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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 回 蜈蚣谷勇士长征 宝石崖老人虑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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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蜈蚣谷勇士长征 宝石崖老人虑患 前文符双珠、双玉、路清、阿成,同了鸦鸦、龙都男女两小野人,在月儿湖准 备停当,定在半夜起身,日里受到全体野人热烈款待。老人阿庞前两日带了两个勇 士赶往楠木林,去和同族少年酋长加加商计率众来归之事也是停当,留下二勇士在 彼,独自回来,就在当日黄昏选举出新酋长,暂代管理全山事务,并挑了一百七十 多个自告奋勇的勇士,由加加做头目,随同起身。 双玉因见老人担心前途艰险,蜈蚣谷一带又须第三日天明前赶到,非在半夜起 身不可,再往前去,虽多能透天光的空地,沿途丛林密莽,毒蛇猛兽甚多,更有山 外入林采荒的山民,大都凶悍异常,所用刀矛镖弩均有奇毒,既防引起凶杀,更恐 泄漏机密,上下危峰峭壁更极费事,问完去过的人回来,又临时添制了两件准备上 下攀援的用具,全是为了自己四人而发,知道一行四人的本领对方还不知道,野人 尚武,最重勇力,方才受到那样热烈敬爱,意欲当众施展轻功剑术,以博众人欢心。 双珠先不愿意卖弄,老人也恐二女多劳,后听双玉说身边带有健神灵药,立即 喜诺,准备做完选举酋长应有的仪式,便请四人施展。随取银笛发令,召集众人, 告知前事,等到众人闻声集合,当众将新酋长喊上台去。因阿成按着预定,也是未 来的副酋长,应与洪拉左右并立,经老人按照仪式大声向众宣说,问明众无异词, 因在日前业已商定,新酋长洪拉威信未立,另外推出几个老成持重的人相助,事须 经过众议,不能专断,又当第一次率众出山,关系重大,与寻常选人还有争论分说 不同,当时全数通过。在大众欢呼中,依礼将老人的皮鞭接去,未等天黑,事完便 毕。 四人又在台上说笑了一阵,随便吃点爪果。下弦明月业已高出林梢,满林灯火 辉煌,香光浮泛,灯月交辉之下,夜景越发雄丽,环着树林一圈,更成了火树银花 结成的大圈彩障锦城。当中台上本来扎有花灯,棚也高大。为了四人要显身手,四 面又点起许多燎火,照得当地通明如昼。四人早就看好当地形势,见是时候,便向 老人招呼一声,分别施展起来。为了要走长路,事前商定,专选花巧好看的身法剑 法,每人来上一套。再由路清和双珠姊妹同比剑术。 阿成虽不会什武功,因其生长山外,擅长飞矛套索之技,第一个上场当众施展。 众野人终年往来森林之中,只管身轻力大,动作如飞,但因处境不同,所用套索只 作翻山越岭之用。阿成却能做出种种花样,并能独自一人飞驰场中,连套人物野兽, 百发百中,不似野人遇敌打猎必须好几人对付一个。所用刀矛梭镖,也得到菜花寨 主哈瓜布的传授,各有拿手,与野人大不相同。阿成为救双珠,忠勇壮烈,野人对 他敬佩,印象本深,再见有这许多技能,越发看重,每次演毕,都是欢声雷动,赞 不绝口。 双珠姊妹再一上场,无论轻功剑术、各种武艺,哪一样均非野人所曾见过。阿 成又向众人宣说,那日双珠被擒,实是本心不愿与主人为敌,又觉自己无过,理直 气壮,可以分辩,没想到恶人阴谋陷害,才致受那险难。如真动手为敌,决没有那 么便宜的事。众人眼见二女身轻如飞鸟,武勇绝伦,舞剑时节周身裹着一团寒光, 在广场上纵横飞舞,耀眼欲花,自然相信,更把二女惊为天人,欢呼之声震撼林野, 盛极一时。 老人阿庞虽知二女均有一身武功,不似寻常汉家女子,终觉人生得太秀气,真 要动武未必十分高强,不料竟有这样惊人本领,这一来,更使全族野人死心塌地, 加倍敬爱,也由不得心花怒放,笑得嘴都合不拢来。 一会演习完毕,天已不早,快到起身时候。阿庞怜爱二女过甚,知道此去长途 好几百里黑森林,中间还要绕越许多危险之处,只管粮水准备充足,到底不如当地 丰富,又劝二女随同众人饱餐一顿,本意还想叫二女和龙都、鸦鸦歇上些时再走。 二女早将健神壮力的灵药取出,与两小兄妹和路清、阿成一同服下,笑说:“我们 此时精神健旺,便连走上两日夜,也不至于疲倦。蜈蚣谷险要之区必须准时赶过, 起身越早越好。即使有人中途力乏,我们赶出一点是一点,中途歇息也是一样。” 阿庞看出士气强盛,二女等大小六人个个精神,也就不再劝说,随即传令起身 上路,就在大群野人歌舞欢送之下,照着预定,往森林中进发。因林中地势奇特, 沿途猛兽毒蛇又多,与寻常行军走法不同,不结队而行。又防迷路走失,前半乃野 人平时出没往来之区,地理甚熟,离家又近,还可无虑。再往前走,十之七八的路 程,非但野人不曾去过,连老人阿庞也是数十年前走过两次,许多地方均已忘记, 加以山中常有地震,陵谷变迁,树木成长又极迅速,数十年的光阴,形势大变,全 仗新近访问出来的道路和一种习惯自然的分辨途向之法,人数又多,样样均要留意, 走时必须把人散开,远近前后各有联系,准备一有警兆,或是发现险地,当时便可 集合,同力应付。轮流运送粮食用具的人分作几起,走在中间,每四五人护着一个 背子,一同前进。另外每人身上至少带上一日之粮,以防万一遇险失散之用。端的 计虑周详,灵活已极。 mpanel(1); 二女上路之后,越发看出老人阿庞心思细密而又巧妙,无一处不合实用,自与 兵法相合。看去三五成群,由沿途林隙树缝中觅路前进,时分时合,形势散漫,一 点也不整齐。实则如手使臂,牵一发而动全身,更能互相扶助,勇于为公,便是久 经训练的劲卒,也难得见到这好素质。最难得是,合将起来一个整体,分散开来又 能各自为战,彼此之间均有呼应,动作机警,又极胆勇,迥出意料之外。后经路清 仔细询问,才知这些均是老人阿庞积数十年的经验,全凭实际体会而来。 同去这一百七十多个野人,又是全族中胆勇过人、久经训练的壮士。因老人阿 庞感恩心甚,急于要将符南洲救出,又听大盗盘庚党羽众多,本领高强,特意仔细 选拔,体力稍差甚至人太粗野、性情愚蠢一点的,都不使其加入。因其取材太严, 抱着兵贵精而不贵多的主意,所以连二百人也未凑足。这里面还有三十多个著名的 勇士,投得一手极准的镖矛叉箭,便遇见多么凶毒长大的巨蟒也可无虑。就这样, 老人还不放心,一个人不时赶前赶后,指挥往来,又由林隙援到树木顶上,四面查 看,神情始终紧张。二女、路清均觉奇怪,劝他不要这样劳神。老人只是微笑不语, 老像前途将有危险发生之状。 这一来,连阿成看了均觉奇怪,悄向龙都和另一野人询问。说是这条路上什么 奇奇怪怪的毒蛇猛兽都有出现,不来则已,一来就是一大群,绕着那些参天合抱的 巨木,四方八面冲来,决非人力所能抵御,还有多得不可数计、潮水一般的毒虫, 比起猛兽毒蛇还要可怕。必须凭着耳目灵敏,老远避开,不使得知,才可无事。那 万千成群的猛兽,奔驰起来,山摇地动,老远便可听到极猛恶的骚动,以及大群野 兽冲撞挤轧的巨响。单这样,人们还可在事前警觉,设法避开,不去惹它也可无事。 最可怕是当它休息饮水之时,悄没声聚在水塘草地之间,四外暗林中再伏上一大片。 来人无心走到,狭路相逢,林中黑暗,没有灯光,不能引路,那却危险已极。如其 知它特性,能够避开,也还罢了。一个无心激怒,或在发现大群以前偶然见到两三 只,心想顺手牵羊,打它两只,饱餐一顿,稍微不巧,惊动全群,狼奔豕突,朝人 冲来。这类东西天性凶野,照例前仆后继,不怕死伤,遇见不会爬树的,人们援到 大树上去,强忍饥渴,与之相持,或能保得暂时活命,等它时久自去,再行逃走, 还有一线生机。否则,连逃都无处去,被它闻着人味和望见灯光,成群追来,不将 人扑倒不止,简直凶多吉少。每人身边各带干粮,便由于此。幸而野人从小生长森 林,非但耳目,嗅觉也是极强,不论有风无风,相隔老远均能嗅出气味,去的人久 经训练,力大身轻,这条道路每年又有人走过,知道许多趋避方法,通过尚非甚难, 稍差一点,休想平安通过。 双珠姊妹等长幼六人自一上路,始终走在这一队人的中心,休说赶往前面随同 探路,连想随意走动,离开内中两个派作同伴的壮士,也被老人阿庞禁止,老人如 其走开,随行作伴的壮士看得更紧,不时口中还打着呼哨,与前后左右相应。双珠 姊妹先还不耐拘束,后听这等说法,又见众人一路前呼后应,羊皮灯笼远近隐现, 在暗林中闪动,远望过去鬼火也似,信号接连不断,四面发来,方知厉害。 等走到第二天的夜里,走着走着,忽然老人手中红灯一挥,声音全无,灯光立 隐,人也改成几条直线,在相隔不远处,由几个目力最强的人引路,轻悄悄改道绕 将过去,至少绕出二三十里方始回复原状。由此起接连遇到两次,都是如临大敌光 景。老人更是时上时下,时前时后,四面飞驰窥探,脚不停步。沿途休息饮食之处, 因在中途绕路,都与预定不同,休息时光,长短也是不等,大部有水面透天光之处。 这类地方多是野兽出没之区,一面要在附近查看地势,一面还要查看天色早晚,端 的劳苦已极,决非常人所能忍受。 幸而二女和路清均有一身极好功夫,体力健强,能耐劳苦,又因救父除害心切, 恨不能当时飞到,丝毫不以为意。阿成和那大群野人,这类生活均成习惯,虽比平 日劳苦一点,也均不在心上,反因此行功劳甚大,能为山中同族大众争取财富技能, 又在老人阿庞领导之下,人心如一,个个兴奋,踊跃争先,谁也不肯落后,所以走 得十分顺利。接连三天,均无变故发生。途中打了几次临时发现的野兽,俱都无关 紧要。毒蛇大蟒,更未遇见,有两处蛇兽出没之区,也都绕避过去,还多赶了不少 里程。众人均说:“托老公公和四位尊客的福气,比预计快了许多。照此走法,可 以早到两日,断无误事之理。”双珠姊妹等四人自更喜慰。 老人和众人商计,蜈蚣谷想已快到,当地树幕密不通风,无法穿过上面窥探, 正想赶往前面查看,忽一勇士赶回报信,说:“蜈蚣谷离此不足十里,中间还隔着 大片石崖空地,虽然卞面地势低洼,到处湿污狼藉,大小水塘甚多,却可稍微停留, 吃饱休息,养好精神,再往前进,正是时候。” 老人问知天色尚早,刚刚过午,知道蜈蚣谷内形势奇险,井有蛇兽瘴毒,不到 夜里难于通过,谷外更多危机,当日虽然早到,天明前便可把这一段险地走完。此 时瘴气正盛,就有解药,也是危险。途中一带暗如深夜,林深草密无法立足,难得 有此大片石崖广坡,正好饮食休息。高兴头上,既未细间形势,又未亲往查看,只 听说当地是片突出林中的平崖,四面均是浅坡,地势宽广,虽地不高,无什树木, 坡下均是长满水草的泥沼水塘,崖上却极干净,草木不生,便即发令,率众赶去。 到后一看,石崖果然宽大,偏在谷旁,并与谷口断崖相连,昔年并未到过。环 绕石坡的泥沼水塘,一片接一片,到处都是,大小约有二三十处。照着多年经历, 一看便知不是什么好的所在,断定这类污泥沼泽之中,非有虫蛇之类潜伏不可。无 奈人已到达, 前进既有瘴毒之险, 后退又无善地可以停留。想起日前山人劝告: “必须算准时刻,只在天明前两三个时辰之内通过蜈蚣谷才可无事,谷口有一宝石 崖不可前往”之言,心中一动,但是生平胆勇过人,不畏艰险,更不愿走回头路, 虽料当地十九是山人所说可望而不可及的宝石崖,念头一转,也就罢了。 后经四面查看,见那许多沼泽虽然可疑,尤其每一水塘旁边石地上均有泥污痕 迹,内里必有生物,但因崖顶平旷,广达数十亩,石地干净,并有大小数十块天然 平石可以坐卧休息,心想:“所带人多,都有极好兵器和毒镖毒弩之类,就有凶毒 之物突然来攻,也能应付得过。”此时无什东西出现,天气又好,只是炎热一点, 惟恐二女、路清汉人怕热,还特意搭起大小两座帐篷,再照旧例分人防守,一面准 备饮食。二女先还不肯,后听老人说:“天气还早。”我们所带帐篷可大可小,谁 都可以入内休息,并非专为你们四人。”鸦鸦又在喊热,二女自无话说。 本意是将帐篷一齐建在中心,后见西北角上地势较高,离树较近,风景较好, 又便眺望,便将一座小帐篷建在当地崖角之上,大的一座建在中心。老人见那石崖 只此一角高处,削立到底,下面虽有一处长有大片水草的水塘,上下相隔既高且远, 这样险滑的山崖,就有毒物,也不会由这面蹿上。便令二女等长幼六人挂好悬床, 歇在里面,静等夜来风凉,穿谷而过。 这时,天气也只申初,炎荒之区,虽是八月下旬的天气,照样热得难耐,天也 较长,众人连走了两日两夜,森林之中不分朝暮,长途漫漫,老是接连不断的巨木 大树、重莽密谷、荆棘泥沼,毒蛇猛兽随时随地均可遇上,不到适当地方不敢停留。 好容易发现可以停留之处,偏有别的顾虑,中间又遇到两次兽群,须要绕越,惟恐 初次经历,一个把路走迷,或是不能按时通过蜈蚣谷,便要添出许多麻烦,进退两 难。大家都是赶路心切,惟恐误事,途中极少休息。虽说这班人个个勇健,似此艰 险难行、暗如深夜的黑森林,连走了两三天,到底不免疲乏。先是大家合在一起, 争先前进,各人都提着一股勇气,还不觉得。及至到了崖坡上面,见当地平坦空旷, 前面不远便是那条蜈蚣谷的难关,偏又遇到这样天然阻隔,不到时候不能通行,要 到半夜亥、子之交才能起身,有这许多时光阴可以休息,人们心情一松,不由都有 了一些倦意。 双珠姊妹见老人阿庞真不愧是个首领,样样身先士卒,哪一面他都顾到,饮食 休息却都落在众人的后面,非要全照顾到才肯享受。所用帐篷制作巧妙,大小分合 全可如意。因见自己和路清都是汉人,恐在山中经历不久,饮食起居许多不惯,特 意先搭了一座小帐篷,把长幼六人安顿在内,老人独在烈日中指挥一切。那一卷卷 兽皮麻布制成的散片和木棍支架之物,不消片刻,在人多手快之下,又搭好了一座 大的帐篷。阿庞带着满头大汗,赤着上身,还在篷内外跑来跑去。帐篷四面凌空, 篷顶还有野人新采来的野草树枝。老人似因众人长途劳苦,天又大热,业已改变初 计,将随带的帐篷多半连起,结成一座亩许方圆的敞篷。因那篷内木柱支架较多, 有的地方又是悬床改用,不似小篷中设有悬床悬兜,人都席地坐卧。内有许多勇士 嫌崖石热得烫人,又去附近森林中割了许多野草铺在地上。建成之后,四面透风, 也颇凉爽。这将近二百个勇士本可全数休息在内,老人阿庞仍不放心,来去两面阴 凉隐秘之处派有专人轮流守望不算,自己还选了几个勇士轮流查探。转眼之间,人 都分别吃饱,多半卧倒篷内,阿庞方始拿了食物大嚼,简直没有休息,并向众人警 告:“下面那些水塘十九有毒,无论天气多热,身上汗污难受,不奉号令不可前往 沐浴。”吃完,又环着敞篷转了两圈,朝那些未睡熟的壮士分别低声嘱咐了几句。 回到正对蜈蚣谷篷侧背阴之处坐定,周身己和大雨淋过一样,热汗交流。 双珠姊妹见众野人对他那样恭敬爱护,此时老人如此劳苦,不得休息,竟无一 人开口劝说,各自饮食安卧,视若无睹。那铺有野草的地面均被众人占去,老人独 坐棚侧石地之上,阳光虽晒不到,地上却是空的。这么烫的崖石如何能睡?几次想 要过去,请其到小帐篷软床上面安卧些时,均因老人事前力嘱,不令过去,刚一走 出篷外便被摇手阻止。 后听龙都、鸦鸦说:“老公公勇猛绝伦,尤其率众远出,样样都要操心,把随 去的人当作婴儿一样爱护,已成习惯。野人天性纯朴,几次力请不听,也就听之。 他并非没有休息之时,必须守到夜来,先睡的人业已养好精神,睡足起身,他再偷 偷选上几个胆勇机警、可以代他照顾众人的分头主持,自己才去休息,但最恨人故 意讨好,假装睡醒。有几个担心他的人故意假睡些时,欲往接替,反被斥责。他主 意已定,谁也说他不动,只得听之。来路停留时少,所以好娘娘不曾看出。最好我 们先睡,少时还可替他,否则老公公又要生气了。 “他平日常说:‘我如同两三人出去打猎,彼此照顾方便,同去的人又极机警, 那还无妨。如其带了多人远出,只有一人受到伤害,便要少掉一分力量。我是领头 的人,真遇仇敌拼斗,自然不计安危利害。如因平日疏忽送命,回时有何面目见他 家人?一个族中勇士,为了全族安危前往杀敌御害,或与毒蛇猛兽搏斗,虽死犹生, 永远受人尊敬。这等死法非但值得,也极体面。如其敌人蛇兽未遇一个,就此死掉, 把一个应受众人敬爱的勇士无故送掉,我也对他不起。我是众人头领,他们都是我 的手脚,如何可以大意呢?’所以老公公法令虽严,因能以身作则,除和众人劳逸 与共而外,用心出力只比众人更多,凡是险阻艰难的事,他都抢在前面,舒服时节, 非要众人都照顾到不可,故而众人都能遵守。 “他那月儿湖木屋虽是发号施令之地,仿佛比众人所居较好而外,余者饮食起 居均和众人一样。即使偶有不同之处,不是他自家冒了险难亲手取来,东西太少无 法分配,众人罚咒不肯分润,归他自用,便是众人的敬意使其无法推托。他那花林 塘树屋号称禁地,实则那片地方并非他要据为私有,只为当地有许多出产,为数不 多,惟恐大家随意糟掉,想等雨季到来平均分配。当地所居又是一些劳苦功高的老 人,或是孤弱无依的勇士家属病人之类,不愿众人前往骚扰,并借此奖励出力的人, 好使大家上进,只管地方是他开辟出来,所居树屋仍极寻常,不过他爱干净,整齐 一点,所以全族不论男女老少,对他敬如天神,爱如父母。不是能得人心,好娘娘 和阿成叔叔那日早遇害了。” 二女、路清闻言,对于老人越发敬佩,怪不得法令那么严明,途中无论遇到多 么艰险的事,只一开口,去的人从未见其面带难色,反更现出喜容,事情也必做到。 有时当众询问,更是同声抢先,无一退缩。这等智勇双全的将才,偏生在深山森林 之中,不为世用,真个可惜。 双珠、阿成因受老人救命之恩,最为关切,见他独坐热地之上,不时四面张望, 这样穷苦操心,不见丝毫倦容,单这精力也是过人,心越佩服,也越看不下去,忍 不住走出小篷, 欲往劝说。 老人摇了两次手,见双珠不听,便迎将上来,悄问: “他们均已睡熟,只等日落黄昏,有几个起来,去将两面守望的人替回,我自会睡 它个够,你来寻我,有什么事吗?”双珠便说:“我们带有健神灵药,丝毫不倦, 想代义父守望,请你休息。” 老人笑答:“乖女儿,你真有好心,我也真爱你们,但是你们虽极聪明武勇, 这类事尚是初次经历,许多均不知道。休说你们,便我生长森林多年的人,耳目闻 嗅样样灵敏,照样发生变故。那隐伏在旁、没有发现的危机,到处都是,稍一疏忽 便有不少伤亡,你们如何照顾得来?并非我不想舒服,只为像这一类地方,我这多 年来曾经遇到过多次,虽然形势不同,也只大小高低之分,十九发生事故,极少平 安过去。偏巧今日走到这里,为了途中绕走两处远路,事前只听那两个老山人说起 蜈蚣谷内外危机甚多,必须第三日天明前通过。忘了我们脚程较快,竟赶过了头, 前进后退均有不少难题。明知这片石崖多半不会平安,一则长途劳乏,好容易有这 休息之处,途中泉水又都带满,用到夜来还有富余,不须寻觅水源,沾那下面毒水。 我素来不愿违背众人之意,看出他们均想休息,必须使其养好精力才能上路。好在 我们人多,准备又足,即便发生变故也能应付,事前如能警觉,更可避过。此时前 进自然危险,退路却早想好,方始停留下来。 “以我预料,这里一定伏有危机,不知何时便要发生。可是等了这些时,来去 两面守望的人连用晶片映着日光发来信号,均是安静无事,并还探出蜈蚣谷中地势 宽大平坦,花草满谷,景物清丽,日朗风清,气候甚好。那最危险的两处都在靠近 出口那面,相隔尚远。如非篷已搭好,又看出谷中风向和日前老山人所说种种危险, 惟恐万一发生祸变,后退较难,这里居高临下,许多方便,早搬去了。我从小习惯, 几日夜不眠不休毫不足奇。我拿不准何时发生变故,你们经验虽差,本领却高,如 其对我关切,最好先睡,养足精神。到了黄昏左右,如其无事,人也睡醒过来。我 去安歇,你们四人代我防御,使我梦稳心安,不更好吗?” 双珠知道老人言行如一,听口气对于当地十分疑虑,必有原因,别人也实无法 替他。因想大家都已疲乏,想在变故不曾发生之时使众人先睡,如能睡足更好,否 则睡一些是一些,闻变立起,到了黄昏将近,众人多半起身,照他所说准备防御, 守到半夜再行上路。如有事变发生,精力恢复也易应付。所说均极有理,劝也不听, 只得答应。同了阿成回到帐中,见龙都、鸦鸦已先睡熟,双玉、路清也有倦意,索 性各在当风之处悬床上面卧倒,互相谈论了几句,吃野风一吹,相继睡去。 这所小帐篷本是兽皮和山中特产的粗麻结成,外皮内麻,共分两层,不用时均 是附有一两根木棍的散片,可以卷起,用时打开,撑好木架,钩搭停当便成一篷, 大小如意。起初本和大篷一样,四面空敞,因是皮麻两层,上面未铺野草树枝。搭 好之后,老人仔细看了两遍,忽将对着崖角一面的小半圈加上皮幕,外面再撑起一 片兽皮,成了一片中空的夹墙,说这样可以挡住日晒,左右边沿上再上好一列上附 长约两寸的毒刀毒刺。双珠等知是防备蛇虫侵入之用,来路曾经见过,也未在意。 因贪风凉,两姊妹和路清的软床都设在当风背阴之处,差不多快要伸出篷边之外。 双珠睡时,曾见老人拿着一块水晶磨成的信号,映着日光向前后两面挥动,似在发 令,跟着人又起立走动。因其举止从容,不像有事发生,也未在意。因觉老人大劳, 心中关切,自己这面又谈了一阵,等到睡熟,日色业早偏西,天气逐渐风凉起来。 连日辛劳,难得安枕,长幼六人睡得十分香甜。 隔了些时,还是双珠首先惊醒,起身一看,天已入夜,野人已有不少醒转,人 却不知散往何处,前后两面均有皮灯闪动,在发信号,约有十来个壮士拿着兵器, 在暗影中往来守望。石崖广大,相隔约有八九丈,崖坡边上还烧着几堆营火,还扎 有不少火把。下弦新月业已挂向遥峰,光景不算大暗。估计老人阿庞业已入睡,偷 偷掩去一问,说是刚睡不久。 老人初意,当地如有毒蛇猛兽,都在黄昏以前出现,或往水塘之中游泳饮水。 如到天黑不来,便是当地水草有毒或是污泥大深、水浅地窄等等原因。这类东西大 都成群结队,来去均有定时,各不相扰,只在日落以前发现,由半夜起直到天明, 至少还有两三起或者更多,各有各的地段,互相分据,同时都来。自己由午后到此, 大半日光阴,非但当地毫无动静,连前后两路守望的人也未见到影迹。虽觉这大一 片空崖沼泽,水草又多,偏是这样安静,始终不曾见到一个生物。 为了中途绕路,所行途向偏在一旁,虽与蜈蚣谷崖顶相连,只中间隔着一列断 崖陂陀,但与指路山人所说途径不同,山人往来之路是在另一条入口,中间还隔着 一片沼泽乱石,又是极少人行的险径野地,不到近前分辨不出,而这一片石崖,山 人并未提到。还是快到以前听前行壮士探报,看出这里正对蜈蚣谷,山人所走反是 谷旁一条崖缺裂口。彼时人均劳倦,天气炎热,只命两人攀援往看。听说难走,地 上污泥又多,心想:“前面山谷与山人所说形势不同,并未走错,此去又是正路, 高低两面均可行走,由此动身只更方便,山人又有谷口一段不宜停留的活,这才停 了下来。照着以往经验,这类高崖森林包围的平地,越是空旷冷静越是可虑,森林 中难得有此大片水草空旷之处,怎会不见生物?” 心中疑念虽然未消,眼望四面,始终那么静荡荡的。时候一久,又见夕阳已快 落山,为防各地泥沼水塘中伏有凶毒之物,又和一些睡醒刚起的壮士设法引逗,均 无异兆,渐渐心安了些。随将前后两路防守的壮士替换下来,仔细问过,见后醒的 人渐多,自信如有变故也可应付。山月已渐高起,众壮士又一再请求,要他休息。 这才传令,选出数人代为主持,一面命先醒的人赶扎火把,升火戒备,一面分人带 了防毒的药四面守望,去在前途窥探,如其发现警兆,立时通报。并在前面崖坡上 下升起几堆野火,命人掌管。又等了些时,终无动静,方始回到篷内睡下,刚睡也 只半个多时辰。睡前留话,双珠等四个大人如其醒转,可将前言告知,令其就在崖 顶坐镇,不可离开。未醒以前,更不许人往惊动。 双珠问完,见无什事,觉着夜风渐凉,鸦鸦睡在挡风之处,先因嫌热,只穿了 半截蛮装,麻衣单薄,恐遭夜凉,妹子又是一个怕热贪凉的人,打算给二人把前后 心盖上一点,便往回走。相隔小帐篷也只一两丈光景,猛瞥见崖坡火光反映中,靠 外一面的帐壁上有大小两条黑影闪动,先还当是有人起身,定睛一看不禁大惊。 原来帐篷后面皮幕之上,伏着两个怪物。初发现时,只看到它的上半身,仿佛 像人,只是手臂较短,一大一小,还未看真。等到走近细看,小的一条刚往篷顶游 上,现出长尾,这才看出那东西形似壁虎,小的一条也有一人长大,大的只前半身 爬在篷后皮幕之上,已快到项,那么坚牢而又绑扎极紧,约有两丈方圆的帐篷,竟 被压得轧轧乱响,大有坍倒之势,同时瞥见篷顶上还有一只大的。 那东西乍看像是壁虎,实则与鳄鱼、穿山甲许多相似,形态更加狞恶,一张血 口长达二三尺,开合之间差不多快要连到头颈,又长又大,少说也有尺许多宽,一 片长舌,火焰也似吞吐不停,周身绿黝黝的,隐隐放光,头上凶睛约有拳头般大, 似还不止一对,碧光闪耀,甚是怕人。内一只大的援向篷顶,正在朝下探头,份量 已是不轻,小的一条再蹿上去,帐篷自然支持不住,上面恶虫一动,便跟着摇晃起 来。猛想起方才睡梦中仿佛听得有什响动,惊醒转来,因见大篷之中人多睡醒,形 势安静,老人不知睡未?只顾赶往询问,不曾细看篷内。其实恶虫早已来到,方才 竟未发现。这等猛恶之物,也许还有奇毒,差一点没有误了篷内四五人的性命。就 这样,还不知道篷内的人中毒没有。 情急万分之下,如换别人,早已出声惊呼,不知如何是好,双珠却是机警胆勇。 看出篷后最大的一只伏在那里,只现半身,尚无动静,篷顶这一大一小业已往下探 头。下面一边阿成和龙都,一边路清,均已睡熟,双玉不知何时移卧篷内,似还不 曾惊觉。又见恶虫欲前又却,随同篷顶晃动之势,不似就要发难神气。惟恐人声呐 喊将其惊动,蹿将下来。路清头在篷内,偏向一旁还好一些。阿成上半身伸向篷外, 小的一条恶虫正离他的头部不远,如非先贪风凉,将篷搭成平顶,恶虫身太沉重, 那篷又软又滑,吃它一压,四面篷柱均往里缩,成了一个凹槽,篷边横柱较细,不 禁重载,恶虫似恐压断,探了两次头又缩回去,只往外稍微倾斜,早已就势滑落下 来,正落在人的头上,休说睡熟,便醒在那里,只吃它一口咬上也无生理。又见大 小两条恶虫均不老实,又是这类又软又易晃动的帐篷第一次遇到,有些惊奇,到了 顶上,行动反倒迟缓,始而急先想要下来,可是稍一用力,篷便不住摇晃乱响,重 又惊退回去,下面的人才未受害。 双珠惟恐一不留神被它蹿将下来,反倒误了前面二人性命,虽是情急万分,心 并不乱,先往旁边石后一闪,随手取出兵刃暗器,先用一双钢镖朝篷内石地上抛去, 跟着纵身而起,准备一面惊醒篷内的人,一面用毒弩去打恶虫凶睛,将其引开,一 面出声报警。 她这里刚刚双手齐扬,提心吊胆发出镖弩,口中喝得一声,忽听一片惊呼起自 身后。匆促之间,还未及转身回顾,又听篷内连声呼喝,接连大小几条人影飞窜出 来,上面恶虫也是窜落,同时又听叭咻一声大震,跟着便觉身后火光照来。百忙中 刚瞥见那条小的恶虫随同一条人影滚跌地上,好似和阿成扭在一起。还未看真,又 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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