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书签
第 3 章 经楼奇遇
<< 上一章节 下一章节 >>
第三章 经楼奇遇 那淡紫服色少年问道:“师兄此言,可确真么?”他心中虽对陈一志之言,不 尽相信,但却不敢出言反驳,转弯抹角地问了一句。 陈一志道:“适才那叶一萍传授翁老前辈口诀之时,第一招高声叫出,也是 ‘飞笔招魂’,你我都是亲耳听得,那自然是不会错了。” 淡紫服色少年“啊”了一声,道:“不错,此言我也听得十分清楚。” 陈一志微微一笑,接道:“但叶一萍却亲口说出那无名老人在传授几人武功之 时,是把中原五义,分别召人一间密室之中,个别分授那‘降魔十三掌法’,如今 五人所学第一招掌法,尽皆相同。如非那无名老人故意欺骗中原五义,害他们兄弟 反目,就是他也未把‘降魔十三掌’研究通达。他如真的是顾及中原五义一人之力, 无法在短时间内把‘降魔十三掌’的精奇变化穷通,想借中原五义五个人的才智, 分授十三掌法,每人所学应该不同才对。但五人学得的却是完全一样,因此小兄敢 于断言,中原五义,每人所学全都是一样的三招。” 那身穿鹅黄服色少年,突然插嘴问道:“不知师父何以会要我不学别的武功, 单单要学这‘降魔十三掌’呢?” 陈一志沉吟一阵,说道:“这个我未听师父谈过,但料想十分重大,也许那 ‘降魔十三掌’,对师父身具武功,有所克制之处。” 上官琦在地上,把三人问答之言,听得十分清楚,心中暗暗忖道:“此人口中 所称的师父,不知是什么人?” 只听那身着浅蓝服色少年说道:“不知师父送下手谕之中,还要咱们做些什么?” 陈一志道:“师父手书之上,要咱们在中原五义死去之后,立刻回去。” 那淡紫服色少年道:“这大殿之上,虽然荒凉,但如就这般的放着一十三具尸 体,而且死的又是武林道上大名鼎鼎的中原五老,势必引起一番哄动不可。倒不如 捡集上一些干草之类,堆积这大殿之上,一把火烧它个半点痕迹不留……” 陈一志摇头接道:“师父来示之中,也曾提起此事。他要咱目睹中原五老死后, 想法把他们的尸体,移放有人之处,要使这件哄动江湖之事,早些传言江湖之上。 师父这举动,自然含有作用,不过,他老人家才智超人,咱们难以在事前料知他目 的何在罢了。” 鹅黄服色少年目光环视躺在大殿上横七竖八的身体,说道:“不知这般人,是 否全都真的死去,咱们是否要仔细检查一下再走?” 陈一志道:“此言大有道理!”仔细向每一具尸体之上瞧去。 这些人中,除了上官琦外,其他之人,和四人各有着数年同门之谊,看几人脸 色铁青,都似死了多时,四个服色不同的老者,也都全部气绝。 上官琦凝神内视,闭住了一口真气,封着各处穴道,闭上眼睛,使四肢僵凉。 只觉左右开弓,自己脸上一连中了两个耳光,又听到一人骂道:“这小子是叶 一萍门下弟子!”“啪”的一声,又是一个耳光打去。 另一个声音接道:“此人似已得叶一萍的衣钵真传……” 另一人接道:“他已死去,得到叶一萍的真传,又有何用?咱们快点走啦……” 但闻衣袂飘风之声,几人似是先后跃出了大殿。 上官琦虽然连被人打了几个耳光,但仍然闭住真气,眼睛也不敢睁动一下。他 心中很明白,如果对方发现自己未死,决不会放过自己。 直待他确定了几人完全离去之后,才微微启开双目望去。 大殿上一片沉寂,除了横陈的十几具尸体之外,再也听不到一点声息。 他缓缓坐起身子,长长吁一口气,仔细向着横陈的尸体望去,他想能发现一个 和自己一般的装死之人。 在他潜意识中,认为自己和他同门的师兄弟一般,中了剧毒;纵然现在不死, 也难活过两个时辰。 一念系心,对生死之事,反而看得十分淡了,站起身子,走到尸体旁边,对每 一具尸体,都很用心地观察了半晌。 mpanel(1); 他看完了所有横卧在大殿上的尸体,发觉每一个人都是真真实实地死去,唯一 活着之人,只余下他一个。 他黯然叹息一声,站起身来,目光呆滞地向四周转动一下。大殿中的景象,和 数个时辰之前,似乎没有丝毫改变,庄严而狰狞的神像,也仍然像数个时辰以前一 样,高高地矗立在大殿中央。只有神像前的蜡炬,已将全化灰烬,火焰也比较先前 微弱了。 但是在这数个时辰里,殿中人所发生的变故,那可是何等巨大呢。 他虽是宁折毋弯的性格,然而却是至性至情之人,此刻放眼四顾,觉烛焰如豆, 昏黄的光线,映在满殿的尸身上,使得这本已凄清无比的神殿,又平添了几许哀伤。 一时之间,他只觉心中悲哀伤痛之情,有如泉涌,好像是堵塞着一块难以移动 的大石一样。 一阵微风从殿外吹来,吹在他身上,他微微觉得有些寒意,转身望去,只见神 殿前晓色迷蒙的东方,竟已现出鱼白之色。他知道又是新的一天将要来临,往常, 这充满活力的少年,总有着十分充沛的活力,来迎接清晨,但是此刻,他面对着熹 微的晨光,却只有沉重的叹息。 于是晨光在他的叹息声中,逐渐光明起来。远处的山峰,开始有了青葱的颜色。 他呆呆地望着,呆呆地发着愣。也不知过了多久,清晨的第一道阳光,终于从东方 的云层中笔直地射了出来,射在神殿前青灰色的石阶上,使得这灰黯的石阶,都蒙 上一层黄金般的颜色。 但是他的心却丝毫未因这清晨的阳光,而有丝毫改变。因为他面对着的,虽然 是如此灿烂辉煌的生命,但是在他背后,却是无比森冷凄清的死亡。 他不知自己此刻究竟该做什么,更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他想,该先将这些尸 体埋葬起来吧!于是他转回身,目光方自接触到那些尸身,忽然间,一阵激昂的箫 声,遥遥传来,紧随着大殿上飘起了浓郁的桂花香味。 那箫声十分奇异,似是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声音不大,但却音的清晰,听得 人油然生出视死如归之感。 上官琦似是被那箫声激起了豪侠之气,正待奔出殿外,探查那箫声来处,箫声 却适时地倏然而断。 强烈的桂子香味,也随着消失。 上官琦心中早已存下了身中剧毒之念,自思在一两个时辰内必死,突然想到自 己如果把这横陈在大殿上的尸体,运出埋葬后死去,这些人的埋骨之处,可能要成 为一件千古疑案,倒不如把它留在大殿之上,易为他人发现。 念头一转,不再存埋葬尸体之心,缓步向大殿外面走去。 原来他心中又生奇想,如若自己能够死在道路之旁,不但易为过路之人发现, 且可在仅存的一两时辰的生命之中,遇上游山之人,把这大殿上尸体横陈之事,告 诉于他……让他走告江湖,甚至官府中人也好,只要这凶讯能够传扬出来,即算达 到了目的…… 大殿外一片荒凉,萧萧秋风,满地落叶,只有几株杂生乱草中的秋菊,仍然盛 放着鲜丽的花朵。 他已没有心清仔细地欣赏殿外的景色,而急于碰到个人,想把这大殿卜横陈着 一群尸体之事告诉他,让他在江湖之上传扬开去。 他突然感觉出脚步十分沉重,似是在双足之上,被人系上了千斤的重铅。 出了大殿之后,放眼一片绵连的浅山。金黄色的阳光,照在含露的草地上,一 片银光闪闪。他信步往前走去,没有目的,也没有方向,心中唯一思念之事,就是 想早一些遇上个活人,让他将那大殿横陈尸体之事,当神话一般传扬开去。 他自知自己已无能力把此说出,亲口传扬在江湖上了。 这等深山之中,一大早怎会有人来?是以上官琦奔行了近两三里路,仍然未见 到过一个人影。 他忽然觉出心中跳动加速了很多,暗自想道:“完了,我身中剧毒恐怕发作了!” 一念及此,突然觉着双腿也有些发软起来,似乎那剧烈之毒,已随着畅行经脉 之中的血液,缓缓地攻人内腑。 这等心理上的感受,使支持他身躯的精神崩溃。他缓缓地在这崎岖的山径旁边 坐了下来,闭上双目,心中忖道:“完了,完了,我即将离开这个世界,人世间许 多亲友、事物,都将和我永诀,此后永难再见……”只觉一股气血,由胸中直冲上 来,不自觉地把身子向后躺去,倚在一块大岩石上,沉沉睡熟过去。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突闻一阵悦耳箫声传来。他举手擦拭一下眼睛,凝神听 去,只觉那箫音之中,充满欢乐、愉快,叫人听来,精神随着一振。 他被欢乐愉悦的箫声,激起了强烈的求生意志,站起身子,舒展一下腿臂,大 步向那传来箫声的方向寻去。 欢乐愉快的箫声,使他暂时忘去自己身受剧毒之事,循声寻去,不知不觉间, 加快了脚步。片刻之后,健步如飞,疾如离弦流矢一般,原来他不自觉中施展出了 轻身功夫。 但闻箫声愈来愈嘹亮,似是已相距不远,音波荡漾,听来心神大感舒畅。 上官琦不自觉间又加快了脚步,一口气奔到了一处峭立的山壁之下。 这是一座百丈高低的山峰,壁间光滑如削,袅袅箫音,都从那山壁之间透了出 来。 上官琦运足了目力,仔细地在山壁上,搜望了半晌,但见崖壁平滑,找不出一 个可资透出音波的山洞,或是一条裂开的山缝,不禁心中大感奇怪,暗道:“这崖 壁光滑如镜,如何能传出箫音,但这箫声却又明明从山壁中透了出来。” 他虽是极为聪明之人,但遇上难以测度的情事,也是束手无策。 凝神听去,音韵细细,从那石壁间悠扬而出。 不知何时,箫声已变,高昂欢畅之声变成柔婉低沉的音韵。 但这柔柔细韵,并无半点悲伤气氛,有如一对久别重逢的情侣,隅隅细语,诉 不完相思情意…… 音乐的本身,原具有无比感人的力量。这箫声却吹奏得更是杰出,听去它没有 一定的音符,但却幻化出千百种的声音,忽男忽女,忽高忽低,穷尽变化之能。 上官琦被那箫声吸引了全部心神,不知不觉间受到感应,反而把寻找箫声之事 忘去,依壁而立,默默静听。 蓦然间箫音高拔,直冲而起,上官倚不自觉地抬头向上望去。 感觉之中,那箫声似是顺着光滑的崖壁,急急而上,到达峰顶之后,倏然而住, 余音袅袅,转入空中。 上官琦如梦初醒一般,抬头望望无际苍穹,轻轻在头顶之上,击了一掌,暗自 骂道:“该死,你本是寻找箫声而来,怎的竟被那箫声所惑……” 他乃意志异常坚强之人,箫声虽止,但他寻找那箫声来处之心,仍然十分坚定, 施展轻功,向那峭壁之上爬去,一面不停用手在山壁之上敲打。 他想那箫声发自石壁之上,吹箫之人必是也在石壁之内安居。哪知敲打了半天, 仍然找不出一点头绪,但觉手敲之处,一片坚石,找不出一点可疑的空壁回声。 大约有一盅热茶工夫,上官琦头上汗水如水浇一般,滚滚而下。 要知这石壁之上,光滑异常,全凭提聚在丹田的一口真气,施展壁虎功,把身 体贴在石壁之上,揉升、游走,不但极耗真气,而且不易持久。上官琦虽是内外兼 修的高手,但在石壁上停留了一阵之后,亦觉着难再停留,累得满头大汗滚滚而下, 只好落下石壁。 他忽然又想到自己已中了剧毒,不知何故,现在竟然还未死去。 忽然那消失的箫音,重又响起,不过这次的曲调,却和上次不大相同,音韵慷 慨激昂,有如壮士别家出征一般,悲壮之中,充满了豪侠之气。 上官琦听了一阵,不自觉又被箫音感染,不禁低声吟道:“风萧萧兮易水寒, 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缩身而起,仰天一声长啸。 仔细听去,箫声来处,似又转变,竟若从左侧透出。 他已为这忽隐忽现、难以测度的箫声,引起了强烈的好奇之心,对那吹出这千 变万化的箫声之人,更有了渴于一见之心,不自觉间,缓步向左侧走去。 待他走近山角之下一瞧,不禁呆在当场。原来这座耸立的山峰和适才自己寻找 的山峰一般,有一面如同刀削的光滑石壁,婉转中满含悲壮的箫声,竟似从那石壁 中悠扬而出…… 抬头看去,两座山峰并未接在一起,除非两山之间,有一条相通的地下甬道, 沟通了两座山峰的空壁。而那吹箫之人,用极迅快身法,转入左面山峰的空壁之中 吹起箫来。除此之外,决无他法,能使刚刚消失在右面峰顶的箫声,突然间转到了 左面石壁之中……。 他相度两山相隔的距离和地理形势,又觉得这是一件极不可能之事。因为在两 山相隔之间,有一道极深的山谷,只有天然的石洞可通,人工无论如何是无法打通 这两山的距离。 这是一件叫人无法忖度的奇异之事,上官琦虽是聪明绝顶之人,也无法想得其 中原因。 他茫然地听了一阵,又循声向那山壁之上爬去。 当他爬上山壁之时,那激昂悲壮的箫声,突然又消失不闻。 他已听出来那箫声,似在石壁之间流动,无可捉摸,但他仍然在那山壁敲打一 阵。 直到他真气不继、难以在石壁间停留之时,才跃落实地,盘膝而坐,闭目调息。 这诡谲箫声,激起了他强烈的好奇之心,暂时把生死之事,置之度外,等那箫 声重起。 哪知过了有半个时辰之久,不再闻那箫声传来。 他睁开眼望望无际的苍穹,心中暗暗忖道:“快啦!午时之前,我身受的剧毒, 如那箫声不能在午时之前重起,今生今世,就永难再听得那箫声了。” 昨夜之事,一幕幕重在他脑际展现。忽然想到昨育在大殿之时,也曾听到过这 奇异箫声,此处相距那古刹不下四五里路,如果那吹箫之人,真的藏在那石壁之中, 箫声却难传入古刹…… 正在忖思之间,袅袅箫音重又响起。这次他心中早有了戒备,凝神静听,想分 辨出来那箫声究竟来自何处。 哪知事情的变化,又大大地出了人意料之外。这次传来的箫声,竟似从甚为遥 远之处飘来,声音虽然不大,但却听得甚是清楚。 他本想去追查那箫声的下落,但经过了一阵时间的思虑之后,又改变了主意, 盘膝坐下,闭目静听。 但闻这次传来的箫声,低沉幽婉,和刚才两个又不相同,不禁暗自叹道:“这 吹箫之人,也不知能吹出几种音韵,似每次的箫声都不相同。” 忽然间,箫声高技,声音由低沉突转嘹亮,那吹箫之人也似由极远的地方突然 之间又在左面山壁之中。 这怪异得难以使人忖度的箫声,激发了上官琦潜伏在性格中的倔强,寻找那箫 声来源的意志,更为坚决。 这时,他不再追到那传出箫声石壁前去探测,一提真气,向一株巨大的松树之 上爬去。 这棵树已不知有几百千年,足足有五六丈之高。 他爬上了树顶之上,凝神静听。哪知这一来,竟被他听出一些蛛丝马迹。 原来他感觉那箫声,似是先由其他地方传来,撞在那山壁之上,然后发出回音。 不过,那传来的音波十分轻微,撞在山壁之上的回音,却又非常嘹亮。 他忽生奇想地忖道:‘雏道有一个人,站在很远的地方,以精深无伦的内功, 吹出一阵音波,待那音波撞在山壁上,才发出回声?” 这是一个不着边际的奇想,连他也不相信,世界会有此等之人、此等之事。 可是,除了这个玄奇的想法之外,更无法解释那箫声何以会在石壁中透出的原 因。 仰脸望去,只见太阳已近中天,不禁豪气一馁,暗道:“如果我还能活上两天, 定要把这箫声来源查出不可;可是,天色已近午时,而我在午时之前,要毒发而死。” 要知千臂毒叟翁天义,以用毒驰名江湖,上官琦心中已自认身中剧毒,翁天义 警告之言,时时在耳际响起:凡是身中他毒针之人,午时之前,必然毒发而死。 精神上的感受,使他对生命已失去信心。一个即将诀别世间一切的人,要他在 仅有的片刻生命之中,大耗精力,去寻找那奇异箫声的源出之处,实是大不可能之 事。 上官琦此刻的心情,正陷入两个极端冲突之中。他先天性格中潜伏了无比的倔 强,一向意志坚决,想到之事,立刻就做,不畏任何艰苦;但他估计自己的生命, 无论如何无法完成这件工作。即使他此刻,已经确然知道,这箫声,是一个站在很 远地方的人,以近于玄奇的深厚内功,吹出了一种音波……但他自己生命存在的时 间,恐怕亦无法允许他追寻到那人的停身之处。 他缓缓地落下了松树,背倚树干,坐在浓荫下,想着十数年的经历之事,不禁 黯然神伤。恩师八九年教养传武之苦,完全付之东流,竟然在自己将要艺成出师之 际,身受暗算,中了剧毒…… 忽然又想到昨宵大殿上亲目所见的凄惨之事,四位师叔暴毙当场,门下弟子无 一能够幸免,只有那四个卧底之人,却完成任务而去。恩师以身中剧毒之身,追赶 翁天义,生死下落不明,自己也将毒发而死。 这一网打尽了中原五义和门下弟子,连一个报仇的人也都不留在世间,死得不 明不白,连真正主谋此事的人是谁,也不清楚。 万千事端,纷至沓来;二十年诸般经过,一齐涌上心头。 这大概是任何事先知道自己死期的人,难以避免的心情。在愈接近生命短促的 时间中,所想的事情愈多。 突然间,箫声一变,只听袅袅音韵之中,充满了慈爱,有如母亲呼唤一般。 上官琦不自觉中,缓缓站起身子,顺着箫声走去。要知他此时心情,最易为这 至情至圣的声音感动。片刻之间,已完全为那箫声控制,失去了主宰自己的力量。 脑际中一片茫然,暂时把即将毒发身死的事情忘去。 这次箫音似是有意引他,不再像适才那般不可捉摸,清音缕缕,从一定方向传 来。 上官琦不知不觉中加快了脚步,片刻间重又回到那古刹所在。 他此时已被箫声控制,毫不犹豫地举步登上石级,直向古刹后面走去。 这是一座荒凉的古刹,残垣断壁,满目破损,荒草盈尺,蛛网尘封。 上官琦在箫声接引之下,奔到古刹后院一座残破古楼的旁边,箫声突然中断。 抬头望去,只见那古楼隐隐可见“藏经楼”三字。 这座古刹虽然荒凉残破,但规模却甚是宏伟,却没有一个主持的和尚,而且周 围五里之内,没有人家居住。 箫声一落,上官价的神志突然清醒过来。他打量了一下四周的景物,抬头望望 天色,但见丽日当空,已是近午时分。 他忽然又想到自己身受剧毒之事,看秋阳当中,想那毒性即将发作。 他为即将死亡的生命轻轻叹息一声,举手推开两扇紧闭的黑漆大门。 这座楼门,已不知多少年没有动过。上官琦举手推门,门虽然应手呀然而开, 但积尘横飞,弥目难睁。上官琦疾向后退了数步,待了良久时光,那门上积尘,才 完全落尽。 定神望去,只见数十个瓦坛,已不知好多年没有人打扫了。 上官琦缓缓步入厅中,目光扫惊全室一周,但大厅中除了那整整齐齐的瓦坛之 外,再也没有其他之物。 他常和恩师在江湖上走动,已有甚多阅历,一瞧那瓦坛形状,已然辨出是存放 尸骨之物。 除了这数十只整齐分列的瓦坛之外,左侧壁角处,突出了一座楼梯。 上官琦毫不犹豫地走了过去,他要尽可能争取时间,以充实生命中的见闻。纵 然他明知这楼梯上布满了陷讲,也将毫不考虑地冲上楼去。 制作楼梯的木料,似是异常坚硬,居然毫无腐朽之处。 走上十五层楼梯,眼前的是一座广大的经堂,但见四面尽都是紧闭的木柜,这 本质似都是上好之材,除布满积尘之外,竟无一处破损。 他缓步绕了经堂一周,除了藏经的木拒之外,再也找不出一点痕迹,那箫声不 知从何发出。 他打开了一扇窗子,看看天色已近午时,心中暗暗想到:快啦;毒性就要发作 了,这地方如此幽静,倒是一处极好的埋骨之所。 他选择了一处适中的地方,拂去积尘,仰脸倒卧在楼上,想道:“就这样安静 地死去,让这万卷藏经相伴着我的尸体吧!”缓缓闭上了双目,他自忖必死,万念 俱灰,不大工夫,竟沉沉睡去。 待他醒来之时,天色已然人夜,满室漆黑,伸手难见五指。他心中早存着自己 死去之念,醒来虽见景物,只道自己已经死去,缓缓坐起身子,暗道:“我现在不 知是人是鬼……” 忽觉凉风拂面,飘传来浓郁的桂花香味,他已嗅到过此种香味,此刻重又闻到, 脑际忽然一清,伸出食指,在口中咬了一下。只觉一股疼痛,神智全复,暗道: “我还好好的活在世上么!”站起身子,举步向窗口走去。探头一望,只见满天寒 星,闪烁生光,阵阵夜风,掠面而过,浓郁的桂花香味,也更加强烈。 这时,他已确定了自己还活在世上,心中甚感奇怪,暗道:“千臂毒叟翁天义, 以用毒名满天下,大殿所有之人,除了那四个派来卧底之人以外,都中了翁天义之 毒死去,不知我何以竟然未死,还这般好好的活在世上?”大殿上诸般经过之情, 又―一在他脑中展现。 忽闻一声长叹,由那屋顶之上,传了下来。 这声音来得甚是突然,在这等荒凉的古刹之中,纵是胆大之人,也不禁心生惊 怖之感…… 他为这突来的长叹声,惊吓得颤栗了一下,只感背脊之上,升起了一股寒意。 下意识伸手向背上抓去,一把抓空,才想起身带宝剑遗失在大殿之上。 那长叹之声,口音甚重,他镇定了一下心神之后,仍然能清晰地记得。他确定 那声音决非幻觉的感应之后,忽然生出了一种好奇的冲动,暗道:“这经楼附近, 如植有桂花之类,何以我在登上这经楼之时,未能嗅到?难道这桂花香味,是从甚 远之处飘来不成?”他联想到,闻到这桂花香味之后,紧接着就听到那诡异的箫声, 心中忽然一动,振臂穿窗而出,悬空一翻,落到屋面之上。 抬头望去,星光下,只见一个须眉俱白的怪头,出现在一张窗口之上。 原来这经楼之上有着一个两间房子大小的阁楼,因那经楼广大,这小阁楼筑建 在这经楼屋顶之间,如若不到经楼屋面之上,很难瞧得出来。 那人似是凭窗而坐,下半身完全被板壁遮去,只露出一颗须发虬结的怪头。 此时此地,骤然间出现了这般形状的一颗怪头,就是上官琦胆子再大一点,也 有些心惊肉跳,头皮发炸,失声一叫,本能地一闭双目。 待他心神略定,睁眼望去之时,那出现在窗口的怪头,已然不见。 他仔细打量阁楼一番,只见四面都开着长官,浓郁的桂花香味,都从那阁楼之 上飘出。室中一片漆黑,无法窥得景物。 他缓步走到那阁楼前面,凝神向里望去。 他目光本有黑夜辨物之能,这一用心瞧着,果然看清了室中景物。 只见刚才那出现在窗口的怪头,端正地放在阁楼正中一般。 上官琦略一沉吟,心中已经明白,原来那人穿着一身黑衣,在没有灯光暗室之 中,瞧去有如单单的一颗怪头,放在那里一般。上官琦瞧了一眼之后,心中暗暗忖 道:“这人不但装束诡异,而且选择了这样一所阴森恐怖之处,作安居之地,自非 是什么好人,还是别惹他好了。” 正待转身而去,忽听那室中怪人冷冰冰地喝道:“哼,你心中敢骂老夫么?” 上官琦听得一怔,道:“你怎么知道我心中在骂你了?” 那怪人道:“我瞧你脸上神情,就知道你在骂我了。如是在老夫年轻之时,早 就把你一掌劈死……”他微微一顿之后,又道:“现在我年纪大了,火气小了,你 心中骂我几句,我也不放心上啦。”声音语调之中,充满着晚年的寂寞。 上官琦忖道:“我虽没有暗中骂他,但心中对他却有厌恶之感;在这等夜暗之 中,他能瞧出我脸上神色表情,目光可算锐利惊人。” 只听那怪人继续说道:“这阁四面,都开有窗子,你如想进来瞧瞧,尽管请进 吧!” 上官琦又向前走了两步,问道:“老前辈可就是那吹箫之人么?” 那怪人似是十分喜悦别人赞美,当下说道:“不错,不错,不知吹得好是不好?” 上官暗暗暗吃了一惊,忖道:“如那箫声果真是他所吹,此人内功的精湛,实 是生平仅见之人。” 那怪人见上官琦怔怔地没有回答,心中似是很不高兴,又提高嗓子问道:“你 说我那箫吹得好是不好?” 上官琦被他这一喝问,心里想道:“你这人的性子倒是很急呢。”当下答道: “老前辈的箫吹得实在太好了。” 那怪人仿佛不信他的话,又追问道:“你这话是真的么,还是存心欺骗于我?” 上官琦道:“我的话,句句都是由衷而发,怎的会相欺于老前辈呢?老前辈试 想,如若我不是被老前辈那美妙动人的箫声所引,又怎能找到此处,又怎能有缘拜 会老前辈呢?” 那怪人一听上官琦之言,竟高兴得微笑出声,点点怪头,道:“你这话倒也是 实在之言,想来确不是讨好于我……” 幻想时代扫校

Search


Sha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