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书签
第 26 回 问真情森林涉险
<< 上一章节 下一章节 >>
第二十六节 问真情森林涉险 姒音当时竟答不上来,停了一停方始答道:“蓝山来信乃我同族姊妹所为,方 才我还不曾说完。看那意思,前王因我鬼头蛮以前原叫两姓族,向由两族中人照着 祖规轮流为王,但是每次推选能做王的,仍只限于两族中的王室嫡系近支,稍微疏 远一点的只能做些小事。明是众人推选,实则能入选的人极少。所选的王好了还罢, 一个不好,限于成例,两族互不相让,到了年限,不管前王多好,均须让位。新王 就是才能不够,为了本族尊荣,仍要以全力相争,决不退让他人。而那远支族人不 论多大智能,除非近支人大幼小,极少机会能够充任,任期也只五年。有时无人, 昏庸之主也常被选充任。虽因祖规严厉,无什大好大恶,而这所任十年期中,两族 人民仍要受上好些苦痛,尤其互相憎恶,年代越久,嫌隙日生,终于两姓对立,无 形中成了敌人,这才发生昔年阴谋夺位之事。再由两族嫡系轮流为王,非但不平, 害处太大。” “还有那六十四根祖传神金,原是昔年两族祖宗率众人山之时,恐人心不固, 假借神命,意欲永由两姓嫡系子孙轮流为王,用以镇压众人之物。其实他那卦象均 有一定字句方法,只要事先和管理卜筮的瞽师说好,无论如何解释,卦意都讲得通。 可是这类机密之事只有嫡系子孙、已快当选的新王才经本身祖父母暗中告知,此是 传家宝训之一,神秘非常,外人决不知道。为了多年相传,深入人心,那六十四根 神金又是各种珠宝和金精百炼而成,永有宝光,与常金不同。瞽师也是世袭,讨好 新王,再常时假造一些奇迹,不由众人不信。哪怕当王的多不好,只不似近六十年 两个好王那样凶恶残忍,多大的事,请出神金一卜,众人便甘心忍受,决无话说, 至多付之命运,不再反抗。卦象如有指点,明知送死,也必抢出。对头方面明知是 假,为了此是将来管理众人的法宝,自家将来也要当选为王,一样是要用它,非但 不肯说破,便是于他有什不利,也只好忍耐过去。等到自己当选为王,再来捞本, 决不肯说个不字。并且历代相传,人民迷信太深,当初祖宗又做得极巧。表面上曾 师好像专代人民做主,成了王的怨家,实则永远暗中勾结,狼狈为奸,人民全都死 而不悟,说也无用。昔年被逼出走,一半为了好王想要把持王位,一半便为历代昏 王仗以为恶,虽有哭诉、私谏两种成规,但是举发既难,当王的做了恶事均有防备, 事先得信,早已设法消灭。神金卦象便是他把持王位的至宝。祖宗立法原极公平, 只为一时私心,专顾嫡系子孙,留此大害。” “前王从小聪明,深知民意。一接王位,便想借一机会将瞽师废去,向众宣誓 神金乃是骗人之法。不料机密泄露,非但对方一族,便是自己近支亲族也群起而攻。 恰巧来了外贼,以致好王与之勾结,将神金偷去。前王得信,知道新接王位只管深 得人心,时机未至,替师是仇敌好党,此时道破,全家均有性命之忧,只得命人追 赶,那十几个凶人虽被杀死,神金却未全数寻回,终于被逼逃亡。六十年来受尽苦 难,越想越恨,决计只一回去,第一便将旧制改过,无论何族男女,只要能得人心, 经众推选,均可为王,并将神金和瞽师的多年隐秘当众说出。可是第一步不将这六 十四根神金全数寻回,决无回去之望。当初仇人还没想到子孙世袭之计,只想将前 王全家害死,暗令瞽师假释卦象,以为六十年期限甚长,森林黑暗,危机密布,前 王决难生存。照卦象说,不满六十年,谁都不能越过界限。前王久居森林,自无生 理,也未必能活这长,本意断他归路,神金被恶人偷走遗失,当时不能寻回,自无 希望,就能寻到,也无法回去;不料弄巧成拙,反倒管住自己,不满限期,不能越 过杀人崖界限。现在好王虽有野心毒计,无奈神祖之命照例不能违背,卦象一出, 便成定案,仗着接位时年才十五,只得忍耐下去。” “前王近得逃亡的族人来报,知道好王此二十多年来日常阴谋计算,练好精兵, 只等限期一到,便借寻找神金为名,将逃亡在外的拟族中人斩草除根,全数杀死。 此时神金如全寻回,无论来势多么凶险,只消当众取出,一声招呼,来的人十九心 中怨恨,一见神金寻回,前言已验,至少也有一多半倒戈向敌,决不怕她。无奈苦 寻多年,我走时还差四根,至今渺无踪迹。眼看六十年限期将满,好王不久杀来, 前王实在无法,方始想出拼命之计,选了几个勇士,表面去向好王求和,假说神金 业已寻全,但她自己任期未满,年老无能,所生子女才能太差,又与两族中人分别 多年,老的已死,年轻的面都未见,如何能够为王?别人不问,自己这一家嫡系决 不想接王位,不过思念故土太切,生活又苦,如能容她和逃亡的人全数回去,不再 加害,决不争这王位。” mpanel(1); “等到回到恶鬼峡,然后相机行事,突然发难,说六十年限期已满,神金并未 自动飞回,一面把苦寻神金经过当众声言,此是人力,并无一根自己飞回,我如为 了冒犯神灵,应有天降灾祸,不妨定时试验,我全家子女并非不敬祖宗,但知神金 是假,两族嫡系轮流推选,表面公平,实则无异分赃。我虽归来,并不愿意为王, 只要废掉瞽师,永除大害,以后专选贤能,不论亲疏,使大家公平安乐,于愿已足。 如说神金卦象是真,六十年限期已满,便我犯了神怒,好上既得神佑,理应将她寻 回,瞽师也应算出她的下落。只要事前没有受害,当众说破,照着我们两族中人的 性情,十九可以转危为安,将好王好党一举除去。事情本是万分无法,凶险非常, 如今只剩三日,对方尚无回信,想起仇敌那样凶残、怎不害怕呢?” 二女再一探询,才知蓝妻是她堂姊,知道姒音不曾被杀,特意通知,写得十分 详细。蓝山更是夫妻情厚,上来拍了胸脯,向前王和诸长老自告奋勇,将那四根神 金全数寻回。因料这东西多半是在小金牛寨蛮人手内,故此常往窥探,与兰花初见 时并曾探询,因兰花极口否认,说所有蛮人她都深知,休说藏有神金,听都不曾听 过,蓝山方始绝望。每日均往林中搜索,始终未见。上月限期越近,无意之中又在 酒后说了两句错话,那些随同逃亡的人以为蓝山想娶山女为妻,有心欺骗,情急迁 怒,向其追问,双方口角,致被擒住。不是前王力阻,业已凶多吉少。如今每日都 在林中穷搜,限期一满,便要被杀,处境危险已极。蓝妻和他恩爱,想请姒音设法, 请凤珠月圆前一日派了勇士,假装鬼头蛮和妖徒,由蓝妻暗中相助,将监视的人打 倒,但是不要伤害,只将蓝山劫来藏起。姒。子二族如能暂时讲和,非但前王回乡 有望,也许能将敌除去,由此双方永远和好,便是蓝山也可无事;否则好王杀来, 凤珠等和小金牛寨蛮人一样危险。上来蛮人必先杀自己,希望凤珠不要坐视,双方 合力与之一拼,如能以少胜多除去好王,更是万幸等语。 二女才知有许多话姒音不曾全说出来,只不知这些都是好话,何故先未明言? 因那土语比上次所见难认,仔细推详,与所说差不多,经姒音在旁一说,均已明白, 底下不似再有隐藏之言,也未追问。看完,想拉姒音同回翠螺洲,仍是固执不肯。 凤珠近日更爱姒音,并未在意。姬棠虽然疑心,因知其心无他,必是为了山族禁忌, 有的话不便告诉外人,又知事太凶险,以致言动失常。稍微寻思,因强敌将临,凤 珠有话商量,就此放开。回到洲上,二女召集男女蛮人仔细指点,授以机宜,并令 转告各路防守的人,一面留神搜索奸细,重加部署之后,自觉可战可守,稍微放心。 次日一早,再兴又有信来,说鬼头蛮不久来犯,准备与凤珠两面夹攻,明日便要带 人赶来埋伏,杀他一个落花流水,并请二女将双方信号以及地理形势和埋伏应敌之 处分别交换。 二女看完,一算双方人力多少,形势强弱,觉着敌人至多来上两千,也许还不 到此数,自己这面加上再兴也有六七百人,拟族还不在内。休说戒备严密,以逸待 劳,必能成功,便是这些蛮人勇士也都经过训练,会点武功;手下女兵更是胆勇忠 义,本领高强,本来以一敌十都能胜任,如今一个对他两三个断无败理,越想越心 定,预料一举成功。一面传知众人,一面把金花喊来,告以蓝山处境危极,可照姒 音所说,带上六个男女蛮人,往森林里面去救蓝山,事关重大,千万不可露出形迹, 更不可伤害一人。一面传话那两处防守的人,日期将近,如有强敌大举涌来,不可 轻敌,急速归报,我们自有应付之策。二女兵机警聪明,最得主人宠信,也极忠心, 领命自去不提。 时再兴自到小金牛寨被盂龙留住,虽然思念二女,因受孟雄夫妻叔侄厚恩,当 此强敌压境紧急关头,兰花又死,盂龙年老多病,难于统率,蛮人多有宿怨,无人 主持,稍有变故,立成瓦解。仔细盘算,只得强忍相思,停留下来。意欲借此机会, 实践昔年心志,提高蛮人智能,使其永远公平安乐,劳逸相当,全都一样,没有主 奴之分,更无不平之事,上来便作永久打算。一面选拔教导帮助管理全山的人才, 一面把旧日遗留的丑恶风俗和压制蛮人的法规逐渐改善,并向孟龙等为首蛮酋苦口 力劝,说上下团结,相亲相爱,互相照顾,才能永久富强之理。再兴聪明细心,遇 事必先查明对方顾忌,不将话想好,有了完善方法,决不开口,因此从来没有办不 通的事。不消多日,人心悦服,全寨上下无不感化。又连接二女来信,知道水云、 翠螺二洲日有发展,二女和全洲人等快乐非常,越发高兴。这日见诸事都有头绪, 将来相助管理的人已选拔了好几十个,遇事同商,各有专责,稍有错误,便自行举 发,当众改正,决不隐瞒,人人都知为公,没有一点偏私。 正觉前途无量,忽然想起兰花死得冤枉,事后还逃走了十几个壮汉。一问来历, 都是极恶穷凶之徒,内中苟大竹更是竹笼山酋长之子,本是山民,但是从小凶狠, 专喜率领徒党埋伏丛岭密莽之中,杀人越货。仗着力大胆勇,当时欺凌同类,去往 别寨蛮墟中掳掠,奸淫残杀无所不为。因杀了几个金牛寨蛮人,孟雄大怒,几次带 人搜擒,均未擒到,反被暗中埋伏暗算,伤了多人。最后方始将他弟兄二人擒住, 照着双方仇怨,本应杀死,只为蛮人尚武,见他凶猛,连乃弟二竹小小年纪也是那 么漂悍,加以刚娶凤珠,常劝丈夫待人必须宽厚,以前残暴性情必须改掉,孟雄正 在高兴头上,小金牛寨又来要人,便没有杀,送往为奴开荒。在山奴中最是勇猛能 干,也最凶暴,桀骛不驯。孟龙父女喜他胆勇多力,虽然常时犯规,欺压同类,任 性妄为,采起荒来比谁都多,因此格外优容。 兰花接位,知是害群之马,意欲恩威并用,将其制服感化,乘其犯规,绑起要 杀,再由众人讲情,改为鞭打,另由王翼做好人放掉。彼时再兴刚由外面有事回来, 曾见大竹目露凶光,二竹也在旁边咬牙切齿,又听姬棠说起以前大竹淫凶调戏之言, 本就疑他不怀好意。因事已过,大竹不久娶妻,兰花管理越严,业已改了常度,所 居相隔又远,除春秋佳日定时盛会,难得见到。近年蛮人十九感化过来,日子比前 好过得多,全都安居乐业,不似昔年常有叛变,也就不以为意。 此时回忆前情,这些蛮人失踪,虽是王翼引诱,兰花之死恐怕还有隐情。再想, 王翼虽因痴爱凤珠,色令智昏,失了人性,他夫妻平日情爱颇浓,从未反目,无论 如何不应如此残忍。今受刺激太深,人已疯狂,来时地道相遇,看去已不像人。彼 时他神智还未全昏,只管苦劝不听,当时尚有愧悔之意。当着同行蛮人不便多说, 只将身带粮包送他,劝了几句。话未听完,人忽逃走。日前借着探路,又往地道寻 他几次,并还密令林中采荒守望的人,如其遇一疯人,不可伤害擒捉,并将食物尽 量相赠。事后觉着不妥,又特命人前往搜索,准备将他擒回,作为因失爱妻,受激 发疯,一面想法医治,以尽朋友之义。去的人先未遇上,后来几次遇见,因其动作 如飞,行踪飘忽,抢了食物便走,追赶不上,并有猩人相助,也无法追逐,料定蓝 山必知此事,暂时有人照顾,心虽稍放,但是兰花死因如不查明,将来就是将他寻 回,也不好处。几次查间,觉着另一蛮女同卧房内,不比二女兵卧室相隔大远,多 少有点见闻,所说的话也有好些疑点,便将那女兵喊来。背人一问,蛮女先不肯说, 后经再兴力保,只说实话,便是同谋,也必保她无事,蛮女感动愧恨,说出实话。 才知那蛮女和幺桃情分最好,二人并是堂姊妹。当夜睡梦中听见争吵,惊醒一 看,主人已死。原来兰花人极聪明机警,先听凤珠、姬棠几次示意警告,对于丈夫 虽有疑心,因知王翼禀赋太强,平日夫妻情浓,已成习惯,上次病势反复,至多只 顾高兴,不知怜惜病人,未必有什恶意,心中并拿不定。及至二女走后,想起丈夫 自从分房之后,当面只管说得好听,转眼人便不见,常借题目离开,来去匆忙,往 往三四日不归,比以前形影不离情景大不相同;同时想起凤珠性情何等温柔,和谁 都说得来,又最怜爱自己,对于丈夫自应爱屋及乌,格外看重,何况又是她所救的 人,以前双方通信,友情只比再兴更厚,为何见面之后这样冷淡,彼此形迹逐渐疏 远,越想越可疑,便向二女兵设词探询双方通信和凤珠未来以前起居言动。二女兵 到底年轻,不知兰花有心试探,专从小处着手,虽奉主人密嘱,不肯吐露,但均痛 恨王翼,同情兰花,无形之中露出破绽。兰花心细,听二女兵说到丈夫,常露轻鄙 厌恶之容,并劝自己遇事想开一点,男子的心未必可靠等语,问得稍紧,话便支吾, 更明白了几分。因凤珠对丈夫神情淡薄,至多以前发生情爱,并不相干,必还另有 隐情,对方才会这样说法,心虽悲愤,并未露出。跟着幺桃回来,二女兵便不再说 前事,问也用话岔开,便留了心。心中有事,平日睡得又多,因恐二女兵疲倦,假 装睡熟,呼喊不醒。人走之后,想起幺桃以前贴身服侍,甚是忠心,近来常不见面, 老和丈夫先后同出,只有一个走开,第二个决看不见。前数日,见她两乳高起,眉 花眼笑,已非处女。当地男女柑爱原听自愿,便有情人也无须乎隐瞒,当时只料有 了情人,念她服侍数年,人又忠心,正打算问明情人是谁,送她一份厚礼。以为少 女春情发动,近来借故出去,便为寻找情人,心还好笑,未以为意。此时仔细寻思, 和近来所闻所见,这一男一女大是可疑。 兰花人最刚烈,情热如火,因事情还未分明,先不发作,正在床上盘算心事。 忽听门外竹帘微响,有人轻轻走动,静心一听,正是丈夫声音,忙以全神暗中偷看, 表面装不知道,随见王翼轻悄悄探头入内,朝幺桃那面用手拉了一拉。幺桃卧处离 门最近,跟着人便爬起,拿了碗水走到床前,喊了两声未应,便赶出去。兰花见此 情形,怒火攻心,悲愤已极,忘了病势沉重,悄悄起身,掩往窗前一看,男女二人 抱在一起。王翼还拿着一束草花,手指房中悄悄说话,刚刚放开,看那意思,是想 由幺桃掩进房内睡好,再往里走进,恨到急处,忙往竹屏后一闪。幺桃作贼心虚, 又被竹屏挡住,没有去往床前窥探,匆匆卧倒。王翼也走将进来,一眼望见兰花立 在地上,心方一惊,兰花已气得周身乱抖,拼性命纵身上前,迎面一把抓去,刚颤 声喝骂得“你这狗”三字,叭的一声,人已仰跌在地。 原来当夜大雾,王翼看出兰花产后失血,又不知保养,人已弱极,料其必死, 色令智昏,只想带了凶蛮随后掩去,借着森林黑暗掩蔽,料定凤珠胆勇,遇事抢先, 只要守伺在旁,乘其走单之时,将其迷倒,擒往无人之处,等到木已成舟,再行跪 哭哀求。女子心软,双方以前又有深情,如将被迫结婚经过说明,必能言归于好。 就是对方怀恨太深,固执不允,达到心愿,死也甘心。万一中途发现,也可借口森 林黑暗凶险,大不放心,又知凤珠对他厌恨,不敢明送,暗往保护,也有话说。主 意打好,又由所结蛮人寻到一种迷人香草,比美人香还要猛烈,业已要走,忽然想 起幺桃已有私情,将来是个大害,事前又曾约好同去,不能丢她,打算乘着大雾偷 偷赶回,令其三日之后再去。 王翼本没想到惊动兰花,不料连日心神失常,凤珠同了再兴夫妇一定,越发妒 愤,心慌意乱,举动冒失,一心只在凤珠身上,好些事均未想到。先不愿人知道, 回时把防守的人用香迷倒。到后想起兰花、幺桃同卧房内,难免警觉,一时举棋不 定。又忙着起身,本想由后房绕进,把兰花迷倒,再叫幺桃出去,悄悄揭帘一看, 人都睡熟,又想迷香不用水泼头面,要三个时辰之后才醒,方才将守望的人迷倒, 业已失计,难得兰花睡熟,不易惊醒,先打算悄悄把人喊出,说完就走。哪知幺桃 也极机警,早防王翼不肯要她,打好主意,竟非同行不可。王翼业与相见,不便再 用迷香,只得给她闻上解药,假装亲热,好言相劝,并还起誓,幺桃始终不信,并 用言语挟制,赌气回房卧倒。 王翼心情早乱,作贼情虚,老恐露出马脚,打算明做,假推归途发现奸细,楼 下的人已被迷倒,借搜敌为名,索性带了幺桃同行,途中再用毒刀杀以灭口,忙将 迷香放在门外,匆匆赶进。瞥见事情败露,兰花满面悲愤之容立在面前,心方一惊, 人已扑到,一不留神,竟被抓了个满脸花,当时抓裂三四条血口。负痛情急,左手 一挡,右手一推,本无伤人之意,兰花人已衰弱,哪经得住猛力一推,又当悲愤情 急之际,怒火攻心,当时晕死过去。王翼怒火头上,还在低声喝骂:“有话好说, 你疯了么?”幺桃业由屏后赶出,知道事情败露,凶多吉少,恐主母醒来不了,假 装扶抱,见人快要醒转,手朝颈间用力一叉,兰花自然断气。 王翼一看不能救转,正在情急,幺桃低喝:“祸已闯大,再不逃走,要等死不 成?”说完,随手取出一枝弩箭,又钉向兰花前胸。王翼不及拦阻,忙中无计,只 得照她所说当先逃走。幺桃也真凶狠,非但走得最后,并将蛮女喊醒,告以前事, 说寨主死在房中,本应杀你灭口,念在平日情分,不忍加害,你如照我所说,大家 无事,我便自行泄露,也不与你相干;否则,便说三人同谋,你也在内。并告蛮女, 说她爱极王翼,但是看穿此人决不可信,将来也许为他所杀,但我心甘情愿和他同 在一起,多快活得一天便是便宜,你不要管,要不照我所说行事,事败你固无幸, 便我不被捉回,稍有风声,也必杀你全家。蛮女早被吓倒,哪里敢强。幺桃又说了 几句狠话,方始拿了王翼所失草花从容追去。蛮女等她走后,悄悄掩往后窗一看, 见雾影中有男女二人扭结挣扎,仔细一看,一个幺桃,一个正是二竹。先是挣扎, 后又和好,一同拉手逃去。楼下的人一个未醒,只二狮在旁走动,因有铁链系住, 来者均是熟人,并未吼啸。蛮女候到天明将近方始喊人,被孟龙鞭打两顿,始终不 敢出口。 再兴问知兰花并非王翼所杀,想起同盟之义,越想救他。近日正在算计将人寻 回,如何处置,忽然接报说妖徒业已出现,鬼头蛮不久来攻,昨日又接猩人材皮警 告,想起明日便是十五,前日老寨有人逃来,说好党发生内争,又知妖巫师徒全死, 鬼头蛮已无法勾结,暂时自顾不暇,决不致于再来侵犯,觉着强敌只得一面,可以 专心应付;担心二女这面人少,决计抢先迎上,赶往应援,便将寨中之事交与专人 管理。一切准备停当,自带几百个勇士往森林进发,行离快活树还有三四里,沿途 布置,搜索王翼踪迹,好些耽搁。这时已近黄昏,再兴正想:当地离水云洲不远, 如由杀人崖秘径通过,当日便可回转,敌人要到明日半夜子时才算满期,怎么也来 得及。方想赶到杀人崖,查探好了形势,看敌人是否业已发难,将对面森林开出道 路,只留面前藤树遮蔽,到时一涌杀来,探明虚实,径由山洞地道抽空赶往水云洲, 与二女见上一面,再赶回来。 再兴心中寻思,正走之间,忽见猩人突然赶来。这次竟不避人,一直走到再兴 面前,拿了一片树皮,上划:事机紧急,蓝山危急万分,明日便要杀死,已不是前 日所说之处,请跟猩人速往抢救,如到明日,人绑火堆之上,四面防卫严密,人数 大多,救他更难,务望请位恩人姊妹救他一救。写的文字汉蛮相杂,甚是潦草。再 兴看出那树皮乃蓝妻写与二女和姒音,猩人见众走来,只当风珠所命,救人心切, 又知再兴是蓝山恩人好友,便没有往水云洲去。再兴知其灵慧,双方连说带比,略 微询问,分配好了手下勇士,便令领路。走了十余里,方始寻到,相隔拟族前王所 居约有半里,停将下来。偷偷掩往一看,蓝山果然绑在下面,旁边还伏着一个少女, 正在厉声悲哭。猩人业已当先纵落,朝少女身前奔去。 仔细一看形势,原来下面乃是密林当中一圈长桶形盆地,天然生成。以前好像 是一椭圆形的湖荡,约有三四十亩方圆,年深日久,水早干涸,只中心低凹之处还 有一点泉流,水和珍珠一样由地底往上喷出,但量不大,深只两三尺。四面崖石壁 立,高达十丈。下面共有三十多所楼房,甚是干净整齐。土地全被种满,实无空隙, 只来路有一长厌斜坡,似新建成不久,宽约七八尺,贴着崖壁蜿蜒而下,两旁各种 着一列矮松和草花之类。坡脚不远有一崩坠多年的崖石,约有四五丈方圆,偏向西 方,石顶平坦,当中有一神坛,但无神像,只在坛上画着八卦,蓝山全身捆绑在中 心木桩之上,双手平分,由另两根斜铁架吊着,身边围着许多木材树枝,几个手持 兵器的男女山人看守在侧。蓝妻伏在坛旁,已哭得力竭声嘶,神情萎顿。 东面另有一片平台,坐着好些鬼头蛮,女多男少,年均不小。当中一个山女带 有面网,看不真切,脑后发已雪白,少说也有七八十岁,手中捧着一个方形王盘, 当中插着大大小小数十根神金,与那日在兰花房中所见相似,正和众人用土语争论, 也听不清说些什么。台下男女山人甚多,猩人刚一到地便被喊去,旁边几个老人同 朝猩人厉声喝骂。同时台下便有十几个壮汉,有的手拿刀矛弓箭,有的拿着铁链和 一根点燃的树枝,油烟蓬蓬飞扑上来,看神气是想擒那猩人。蓝妻见猩人被台上老 人喊走,忙挣扎着由坛前石阶驰下,哭喊朝前扑去。蓝山虽然被绑,除向乃妻劝慰 而外,好似死活未在心上。见状忽然情急,在坛上大声疾呼:“猩人知我冤枉,想 将神金寻回,又恐我受罪吃苦,以致来去匆匆,不时往来森林走动。此时便有人要 救我,不到半夜也办不到。” 再兴因那来路险僻非常,虽有猩人指点,还走了好些时才得寻到。当地只此数 十亩方圆可透天光,余均黑暗如夜。初来不知地理,所带的人又都埋伏在杀人崖、 快活树一带,猩人手势也不令多带人来,一行共只十一人,下面山人这多,如何下 手?闻言心方一动,猩人忽然一声长啸,飞身而起,往侧面崖壁上蹿去,其行如飞, 转眼便到崖顶。下面众人镖矛弩箭纷纷朝上乱打,虽有。几枝打中,均被猩人用手 打落,并未受伤,一路厉声吼啸,穿林而去,一晃老远。初意还恐众人追上,心方 一惊,众人业已退往原处,纷纷跪伏台下。上面老人仍在争论不已,蓝妻也被另两 山女拉劝回来,夫妻二人似知自己寻来,便借互相谈论,哭诉掩饰,暗通消息。 再兴本极谨细,见事太难,猩人已走,不敢冒失,伏在崖上静心一听,蓝山夫 妻大意说:中坐老山女便是拟族前王,本心不愿杀死蓝山,力言神金卦象是假,无 奈所有老少同族有的信神太深,前王只管极力分说,终是将信将疑。另有一些老人 也知神金骗人之物,但因流亡多年,受尽苦难,一心只想老王复位,又因除老王外 只有三个孙女可做女王,一个野死数年,一个新近跌死,一个又嫁了蓝山。照例女 王非嫁同族不可,于是无人接替。老王又说,一回故乡,如能照她预计,除去好王, 便要当众宣示这千年以来的机密,废掉替师,以后选王只重贤能,不论亲疏。这些 随年流亡的人俱都不愿。想起如无蓝山,就是暂时不能回转故乡,有一未来的年轻 王嗣,终有希望。这一嫁人背了祖规,不能入选。何况当初结婚时大家都不愿意, 因彼时蓝妻还有一妹,又自愿舍掉将来王位,蓝山又说答应婚姻便将神金交出,这 才答应。 不料婚后三日细一查问,所言不符,即此已犯众恶,疑他有意欺骗挟制,不是 前王护庇,已遭毒手。去年冬天,蓝妻之妹忽又失足坠崖而死,女王照例是要王室 嫡系,并还年轻美貌,聪明才智能得众心,才可入选。余下近支虽还有人,不是年 貌不合,便是武勇才能不够。便前王计策能够成功也是无用,受尽千辛万苦,死里 逃生,成功之后却将王位让与他人,前王虽然年老,但是接位之期未满,又有卦象 预言,复位自无话说。可是这六十年中都是子族为王,以后六十年照例应由似族选 人接替,偏生三个王子死了两个,一个嫁了外族,前王口气又是那等说法,心意十 分坚决,越想越恨,于是把怨气全种在蓝山身上。 可是这时天未黑透,下面人多,须等对方夜饭后四房安息,入定之后,方可下 手。先没料到救兵来得这快,来者又是再兴,好些土语均未认出。这些鬼头蛮性情 刚烈,稍一疏忽,便成死仇,最好此时不要妄动,到夜再听招呼等语。有许多话虽 未明言,意思却可听出,中间蓝山并乘防守人换班之际,欺那几个不通汉语,假装 劝慰妻子,断断续续说了好些。 再兴听完,见蓝山夫妻似恐自己不曾听清,把前言说了一遍又一遍,恐其露出 破绽,其势又不便现露身形,正想用什方法通知。偶一抬头,遥望那数十根神金供 在对面石台之上,前王似因年老,不耐久坐,业已回到正面竹楼之内。台上男女山 民手指蓝山这面,纷纷议论,神情甚是激烈,语声却比前小,连声都听不出。想起 凤珠此行带有两条神金,不知能否配上。猛触灵机,正待绕东面偷看玉盘上神金数 目,忽见神坛底下有两壮汉如飞往东面台上驰去。途中两次回望崖上,伏处隐秘, 只自己一人在上,同来勇士均在后面林中待机,决看不出,也未理会。刚借崖石掩 避往前绕去,猛觉左膀一紧,大惊回顾,正是猩人,手朝下面乱比乱指,意似速往 救人,迟便无及。想起蓝山夫妻方才借话警告,不令妄动,正自举棋不定,说时迟, 那时快,忽听东面台上几声怒吼,偏头一看,不禁大惊。 原来蓝山因恐再兴犯险,用汉语警告,不料对头那面有一老者之子,以前苦恋 蓝妻,求婚不成,仇恨甚深。这次不听前王劝告,定要烧杀蓝山,便他领头力主。 因见猩人连日来去匆匆,神情鬼祟,时与蓝妻交头接耳,背人密语,日前又听蓝妻 无心泄漏妖巫师徒已为凤珠等人所杀,并还密告前王,说敌人之敌即我之友,大可 结纳,以为互相应援之计。前王是她祖母,业被说动,因众力阻,说复位以前与外 人勾结最犯祖规,因而中止。猩人原由众人从小养大,最是忠诚驯顺,因感蓝山救 命之恩,出入相随。对头疑它勾结,向水云洲求救,便令两个耳目灵巧心细的人伏 在坛下,暗中查听,一面密令看守的人故意闪开。蓝山夫妻只恐再兴涉险,把前言 连说好几遍,埋伏台下的人业已疑心。再兴走开时,树后黑暗,无意之中把衣服挂 了一下,又被听出响声,再见猩人影子由旁边崖上驰过,越发醒悟,料知崖上有人, 忙往禀告。 为首男女山人虽然年老,多有权力,为想复国报仇,每日卧薪尝胆,苦练不休。 鬼头蛮又有家传熬练体力之法,一个个力健身轻,勇猛非常,无一好惹。加以限期 将满,命人往探,尚无回信,强敌当前,情急拼命,男女老少均有准备,都是一个 心思。猩人送信走时,蓝山虽然被绑,形势尚不严重,先料不会逃走,只有两人看 守,下面的人仍是各做各事,相隔还远,只要突出不意上前抢救,人一上崖,便可 将他夫妻救走,并非难事。偏巧猩人走后,前王因明日子夜满期,回信未到,便照 预计召集众人商计应敌之策,并代蓝山分说。等猩人引了再兴赶来,下面人已布满, 蓝山夫妻惟恐弄巧成拙,又用言语示意,想告知再兴暂缓下手,终于露出破绽。 台上众人一声怒吼,下面便有二十余人拿了火把往对面坛上赶去,蓝妻便惊呼 哭喊起来。再兴见事紧急,猩人救主心切,已抢先怒吼,往下纵落,再兴激于义愤, 方才地势业已看好,想有下手方法,立将灯筒取出,朝林中一晃,发出信号,招呼 众人接应,一半去往侧面作为疑兵,虚声呐喊,自带六人冷不防飞驰下去。初意神 坛离地三四丈,偏在斜坡旁边,离上颇近。下面虽然人多,但都隔远,神坛左近共 只二三十人,内中多半正点火把相继赶来,还未全到。只要冷不防斩断绑绳,由同 行壮汉背起蓝山夫妻,自己和那几个本领最高的迎敌断后,逃进森林深处,便可无 事。下时刚瞥见猩人纵到山人丛中双手乱抓,将那些火把夺去,抛向水塘里面。众 人只管怒吼呐喊,并无什人抢杀过来。自己带人赶下,直如未见,心方奇怪,忽听 一声异啸,觉出脚底走处不像土地,仿佛木板铺成,上盖浮土,心中一动,待往旁 边沿着刁;爿:矮松贴崖驰下,还未及招呼身后的人,脚底突然一沉,耳听蓝妻回 顾惊呼,还未听清,人已陷落下去。 原来那条土坡由上到下长达十七八丈,中间设着好些埋伏,并有翻板,下面均 是藤麻织成的密网,翻板往下一沉,人便入网被擒,多大本领也难脱身。再兴和同 行勇士全被擒住,余人在上自然急怒交加,正想上前抢救,下面众人已纷纷喊杀上 来,这里再兴、蓝山等危机一发,眼看全被惨杀,翠螺洲上二女等人也陷入了重围, 性命已在呼吸之间,比再兴等所遇形势还要凶险得多。 ------------------ 一鸣扫描,雪儿校对

Search


Sha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