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书签
七 破窗逃巨寇 异地晤良朋
李文玉始终头都不曾偏过,闻言笑说:“你这小孩真灵,我只问你,你每日搭伙食
的酒铺老头几时来此开这酒店?他家还有什人?你们相好,他平日又最肯帮你的忙,如
何你今日闯了这大的祸,他若无其事。方才咱们争吵,他也不来看你,是何原故?”旺
子假装有气道:“你这位客人怎么这样脾气,刚说得好好,又说怪话。你问这些事,日
里相见我已说过。他在此开店虽只近二十年的事,如说住家,便我听说的也有祖孙三代。
张家多大势力,他们有家有业在此,自然要怕连累,帮我也在心里,怎敢露出?这是没
法子的事,不能怪人。老汉全家全是好人,谁都知道。他和你们对头我的师父铁笛子素
不相识,你也知我口紧。他这样忠厚老汉,你老打听他作什?”李文玉想了想笑道:
“你一个小孩独居一屋,你刚由张家逃走,我便得信进来,共总好似没有多少时候,你
到家作过什事没有?”
旺子本想不答,因见方才王老汉在窗外连打手势,动作轻而且慢,和那面上紧张神
情,断定对方厉害非常,口风虽转,用意总是难测,想了想,抢笑答道:“我到家把灯
点起,刚把衣服换好,你就来了,连门都未出过,也未见有人来。”李文玉又问:“可
曾出门取什物事?”旺子心想,自己到家并无多时这厮便来,本未出进,做过什事无须
瞒他,理直气壮地答道:“没有,谁还骗你么!”旺子原恐对方疑心又在房中耽搁了一
阵对方才到,恐其因灯生疑,才说是自己所点,后想这厮人甚狡诈,莫要灯光早被发现,
正在后悔,再要盘问如何回答,向不说谎,、心里有点发急。
文玉随问:“今日天凉,怎不生个炭炉烧点水吃?”旺子只当问的是闲话,没好气
答道:“我逃命还来不及,准备回家取点衣物逃往山中,你便赶来麻烦,怎会想到生火
烧水?再说天还不算真冷,乡邻又好,他开的是酒铺,茶水取用十分方便,我们穷人天
黑就睡,点灯之时极少,要那热水何用?”文玉忽然目闪凶光,哈哈笑道:“到底是个
小孩口嫩,自漏马脚。你说刚刚逃回,不曾出进做事,也无人帮你的忙,这盏灯擦得又
明又亮,满满一碗灯油,算你回家自备,我来稍迟,不曾看见,壶里面的水却是热的,
分明沏上没有多时。你未走往人家,又无人相助,这一壶热水哪里来的?”旺子闻言,
才想起那把瓦壶乃王家所有,先放桌上,不曾理会。因见师父纸条,只顾寻思,也未伸
手去摸。方才这厮进门连饮两碗,似见有热气冒起,一时粗心,不曾想到壶水来处,被
这厮看出破绽,一假百假,这类凶人说翻就翻,刚一发怔,想要回答,还未出口。
李文玉见他脸红,已接口说道:“小孩子不要为难害怕,我三大爷说话算数,无论
如何也不伤你。休看我不曾回顾,窗外那人和你闹鬼我全晓得。我料此人恐我看破,业
已走去,所以没听他有走回来的声音。其实,你第一次伸手叉腰想摸暗器,一面打算把
桌子踢飞乘机逃走时,这厮业已掩在窗外,必是见你口出不逊,恐吃我的亏,又知你那
点毛手毛脚,在三太爷面前简直送死,稍微一动人便分了尸,急得无法,暗打手势警告。
你偏说得起劲,不曾看见,直到假装穿草鞋以前方始看出,改了口风。其实我并不承他
的情,你就强做到底,我也满不在乎。本来抬手便可将他抓住,因想这样大风大雨,老
家伙虽然是可恶,和我无仇,偌大年纪,提心吊胆站在大雨里头,好容易才将你提醒,
怪可怜的。本已不想计较,但我恨他真人面前闹假,藏头缩尾,非要他现出原形不可,
乖乖的叫老家伙滚来见我,看看是否昔年山东路上那人。只要知错服低,交代得过,便
不与他一般见识。否则,我三大爷自己寻去,他就没有全尸了。你们暗中捣鬼,还当我
不知道呢!”
旺子见对方二目凶光(目夹)(目夹),神态突转狞恶,最奇是人未回身,外面那
大风雨,王老汉虽然年老,武功从未丢下,轻功更高,自己防他暗中掩来,也曾留神静
听,风雨之下并无丝毫别的声息,所打手势又轻又慢,这厮竟和眼见一样。活虽凶狂,
料无虚假,打是决打不过,老汉踪迹已被他看破,如是敌手不会这样害怕,不敢出面。
这等凶恶,逼人太甚,恐有别的顾忌,还不敢真个和他翻脸,心正发慌。
李文玉见旺子已被问得变脸变色,正在得意洋洋,说得起劲,末句话还未说完,便
听窗外有人说道:“放你娘的屁,驴日的瞎了眼睛,没瞎了耳朵。近日和老鬼苏五口口
声声要寻我老人家报仇,今日黄昏两次相遇,对面却不相识,我正好笑。因我徒儿有事,
打算办完再寻你们两个老驴日的算那什三年前的旧账,不料都是那么死不要脸,一个强
要收人为徒,一个倚势行凶,以大欺小,被一个小娃儿刻薄挖苦个够。未了还吹大气,
仿佛你有后眼,不论窗外有什动作,你老祖宗连来带去都和眼见一样。我一直跟在你的
身后,始终不曾离开,你晓得个屁!你是现在滚出来,或将老鬼苏五喊来,约好地方,
分个存亡,还是想吃完月饼重阳糕再往鬼门关报到,也随你的便。无故打算欺负人家忠
厚和平的老汉,你才是当时不得全尸呢。”旺子一听正是前遇铁笛子的口音,不禁大喜,
不顾听完,早慌不迭纵身赶出。见雨中立着一人,窗前灯光映处正是师父,身上业已湿
透,腰间所挂铁笛子却拿在手中,目注窗内发话,喜得连呼“师父”,赶将过去便要跪
拜,铁笛子把手一摆,就势拉住,往旁一指,同立王家酒馆屋檐之下,口中仍在发话未
停。
mpanel(1);
旺子初意对头如此骄狂,决不甘休,哪知里面悄无声息,也未见人出来。直到铁笛
子把话说完,又隔了一会,方听里面狞笑道:“铁老二,你真可以,日里撞我的人就是
你么?方才窗下既然是你,算我耳目不济,眼力大差。不问这开酒店的是什来历,从此
不提今日之事。不过我们的事不是这等了法,你也无须吹什大气。这样风雨黑夜,彼此
都不免于取巧,显不出真实本领,何况正主人尚在张家,也还未来。你少骂大街,是好
的第三日天晴以后同往玉泉崖一分高下好了。”铁笛子方骂:“这驴日的虎头蛇尾,真
不要脸!”忽听喀嚓一响,窗门粉碎,旺子只当敌人破窗而出,刚要开口,吃铁笛子把
手一拉,拖向身后。
旺子方觉师父令其躲避,说时迟,那时快,随同窗门响处,先由里面飞出一物,同
时十几根寒光暴雨也似由门内迎面飞来,耳听丁丁丁丁银雨分飞一片响声中,一条黑影
箭也似往斜刺里暗影中纵去,才知敌人声东击西,一面诡计暗算,一面乘机逃走,方喝:
“师父快看!”铁笛子已怒喝道:“本来我不伤你,夹着尾巴逃走也罢,偏要这样阴险
下作,不赔还我徒儿的窗户休想逃走!”边说边要追去。人却未动,刚把手一扬,忽听
呼呼两声,好似两股急风撞在一起,紧跟着面前人影一闪,由斜刺里纵来一人,正是那
瘦长子,还是那样诡笑嘻嘻,立在五六尺外破窗前面,笑说:“铁老二不要发急,老三
就是这样,不管遇见什人,死爱占便宜的脾气。反正我们的事终要作一了断,这大风雨,
何必大家都做落汤鸡,闹上一身泥水呢!令高足实在不差,听他口气还未正式拜师。窗
户由我赔还,就拿他打赌,后日玉泉崖谁能得胜,谁便算他的师父,你看如何?”
旺子又想开口,被铁笛子拦住,笑道:“此时胜负未分,废话少说。你们如其得胜,
尽可随便,打的什赌!好在我和你两个多少年的死对头,照例不见不散。这二十多年来
哪一次都是你们自己滑脱,为寻你们踪迹真费了我不少心力,始终没个了断。今年春天
听说你们合在一起,居然反要寻我,真是再妙没有。彼时我正有事,约你秋后相见,你
们居然期前寻来,看去不像是假。因此你说哪一天都可,否则照你们那样狡猾,今夜便
不放你过去。后日玉泉崖准定到场,但你同党李三卑鄙无耻,我已说好随他的便动手,
还是作贼心虚,见你不在,恐一个人敌我不过,又想乘机暗算,把我徒弟窗户打碎,方
才被你一挡他已逃走。如今算是落在你的身上,却非赔不可呢。”苏五笑道:“铁老鬼,
你怎如此小气?五太爷从来不曾欠过人家,既说由我代赔,自无话说,谁还叫他小孩子
吃亏不成?银子拿去,这一块有五两多重,想必够了吧。”说时,由囊中取出一把散碎
银子,就着窗前灯光看了一看,双手合拢一搓一揉,七八块碎银立时合成一个圆珠,递
将过来。旺子忍不住说道:“我这窗户稍微寻点木块树枝一钉一编就成,用不着这多。
我向不讹人,我不要他银子,也决不拜他做师父。不过这瘦长老汉没有老三讨厌,多少
总算帮过我一点小忙,师父把银子还他吧。”
铁笛子正将银子接过,托在手上,好似察看成色,转脸喝道:“小鬼不许多口,这
银子又非他自有。贼吃贼,吃更肥,凭什么不要?”随向苏五笑道:“你这老鬼假装大
方,分量虽然不差,却将一些不够成色的杂银揉在一起,打算取巧。许久不见,怎么还
是那么老不要脸?我眼里不揉沙子,这里面有两小块不够成色,被你揉成一团,挑出来
还真费事呢。”边说边将手一搓,手中银子立和面条也似搓成一条,再用右手两指一捏
一捻,银便成了粉屑,落向左手,挑了两小块出来,再用双手一搓一捻,一堆银屑又成
了一团整的,随笑说道:“不够成色的虽然不多,共总不满二钱,这也不能便宜了你,
快些换来,好放你走。”旺子这才醒悟双方是借题目暗中比斗各人功力,见师父刚把银
子搓成一条,用手捏碎成屑,苏五便退了两步,一双三角眼却注在师父手上,正在留心,
防他暗算。忽听苏五接口笑道:“你不用故意挑剔,再赏你师徒一块,有什相干?五太
爷今日未穿雨衣,周身水湿,要回去换衣服,不耐烦和你多说。后日如其天晴,午后玉
泉崖相见。如其落雨便往后推,不要失信。银子拿去,多余的赏你多灌一点黄汤,五大
爷要失陪了。”
旺子见苏五边说边往后倒退。师父口虽说话,手中两块碎银只得豆大,却未交还人
家,人也立在原处不动,神态甚是从容。跟着又见苏五往身边摸了一下,虽带着一脸诡
笑,仿佛比前紧张,知这两个敌人均是能手,双方多年宿仇,恐其突然出手暗算。师父
还是那么大意,眼看对头已快退往窗侧树下暗影之中,还是只顾斗口漫不经心神气,实
忍不住,方想提醒。苏五说到末句,忽然把手一扬,暗影中立有大小两点白影一闪,同
时又听丁夺两声,铁笛子双手一扬一伸,哈哈笑道:“你这没出息的老鬼老是这一套,
“有什用处?莫要鬼头鬼脑,乘这三日功夫快点多请几个救兵,多少还可挨上一点时候,
以免上场送命太不好看。你如还是昔年那样不长进,后日只有送死,早点想法子凑鸡毛
壮胆子,多约几个帮手,我也就便为世人多除点害,省得到处寻找他们忙不过来。”旺
子眼尖,看出敌人所发好似暗器,已被师父用两粒碎银打飞,撞向树上。那团大的白影
乃是一块银子,已被师父接向手上,才知双方本领针锋相对。彼此还未动手以前均能料
出敌人心意,有了准备。最奇是这样黑天雨夜,只有破窗里面映出来的一点灯光,双方
动手时相隔已在丈许以外,黑暗之中竟打得这样准法,比王老汉平日所说似更厉害,心
方惊奇。
遥闻前面暗影中笑道:“铁老二鬼休狂,你五太爷今日实是受人之托,有事未了。
明日又有一点小事。加上天还未晴,便宜你多活两天,到时就知厉害了。”随听低喝:
“老三不要妄动,既然说好后日动手,在未交手以前便应两不相犯。我不过想试试老鬼
近年的目力,就便赏他一点银子,你当是今夜便和他动手么?”铁笛子笑道:“你两个
不必装腔作态,故意捣鬼。你们不过想将那一串人耳朵送往张家诈财,恐我作梗,先打
招呼。其实张家父子老的贪官,小的恶霸,全家上下除却那些园丁花匠十九恶人,反正
不义之财,假手你们给他吃一点亏,省我出面。等你到手,再转交我去送人,再好没有。
不是为了张家,我今夜还不会放松你们呢。否则,你们全用诡计暗算,未了冷箭不曾放
成,又恐我看出那暗器的来历,一个故意说话逃往东面,一个暗中掩来,将树上所钉暗
器拔去,我都看见。这等鬼头鬼脑先看不惯,就是约定后日动手,今夜也先叫你尝尝味
道了,各自夹了尾巴快走,没的叫人恶心,连小娃儿看了也都好笑。”说罢不俟答言,
便拉了旺子回转屋内。对方也没有声息。
旺子到了屋中又要跪拜,见师父将手连摇,令自己重换湿衣,不令开口,不时侧耳
向外,似在静听。隔了一会方说:“驴日的果然逃时心慌,走了相反的路。如今已同赶
往张家连享受带诈财去了。这一票捞得不少,等他到手我再取来救济苦人,省我许多手
脚也是好的。”忽见破窗外有两人走过,定睛一看,正是王老汉翁媳,未等叫应,人已
绕走进来,手上还拿着一卷毛毡,先朝铁笛子礼见,一面忙代旺子将毛毡打开,钉在窗
上,以御风雨,一面笑说经过,并向铁笛子请教。王媳跟着走往隔壁,又拿了大盘卤鸡
野味、香肝煮花生之类酒菜,和大盘蒸馍,一小坛酒,连同杯筷放在桌上。还拿了一块
红毡请铁笛子中坐,令旺子正式拜师。
铁笛子笑道:“我已决计收你为徒,不必拘什形式。既然主人诚意准备,也不应该
辜负,就此行礼也好。不过当我徒弟不是容易,我与寻常号称侠义、专顾自己虚名、不
求实际的人绝不相同,我那禁条你想必已听老汉说过,有好些话还无暇多言。此时天色
快亮,张家父子被二贼今夜行凶大闹心胆已寒,老贼苏五虽极阴险狡猾,但极爱才,上
来便将你看中,千方百计向你卖好,以为他这次为了寻仇准备三年,非但本身练有惊人
武功和凶毒的暗器,并还约有两个比他还高的能手,到时暗助,断定我必死在他的手内,
然后软硬兼施,强迫收你为徒。此贼外表阴柔,内里刚愎自用,一向任性。你虽是我徒
弟,一则年幼,又知你还未拜师,只管对他二人无礼,反更看重,毫无恨意。曾向张家
警告,说狗子自不小心,伤人不成反被撞倒,不该倚势行凶,不许他家再和你为难。
“彼时狗贼李文玉先到张家,仗着他那点穴法和一身本领,将为首教师点倒,再将
老贼父子擒住,逼令把全家上下召集在大厅之内,由他处罚。照他平日凶杀和绑票规矩,
已先将几个和他动手叫骂的教师、恶奴耳朵每人削去一个,不是小狗妻妾生得美貌,跪
地哭求,并还任他调戏,答应献出大量金银赎命,几乎连张氏父子的耳朵也同削去。这
两个恶贼做强盗行凶,只要有钱,向例不问是非善恶,往往极恶穷凶的恶霸,只要对他
口味,话说得好听,多献金银,肯将美貌姬妾供他淫欲,照样无事,甚而因此打成交情,
算他党羽,同恶相济都不一定。死伤的都是那些为了衣食、做人鹰大的饭桶教师,端的
淫凶残忍,惨无人道,便无当年仇怨,我也放他不过。无奈二贼本领甚高,苏五老贼更
是凶狡,我连费了多少心力,始终没有成功。内有两次业已大胜,仍被逃走。二贼对我
更是咬牙切齿,恨之入骨。这次原是事前有约,订在中秋重阳之间来此决一存亡。前日
我在途中得信,说二贼已来寻我,料其提前赶到,必有几分自信,我忙跟踪赶来,稍微
探出一点虚实底细,还不深知,故方才放他一步。
“这二十多年来二贼本是形影不离。李贼在张家行凶之时,老贼苏五为想收你为徒,
只在狗子出外坐堂时下手暗算,使其受伤倒地,不能打你,跟着赶往石牢威胁利诱,你
都不肯,自觉无趣,重又回到张家。本助李贼下手,忽然认出老狗张锦元前在杭州府任
上受过他的贿赂,卖放了两个老贼的内弟,事完之后看出苏贼本领惊人,便他两个内弟
也因贪色大甚,病倒娼家,方始擒住。想要卖好结交,又有一点胆寒,知道这类人的钱
用不得,非但盛宴相款,待若上宾,并将所收贿赂退还,送了好些礼物,一句一个侠客
义士、英雄豪杰,足恭维了一阵,因此老贼对他留下好感。后往杭州寻他,人已告老回
乡,一见是他,未免不好意思。一则李贼手狠心毒,业已伤了多人,连人耳割去好几只,
又把人家妇女抱在怀中调戏,无法落场,再者张家财宝众多,到手肥肉也舍不得,只得
一个做恶人,一个做好人,先用暗号将李贼引出,说了几句,再假装在房上动手喝骂,
编上一套鬼话。二贼本领都高,打得十分热闹,最后才由李贼说了几句狠话,要张家明
日黄昏以前献出所藏三万两黄金、二十万两银子,否则全家杀死,鸡犬不留。并说苏贼
不该帮助外人,他党羽甚多,个个厉害,这人耳乃是他杀人记号,只有一只不赎回去决
不甘休。说完大骂逃走。苏贼跳下房去安慰了张氏父子一阵,假装好人,代为说合。并
说,李贼人多厉害,真要都来,他也不是对手,要张家看开一点。
“张氏父子好几代人的贪囊本来不止此数,又有大片田产,金银还不在心上。第一
是他父子全家的性命财宝,第二是狗子妻妾,硬要献上两个与强盗,传将出去丢人太甚。
不料苏五突来解围,非但狗子妻妾可以保全,所索财物本来照着李贼的规矩一经出口分
文不能减少,如今只要万两黄金,便可由他出面托人说和,并将李贼请回,以客礼相待,
从此无事。连去冬传说天水附近深山中那几个看中他家钱多、想要来此抢劫烧杀的有名
刀客大盗,也可由他打发回去,竟把老贼当成天上飞落的救星,奉若神明。
“李贼赶往石牢之先,我和老汉已经见面,本定由他用我短剑去斩断铁锁,救你出
险,我跟随在二贼后面,不料你已自己逃出。我恐老汉踪迹被贼看破,抢在李贼前面赶
去,令其速退,又纵到门上托了你一把,隐向一旁。你只顾看那断锁,不曾见我。老汉
抢先赶回将灯点起,因不愿使二贼知道,避向房内,你回不久李贼赶到。老汉不知我早
跟在李贼身后,听你口气太刚,挖苦刻薄,恐狗贼激怒翻脸,遭他毒手。翁媳二人冒了
大雨、带了兵器掩往窗下窥探,暗中戒备,用手势向你警告。不料此贼真个机警,他翁
媳虽极小心,仍被识破,可是事前他看出狗贼不会动手,已先离去。我恨他口出狂言,
此贼没有苏贼阴险,但最卑鄙残忍,本想激怒,给他吃点苦头,被苏贼赶来挡住。照今
夜形势,张家自顾不暇,近数日内自然不会寻你,久了仍是难说。苏、李二贼再要看出
收徒无望,你话又难听,难免怀恨。自家话已出口,不好意思伤你,暗中支使张家和你
作对却所不免。
“你一个人无妨,何况又有我在此,自更不会受欺,老汉全家隐居多年,方才狗贼
叫阵便因安土不愿重迁,好些顾忌,格外忍耐。张家寻仇生事,难免使他连累,故此这
里你已不可久居,天明之后便须准备起身。我另外也还有事,有好些话都顾不得多说。
你只记准人都一样,自己如有智力,必须尽量帮人,大家都是这样存心,结果帮了众人,
众人也必帮了自己,照此做去,没有不成的事。你平日的心思志气与我十九相同,小小
年纪真个难得,我破例收你为徒也由于此。如是和常人那样,只想侠义名高,学了本领
便一意孤行,任性而为,自觉样样高出众人之上,谁都不如你,那就错了。”
旺子闻言恭谨谢诺,高兴非常。谈了一阵,王老汉去看门外烟雨溟滋,积水遍地,
左近人家的炊烟业己升起,知天已亮。为了水雾迷
|
Search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