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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回 避强仇 二女遁蛮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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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避强仇 二女遁蛮荒 前文南洲巧遇展鹏、韩云燕,问知大盗盘庚暗命两个奸细卧底,阴谋暗算,将 他们手下弟兄伤亡了六七十个,因蒙白衣异人指点,先将伤人送往小江楼求医,展 氏夫妻断后。到了小江楼,会见南洲等四人,上楼饮酒,照异人所说,先命手下弟 兄护送伤人,去往下流七十里觅地渡江,打发先走,同时又用“千里眼”信号,向 下山崖同党,问出白衣异人所说同伴似已到来,准备先给仇敌一个厉害,心中一宽。 四人因见云燕黑衣短装,鬓脚一朵红花,只多了一顶大草帽,余者均和马财所说花 蓝家逆酋花古拉、淫妇桃花娘所结交的女子年貌相似。先疑乃是一人,后经南洲父 女探询,非但黑衣女子另有其人,看展氏夫妇愤怒神情,双方好似仇敌,内中并有 难言之隐。因他们推托,不肯明言,四人料定黑衣女子与大盗盘庚和花古拉均是一 党,对方不说,也就不便深问。跟着展氏夫妇和三小兄妹越谈越投机,结为骨肉之 交,方始上马别去。 南洲等四人连累了两日夜,客走便睡。双珠半夜醒来,先听南洲在隔屋走动, 父女二人略微问答,二次入睡,梦中似听老父和人说话,语声甚低,再听无音。睡 得正香,心疑是梦,未再睁眼询问,就此朦胧睡去。二女天明醒来,不听隔壁声息, 路清忽然来说父亲已不在房内,赶往一看,人早失踪,桌上日记未收,后又发现一 张旧药方,背后有字,乃南洲平日独坐寻思应付事情,照例写作参考的废纸,大意 是说形势业已危险,幸而无意之中交到许多有力帮手。时机已迫,此后如有警兆, 应由三小兄妹拿了烈凡都的骷髅信符,由下流渡江,先往巨石松族寻见山民菜花寨 哈瓜布,与他看了前在寨中行医所赠信符,让其派人护送,照化名吕二先生大侠严 陵所开地图,往投上次诸侠所说男女异人师徒,再寻野人烈凡都,见面之后,由森 林中取路,往葡萄墟去寻展氏夫妇和为首诸侠,将这隔江两个大害除去。底下墨涂 太浓,已看不出。 四人知道南洲也有清早外出之时,虽因半夜出走不曾留话,心中惊疑,但想老 父人缘最好,当地土人十九和他情份深厚,本身智勇双全,武功甚高,走时既无动 静,敌人又只寻他一个,没有惊动别人,如其遇害,此时早已有人报信,心虽惊疑, 尚觉不致有什凶险,又以为有什事情往万花谷去寻马财询问,也许来人便是诸位师 长之一,或是展鹏手下弟兄和那白衣异人。正待分路去往万花谷、下山崖等处寻访, 忽见山上大雾渐消,下面雾影中突然冲上一个土人,还未到达,看那满脸惊惶神气, 已知不妙。等到三人迎上,双方相见,看出来人气喘汗流、周身泥污、惊慌狼狈之 状,分明长路奔驰,逃得大急,喘吁吁一句话也说不出。双珠眼快,忙将手中纸卷 拿过。三人凑在一起,打开一看,不禁悲愤填胸,急怒交加,几乎气晕过去。 原来那纸卷乃何奇之徒勾小庭所写,大意是说:大盗盘庚有一外室,形迹诡秘, 名姓来历只狗男女夫妇知道,双方交情甚厚,也最得男女二贼信任。女淫贼线仙鸾 并不吃醋,反和此女拜了姊妹。此女每来,必代女淫贼带来几个壮男,供她淫欲, 自己却不沾染,便和盘庚也是时冷时热,若即若离。盘庚爱之如命,女淫贼也和她 极好。无奈此女天性乖张,喜怒无常,和女淫贼虽然亲如姊妹,对于盘庚却是时常 冷冰冰的,极少顺心快意时候。盘庚那么阴险残暴的人,竟拿她无可如何。此女本 领甚高,老是独往独来,说走就走,谁也留她不住。由今春起,忽和盘庚恩爱起来, 大有嫁他之意,偶然出去,至多三五日必要回转。盘庚自是欢喜万分,把她当成活 宝看待。 正在高兴头上,不料前日女淫贼线仙鸳带了所养面首奸夫在本山打猎,将此女 也约了去。本是常有的事,猎场就在平天寨山腰森林以内,不知怎会中了毒气,二 女贼和两个奸夫,还有同去的男女贼党,病倒了十来个,盘庚惟一的爱子年才八岁, 也在其内。盘庚得信大惊,把所有解毒的药都用尽,寨中本来请有两个名医,竟会 治他们不好,尤其二女贼,一个头肿老高,还能说话,一个终日昏迷不醒。眼看危 急,实在无法,后经聚众商计,想起南洲医道高明,善于起死回生,但是请他不来。 盘庚早就探知南洲父女和他对头相识,又是逆酋花古拉的仇敌,并还听说老酋的祖 传三宝在南洲手内,竟想一举两便,将人劫走。本来二女也所不免,只为何奇近来 假装忠谨,大得狗男女信任,来人中恰巧派得有他,在旁力劝,说此老性情刚烈, 宁死不屈,对女儿爱如性命,二女也和乃父一样心性,并且本领都高,如同下手, 定必拼命,还是救人要紧。盘庚也想起南洲父女渡江比武、威震众山民之事,方始 变计,派了二十几个能手连夜掩来。 mpanel(1); 也是南洲该当有此一难,当日如非展氏夫妇手下受伤来此医病,那白衣异人乃 前遇诸侠至友,业已到了好几天,隐迹之处就在对面镇江楼旁附设的小客店内,对 于南洲父女本极留心,贼党一来,必被警觉,就不明斗,也有法想,何致被贼劫走, 白衣异人虽有几个同道至交,一则刚到不久,只顾忙于护送展氏夫妇和那些受伤的 人,又要赶往江边去寻盘庚派出的那些贼党,给他吃点苦头,以作警告。这几位奇 侠异人本领虽高,无奈人数只得四个,贼党比他们多出不止十倍,内中并有好些能 手,又是分头埋伏截杀,不在一处,本就难于兼顾,又不愿露出形迹,忙了一夜才 得完事。虽然占足上风,一心以为盘贼与展氏夫妇为敌,业已派出多人,分明全副 心神都在上面,于是也以全力应付,谁也不曾想到两个女贼和贼子中毒病倒,盘贼 会在当夜派了心腹死党,去往小江楼延医劫人。 当夜展氏夫妇走后不久,又是大雾,贼党下手越发容易。何奇与众贼党同来, 因知来贼人多势盛,南洲休说敌他不过,并且来贼心狠意毒,奉有盘贼密令,早把 南洲当成仇敌,知他父女武功甚高,派出的人比对付展氏夫妇的一伙本领更高。这 还不说,最厉害是,对方如其坚持拒绝,不肯出诊,便由去的人四面围困,一面放 火焚烧,一面将他前在外国,用重金买来的火枪连同炸药一齐发难,连烧带炸,把 小江楼烧成平地,人也全数炸死。只要肯来医病,就将花古拉事情耽误,夷寨祖传 三宝从此无法查探下落均非所计。 何奇无法抽身私通消息,深知盘贼狗男女性最刚暴,说到必做,这十多个病人 当中,有他妻、子和一心爱女贼在内,为了群医束手,业已急得终日暴跳,眠食均 废,如不依他请来南洲,将这最要紧的男女数贼医好,就是南洲父女当夜能脱毒手, 甚而得胜,也必没有幸理,一个不巧还要激出大变。盘贼早有勾引匪盗洗劫三镇之 意,就许一怒之下,由此星星之火突然发难都不一定。去年曾有异人暗通消息,密 令随时留意,最重要的便是这件事,如何可以大意!想了又想,觉着南洲如其公然 相抗,非误大事不可,结果本身保不住,还要连累二女和身边的人一同受害,转不 如釜底抽薪,乘机深入虎穴,将男女诸贼医好,借此因缘,以为异日杀贼除害之计。 好在南洲多年为善,本身虽有极好武功,从未当人出手,一年忙到头都是行医,从 未管什别的闲事。就与盘贼的仇敌相识,也是为了来人求医,往小江楼饮酒,萍水 相逢,结为朋友,双方并无来往,对于贼党,并未露出敌意,便问起来,也都有理 可说。就是盘贼逼他人伙,不肯答应,被困在平天寨内,暂时不能回来,决不至于 加害。南洲人又机警,只等前遇诸侠时机一至准备停当,盘贼恶贯满盈,非但安然 无事,并还是个极好内应。第二,二女和身边的人先可保全。 何奇主意打定,便假装忠心,和同去的贼党说:“今夜之行,第一是将医生好 好请走,早将夫人和小寨主医好,免得寨主日夜不安,我们干看着急,替他不得。 到了那里,最好把人散开,埋伏楼外,由我和一位弟兄掩上楼去,引他出来和他好 说。真要不听,我们几十人对付他一个,也不怕他逃上天去。上来非用软功不可, 否则,他便迫于无奈,到了平天寨,不肯尽心医治,甚而就势将人医坏都是难料, 此时便将他父女全家一齐杀死出气也是不值。寨主心性刚直,诸位弟兄跟他多年, 定比小弟清楚得多,来时所说乃是愤急的话,一个办理不善,责任却不好担呢!” 群贼均惧盘贼凶暴残忍,法令严酷,向例不留情面,如将事情办左,虽然有令 在先,医生已死,无人治病,他那妻、子、情人如能另请别人医好还可无事,否则 定必迁怒,怪众人误他,当时不说,早晚必要借题发挥,下那毒手。越想越觉所说 有理,忙即点头。 何奇深知南洲谨细机警,决不至于当面叫破。恐同去的人多心,推说南洲父女 本领甚高,为防万一翻脸,寡不敌众,又把贼党中能手约上一个作伴同往,顺着大 路偷偷掩上山去。恰巧南洲心中有事,半夜起来写日记,刚把心事写在一张旧纸上 面,何奇已望见灯光,同了那贼,轻悄悄掩将上去。南洲正在出神之际,闻得门外 脚步之声甚是轻微,心想:“此时怎会有人前来?”自知素无仇家,只有小酋花古 拉是对头,但知上次过江威镇各寨,众山民业已畏服,决不会犯险来此生事,再说 也不会一到便往后楼房中寻来,步法这样轻巧,稍微疏忽便难分辨。先听展氏夫妻 说起白衣异人,便疑是前遇诸侠之一,起初当是异人寻来,略一迟疑,刚把所写纸 条随手放向桌后,平日怜爱二女太甚,也未惊动,刚一起立,来人业已走近房前。 南洲心细,听出来人步履虽轻,行动甚是从容,越料不是仇敌,刚起身走往门 前,低声笑问:“外面何人?”忽听来人接口笑答:“符老先生休惊,我姓何,同 了一位好友,有急事求见,女公子和前楼的人均已睡熟,请往楼下僻静之处一谈如 何?”话未说完,南洲听出口音颇熟,不像怀有恶意,已先把门开放。灯光外映, 瞥见迎面是一壮汉,另外一个发话的立在那人身后。刚认出那是何奇,本来就想探 询贼党消息,深更半夜,忽然同一生人来作不速之客,料定事关重要。正请二人同 进,忽然瞥见何奇暗使眼色,将手微摇,前面那人又是一脸横肉,目射凶光,武功 似有根基,虽然明白来者不是善类,那人业已举手为礼,神态十分恭敬。当时拿不 准是何用意,含笑请进,问完姓名,正询来意,何奇低声笑说:“老先生,今夜只 是请你出诊,别无他意,但是非走不可,你如推辞,事就糟了。” 南洲早看出他几次暗中示意,闻言越发醒悟。上来当然不快,心想:何奇是自 己人,又知道我的性情为人,怎会引贼上门,逼我与贼医病?又有非去不可之言, 分明奉了木里戛大盗盘庚之命,被迫而来,决不止他两人。我如不去,盘贼那样极 恶穷凶,必放我父女不过。虽然情形可恶,于心不甘,此行却可得到贼巢虚实,以 为将来除害之计。好在双方素无仇怨,从未露过形迹,就此假意结交,作一内应也 是好的。主意打定,只说医完就可回家,并未想到盘贼对他父女早就存有敌意,为 想何奇更能取得贼党信任,故作素不相识,初次见面,先是正色坚拒,说:“休看 我每日都为人忙,来求医的如是富贵中人,免开尊口。他们身价大高,自有明医为 之医治,我医的都是穷苦病人,配他不上,加以年老力衰,极少出诊,尤其深更半 夜上下山崖也实艰难,你们另外寻人去吧!” 何奇惟恐叫破,见他装得极像,宽心大放,先与争论,后又说出求医的人是谁, 业已备有快马,至迟明日中午便可回转。南洲一听说出盘庚,立时改口笑说:“我 对贵东久仰,并非一日,既然是他,我破一回例,勉为其难便了。”说完,因恐二 女担心,想取纸笔留下一信,推说天明前被人请去医病,明日黄昏前后多半可以回 转,至多两三天耽搁,决不会久,令二女和路清代理门诊等语。 何奇知他此去难于脱身,惟恐夜长梦多,万一二女路清等人醒转,年轻人不晓 事,只一抗拒,立是一场大祸,心想:自己代他送信稳妥得多,走得越快越好,忙 使一眼色,低声悄说:“老先生,医家有割股之心,请快起身吧。好在此时天还未 亮,后辈天亮后多半还要来此,代为通知令媛也是一样。”南洲闻言,料知事情紧 急,何奇必还另有用意。同时,隐闻楼廊上又有脚步之声,人数颇多,也恐惊醒二 女,惹出事来,料知贼党来了不少,怀有必得之念,无力与抗,所以何奇这等惶急。 念头一转,立时点头应诺,匆匆熄灯下楼。 南洲老谋深算,因觉形势严重,这班狼虎之徒,早点引走为妙,且喜日里人太 疲乏,小江楼向来安静,从未发生变故,楼上下一个人也未惊动,便同群贼下山。 果有轿马等候在半山坡上,乘坐听便。南洲路上听出何奇口气,渡江比武之事贼党 业已知道,也就不再装腔,骑上马背,还未走出腾南镇,群贼因南洲既然应诺,答 话得体,非但不曾疑心,反令何奇作陪,一面分人纵马前驰,赶回报信,说医生业 已请来,一面前呼后拥,随同往木里戛进发。 何奇紧傍南洲,并马而行,谁也不曾留意。南洲伺机探询,问出盘贼起初对他 忌恨,这次为了妻、子、情人中毒病倒,虽以上宾之礼相待,将他请去,看那意思, 恐怕暂时未必容他回来,如其坚拒不去,当夜便是一场祸事,甚而激出大变引发凶 谋都在意中,暗忖:“此去身落虎口,盘贼人虽凶残,专杀异己的人,但颇爱才, 有此一技之长和自己的智能,性命虽可保住,二女安危却极可虑。方托何奇乘机代 送口信,二女照着日记上所说行事,越快越好。” 何奇之子何进和勾少庭,因那黑衣女贼病势愈危,盘贼忧心如焚,勾少庭推说 以前曾往小江楼求医,认得南洲,两下相识,自告奋勇,同了何进赶来探看。本意 是恐南洲坚拒不允,赶往相劝,暗中警告,说盘贼情急万分,已无人性,认定南洲 是救星,如不答应,三日之内便要发难等语,路上遇见报信的人,得知医生请到, 好生欢喜。正商量要回去,忽然暗中被人在后面拍了一下,随听背后有人低声说话, 正是吕二先生,刚由别处赶来,得到信息,本意想将南洲截下,忽觉此举不妥,想 出一计,追在勾、何二人马后,等报信贼党走过,纵上马背,指点机宜,劝南洲答 应,并说时机未至以前冒失下手,就能成功,也必多伤生灵,何况崆峒派妖道已在 途中,转眼就到,自己便是跟踪来此,二女却要逃开等语。 勾、何二人闻言应诺,重又纵马迎上前去,走出不远便是相遇。何奇便将南洲 所说的话暗中告知少庭,令其寻人送信,说完,听出后面跟随的贼党追将上来,故 意说道:“你早和我说要往腾南镇访一旧友,取回去年走时所存衣物。如今已到镇 上,相隔这近,不久就要天亮,你去取了东西,当时赶回还来得及,不过我们师徒 踪迹不可使人知道。万一回时天明,遇见熟人,可说我师徒现往昆明访友,作一生 理,由附近走过,命你二人绕道来取衣物便了。”勾、何二人诺诺连声,立往镇上 赶去。 何奇师徒以前虽在洪家做武师,因他师徒豪爽侠义,颇有几个相识人家,又在 洪家多年,所积衣物颇多,行时匆忙,全数带走又嫌累赘,多半分送同事和镇上相 识的人。内有两只箱子比较值钱,寄放在一个姓翁的土人家内,原意访完南洲归途 取走,忽奉吕二先生之命,投往木里戛去做内应,因事难料,只带了两件随身行李, 箱子不曾带走,师徒商量,几次想取,表面说防洪家知道他在盘家手下,不好意思, 实则是防盘庚疑心,不敢冒失。群贼俱都知道此事,近来看出盘庚对他师徒信任, 众贼党也处得颇好。知已无碍,本定几时遇便往取,因此无人生疑。 勾、何二人匆匆寻到土人翁四,因自己去送口信,恐露马脚,镇江楼又在山上, 洪家的人甚多,也防遇见,便照南洲意思写了一信。刚把信写好,房上忽然飞落一 人,不禁大惊。见面之后,来人竟是吕二先生。妙在翁四非但受过南洲救命之恩, 并还得过吕二先生的好处,一听南洲被人劫走,竟比二人还要关切。 吕二先生又命少庭在信后面添了几句,说他本来想往小江楼送信,指示机宜, 不料当夜几位同道好友因助展氏夫妇杀伤了几个贼党中的能手,恐那两个崆峒派万 一由后赶来,还要相助迎敌,并将那许多受伤的人护送过江,回转葡萄墟,好些要 事在身,自己还有两个要紧约会,不必赶去,时机也还未至。二女和路清最好照着 信上所说,急速觅地渡江,乘南洲贼巢医病,贼首还未想到他们以前,逃往森林暂 避一时,否则盘庚虽不杀害南洲,必想将二女劫去,迫他父女人伙。此事越快越好。 为防二女不肯深信,又将当初和路清约定的双连环暗号画在信后。说罢,越墙飞去。 翁四早已义愤填胸,将箱子交还勾、何二人,匆匆送走,便拿了书信,连夜起 身往山上赶去,一路飞驰,脚都未停。仗着土人都善爬山,日常走熟的路,近又开 出一条山道,还不难走,感恩心切,惟恐延误,冒了大雾,一口气赶到小江楼,人 已筋疲力尽。 二女看完书信,急得心头乱跳,优急如焚,匆匆谢了翁四,便同入内。三人先 在室中密计,依了路清,直恨不能赶往贼巢,行刺拼命。双珠比较谨细,力言此举 有害无益,先将路清、双玉劝住,再说:“爹爹业已落人贼手,我们势孤力弱,连 吕二先生和白衣异人诸位剑侠此时尚且不肯轻举妄动,何况我们!凭着血气之勇, 只有误事,行刺报仇固是凶多吉少,一个不巧,同归于尽,爹爹也必不免凶险。此 时就走,也可不必。我料盘贼心痛妻、子、情人,在此两三日内决不敢难为爹爹, 也想不到我们身上,更不知我们就此数日之内便会逃走。遇此非常之变,越镇静越 好,丝毫疏忽心慌不得,何况人都不知我们要走,虽然近来无什重病,许多成药业 已到处传扬,人都知道,另外还有那些记名师兄也在开始行医。本来病人业已减少 许多,偏巧昨夜展大哥夫妇的手下受伤太多,还有不少重伤,虽经爹爹和我们开刀 医治,医得好的也许免于残废,照昨日估计,这十多人至少可以医好一半以上,言 明今日天一亮便来换药,最快也要再医两天。爹爹已走,我兄妹三人再如弃之而去, 虽是迫于无奈,到底失信,使人失望,并还糟掉几个可以医好的义勇之士,心也难 安。依我心意,还是假装不知,连对姑父他们,暂时都不要说,一面用心将这些重 伤的人赶紧医好,一面传话出去,索性明言爹爹被人聘请去往远方行医,我姊妹连 日劳苦,受了感冒,暂时停诊三日,再嘱咐姑父他们和田、赵二兄几句,事情一完, 说走就走,省得忙中有错。我们还是救人要紧。” 路清方说:“天已早亮,如何病人一个未来?”忽见阳光照处,先是几个土著 的病人由轻云薄雾中走上,还未到达,后面又赶上一个土人,脚底甚快,转眼入门, 因其身手矫健,脚底颇有功夫,一望而知是个会家,不像有病神气。三人正在探头 外望,来人已直冲进来,定睛一看,竟是昨日随同病人假装脚夫的头目之一,神情 甚是匆促,料知有事。 刚一让坐,未等询问,那人已低声说明来意。大意是盘庚夫妇好狡异常,凶险 无比,就许忽然派人深夜来此,用前法将二女劫走。贼党人多厉害,又有几个异派 凶人,决敌不过。现奉白衣异人之命,恐二女兄妹得信之后意气用事,或是迟疑不 决,命来送信,催其乘着白天贼党不会来此以前,急速改变装束,一同上路,照昨 夜来信行事。并说他原奉命留守,照护那十几个重伤同党,准备等南洲父女医好了 伤,再由白衣异人暗助,护送回去,方才忽然接到警告。好在昨夜江边两起恶斗, 贼党杀得大败,刚刚带了受伤的贼逃将回去。盘贼阴险机密,表面上暂时还不肯露 出形迹,当他初次出手羚羊峡,得意在先,以为展氏夫妇受此重创,带了许多受伤 的人上路,决非敌手,怀着必胜之念而来,家中又有许多要紧的人病倒,事前没有 准备,这班贼党至少要到中午,才能赶回木里戛去。未到以前,盘贼也许还不知道。 此时上路,再好没有。江边的船业已备好,展氏夫妇并已带人守在对岸接应。为此 来请三人即时起身,就便医那许多伤人,实是一举两得。 二女和路清闻言,才知事情真个紧急,此时上路非但彼此都有照应,敌人不会 警觉,展氏夫妇和隔江各山寨多有交往,有他们在对岸接应,省事省力,样样方便, 便请来人稍候,去向郑氏夫妻和田、赵二人暗中通知。郑。田诸人先当南洲回转万 花谷有事,闻言才知被人请去。 二女先因郑氏夫妻年老衰弱,父亲命勾少庭来信也曾提到,像他夫妻这样的人, 盘贼决不至于加害,令其照常生理,行时不必告以实话,那本日记看完未两页却须 谨慎藏好,不必带走。所以未将实话明说出来,只说南洲被人请往昆明行医,对方 富可敌国,本想不去,因其病好之后,愿将家财拿出一半,帮助南洲救济苦人,方 始答应。但一算计,此去十天半月之内不能回来,对方又带有好友书信,来势急如 星火,因恐三小兄妹拦阻,故未喊醒。匆匆上路,忽然想起花古拉结怨之事,不大 放心,特地专人送信,连他三人喊去。事完,父女同回。如有病人求医,可告以出 诊远地,暂时不能回来。好在近来成药做得甚多,郑老夫妻和田四都知药名和那用 处,医方更印了不少,几个记名弟子业已行医,来人讨药,不妨分别病情,照数赠 送,除却内科疑难之病,不论远近,一律对待,不必悬念。 郑氏夫妻和全楼中人,本都信服这老少四人,闻言,虽觉南洲走得奇怪,行时 连句话都没有,又是深更半夜空手出门,连行李都未带一件,于理不合,有些不解, 但一想到这老少四人都是文武双全,本领极高,医道人缘全都好到极点,只有土豪 和花古拉算是冤家,一个业被制服,一个也被镇住,决不敢轻举妄动,何况南洲对 于此事也必有了成算,想过也就拉倒。内中只有赵乙一人钟情双珠,时刻在念,事 后寻思,越想越觉可疑,这且不提。 大家因为昆明相隔路远,自免不了一番叮咛。三小兄妹暗中告知众人之后,又 经仔细盘算,把应用衣物打成三个包裹,先去前面为人医病,天忽下起雨来。当地 以前病人最多,医生甚少,又都勒索病人,任意敲诈。自从上次南洲父女医治瘟疫 之后,南洲细心考查,看出病人之多,由于三镇多民族杂居,人多医少,天气炎热, 附近山中毒虫蛇蟒猛兽甚多,土人又喜争斗,饮食不洁,迷信鬼神之念太深。有钱 人染了时疫,不知把人隔开,有的更连医都不请,却将有用之财去谄媚渺茫的鬼神, 请上一些巫师,乱跳端公。家属不分日夜守在一起,等到疫情发展,蔓延开来,越 病越多,便成不可收拾。外来的客商和有点知识的人不算,土人稍微有点钱的,均 喜佞神浪费,受那巫师之愚。只有穷苦的人无力敬神。又因自己手到回春,十病九 愈,又肯帮他们的忙,医药白送,不取分文,才来求医,但照这样越传越远,病人 越来越多,不从根本打算,便把自己老命卖掉也无用处。几经熟计,想好方法,恰 巧多了三个好帮手,便在医病之时苦口婆心,再三劝说,告以祸从口入和污秽郁蒸 容易致病之理。并说:“鬼神无知,就有威力,也管不了人间许多闲事。你们如真 亲眼见到鬼神显形的灵迹,真从天空出现,不是妖巫、端公闹的鬼障眼法儿,只管 相信,否则,不犯着把有用的人力物力受人愚弄,拿来糟掉。”一面教以清洁保身 之法,再将这些道理,用极浅显的白话印在药方后面,随时分送,又配了许多专治 蛮荒特有的疾病如跌打损伤、瘴毒疟疾、防瘟治疫各种特效之药,以备急需。穷人 分文不取,有财力的富人邀请出诊,照例是量对方财力和为人善恶,讲好包医,言 明在先,愿者上钩,还要先付。真正恶人还不肯去,真正穷苦的病人还要周济。上 来不显,为了这一年名声更大,求医的人越来越多,就是淡月,人也挤满,南洲等 老少四人,非但不嫌劳苦,更加努力。到了第二年春天,每年必有的桃花瘟,居然 没有起来。 远方病人以有钱的人居多,经过苦心劝告,多半感动,南洲又肯尽心指教,来 者不拒,病好回去,大都照着南洲所说,如法炮制,配药送人,最近一月,病人大 减。尤其近处的三镇土人,生病的比前少去十之七八。内中也有见他父女劳苦,又 不要钱,于心不安的,仗着病源医药业已明白,无须劳动对方,多半讨了成药就走, 偶遇南洲清闲,将其唤住,问上几句,也不用多费心力。更有好些土人,以前硬拜 南洲为师,配了些成药,以此谋生。南洲恐其所知无多,延误病人性命,虽经指定, 每人至多专医三四种南疆特有的伤病,不许大胆尝试,胡乱医治,但是这些记名弟 子均是当地土著,相识多年,连请教带暗中留意已非朝夕,稍微拿不准,都送了来, 又经长期指点告戒,个个谨慎,从无错误,由去年冬天起,接连开业了十多个,一 有成效,名声逐渐传出,在南洲戒条之下,取费又少,病人都贪近便,到了最近一 二月,三五日中难得遇见一天忙的。前两日病人特多,都是远道而来,只有限几个 土人。快要忙完,先发生来敌去往万花谷扰闹,将田、赵二人打伤,跟着又有展氏 夫妇率众求医,忙了一整天,只将伤势稍轻的,分别医好,剩下十几个快要残废的 人,准备次日续医,当夜南洲便被大盗盘庚派贼党劫走。 三小兄妹一面担心老父安危,又要关切这样多的病人,心正万分愁虑,忽接来 人警告,当日便须渡江逃走。那十几个伤人虽然同路,不去说他,但是另外还有病 人,不忍弃之而去,时机又正紧急,打算着医一个是一个,医到近午再走,一面暗 告郑氏夫妇,将那几个医道较好的记名师兄请来,令其代为应诊数日,分向病人解 释,医满五日为止,再来便须等他父女回山之后。又将南洲积来济贫的财物,全交 郑氏夫妇和田、赵二人代为主持,周济贫苦。分配停当,走出一看,病人虽有十来 个,倒有一多半是来讨药的,只有三个远客住在镇江楼,来请复诊,病好八九,只 是有钱人心多,毫不重要。再看号簿,才知旧病人已在前日治完,只有几个山人争 斗打伤,也经医治包扎,讨了药去。仔细一算,昨今两日求医的人极少,如非展氏 夫妇手下那些伤人,几乎一个新的病人都没有。这样清闲,极少遇到。 分药时,无意之中向人探询,才知近来那些记名弟子名声越好,对于真正穷苦 的人也肯施舍,虽因生计,将施出去的药钱出在有钱人身上,一则并不甚多,又肯 巴结,一请就去,不像父亲还有好些题目,门诊一律看待,出诊却是因人而施,于 是有钱土豪都厌恨南洲父女,不是疑难重病,最好求教别人,不轻请教。穷苦的人 又都受过好处,体贴他父女,恐多劳苦,能不麻烦便不上门,并还逢人遍告:说老 先生一日忙到夜,如何劳苦,现有好些徒弟行医,和他一样,不是大病,何必麻烦 人家?有几个领头传说,不消数日,远近皆知,所以这两日来,上门求医的极少。 三小兄妹闻言好生喜慰,知道午后虽然不会无人求诊,但决不多,就有,也是 远来的有钱人,能够长路赶来,病决无害,有这几个记名师兄,足能应付。匆匆把 药分完,把病人全数送走,赶到屋内,更不怠慢,换上三身穷苦山人的装束,脸上 还画了一点花纹,蓬了头发,便由楼后石崖纵落,避开上山大道,由侧面树林中往 江边赶去,行前还想等郑氏夫妇所备的干粮路菜。 那头目名叫方健,外号千里追风,脚底甚快,人更机智,知道事情紧急,见三 小兄妹人太慈善,老不放心那些病人,恐人走后,无人医治,忙出忙进都是为了病 人,自身安危直未放在心上,说好午前起身,其势不便阻人为善,一听说走,心中 石头落地,忙说:“干粮路菜我们所带甚多,业已连夜备齐。时机紧急,起身越快 越好,不必等了。”二女本想不要,后因郑氏夫妻再三劝她们带上一点干的,赵乙 更是带病挣起,相助包扎,老早便将二女喜吃的腊猪腿包了四只,与之带上。 当地特产肥猪,最重的有三四百斤,加上行李,颇有斤两,二女方说:“吃的 东西太多,下去天气更热,好些衣被均无用处,最好只带方才三个小包,方便得多。” 方健也说:“我们那里样样都有,无须多带。”二女和他初见,不愿泄漏机密,又 见赵乙把路清拉向一旁,带着满面忧急之容,低声密语了一阵,同把背子装好,过 来笑说:“出远门的事到底难料,有比没有总好得多,路上真个累赘,拿来送人也 是好的。”二女忽想起,此去山里,礼物最关重要,忙又赶往楼上,扎了一包山人 心喜之物带上,方才起身。因那背子颇重,二女均主轮流背带,路清自然坚辞不肯, 后经方健劝说力争,改由二人各背一段。 二女争他两人不过,只得各分了一个衣包背在身上,走到无人之处,仍被路、 方二人强要过去。所行均是山僻小径,荒野之地,难得遇到人迹。初意,照着南洲 所说地方渡江,因方才方健说:“当地虽也险僻,渡口上人的船到底不免泄漏,还 是离此七十里的红鹰嘴,地更隐秘。昨夜贼党均不知那地方,只有几个追到中途, 恰巧展兄夫妇骑马赶到,将其打败,始终无人去过。就是贼党天明得信赶来,我们 的人已设法过去,他也寻不到那地方,比较稳妥得多。”三小兄妹问出两面渡口伏 有多人接应,先是临时向土人租来有两只江船,头一批人还未过去,内中几个水性 好的,看出时机危急,抢先入水,渡往对岸,寻到相识山人,又借了许多特制的藤 舟,连夜渡江迎接,那两条木船,业已驾去还了船家。全是自己的人,非但半日一 夜工夫老早准备齐全,并且过江不远,稍往上流一偏便是菜花寨。山民和展氏夫妇 也是相识,虽无深交,有了熟人陪去,方便得多,行时已然议定,一上路,便同往 红鹰嘴赶去。 ------------------ 一鸣扫描,雪儿校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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