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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回 孤身擒火箭 凌空飞渡白衣人 赤手戮凶顽 入境先寻青笠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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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孤身擒火箭 凌空飞渡白衣人 赤手戮凶顽 入境先寻青笠老 前文铁牛在山顶上遥望贼巢火起,料知师父黑摩勒与神乞车卫、丐侠卞莫邪必 在其内,忙即赶去。谁知山径不熟,绕了许多冤枉路,方始寻到贼巢侧面。又遇大 壑阻路,宽达十余丈,下临无地,深不可测,无法飞渡,正在发愁,忽见一条黑影, 长蛇一般由隔岸飞来,夺的一声,搭向一株老树根上。跟着对面危崖腰上闪出一人, 正是卞莫邪,身后还背着一个小黑人。心疑师父已为三凶所伤,一时情急,刚惊呼 得一声,猛觉胁下一紧,身已被人抓住,凌空而起。耳听身后发话道:“你这小鬼, 想作死么?”刚听出是神乞车卫的声音,身已落在后面一片崖石之上,同时又听车 卫低喝“噤声”,随见两起贼党,共有八九人,分向崖旁,飞驰而过。先见黑影乃 是一条长索,这头有一钢抓,紧搭树根之上,贼党过时,相隔长索有四五丈,月光 被崖石挡住,偏在一旁,光景昏黑;另一起又由崖后绕过,均未发现。再看卞莫邪, 人已不见,方想请问师父安危,车卫把怪眼一翻,二次摇手不令开口。紧跟着便见 左面崖洞之中纵出两人,一高一矮,各持兵刃,如飞驰来。这后来两贼竟由壑旁驰 过,到了面前好似互看了一眼并未停步,晃眼驰人左侧面暗影之中,只听脚步之声 由近而远,渐渐没了声息。 车卫一面仍止铁牛,不令开口;一面起身朝壑对崖把手一招,卞莫邪重背小人 出现。双方互打了两次手势,卞莫邪便背了小人由长索上面凌空急驰而来。铁牛见 那长索凌空孤悬,横亘两岸;卞莫邪踏索飞渡,山风过处似欲吹堕,看去心胆皆寒。 刚看出身后所背小人,是用一领大黑披风裹住,不知是否师父,心正忧疑,猛瞥见 三点寒星由右侧暗影中飞出,照准卞莫邪打去。这时卞莫邪人已凌空飞驰到了绝壑 中心,稍一失足便要粉身碎骨,万无生理。敌人暗器连珠飞到,打得极准,身上又 背一人,其势无法闪避。事出意外,铁牛不由急怒交加,大喝一声,拔出身旁扎刀, 正往下纵。暗影中又有一贼拿着一把明晃晃的钢刀朝前纵去,照准长索举刀就斫。 铁牛方想:师父如死,非将二贼斩成肉泥不能消恨!心念才动,身子还未落地,就 在这一霎眼的当儿,两股又劲又急的风声突由头上飞堕。耳听连声惊呼,面前人影 乱闪,目光到处,持刀的贼不知何故,身子一翻,刀先脱手,紧跟着往前一扑,一 路翻滚手舞足扎,连声惊叫急呼,断线风筝一般,往壑底落去,渐渐声息全无。那 根长索本是一条直线,凌空横亘两岸,自从贼党暗放冷箭,忽然连人带索往下一沉, 恰巧将那三点寒星避开,由卞莫邪头上打空飞落,跟着人又往上弹起,随同长索往 上一振之势,卞莫邪已凌空五六丈,往身前飞来,轻悄悄落在地上。 树后忽然闪出一条黑影,铁牛定睛一看,正是师父黑摩勒,当时惊喜欲狂,刚 喊得一声:“好师父,你急死我了!”车卫已往右侧暗影中纵去,随手抓起一人, 正是用暗器想打卞莫邪的贼党,先被车卫一劈空掌打伤已难走动,再被这一抓,连 声也未出便自身死。车卫随手甩落山壑中,匆匆走来,低声说道:“贼党过去不久, 不知警觉与否,这片石崖孤立地上,形势绝佳,可在上面谈上些时,我的酒还未吃 呢。”众人依言,一齐朝上纵去。卞莫邪二次将那身披黑衣的小人放下。 铁牛这才看出所背是个少女,貌甚清丽,面有病容,娇喘微微,到了崖上便即 卧倒。车卫笑问莫邪:“此女居然被你救出,胆子不小,只是何处给她安身呢?” 莫邪恭答:“弟子此时还未打好主意,且等少时再说吧。”少女闻言,挣扎欲起, 似想开口,车卫拦道:“你先不忙,等养上一会神再谈不迟。”少女点头答应,仍 就卧倒。老少四人随说经过。 原来黑摩勒被贼党抬至途中,人正昏迷,猛觉面上一冷,当时醒转,觉着周身 被绑甚紧,知中贼党暗算,又急又怒,方想挣起,猛一抬头,瞥见离头不远,山崖 之上有一瘦老头儿向自己打手势;再看群贼正坐一旁休息,准备换肩,忽然醒悟, 暗忖:我那宝剑必被贼党夺去,此时与斗,不论胜败均难取回,好在新从葛师,学 会缩骨锁身之法,多厉害的绑索也能脱出,不如假装昏迷,去往铁花坞贼巢大闹一 场,盗回宝剑,虽不能把三凶除去,好歹叫他们尝点味道。主意打定,瘦老头也自 走去。又被贼党抬走了一段,卞莫邪随后赶来,乘着群贼饮水,双方谈了几句。 黑摩勒知道车卫暗中相助,还有瘦老头也必是位异人;心更拿稳。刚到贼巢便 听贼党来报,说那柄灵辰剑已然失去,送剑二贼不知下落,林中留有好些血迹。三 凶闻报大怒,立命手下贼党四出搜敌,把黑摩勒囚入石牢,等到夜来拷问。 mpanel(1); 黑摩勒一听宝剑被贼党失去,先还误以为车、卞二人所为,并未在意。一到牢 中,便用缩骨法脱身而出,仍卧地上假装昏迷,先想候到夜来动手,忽然饥渴起来, 心正气恼。恰防守石牢的二贼,看中黑摩勒那身衣服,以为人已昏迷,打算乘机剥 去,刚到身前,看出绑索松放地上,方自奇怪,吃黑摩勒分别点倒。黑摩勒开牢逃 出,掩往寨后厨房,愉了许多酒食吃上一饱,跟着便听贼党发出号令,到处搜索逃 人踪迹。 黑摩勒也真胆大,仗着灵巧身轻本领又高,不特未在心上,反而掩在群贼身后, 东闪西避,神出鬼没,遇上机会,贼党走单,便伤他一两个;又乘三凶出外搜敌, 掩往房中,在墙上留下字迹,大意是说:三凶狗贼无耻,不敢和他明斗,暗命手下 狗贼,用下三门的迷香暗放冷箭,如今不将宝剑还我,休想活命!早晚定把贼巢烧 成平地,鸡犬不留等语。三凶自是激怒,想下种种毒计,想将黑摩勒擒去惨杀,同 时又把徒党中的能手传命喊回,几面夹攻,四下搜索。眼看势急,车、卞二人忽然 相继赶到,老少三人把贼巢闹了一个河翻水转,未了黑摩勒又往四处放火。三凶情 急之下,欲以全力拼命,恰有几个有力同党来访,合成一起威势更盛。车卫才劝黑 摩勒一同走出,离开贼巢。 当三人大闹之时,卞莫邪无意之中去往贼巢花园,发现一个面带病容的少女, 正向侍女哭诉心事;忽动恻隐,便同车卫商量,去将少女救出。行时匆忙,忘间贼 巢通往山外的秘径,艺高人胆大,竟用飞抓套索凌空飞渡,如非黑摩勒眼尖,车卫 本领高强,动作神速,差一点没有坠入壑底,送了性命。 黑摩勒听莫邪说宝剑被人夺去,并非自己人所为,也不知姓名来历,好生愁急; 一面又想到师父葛鹰芙蓉坪之行十分凶险,必须赶去。正在为难之际,铁牛二次想 说前事,均被止住,车卫笑问黑摩勒:“你这小鬼,好容易得了一口宝剑,无端粗 心大意,将它失去。如今叫花子没有蛇耍,看你看么办?” 黑摩勒答道:“这口宝剑乃是神物利器,不能失落。事情虽极重要,但是葛师 芙蓉坪之行十分凶险,弟子万元坐视之理,只好先往武夷寻到那位异人,传了师命, 立时赶往芙蓉坪接应,等葛师功成归来,再寻此剑下落了。不过你老人家乃是师执 前辈,当小辈的就有过处,只管当面教训,任凭打骂均无不可。三叔先已遇见贼党, 知其要对弟子不利,此时只一伸手便可将其除去,即或区区毛贼不值你老人家动手, 稍为通知一声,或命卞师兄赶来警告也可无事,何致这等糟法?金华江边初遇三叔 时,弟子不过见那小贼死得大惨,稍为劝了两句,也是人情,并无其他失礼之处。 三叔当时不说,认为弟子年少骄狂,意欲惜此警戒,却未想到此剑如落贼手,要害 多少好人性命,造出多少罪孽!今日三叔如还怪我上次无心之失,无论如何责罚, 弟子情甘领受。你老人家是长辈,便打我一顿出气,也无话说,此剑却要求你老人 家设法取回才好,否则弟子固是福薄命浅,不配得那宝剑,以三叔多年威望,眼看 弟子将剑失去,不能为弟子取回,也难免被对头议论。事由三叔生气而起,弟子年 幼力微经历不多,急切间决访查不出剑的下落,只好赖在三叔身上了。” 车卫刚把两只怪眼一翻,还未开口,铁牛看出师父情急愁虑,忍不住又喊道: “师父不要着急……”底下还未说出,黑摩勒原因车卫今之怪侠,本领惊人,平日 游戏风尘,滑稽玩世,素不讲究俗套虚礼,只与投机便可昌言无忌,意欲把寻剑之 事着落在他身上,有心激将,又恐话说不对弄巧成拙,心正烦乱,万想不到铁牛当 日竟与夺剑人无心相遇,见他老想开口,以为年少气浮想发议论,心中不快,刚低 喝得一声:“蠢牛,你晓得什么?”车、卞二人旁观者清,早已看出铁牛有话想说, 与此有关,莫邪首先劝道:“黑师弟,你不要急,休看夺剑人行迹诡秘,不是庸手, 连三凶师徒多人均查不出他的踪迹,名姓来历俱无人知,寻他不是容易,但是你在 金华北山得剑之事,早已传扬在外。你剑术未成,按理不应带在身上,以免引起仇 敌觊觎,生出事来。娄师伯不说,司空老人何等谨细,你往黄山虽然得有真传,功 候还差得多,如何此时便许你随身携带?我想此事必和车三叔一样,各位长老见你 年轻气盛,有意磨折。此剑如是自己人得去,早晚珠还自不必说;如落在仇敌恶人 手中,就凭车三叔也必代你夺回,老是优愁作什?白天我同铁牛入山,他在前飞跑 把路走锗,我在后面正想唤他回来,忽听崖顶有人低唤,回头一看,正是祝三立师 叔,同了一位瘦老头儿,不知名姓。祝三叔对我说,贼党为了宝剑得而复失,大举 出动,正在这条路上往来搜寻。如非送剑二贼失踪之处是在山口外去黄山的一面, 你和铁牛早被发现。你固无妨,带了铁牛岂不累赘?如今两面均有贼党,车三叔又 去望云峰访看阮氏姊妹未来,你多大本领,也难敌人多。今日三凶又有同党来访, 均是芙蓉坪遣出来的能手,至迟今夜三更前后必到,一个不巧便生枝节,贻误大局。 最好随时隐避,就要给三凶看点颜色,也等夜来车三叔到后再说。铁牛所去之处却 是平安,贼党万想不到,不妨由他自去。我只照我所说行事,如见贼巢困有少年男 女,可速救出。我二人也没料到此剑会被别人抽空捡了便宜。此人决非寻常,能否 当时寻到,尚拿不定。铁牛由午时起同我入山,直到此时他才寻到,也许得有线索, 何不问他几句?” 车卫接口冷笑道:“黑小鬼,以为你一张巧口,便可激我代你寻那宝剑么?我 这人软硬不吃,没有那么便宜的事!此剑决不会久落外人手中,事情仍要你自己去 办,非到山穷水尽,我决不管。你无非舍师求剑,道理上讲不过去,想我代你寻剑 罢了。我偏不容你偷懒,芙蓉坪之行我代你去,你自寻那宝剑如何?” 黑摩勒闻言先颇惊急,听完转忧为喜,忙道:“这样最好,不过三叔如往芙蓉 坪接应葛师,胜过弟子十倍。方才弟子情急无知,不会说话,好些失礼,三叔不要 见怪。还有夺剑人的姓名来历无从探悉,三叔交遍天下,无论何方人物,明如指掌, 也请稍为指点,感激不尽。”车卫笑道:“黑小鬼在自机灵,连面色都不会看。你 那蠢牛徒弟分明有话想对你说,你偏不听,却来问我。”黑摩勒也看出铁牛神情有 异,忙问:“有何话说,这等急相?”铁牛早想开口,因素对师谨畏,先被黑摩勒 喝住,三位师长又在对谈,只得忍住,闻言方把夜窜荒山,在古庙前面山亭之上巧 遇两个夺剑少年和所说的话全数说出。 车卫闻言,眼珠一转,怒道:“照此说来,庙中秃驴也是这二小贼的同党了。 昨日我同莫邪往九华附近访友,并还经过当地,见那古庙深藏乱山之中,形迹可疑, 曾命莫邪便中查探。走到庙后,看见两个小和尚正在种菜,说起庙中生活清苦,田 地不多,平日全靠采掘山粮野菜度日,因那小和尚背人谈论,信以为真,没有仔细 考查,竟被瞒过。少时你师徒二人先往庙中一探,相机行事,问那二小贼讨剑,说 理便罢,如是恶人敌党,可给他一个厉害。这里事完,我也追去,相差不多时刻, 就算他们人多,也不妨事。” 黑摩勒一听宝剑有了下落,恨不得当时赶去,意欲先行。车卫笑道:“你太看 不起三凶了。方才你大闹铁花坞,火烧贼巢,全仗机警灵巧,胆子又大,只在暗中 行事,避实击虚,占点便宜,并未与贼明斗。三凶先又自恃骄敌,装腔作态,不肯 亲自出手,你才无事。后来三凶被你激怒,号召徒党全力夹攻。我和莫邪如不在场, 你能否平安脱身尚自难料,如何这等轻敌!现在各处出口均有能手把守,任走何方, 休想逃过他们耳目,一被发现,势必一面合围夹攻,一面发动火箭信号,各路贼党 望见火花,立时赶来。你带着铁牛,多大本领,也难占得上风。何况芙蓉坪有几个 老贼均颇厉害,也在天明以前要来,好些顾虑,造次不得。铁牛一日夜未进饮食: 想必饥渴,我和莫邪也未吃什东西。天色尚早,那二小贼要到天明起身,何必忙此 一时?我在贼巢拿了许多食物,身边带得有酒,正好在此吃饱再走。就是夺剑二贼 已先逃走,你们也好追赶,免得饿着肚皮上路,好些吃亏,等我吃完,去往贼巢引 逗三凶,贼党必当我们未走,传命搜擒。你师徒守在这里,只见贼巢火箭信号放起, 先过去的两起贼党定必赶回。这片石崖孤立地上,贼党决想不到敌人会在上面。他 们一过,你师徒看他奔入山洞秘径,然后起身,可少好些麻烦。还有这两起贼党所 守山口,一明一暗,两面斜对。贼党回时,定必留有两贼防守,不会全撤,以为逃 人不敢走那明路,定在暗谷口内埋伏。你师徒可由东南方明路走出,多半无事。如 其遇上,可用诱敌之策将其除去也好。” 黑摩勒见车卫说时,已将身带酒食取出,命众人同吃,不便不听;又看出铁牛 腹饥,只得随同饮食。吃了一半,车卫方说:“我看看去。”忽听哧的一声,一枝 火箭由贼巢前面广场上冲霄而起,直上云空,突然爆炸,洒了满天红绿火星,随听 呼哨之声四起,远近相应。莫邪惊奇道:“我们俱在此地,此是何人所为?莫非祝 三叔回来了么?”话未说完,忽又听贼巢方面轻雷之声响成一串繁音,时见大串火 星在贼巢后园一带闪烁隐现,仿佛是一种奇怪的火器。 车卫突然笑道:“怎么他也来了?”起身要走。莫邪忽然想起一人,也想跟去, 刚刚起立,少女本来病卧石上,闭目静养一言未发,忽然翻身坐起,一把将莫邪衣 角拉住,低呼:“卞哥莫走!我有话说。那发火星的是我恩人,不久必要寻来,无 须去了。”车卫侧耳一听,低声说道:“把守山口的贼党就要赶回,你师徒照我所 说行事。我先去往贼巢探看,并和一位老友相见。这女娃儿我虽初见,既与祝三立 有关,命莫邪来此救她,还有那位放火龙珠的朋友也肯出手,她那来历我已知道几 分,此时想是被困日久,大病初愈体力太差,日内痊愈便可随意行动,不致累人了。 莫邪不可偷懒,无论如何也要给她寻到安身之处才好。贼党过时,决看不见你们, 人都注意暗处,此崖不是藏人之所,离贼巢又近,贼党万想不到,只不要理他,便 可无事。”说罢飞身下崖,往左侧面山洞秘径走去。 车卫走后,黑摩勒越看那少女越奇怪,又听莫邪是奉祝三立之命将其救出,料 有来历,笑问莫邪:“这位姑娘姓什么?”莫邪方答:“我救她时,贼巢人多,情 势危急,未暇多谈,只知姓方。”少女接口道:“卞哥哥,我不姓方,那是假姓。 你们来历姓名我已尽知,我的身世还未说出。贼党就到,快要分手,尤其黑兄师徒 急于起身,更无闲空可以多谈,话说起来又长。小妹的事将来再行奉告,暂时不去 说它。只是黑兄此去古庙寻人,如已先走,那小孤山并非夺剑人的住处,乃是他的 友人所居。此人最是孤做奇特,不通人情,未必肯说实话,再说也看他不出。如我 所料不错,那两少年必住在含鄱口东南方小岛之上,地名小菱洲。以前本是湖中沙 滩,近百十年地方渐大,变成一座小岛,孤立水中,土地肥美,风景极好。共只住 有两家,均是先朝遗民,家传武功。内中一家姓龙,子女甚多,个个了得。黑兄此 去,夺剑两少年如能遇上,可告以封家十四妹是你好友。他必问你何处相识,黑兄 便将今日之事告知。如问凭信,再告以‘东方未明’四字,他必信服,也许将剑奉 还,不致动手。他们如已先走,再向庙中和尚盘问下落。我料那些和尚均非恶人, 知道你的来历,也许实说,但我的事不要告他。答话如其支吾,无须动强,不妨相 机行事,先往小孤山寻一高年渔人,看这两人是否知道剑主人的来历,想引黑兄前 往相见。那老渔人姓龚,是个矮胖老人,须发如银,终年穿着一身白单衣,赤足芒 鞋,手里拿着一对大铁核桃,隐居渔村之中,常在湖边持竿闲眺,并不真个打鱼, 面如朱砂,红中透亮,加上那身白衣,极容易认,人都叫他龚六大公。初见面时, 装不认得,不要喊他,只当寻常渔人看待。黑兄聪明机警,小妹早有耳闻,只要说 得投机,不特事情顺手,还可得一异人,结为忘年之交;如不投机,可即走开,不 要理他。此老不露口风,宝剑也必不在那里。再照我所说,往小菱洲一行,到后寻 那西面姓龙人家,以礼求见,但须见到他们的老年人,方可明言来意。黑兄今之奇 侠,英名远震,此举并非畏惧对方势大,只为我们均是一家,又曾同过患难,不是 寻常。方才和车三叔谈话,小妹在旁静听,已知大概。时机正急,黑兄还要去往武 夷传达师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照此行事,免生许多枝节,并且由都阳湖边循着 山脉,径由山路赶往武夷,也是一举两便,不会多有耽搁。” 黑摩勒见那少女虽然瘦骨珊珊,面有病容,两目依旧黑白分明,英光湛湛,一 望而知是一个得有真传的灵慧少女,所说的话也颇有理,似对夺剑两少年的来历下 落十分清楚,并还有些渊源。暗忖:现在江湖各派中,异人奇士和有本领的人物, 差不多均听司空叔说过,并无龙、龚两姓的人。听少女口气,对方决非寻常一流, 各位师长如何一字未提?还想往下探问时,忽听远远呼哨之声,贼巢前面又有两枝 火箭信号冲空飞起,那轻雷之声也或前或后,时起时辍。莫邪忙说:“贼党已回, 快些住口。”四人刚刚伏倒,不消半盏茶时,哨声已由远而近,伏处孤崖地势绝佳, 贼党并未发现上面有人,晃眼便由崖前驰过。 黑摩勒探头一看,共是七人,脚程极快,一路飞驰,到了侧面崖下,纷纷往山 洞秘径入口钻了进去。一看天色,至多还有一两个时辰便要天亮,想起前事,惟恐 夺剑人已走,素昧平生,不曾见过,难于寻踪,必须赶到他的巢穴才能见人,岂不 费事?意欲在其未走以前,先赶了去,不顾再向少女多问,便起告辞。 莫邪知道黑摩勒身无兵器,欲将身带一双短剑分他一口。黑摩勒笑说:“寻常 兵器,小弟用它不着,身旁还带着几只钢镖,铁牛又有一把好扎,遇敌足可应付。 卞兄双剑不宜分开,多谢盛意,小弟要先走了。”行时,瞥见少女欲言又止,也未 在意,带了铁牛纵下崖去,照车卫所说出口往前急驰。到后一看,那两条出口果是 一明一暗,二人所走乃是明路,谷径宽大,月华如水,照得山石林木光明如昼。二 人到了谷口,本想掩身而过,不愿多事,快出口时,忽听有人呼名咒骂。探头出去 一看,原来斜对面暗谷之中伏有两个贼党,一胖一瘦,话甚凶横。说是新由山外回 来不曾遇上,否则小狗黑摩勒决逃不脱,此时不来,是他便宜,只敢由此偷走,非 将他擒到乱刀分尸不可。 二人越听越有气,黑摩勒便令铁牛藏在谷中出声诱敌。自往谷外埋伏,相机行 事,内外夹攻,将其除去。说罢,偷偷纵了出去。 埋伏二贼素来骄狂,正说得起劲头上,哪知厉害?先以为逃人必由暗谷小路逃 走,明的一路又与暗谷斜对,敌人逃出一望而知,更可出其不意下手暗算,于是聚 在一起。因见贼巢连发信号火花,渐觉奇怪。胖贼正说:“黑摩勒我未见过,听说 年纪不大,像个小猢狲,如何闹得这等凶法?我们守了好些时不见人影,如今又在 大寨闹鬼,我们那多的人,竟会擒他不住。”话未说完,忽听对面谷中有一小孩喊 道:“好好走路,师父偏说这里有两只猪狗,命我至少要抓死他一个。如今路已走 完,哪有一点猪狗影子?除非是他自来送死,我拿什么交差呢?” 二贼一听,立即轻悄悄拔刀寻来。胖贼心急,闻声先跑;瘦贼后走,相隔有好 几丈。黑摩勒藏在对面一株大树之后,因恐打草惊蛇,想等瘦贼赶到再行动手。不 料瘦贼忽然内急,因谷中人只说了两句便不再有声息,又是一个小孩口音,自恃武 功,未免轻敌,径往一旁小解,没有跟去。胖贼在前,拿了一把钢刀,纵往谷内一 看,哪有人影?先未在意,后来往前搜索,走出两三丈,忽然一阵山风吹过,两崖 上面树木野草呼呼乱响,始终不见人影,心正奇怪。铁牛藏处乃是一个小崖缝,高 仅三尺,小人刚刚可以容纳。外面月光甚明,人本矮小,再穿着一身黑衣,又把面 具戴上,急切间自看不出。 铁牛见那来贼生得又矮又胖,宽眉大眼,神态凶恶,一路东张西望,看去十分 滑稽,已由身旁走过,忍不住笑了一声。胖贼也是一个出了名的剧贼,武功颇好, 力气又大,一向骄狂,以为无人能敌。这时闻声惊顾,见身后月光甚明,空荡荡的 仍是不见人迹,再仔细往笑声来处一看,忽然发现暗影中有两点乌光闪动。因那崖 缝不大,铁牛藏在里面刚巧填满,乍看上去,仿佛那两点乌光生在壁上,离地又低, 不像是人,心虽惊疑,仍想用刀一试。因不知是人是鬼,惟恐有失,上来假装不见, 故意走过。 铁牛方才便想下手,因见师父还未发动,外面还有贼党未来,虽然持重,未先 以难,全副心神均贯注在胖贼的身上,见他朝自己看了一眼仍往回走,知他用意, 想要冷不防猛下毒手,暗骂:“狗贼作死!”方自戒备。 胖贼忽把手中刀一紧,回身斫来,满拟力猛刀沉,这一下便是铁人也被劈成两 半。不料一刀斫下,那两点乌光忽然一闪不见,知道不妙,必要斫空,想要收刀已 自无及,用力又猛了一些,只听喀嚓跄琅连声响处,崖石被刀斫去了一大片,金石 交鸣,石火星飞,四下飞射,身上被碎石打中了好几下。等到纵退回顾,哪有人影? 暗付:深山幽谷之中,半夜三更怎会有小孩说话、如是敌人,定必悄悄逃过,断无 出声之理。莫要山中鬼怪来此戏弄生人?否则,凭自己这把刀和这一身本领,就是 一刀斫空,何致踪影全无,对方也未回手?想到这里,正在疑神疑鬼,又是一阵山 风吹过,两崖树影随风舞动,宛如好些鬼物就要扑来,不禁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 胖贼平日杀人太多,素来怕鬼,休看骄狂自满,对敌时凶猛残忍,每到夜间, 便须结伴同行,经此一来,先自胆怯,心中发毛。一看同党未来,方想呼喊,忽听 口外一声惊叫,跟着便听有人倒地,不再听到声息,刚听出是瘦贼口音,更加惊疑; 忽又听身后小孩说道:“你这肥猪,不必东张西望,鬼头鬼脑,放大方些,快走过 来,让我给这把新得的刀发个利市。你早点去见阎王,省得现世,我也感激你的好 处。否则我师父一来,他老人家赶路心急,不等我动手,将你杀死,害我生气,每 日骂你,何苦来呢?”胖贼始而闻声怒吼:“何人大胆,快来送死!”回头一看, 见是一个身材矮短的小人,手拿一把又窄又长、似刀非刀的兵器,从头到脚一色全 黑,一张形似骷髅的鬼脸,也看不见五官面目,只有两点乌光像是眼睛,一闪一闪 放光,本来心有成见,不由吓了一跳,当时呆住,不敢就上。后来越听越不像话, 同时看出那小黑人并不是鬼,只穿着一身紧贴身上的奇怪黑衣,头上戴着一个面具, 仔细一想,忽然醒悟,怒火上撞,厉声喝骂道:“你便是小狗黑摩勒么?通名领死!” 铁牛哈哈笑道:“放你妈的屁!凭你也配见我师父?他老人家虽然欢喜杀贼, 像你这样脓包猪狗,不值污手,早把你留给我了。不信你看,他老人家就在你的身 后,动手了么?”胖贼正要举刀上前,听到未两句,又惊又怒,回头一看,谷口月 光之中,果然立着另一小黑人,和前面小人打扮差不多,人更瘦小,头上面具也更 狰狞可怕,这师徒二人活似两个鬼怪,哪里像人?想起回山之时,曾听同党说起此 人厉害,以寨主兄妹的本领,还有许多同党,个个能手,尚且被他闹得河翻水转, 无可奈何,何况于我?他的徒弟已有如此本领,小狗本身武功可想而知。方才同党 惊呼倒地,必为所杀,自己决非其敌,身旁现有火箭信号,何不取用?心念才动, 对面小黑人已哈哈笑道:“你这狗贼不必惊慌,我要杀你,易如反掌,偏生我那徒 弟淘气。他新得了一把刀,非要拿你取个利市,如不依他,路上定必和我撒刁放赖, 只好依他。我师徒决不两打一,你只要打得他过,我便放你过去如何?” 胖贼心想:黑摩勒一定厉害,不是敌手,莫如借和小贼动手,拖延时候,以待 援兵,一面把信号发将出去。主意打定,回身一看,小黑人又不知去向,心正惊疑, 怒喝:“小狗……”底下还未出口,猛觉后颈窝冷冰冰的落下一物,大惊纵退回手 一摸,乃是一块污泥,人却不见,急怒交加,方喝:“该死小狗,鬼头鬼脑!”忽 听身后笑道:“瞎眼猪狗,你自己不生眼睛,真要和我打么?你胖得和肥猪一样, 有多吃力。我把你身上肥肉去掉一点,省得你打起来费事,叫人看了,代你着急心 慌,不是好么?”说时迟,那时快!声才入耳,左腿上哧的一声,连裤子带大腿上 的肥肉,已被敌人一刀削去了一大片。当时痛极,血流不止,情急暴怒,持刀一斫, 没有斫中,再看敌人,已纵向一旁,手指自己,说笑不已;怒发如狂,恨到极处, 仗着身子强壮,气力又大,不顾伤痛,咬牙切齿,恶狠狠挥刀上前,乱骂乱斫,手 中信号火箭也忘发出。 铁牛见胖贼情急拼命,只管腿上鲜血直流,所到之处遍地淋漓,毫不在意,一 把刀舞得泼风也似,寒光闪闪,映月生辉,猛恶已极,知其力猛刀沉,自己虽然力 大,初次上阵便遇强敌,手中扎刀虽是一件宝器,看去又窄又轻毫不起眼,相形之 下,强弱差得太多,不知能否招架?当着师父,第一次和人动手,先吃人亏,岂不 丢脸?铁牛年纪虽小,毫不自满,遇事十分谨细,觉出敌人力大,不是易与,也不 知自己本领高低,过于小心,只仗轻功,纵前跳后,想使敌人血流太多,力尽精疲, 伺隙而动,一下杀死;及见敌人刀法精妙,一经施展,无隙可乘,不由暗中叫苦起 来。 黑摩勒先在外面,因恐贼党不止二人,未肯先发,一直等到瘦贼走近,方用钢 镖一下打死,忽想起铁牛初经大敌,不知能否应付?忙赶过去一看。铁牛正掩向贼 的身后,随同胖贼转侧进退,不住戏弄,胖贼东张西望,满脸惊疑之容,竟不知人 在身后,神态滑稽,十分可笑。爱徒就此一身轻功,已无败理,心中一放,知其年 小好胜,心生怜爱。想起爱徒聪明浑厚,用功勤奋,难得高明传授,毫不自满,有 心看他应敌时的功力机智,心中高兴,连赶路的心思也都忘却,便在一旁观战,并 不上前。后见胖贼被铁牛在腿上斫了一刀,更难逃走,越发放心,看出铁牛以守为 攻,虽然拖延时候,这等打法正是行家所为,有胜无败,也不去催他。 铁牛却因时久着急,暗忖:照此打法,打到几时?早知胖贼如此长力,还不如 上来一刀杀死,走路了事,何必拿他试手,在师父面前卖弄精神?幸而事前小心, 刺了他一刀,否则还不知如何厉害;反正非拼不可,以后随师在外走动,比他厉害 的敌人,不知要遇多少,都要胆小顾虑,如何能行?念头一转,当时心横,便将异 人所传刀法,连同昨夜师传剑诀,互相变化,全力施为,向前猛攻。先还恐怕敌人 刀重,随时闪避,不令两刀相撞,无如求胜心切,对方又正急如狂,彼此势子都是 又猛又急,一不留神,两刀相接,对撞了一下,地的一下,宛如龙吟。 铁牛刀并未伤,只手稍为震了一下。胖贼负伤恶斗,用力太猛,血流更多,表 面看去猛恶非常,实则早成强弩之末,腿已痛麻,力也不支,用尽方法,占不到一 点便宜,心正发慌。不料敌人刀法忽变,身又灵巧,纵跃如飞,几个照面,便自手 忙脚乱,先还想就势一刀,把敌人的刀磕飞,仍可转败为胜,做梦也未想到,敌人 年纪不大,天生神力,刚撞得一下,便觉手腕发麻,刀也荡开了两三尺,刀头上火 星飞溅,料已斫缺一口,这一惊真非小可。双方都是情虚,胖贼固然胆怯发慌,铁 牛百忙中没有看出敌人吃亏更大,又恐心爱宝刀受伤斫缺,不顾进攻,抽身后退, 想看刀伤与否。 胖贼火箭原拿左手,怒急如狂,忘了发出,铁牛一退,忽然想起,慌不迭顺手 朝地上猛力掷去。那火箭看去像个竹筒形的兵器,黑摩勒在旁观战,也未看出,只 当暗器一类。虽知铁牛目力甚强,善于接避暗器,终恐受伤,手持钢镖,在旁戒备 了一阵,见胖贼始终未用,铁牛防备甚严,敌人也难施展,便未十分在意,方想: 这是什么东西,如何未见使用?胖贼忽然出手,同时瞥见左边崖顶上立着一个白衣 女子,月光之下,仿佛极美。看出胖贼所发是枝火箭,贼党定必惊觉,赶来惹厌, 料知要糟。就这转眼瞬息之间,一条白影,已由左边崖顶横越七八丈凌空飞渡,朝 右对崖纵去。那枝火箭已到地分裂,一技带有哨子和火球的铁箭,刷的一声,又劲 又急,刺空而上,朝天飞起,刚到崖顶,还未爆发,吃那白衣少女就着隔崖飞越之 势,恰巧凌空一把捞住,回手往下掷来,人仍往对崖飞去。火箭落地,便自爆炸。 胖贼放完火箭,瞥见铁牛迎面纵来,只顾迎敌心慌,虽听头上急风飘过,月光 地上似有人影飞渡,也来不及朝上观看。刀才举起,忽听波波连声,火星四射,当 时头脸上打中了好几处,右肩衣服也被点燃,那火箭上面的火星又带粘性,沾在人 身,不易拂脱,把皮肉烧焦了一片,其痛非常,手背上又沾上了两点,心里一慌, 由不得将手中刀一松,就地一滚,想将那火压灭,惊慌忙乱中,忘了身前还有一个 敌人,等到想起,刀已脱手,不顾疼痛,忙滚过去,想抢地上钢刀。 铁牛本来持刀进攻,瞥见当空人影飞渡,射下一条黑影,落地爆炸,火星乱飞, 发为厉响,匆促之中不知何物,仗着眼快身轻,忙即纵退,差一点没被火星打中。 等到立定回顾,见胖贼周身皆火,满地打滚,方才凶威已然去尽,神情狼狈已极。 笑骂道:“你这猪狗,听我的话,好好让我开刀,落一个整人情有多好呢!你偏不 听,白受许多苦处,何苦乃尔!这样脓包,我也懒得杀你。谅你也活不长,此是你 杀人太多的报应,我们走了。”说罢,回身刚喊了声“师父”,猛瞥见胖贼肩上火 已熄灭,咬牙切齿,目射凶光,就地滚去,想抢那刀;忙即纵身上前,一脚将刀踏 住,就势一腿,将胖贼踢了一溜滚,口中骂道:“你这狗贼!我不杀你,已是便宜, 你还想行凶么?”胖贼原是三凶手下有名恶贼,平时手狠心黑,凶残无比,又练有 一身好功夫,凶横强暴,无所不为,此时恶贯满盈,依然不知悔过,一意拼命,敌 人的话也未听清,见刀未抢到手,反被踢了一脚,痛极之下,心中恨毒,一眼瞥见 手旁散着两块方才用刀斫落的崖石,顿生毒计,就势用左手一把握住,一面装死, 倒地不动。 铁牛心善,初次应敌,见胖贼伤血狼藉,疼得满地打滚,心中一软,暗忖:此 贼身受重伤,就饶了他,也活不多时。意欲禀明师父,转身上路。刚一转身,忽听 身后怒吼,叭嚓乱响,同时又听崖顶急风飒然与少女娇叱之声;一点寒星,正由师 父手上发出,打向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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