟鹏瞟了一眼,尉迟鹏正在跟她斗气,自不愿与她一路,只得站住 不动! 尉迟青幽遂即移步前行! 岳怀冰看了尉迟鹏一眼,道:“鹏兄一块来吧!” 尉迟鹏摇摇头道:“我不去。” 他上前一步,小声叮嘱岳怀冰道:“刚才说的话可别告诉她!” 岳怀冰点点头,尉迟鹏道:“我一半天再来找你!” 说完转身自去! 岳怀冰向苍须奴点头暂别,赶忙追上了尉迟青幽,后者正自站在一颗雪松的脚下。 人是出色的美,树又是那么的秀! 岳怀冰不知道她何以要亲送自己转回,心里着实费解。原以为他们兄妹斗气,莫非 是拿自己来泄气,那可就惨了。 心里这么想着,少不了打量了尉迟青幽几眼。 尉迟青幽见他走近,才又转身前行。 二人并排步行! “我哥哥在背后都编排我什么来着?” 她一面走一面说着,眼睛看着自己的脚尖! “没……说什么!” “没有?” 她站住脚步。 尉迟青幽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直望着他,岳怀冰窘笑了一下,显得不大自然! 二人继续向前面走。 尉迟青幽一笑道:“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是不是很凶?” “青妹玉洁冰清,人品、武功都令我佩服之至!” 她低下头笑了笑,眼波儿向着他瞟了一眼,道:“你真会说话,干嘛把我形容得这 么好?” 岳怀冰呐呐地说道:“我说的全是真的……” 他好像只会说这么一句。 尉迟青幽鼻子里哼了一声道:“从今天起,我要亲自传授你本门心法,我可不像哥 哥那样,我先告诉你,我很严!到时候你就会知道了!” 说时已来到“冷香阁”前,她率先步入。 岳怀冰跟进去! 尉迟青幽道:“我刚才见你由八角莲亭里纵出来的势子,证明你已经可以练习‘伏 气’的功夫,因此我想提前传导你剑术入门的口诀!” 说时手指向着吊在空中的那口长剑指了一下,即闻得“呛”的一声,那口长剑自行 由鞘内跳出数寸。 一股冷森森的剑气,顿时充斥室内! 尉迟青幽道:“这口剑还是我曾祖父玉洞真人留下来的,剑名‘聚萤’,和我爷爷 留给我的那口‘铸雪’剑,乃是雄雌一双,在目前所知七十九口前古仙剑之中,名列十 九,极为珍贵。本来是留给我哥哥用的,后来发觉剑气与我哥哥体质不合,才把它悬在 这里,用为镇阁之宝!现在你来了,正好合用!只是在剑术未成之前,暂时不能佩带, 以免遭人觊觎!” mpanel(1); 岳怀冰微笑道:“我想这类前古仙剑,不是随便何人都可以占为己有的,还不知我 有这个缘份没有!” 尉迟青幽点头道:“你说得不错,现在就看你有这个福气没有了!” 说完暗诵口诀,纤手向着侧身又指了一下,奇光刺目,宝剑已脱匣飞出。 蓝汪汪、白颤颤、冷森森的剑身,足有三尺长短,刹时间,全室大放光明。 这口出鞘的“聚萤”仙剑,一经脱鞘,就空一旋,银蛇般地直向窗外飞去…… 尉迟青幽早已料到了有此一着,右手拿捏着剑诀,向外一指,清叱一声,喝道: “哒!” 那口剑原已脱窗飞出,倏地一个急转,又向室内飞回,刹时间如飞虹暴涨,银河倒 卷,在一片风雷声中,直向尉迟青幽身上直飞猛刺了过去! 尉迟青幽纤指指处,自其指尖上矫龙般发出了一道白光,迎着来犯的剑身只一绕, 已纠缠一处! 岳怀冰心正希罕,却见尉迟青幽所发出的剑光,如同一条巨蟒般地缠在了“聚萤” 剑所发射的白光之上,双方一纠一挣,“呛啷”脆响声中,那口“聚萤”剑已坠落在地。 随着尉迟青幽纤手招处,前后剑光已幻为一口银光刺目的长剑,攒握其掌心之内! 岳怀冰一打量落地的那口“聚萤”剑,和尉迟青幽手中所握长剑,外表样式上几乎 一般无二,唯一的差别只是那口“聚萤”剑光色白中透蓝,而尉迟青幽手中的“铸雪” 剑却是光彩纯白而已! 先时岳怀冰并未见尉迟青幽佩有宝剑,此刻见状才知剑术之奥妙变幻无方,所谓 “收之藏芥子,放之弥六合”,果然所传非虚! 他眼见尉迟青幽小小年纪,竟然有此神妙功力,自己昂扬七尺之躯,如今尚未能得 窥门径。 一念之间,乃使他升起无比的向上的雄心! 这时尉迟青幽把手中长剑归入剑鞘之内,再看落地的那口“聚萤”长剑,尽管坠落 在地,亦显得颇不安宁,剑尖上奇光伸吐,如出水之鱼,在地面上跳跃泼刺不已! 尉迟青幽笑向岳怀冰道;“这口剑好烈的性子,不过,总算被我禁法所制。二哥你 请盘膝坐定,让我试一试剑身气质与你是否相配!” 岳怀冰闻言应了一声,乃在蒲团上盘膝坐好! 他这里方自调息初定!却见地面上长剑在尉迟青幽仙法催使之下,倏地泼刺跃起。 岳怀冰此刻双目原已下垂,乍见奇光,不由心中一惊。 是时耳边却传来尉迟青幽柔若蚊鸣的声音道: “二哥不必害怕,只管定下心来……此剑将在我运施之下,贯入你全身百穴。二哥 如觉出全身发冷,那是剑身本身之气,可以无虑;如果感到身上发热,就要赶快张开眼 睛,我自会处理!” 岳怀冰点头示意,表示听见了。 在“万松坪”三年静居,苦练刀功时,他早已筑下了内功根底,尤其在静坐方面极 见功力,可以瞬息之间,排除杂念,引发丹田之气机,行贯全身。 他这里方自凝神,尉迟青幽已施展仙法,素手一招,地上长剑已平空跃起托在手掌 上! 只见她樱唇半启,向着剑身上轻呵了一口! 刹时,那口看来长有三尺的剑身,一阵暴缩,变为尺许长短! 尉迟青幽再呵一口,同时另一只左手,向着剑身上拍了一下。 银光流灿间,那口剑再次收缩! 不过是眨眼的工夫,已收为半尺不到,看来只约有三四寸长短的一口晶莹的小剑! 只是剑身虽然变小了,光华却丝毫未减,反倒更似强了数倍,映得满室闪电般的奇 光夺目! 尉迟青幽一面控制着手中小剑,一双眸子却注意着蒲团上的岳怀冰,发觉到岳怀冰 已经入定。 他出息均匀,俨然老僧入定! 尉迟青幽心中暗自赞许不已,深深觉得,爷爷神机妙算,选择的这个传人,果然不 差! 老实说,尉迟青幽还不曾很仔细地看过他。 此刻对面迎着,只觉得其人眉长而秀,目俊而清,宽额丰准,五官之间配合得那般 适度,朗朗然一股男子气概,却又非“美男子”三字所能囊括。 她虽幼受家风熏陶,一心向道,但是到底女孩儿家,又当青春之时,哪有不动情之 理? 况且岳怀冰又是本门衣钵传人,尉迟真人飞升前碧简金批中明文交代,此一人正是 自己未来夫婿…… 尽管她曾私下里许过愿,愿为终身不嫁女儿之身!将以女贞成道,立为本门后世楷 模! 可是无疑的,眼前这个岳怀冰,已经使她心动了。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她对他存下了罕有的好感,虽然她一直运用她的智慧, 去否定这项事实存在的感情! 就像这一刹间! 在她目睹着面前人时,她那原本静止无波的心海里,竟然泛起了一片波澜。虽然不 过是那么轻轻的一扬,却使得她面红心惊! 她微微闭了一下眼睛,第二次重新定下心来,心中默念本门驭剑心法,将掌中短剑 化为手指粗细尺许长短的一道白光! 那道白光在她心法驾驭之下,缓缓离掌而起,向着岳怀冰面前飞去! 岳怀冰显然已经入定! 这道剑光缓缓向岳怀冰面前停住不动,剑身开始时起了一阵轻微的颤抖,象征着驭 剑人内心的不安情绪,可是不久,剑身趋于平稳,缓缓向着岳怀冰脸上飞迎! 随着岳怀冰的出息,这道剑光灵巧得像是一条蛇,倏地直向岳怀冰鼻中钻了进去! 岳怀冰顿时觉出身上一阵发凉! 那口“聚萤”剑,是由岳怀冰左面鼻孔进入的,可是瞬息间却由右面鼻孔钻了出来。 倏地又由岳怀冰左面眼睛里钻入,遂即又由右眼钻出,紧跟着又入左耳,右耳,最 后才由岳怀冰嘴内缓缓游出! 总共不过半盏茶的时间! 那口聚萤剑一经出口,尉迟青幽即向着垂吊在空中的剑鞘指了一下。 剑光倏地暴张,白光刺目间,呛啷一声,已然归入剑鞘之内! 尉迟青幽至此才松下一口气,笑道:“好了,你可以起来了!” 岳怀冰睁开眼睛,站起来说道:“好了?” 尉迟青幽道:“爷爷眼光真不差,想不到二哥你的元气这么深厚,竟能忍得住剑上 奇寒之气,真是不容易!” 岳怀冰道:“青妹过奖,其实再要拖上些时候,只怕我也是挺受不住!” 尉迟青幽道:“这样已经是不容易了,我当初第一次试剑时,还不如你呢!这么看 起来,这口‘聚萤’剑和你体质甚是相合,你大可安心留下来了!” 岳怀冰却是受之有愧地道:“这口剑原为鹏兄所有,我实在不便占有,就算我暂时 向鹏兄借用吧!” 尉迟青幽心中暗自称许不已! 只是她表面上并不显出来! 她已由祖父碧简金批以及真灵显示中,得到了一些先机,得知岳怀冰今后乃是“天 一门”未来光大门户之人。往后发展,大是不可限量!由祖父暗示中,似乎岳怀冰今后 更有奇妙之仙缘遇合,此刻却是难以臆测透彻,此人生性至厚,倒不必勉强他接受,说 不定,今后尚有遇合也未可知! 略一思索,尉迟青幽即点头道:“我知道二哥你的心意,其实你今日身份,已是我 们‘天一门’弟子,凡事不必客套,否则可就有见外之嫌,你说是不是?” 岳怀冰道:“青妹说得不错。但是这样珍贵之物,我却是不便无故接受!” 尉迟青幽笑叹一声道:“好吧!只要这口剑一旦与你性灵相接,那时你想不要也是 不能了!” 岳怀冰怔了一下道:“怎么个‘性灵相接’?” 尉迟青幽笑道:“我现在就告诉你,你也是不知道,不过,反正我绝不强迫你要这 口剑也就是了!” 说罢,她走到悬吊长剑前的蒲团处坐好。 岳怀冰知道她将要传授自己“天一门”正统剑术,心内既惊且喜,遂即跟将过去。 尉迟青幽回眸含笑道:“我们‘天一门’最注重的是‘百日筑基’之术,换句话说, 你接受了我的剑术口诀之后,在开始的一百天之内,最为重要,你务必要摒弃一切杂念! 要下上一百天的苦功,才能够扎下根基,下一步,才谈得上演习出手之法!” 岳怀冰在她对面坐下来,道:“青妹只管传授,我必尽力克复万难就是!” 尉迟青幽点点头道:“你须要记住一切幻象皆因心魔所生,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这两句话也就是这个意思,这百日之内,对你固是重要。就是对我们‘天一门’未来盛 衰,也关系非浅!” 说到这里,轻叹一声又道:“可惜我爹爹不在,否则他老人家对于本门入门筑基之 术,讲解得最为详尽。如果由他老人家来传授你这入门功夫,那是再恰当也不过了!” 岳怀冰道:“尉迟伯父现在哪里?” 尉迟青幽眼睛微微一红,轻叹一声,道: “我爹爹自知尘劫未了!已遵从我爷爷临去之前在碧简金批上的示意,已于五年之 前,自行兵解,所炼元婴已遵从爷爷指示,投向南方九华山下一杨姓的人家了!” 岳怀冰一惊道:“既然如此,就该将令尊今世之身接来才是!” 尉迟青幽苦笑道:“这一点我和哥哥早已想过了,只是爷爷金批内嘱咐说,千万不 可如此……我爹爹须待今世善终之后,来生方能重归我们天一门下,这就是道家所说的 三世之缘了!” 岳怀冰听得似解不解,一时却也不知从何问起。 他忽然想起一个埋在心里甚久的疑团,当下忍不住问道: “令堂大人现在哪里?怎么从不曾听青妹你谈起过?” 尉迟青幽脸色微微一变,想是事出突然,一时不知何以作答。 岳怀冰见状心内顿生后悔,暗悔自己多此一问。 尉迟青幽却已苦笑道:“我娘的命更苦……只因她老人家向道之心不专……害了自 己,也拖累了我爹爹,唉……” 说到这里轻叹一声,一汪泪水在眸子里打着转儿,差一点儿夺眶而出! 岳怀冰心内虽更增疑团,见此情却不便再为细问。 尉迟青幽苦笑了笑道:“这件事对外人实不便提起,只是对二哥却没有隐瞒的必要!” 岳怀冰道:“既然是伤心之事,青妹不说也罢!” 尉迟青幽一汪泪水终于滚落下来。 诚然如岳怀冰所言,乃是一件伤心之事,但是一经提及,却又情不自己,如梗骨在 喉,非经吐出不是为快了。 尉迟青幽伸出一根手指,把垂在脸上的泪水抹了一下,她那张娟秀的脸上带出了一 种前所未见的冷酷与悲痛,她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唇。 沉默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她忽然面现惨笑道:“我娘在入门第三年时,就因犯了天一门的门规,被我爷爷逐 出山门,后来虽三次重返,均因一再触犯门规……最后我爹爹一想之下,乃与她交起手 来。” 尉迟青幽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之声,又道:“我爹爹就是在我娘飞剑之下丧生的。” “啊……” 岳怀冰听到这里,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叹! 尉迟青幽咬了一下牙齿,显得很痛心的样子。 停了一会儿,她才又接下去道:“当时如果不是我爷爷事先预知我爹爹有此一劫, 及时显神,抢救了我爹爹的元神,只怕……” 岳怀冰苦笑了一下,不便再问。 尉迟青幽黯然神伤地道:“那是我生平所见最惊心动魄一次……我记得很清楚,我 爷爷是第一次显现真身,他老人家似乎早已算出了爹爹该有此兵解之难,是以对我母亲 并未加以报复……” “他老人家真是太仁厚了!” 她仰起脸回忆着道:“那一年我十五岁,我哥哥已经二十一岁了,还有苍须奴…… 我们都吓得呆了!我爷爷以一只白脂玉瓶引渡了我爹爹的元神,令我娘把飞剑以及本门 的两卷心经留下,留下了丹龙铁卷,昭告后人,永世不得再收容我娘返回师门……” “从此以后,我娘也就没有再回来过了!” 岳怀冰不禁为之惊心,道:“这么说,令堂尚在人世了?” 尉迟青幽微微点了点头,秀美的脸上,带出了一番凄凉道: “我母亲人长得出色的美,而我爹爹却并不英俊,生性忠厚,平日既少言语,又只 知向道而少交游,是以我娘常有烦言,婚姻很不相称!只是怎么也没想到,我娘竟然忍 心向我爹爹下此毒手,真正太不应该了!” “唉!” 岳怀冰听到这里,忍不住发出了一声长叹,想不到仙道之家,亦有此不幸之事。 “自从这件事后,我与哥哥相约,今生今世再也不认我娘这个人,而且绝不容她重 返家门!” “我想,令堂大人自己也不会再回来了!” “这也很难说!” “怎么?” “我娘这个人你是不知道……” 她无限忧怨地道:“她的确是天性凌厉,她的那一口剑,也就是我现在所用的这一 口‘铸雪’仙剑,还有那两本被追回的“天一心经”,都是她爱逾性命之物,她绝不甘 心就此丧失。” 岳怀冰一惊道:“这么说,她还会回来?”“哼!” 尉迟青幽冷冷一笑道:“我爷爷临去之时,在本山留下的‘子午两极光阵’,也就 是怕她再回来向我兄妹纠缠,才设下来的!” “另外!” 她愤愤地道:“我爷爷还传授了苍须奴一些专制我娘的口诀,‘听雷阁’石壁灵像 的那口玉匣飞刀,更是我娘惧怕之物,有了这三种顾虑,所以五年来我母亲不曾再上门 生事……只是……我深深知道,我母亲为人极为自傲。” 她咬了一下牙齿苦笑:“这一点倒像我一样的,什么事都绝不服输,她不会甘心的!” 岳怀冰揪然道:“令堂目前下落,青妹你可知道?” 尉迟青幽缓缓点了一下头! 她脸上重新带起了一片愁容! “苍须奴年前离山一次,查知了一切,我娘目前已改拜大荒山的紫面神君为师,紫 面神君对她十分宠爱,也传授了她一身厉害魔法。” 她苦笑着又道:“这件事,苍须奴一直瞒着我们兄妹,直到今天早晨,才告诉我……” 她忽然泪如泉涌,紧紧咬着一嘴牙齿道: “我恨她……恨她……恨我自己,为什么我会有这个娘?为什么……” 她用力地垂下头,满头秀发云般地披散了下来。 秀发掩披下的娇躯,那么剧烈地擅抖着! 她是那么深沉、悲痛地饮泣着。 泪水一滴滴地流落下来,滚落在她藕色的红裙上,一粒粒像珍珠般的圆满而有光泽。 岳怀冰第一次看见过这般要强的女孩子,只由她眼前的沉痛表情里,可以猜想出她 对母亲的所作所为恨恶到如何程度! 这是一件何等不幸的事情…… 亲生骨肉之间的仇恨,该是人生不幸事件中之最不幸! 他虽然不是这一不幸事件的关系人,可是当他耳闻得这一段经过之后,内心之沉痛, 已有身历其境之深刻感受。 目睹着她这般的伤心,他竟然不知道如何去安慰青妹,去阻止她的悲泣! 他只是呆呆地看着她,聆听着她自内心深处,呜咽如流泉的沉痛泣声。 所幸那只是短暂的一刻! 尉迟青幽在一阵痛彻心肺的伤心之后,很快恢复了理智! 当泣声逐渐停止时候,她由身侧摸出了绢帕,缓缓地揩着脸上的泪痕。 然后她猛然抬起头来,垂下的头发,像是一蓬乌云般地甩向肩后。 她的脸仍是那般清艳。 前后不过只是一刹间,你却在她脸上再找不出一丝伤心的泪痕。 那张原本伤心苍白的脸上,甚至换上了笑容。这般克制的功夫,一般人万万难以做 到。 “好了!” 她说道:“只顾着谈我娘,竟然忘了正经事,二哥,我们开始吧!” 岳怀冰道:“青妹心情不好,明天再开始吧!” 尉迟青幽道:“不!今天就开始!” 她微微一笑,露出白清整齐的两排玉齿,较诸先前之悲恸,简直判若两人。 看着岳怀冰,她说道:“二哥天质根骨均属极上,按说我哪里配教你什么?若按照 爷爷碧简金批所示,二哥今后将有大成,成就不知要高出我多少,我现在所教你的只是 本门正统的入门筑基与例行起步功夫!” 岳怀冰感激地道:“青妹如此厚爱,我真不知怎么报答才好!” “你……” 她的脸微微一红,浅浅一笑道:“留在心里就是了!” 岳怀冰面对佳人,只觉得她风华盖世、举止若仙,一颦一笑、一泣一诉,无不美到 极点。 岳怀冰绝非好色之人,然而初见此女开始,即不自觉地种下了情根,此后每见一面, 种情愈深,不知不觉间乃为心中块垒。 此刻,二人对面而坐,近观其笑,细听其诉,明眸皓齿,吹气若兰。低泣时,柔肠 寸断;笑语时,软语温馨,岳怀冰既非石人,怎地不为之动心? 他虽极力克制,奈何心由意转,顾盼间已生魔相。 尉迟青幽虽由爷爷碧简金批中悉知,自己与对方之一段情缘在所难免;然而她自幼 向道,定力极强,二十年来心如止水,自从遇见岳怀冰后,虽说日日几番触发情怀,皆 为其智力所克复,较诸岳怀冰之强行制止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她这里将“天一门”正统入门道法一一细诉,传授给岳怀冰,反复细诉,一一叮咛。 足足有半个时辰,才讲解完毕。 岳怀冰智力质禀,均属上乘,既是心上人亲口教授,哪能不打点精神,慎思谨记。 尉迟青幽还不放心,又让他背诵一遍,竟与自己所说一字不差,非但如此,竟能举 一反三,领悟极深!心里大是高兴,一时赞不绝口,不觉对岳怀冰在内心撤了藩篱,一 时言笑无拘,促膝细谈了许多闲话。 看看天色将晚,二人又再谈个不休。 忽然壁间银铃声响,尉迟青幽霍然而惊。 “呀!” 她忽地跳起来道:“都这么晚了!” 边说忙自步下蒲团。 却见苍须奴远远现身阁外,道:“岳少主的晚饭准备好了,请示在哪里受用?” 岳怀冰看向尉迟青幽。 尉迟青幽本是极为爽快之人,此刻竟然面现红潮,她略似羞涩的眼光,看了苍须奴 一眼,遂说道:“随便哪里,都是一样。” 苍须奴一双光华灼灼的眸子,先是在尉迟青幽脸上一转,遂即看向岳怀冰,顿时面 现愁容。 他趋前一步道:“小姐今日错过了‘酉’时罡风浸体的功课了!” 尉迟青幽微微一怔,略略含笑道:“说的是,我只顾传授二哥入门道法剑术,竟把 自己的功课忘了!” 苍须奴大身道:“原来如此,岳少主的功课更重要。只是……” 话说一半,却又吞住。 尉迟青幽秀眉轻颦,说道:“只是什么?” 苍须奴窘笑道:“老奴奉小姐口谕,近日来不敢疏忽职守,尤其是岳少主下榻之冷 香阁,更是不敢疏忽……” 尉迟青幽道:“怎么样?莫非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苍须奴道:“没有没有,小姐你错会老奴的意了。” 尉迟青幽嗔道:“你今天是怎么了?有什么话,尽管直说就是,干什么吞吞吐吐?” 苍须奴欠身道:“是。” “说!” “是!” 苍须奴低下头道:“小姐与岳少主是‘未’时初进阁的……” 尉迟青幽脸上一红,微愠道:“怎么样?” “这……咳……” 苍须奴搓着两只手,一副窘迫模样道:“老奴原想传授岳少主道法,最多……不会 超过一个时辰……却想不到……想不到……” “你不要再说了!” “是!” 苍须奴立刻往口,并且后退了一步。 尉迟青幽脸上先是一阵发红,瞄了一旁的岳怀冰一眼,后者亦是满脸尴尬的表情。 尉迟青幽轻哼了一声,脸色转为苍白。 “苍须奴!” 她冷笑着道:“那么,我请问你,你以为我与岳二哥又在做什么呢?” 说这些话时,她的脸色不觉由苍白转为铁青! 苍须奴一时大为惊恐,频频后退着,一颗大头垂下来,不敢抬起。 “老奴知罪了……小姐万请不罪。” “你知罪了?哼!” 尉迟青幽向前逼近了一步,颤声道:“苍须奴,你竟敢出言无状……啊……” 苍须奴双膝一屈,跪下来道:“小姐……老奴是爱之深,责之切……” 他泪下如雨地道:“老奴侍奉天一门三代,眼看着小姐出生……请恕老奴恃老卖老 之罪。天一门劫难频频,老奴深恐小姐……岳少主再蹈前车之鉴……是以……斗胆……” “住口!” 尉迟青幽厉叱一声,随地上前一步,猛然伸出手,待向苍须奴脸上打去。 掌下一半,她忽然又止住了。 “你……你简直气死我了……” 她用力踏了一下脚,悲愤地道:“这些话还要你来教我?你……要不看在你在我们 家侍奉三代的份上,就凭你这些话,我绝不饶你。” 说罢彩袖一挥,人已纵身而出,起落间,人迹已杳。 苍须奴无限惊惶地站起来道:“小姐……小姐……” 他忽然转过身来,向着岳怀冰扑地跪倒,痛声大哭道: “岳少主,请怨老奴失言之罪……老奴是有口无心,少主万请海涵。” 岳怀冰不禁呆了一呆,上前用力扶起了他。 “岳少主……你莫非不怪罪老奴失言之罪吗?” 岳怀冰苦笑道:“我体会得出前辈你的一番用心,正如你所说的,爱之深,责之切……” “老奴是为着少主与小姐着想,才至口不……择言。” 岳怀冰连连点头道:“你没有错,你没有错……” 他只是叹息了一声,在一张青玉石凳上坐下来。 苍须奴趋前道:“岳少主你的饭食好了,容老奴这就去拿。” 岳怀冰一笑道:“这个不忙,苍须前辈你请坐下,我还有话问你。” 苍须奴道:“老奴不敢,少主有话只管说就是。” 岳怀冰顿了顿,才柔声说道:“我刚才与青妹偶尔谈及了一些事情,我还不大了解……” “少主与小姐谈些什么?” “是关于青妹令堂大人之事……” 苍须奴登时面色一变,显得沉重的样子。 “青幽小姐与少主说了些什么?” 岳怀冰道:“说得不多,是以向前辈请教。” 苍须奴叹息一声,道:“我那主母是个性倔强、凡事任性。人是出色的美,但华而 不实,行为过于放浪……以至才会发生日后之事。” “你是说哪一件事?” “是……” 苍须奴叹道:“当然是主母杀害先生之事,莫非小姐没有告诉少主人知道?” “不!她告诉我了。” “那么少主当知,主母是如何对先主无情之事了。” “知道一些。” “少主也知道,主母引诱先生同门师弟共为奸情之事了?” 岳怀冰一怔道:“这个倒还不知。” 苍须奴怔了一下,叹道:“那么,老奴显然又失言了。” 岳怀冰道:“我既身为天一门正统弟子,这些事似乎不该不知。前辈如果认为无必 要告诉我的话,大可不言,我也就不再多问。” 苍须奴伸手在大头上乱搔了一阵,终于长叹一声,道: “少主说得对,这些事虽不光彩,但是少主却不能不知。” “那么请直言不讳。” “是。” 苍须奴长叹一声,道:“主母姓葛名少华,人称‘美芙蓉’。出身浙江余姚世家, 原是书香官宦之后,为人聪明伶俐、天质过人,少女时即有江南第一美人之称。” 说到这里摇头一叹,又道:“少主今日看见我家小姐,也就等于看见了我家主母。” “这话怎么说?” “因为她母女形貌,简直一般无二,太相像了。” “哦……” 岳怀冰接着发出一声叹息,想到了如此绝色的一个美女,竟然会自甘下流至此,造 物者弄人一至于此,实在是太残酷了。 苍须奴接道:“偏偏先主人貌不惊人,主母所以自甘下嫁先主,主要是看上了‘天 一门’的正统道法,希冀若以此攀结,得登彼岸。” 岳怀冰道:“用心虽险,倒也可悯,人往高处走,水向低下流,人同此心,心同此 理。贵主母舍身嫁给不爱之人,果真一心向上,倒也值得同情。” “少主人所说甚是,只是……咳!” 苍须奴碍难出口地道:“只是主母葛氏生性淫……荡,下嫁先主不到一年,即因勾 引先主同门师弟李天心事发,而被尉迟真人一怒逐出门外。” “李天心引恨自刎,事隔半年,先主人终因爱恋主母姿色过深,哭求真人应允,二 度将葛氏接上山来。唉……这开头一次就错了。” 岳怀冰苦笑了一下,未曾说话。 然而他内心却同情到尉迟青幽之父的悲哀,试想如此绝色的妻子,如何割舍得下? 讨情接回,原在情理之中,只是却有失武林男子气慨。可话又说回来了,设非当事之人, 哪一个又能体会到那种当事者的苦衷情怀! 是以他苦笑不答。 苍须奴道:“葛氏转回,表面上与先主和好如初,其实,闺房中时起勃豁……只是 先主为息事宁人,又因深爱葛氏过甚,是以,一忍再忍,终于酿成了日后之大祸。” 岳怀冰记得尉迟青幽说过她母亲曾二度放逐,但是苍须奴既未谈及,显然是羞于启 齿,他心里知道,也就不再多问。 他把眼前一段撤过不问,遂点头道:“这件事方才青妹已谈过了,我只想知道葛氏 今日情形,听说你对她目前情形知道得很清楚,可是?” 苍须奴叹息道:“不错,老奴知之甚详。” “听说她如今改投在大荒山‘紫面神君’门下,可是?” “她……哪里是投在‘紫面神君’门下?” 苍须奴面有恨色地道:“分明是下嫁那个老魔,为第八房宠妾……真正的……自甘……” 他想说“自甘下流”,终因当年有主仆之分,这“下流”二字碍难出口。 岳怀冰陡然一惊道:“这一点,尉迟兄妹可知道?” “小姐只知一半,尉迟少主却全然不知。” “是……我明白你的苦心!” 他心知苍须奴所以不告诉尉迟鹏,是因为尉迟鹏个性急躁、冲动,只告诉尉迟青幽 一半,乃是顾全小姐的颜面与自尊。 “你小姐知道多少?” “她只知葛氏投奔‘紫面神君’门下学习魔法,却不知是嫁与‘紫面神君’为第八 妾了。” 岳怀冰轻叹一声道:“紫面神君这人如何?” 苍须奴道:“魔法高深,当世少有其匹。” “黑石公呢?” “少主是说……” “我是说‘黑石公’之魔法比之‘紫面神君’如何?” “这个……老奴难以臆测,黑石公诚然更为可怕。” “我知道了。” “岳少主该进饭了。” “不忙。” 岳怀冰道:“苍须前辈,以你猜测,葛氏下嫁与紫面神君之后,是否对我们‘天一 门’有所不利?” “这个……” 苍须奴吟哦着道:“紫面神君与老主人同属‘青云九老’,当年老主人因觉得‘紫 面神君’为人险恶、心术不正,晚年即与之疏远,至于他们之间是否有什么过节、芥蒂, 老奴可就不知道了。” 岳怀冰皱了一下眉道:“葛氏呢?” 苍须奴道:“葛氏因为老主人追回飞剑与本门两本经册心有不甘,老奴推想,她定 会索取。” 岳怀冰笑道:“她能进来吗?” “冷香阁后山一带,四面皆有老主人与小姐所设的厉害禁制,要想闯入,大非易事。” “大非易事,只是不容易而已,并非不可能,是也不是?” 苍须奴点头道:“这个……老奴正是这个意思。” “好!那么我们假设葛氏来此寻仇,又假设她已冲破了四面禁制,那么又将如何? 尉迟兄妹终是她亲生子女,焉能会对生母下手?那时又将如何?” “那时老奴将不顾一切,阻止她侵犯本山!” “你自信敌得过她吗?” “这个……” 苍须奴略一犹豫,遂即肯定地道:“老奴承老主人亲自传授了几种厉害手法,加以 百年来修为功力,谅那葛氏不是老奴对手!” 岳怀冰道:“那么,如果紫面神君亲自登门呢?” “那……老奴只怕不是他的敌手!” “你家小姐呢?” “我家小姐剑术精湛,道法亦高,唯老魔数百年修为,只怕小姐也不是他的对手!” 岳怀冰长叹一声,说道:“这么说来,岂非大事不妙。苍须前辈,我们宜事先有所 准备,才不至临事措手不及,你说可是?” “唉!” 苍须奴叹息一声,说道:“少主,这几日来,老奴日夜皆为此事发愁,真正不知如 何是好?但只盼他们不会前来才好!” “这件事,以我之见,已是刻不容缓。” “岳少主,你有什么打算?” “承蒙尉迟真人显像真身,属意我为天一门正统弟子,我虽然目前谈不上道法功力, 但是对本门,却有责任维护!” “少主所说极是,少主天质极品,日后必是我天一门承先启后、大振声威的人物!” 岳怀冰一笑道:“日后之事,谁也难以预料。” 他神色慎重地接道:“眼前之计,我以为必须双管齐下,一方面,我须加紧练习本 门道法;另一方面,却要充实本山的防务!” “少主说得对,老奴正有此意!” 岳怀冰向前踱了一步,思索着道:“目下宇内同道,有成就者据你所知,有多少人?” 苍须奴道:“除去‘青云九老’之外,当推‘宇内十七奇’为道中佼佼者!” “这些高人与我们天一掌门昔日交情如何?” “老主人为人忠厚,飞升前领袖群伦,恩泽庇被,故而善缘广结!” “这就是了!” 岳怀冰道:“必要时我们尚可登高一呼,广发侠义帖,请各路道友主持公道!” 苍须奴道:“少主所说固然有理,只是此刻因碍于道家四九天劫不久将至,各路道 友多兢兢业业以图自免,只怕很少有能力兼管别人闲事。再说,对手又是九老中极难招 惹的紫面神君,恐怕更将无人愿意树此大敌了!” 岳怀冰轻轻叹息一声,说道:“我知道了!” 苍须奴道:“少主肚子饿了吧?” 岳怀冰一笑道:“是有点饿了!” 苍须奴道:“老奴这就去取!” “不必了!” 岳怀冰道:“我与你一齐前往便了!” 苍须奴道:“这样也好,也许尉迟少主要一同用餐,这些菜,都是他点的!” “那就更好了!” 二人步出阁外,只见残阳一片,点缀西边天际,在大群鸦雀噪飞起处,耳边随地闻 得隐隐雷鸣之声。 即见空际,瞬息间变为赤红之色,一时天地山树……一切均幻为多色异彩,大片火 云,呼啸着有如万马奔腾般地自西北角落处簇拥飞驰而近。 一时烟霞隐隐,烈焰飞扬,熔云滚雾,相隔百十里,已觉出热力极炽,烤得人面肤 生病! 苍须奴停足道:“火云来了,岳少主少候,等其过后再走不迟!” 二人后退几步,掩在一堵山石之后。 眼看着大片火云自当空疾若奔电骇雷地划空而过,弹指间,已拥向南面矗立的黑石 峰上。 那前番岳怀冰所闻知异啸之声,再次由石峰之内传出,乍闻之下,真令人毛发悚然! 岳怀冰道:“什么人发声呼叫?” “黑石公!” 苍须奴目注黑石峰上喃喃道:“这个老魔头为火云烘烤……已有数十年之久,照说 应该习惯忍受才是,想不到仍然天天呼叫不休!” 岳怀冰注目黑石峰上,只见那一片火云,大约有亩许方圆大小,只是团团围着石峰 疾转,烈焰滚滚,熔岩流金,那闪烁的赤光,耀得人眸子难睁,当真是骇人已极! 二人站立之处,与峰顶相距如此之远,已感觉出热风扑面,灼灼迫人,试想峰内之 黑石公身受之人何以忍受?这种惩罚,实在是太严厉了。 然而,再想及黑石公之为人毒恶,所犯诸罪,却又觉得这般惩处不为过! 所幸这段时间并不太长,那片火云,在疾转百十转后,呼啸着掉头复向来处飞回。 一来一去,势苦奔雷,瞬息之间,即隐于极北山角之处! 二人由石后现身而出! 岳怀冰纵瞰火云来去之处,但见山巅树梢,皆是火红之色,远远看去,直如置身枫 林之上。唯独此冷香阁方圆数里,依然翠谷白云,想系受惠于山势地形之故,另外当年 之尉迟真人必也设有禁制,防止火云来去时之流焰奇热攻势,才使得此一福地万古长春! 他早已不似来时的那般单纯了。 月余以来,耳濡目染所见无一不奇,所听无一不骇,再加上他本身奇妙之邂逅遭遇, 已使得他本身之人生观上起了革命性的改变! 他已能适应眼前之环境,并且雄心万丈! 二人来到“听雷阁”,只见尉迟鹏伫候阁外,见面即向岳怀冰道:“我妹子跟你呕 气了可是?” 岳怀冰正不知何以作答,苍须奴却抢前欠身道: “是老奴一时口无遮拦,言语开罪了小姐……老奴真正罪该万死!” 尉迟鹏一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我还当是岳二弟怎么了呢!” 苍须奴惶恐地说道:“小姐现在哪里?” “谁知道!” 尉迟鹏皱着眉头道:“我好意邀她吃饭,却碰了她个软钉子,理也没理我,怒冲冲 地就走了!” 岳怀冰不禁怔了一下! 尉迟鹏在他肩上一拍,笑道:“瞧瞧你,你放心,她本事大得很,跑到天边也丢不 了!走吧,我们吃饭去!” 二人步入阁内。 但只见膳室内玉桌上,陈列着四样佳肴,俱用上好青瓷盘碟盛着。 一盘清炒雪笋,一盘油闷松鸡,一盘酱爆生鳝,一盘雪素百叶,大花盖碗里,是整 只雪鸡煨的汤! 其它小碟内,另有几样黄精、首乌、山芋等素斋,看上去无不色香味俱全! 岳怀冰来山之后,久已不吃肉食,按说乍见美味,理应味口大开,无奈他心念尉迟 青幽,显得有些意兴索然! 尉迟鹏让他坐下之后,笑道:“这几个菜,是灵珠特地为你烧的,我是沾你的光!” 岳怀冰苦笑一声,道:“这可更不敢当了!” 提起灵珠,他不禁想起了她与自己今晚约晤之事,心头益加沉重。 “你是怎么了?” 尉迟鹏看着他道:“有什么心事?” 岳怀冰忙笑道:“没有、没有,你不要瞎疑心!” 尉迟鹏由爷爷碧简金批所留之偈话中,已知妹妹与他乃是三生爱侣,夙缘极深,见 他如此,颇能同情他的心境,含笑不语。 岳怀冰忽然发觉苍须奴不在附近,不由奇怪道:“咦,苍须前辈呢?” 尉迟鹏唤了两声不见回答,说道:“管他呢?这么大一个人,你还怕他丢了不成?” 方说到这里,即见碎玉珠帘响处,灵珠身着罗衫短裙,手中托着一个白玉托盘自内 步出! 托盘内盛着三只高脚青玉盏,另有一只仙鹤状的绿玉酒壶,玉质晶莹透澈,可以清 楚地看见壶内盛着的碧色佳酿! 灵珠手托着玉盘,先向二人请了个安,遂即走过来把盘内酒杯置于二人座前。 尉迟鹏喜道:“怎么,是‘万年青’吗?” 灵珠低眉道:“我爷爷说今天岳少主归入天一门,是大喜的日子,所以特别命我到 酒库中取酒招待。这万年青是小姐最爱喝的……所以取来。” 说到这里那双含有无限妩媚的长长凤眼微微一瞟,道:“咦,小姐不在?” 尉迟鹏道:“小姐出去了,你先给我们两个人把酒斟上!” 灵珠应了一声,双手捧壶,先与尉迟鹏斟了一杯,又绕向岳怀冰座前轻呼了一声 “岳相公”,遂即为他也斟了一杯! 她双手持壶,却把一双无限妩媚、风骚入骨的眼睛睨向岳怀冰道:“岳相公放心畅 饮无妨,这酒是喝不醉的!” 岳怀冰自她一进来,就未曾注视她,这时听她这么说,少不得说了声道:“谢谢!” 抬头看她一眼。 二人目光乍一交接,岳怀冰顿时心头一荡,似觉出对方那双眼睛里,荡漾着一种说 不出的妩媚妖冶,似乎存心不良,意在挑逗自己。 有了前两次的经验,他对此女,实在存下了戒心,忙把眼光移向一边,假作不见! 正好尉迟鹏举杯劝饮,他就举杯附和着轻尝了一口。 那酒入口甘芳,清香透体,其质冰寒,如饮冰露般的非同凡俗,一时忍不住又喝了 一大口!顿时遍体舒畅,齿颊留芳,由不住赞了一声:“好酒!” 尉迟鹏笑道:“这万年青听说还是我曾祖父‘玉洞真人’在时,采集本山青梅与后 山峰顶上的黑蜂所酿的蜜汁,共同酿制。制成以后,埋在冰雪极深的地方,足足有二十 年才拿出来饮用!听我父亲说,爷爷又在酒内加有特制的百花酿,味道就更好了!当初 我曾祖父一共酿制了十五坛,到现在,只剩下了两三坛,所以才觉出了宝贵,轻易不再 饮用!” 岳怀冰叹息一声,道:“怪不得味道这么好。” 说时把杯中酒一饮而尽,灵珠走过来又为他斟了一杯。 岳怀冰道:“既是这么珍贵,一杯也就够了!” 灵珠笑道:“酒还多的是,今年青梅已熟,我爷爷那天还说,要仿照老祖宗当年制 法,再多酿制一些,岳少主只管放心饮用就是!” 尉迟鹏也笑道:“我说的两三坛,每一坛比你我两人还要高,足够你喝好几年的, 你只管放心喝吧!” 灵珠笑着又为他满斟了一杯,在她斟下最后一滴时,有意无意地却以最后小指指尖, 轻轻在岳怀冰酒盏内点了一点! 岳怀冰与尉迟鹏都不曾注意到她这种细心微妙的动作,因为那个动作太快了! 灵珠表情极其自然,纤指上晶洁透剔的指甲,不过在酒面上微微一沾,即刻收回, 却有一线细若游丝红色物件,一现即隐于对方杯内。 她脸上含着媚笑,向岳怀冰道:“我爷爷说这‘万年青’酒,有和血益气的功效, 再喝多少也不会醉,岳少主你多喝些吧!” 岳怀冰不忍拂其心意,但他目光自从一度与她眼睛交接之后,就再也不多看她一眼! 他嘴里谦虚道:“谢谢姑娘!” 遂即扬首,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灵珠脸上顿呈喜色,她立刻走上来,又为岳怀冰斟了一杯! “三杯够了!” 岳怀冰举杯向尉迟鹏道:“多谢鹏哥今日盛情,我敬你一杯!” 尉迟鹏笑道:“一家人客气什么!” 二人酒杯一碰,仰首干杯! 就在岳怀冰干下第三杯酒,放下酒杯的一刹那,蓦地只觉出腹内一阵绞痛! 他脸色倏地变为苍白,忍不住“啊”了一声,手中玉杯不及放正,已脱手滚下桌来。 尉迟鹏眼明手快,一把抄在手中,顿时一惊道:“你……你怎么啦?” 岳怀冰刹时间只觉出腹内再次的一阵奇痛,这一次比上一次更厉害,仿佛肝肠都绞 在了一块,一时痛穿心肺,他痛呼了一声,身子猛地一翻,已滚倒桌下,当时昏了过去! 这番形象,自然使得尉迟鹏大吃一惊,而一旁的灵珠显然面现得计之色,可是她却 做作出一番惊惶失措模样,猛地扑向岳怀冰。   黄金书屋 扫描校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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