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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回 胜地挥金 黑摩勒初逢异丐 开门揖盗 小铁猴再戏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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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胜地挥金 黑摩勒初逢异丐 开门揖盗 小铁猴再戏好人 原来永康山水最为幽秀,山名方岩,计有五峰并峙:一名固厚,一名瀑布,一 名鸡鸣,一名桃花,一名发釜,峻险高耸,大似桂林山水。更有历代先贤遗迹,名 胜甚多。上有胡公庙,胡公名则,字于正,永康县人,宋端拱二年进士,历典藩郡, 累官兵部尚书,为宋名臣。因他奏免衙、永丁钱,屡平冤狱,功德在民,殁后又屡 着灵异,捍卫乡邑。据县志上说:宋徽宗时,方腊作乱,乡民登山避难,贼众缘大 藤,将由绝涧攀升。突一大赤蛇出现,啮藤立断,援藤贼皆坠涧死。贼又将援问道 攀登,夜梦神人骑白马饮涧中泉,次日水涸。贼知公显灵,皆惧,遂降逃。人民由 此信奉益虔。宋绍兴中,锡爵至公位,复加圣惠永佑之溢,历数百年,奉祀不衰。 现在乡民称之为胡公大帝,每年春、秋二祭,远近千百里人民朝山还愿者络绎不绝, 香烛极盛。 那岩四面壁立,宛若方城,由岩下上去,当极峻曲,只有一条道路。行至山甫 腰上,山径突断,再上,垒石为蹬,势愈逼险,行数十丈,经八九转,始有两亭可 供稍歇,名为百步峻。再上,架石为飞桥,有类蜀中栈道。过去两石对峙,名为峰 门,人门始履平地。由上俯视,下临无地,势绝奇险,可是山顶却又平坦,广逾十 顷。池水莹碧,竹树森列,置身其间,如在平野,胡公庙便在其上。 这时正当秋季庙会的未两夭,远道香客还有来的,岩上下热闹异常。彼时每值 开庙之期,远近各县的乞丐,成群结队纷集岩上下,向香客们乞钱,每年两次,成 了定例。可是他们俱有常例地段,各不相侵,行乞时也不强追恶讨,多少给点就行, 只无故得罪他们不得。黑摩勒昨日与江明会见结为弟兄以后,回到何家。何异先当 葛鹰真醉,不料刚回转上房,黑摩勒恰好到来,葛鹰便带他往追小妹,事完回转。 何异听锄烟入报葛鹰忽然失踪,情知有故,也赶了出来,正在房中等候。听葛鹰说 了经过,不禁发笑。葛鹰又讨酒吃。 黑摩勒因听何异偶然谈起永康方岩胜迹,意欲见江母时抽空一游,次日一早起 向锄烟略问路径名迹,便往方岩跑去。刚走到岩下街,便见各民家内走出许多背着 香袋的善男信女(胡庙春秋二祭,远道香客云集,近岩民家多以住房出租,改充临 时旅舍,供客食宿,至今犹为常例),连同远道坐了山轿和独轮车刚赶来的香客, 正在陆陆续续往方岩走去。沿途香烟店摊。饮食挑担,更是摆满一街。有那虔敬香 客,更是一出门便一步一拜,五体投地,用身体量着地皮往山上拜去;装饰不一, 口音各异,熙熙攘攘,形形色色,此呼彼唤,端的热闹非凡。黑摩勒看着有趣,便 把脚步放慢,赶着香客行人,取道田岸,渡过溪涧,经历五峰,循山而行。到了昔 年朱子读书的五峰书院前面,香客游人更多,向人乞钱的花子也不在少数。 黑摩勒性爱济贫,又见当地乞丐与别处不同,稍有打发便去,不争不闹。固然 香客十九多肯施舍,间有不给的,也一回报便去,不出恶声,也无怨色。尤其是香 客不问给多给少,只少数人上前讨要,除香客自愿广施、按人散与外,并不遇见好 人便蜂拥齐上,不禁起了怜惜。心想看看方岩乞丐到底有多少,明日好作打算。一 摸身旁,昨日司空晓星给的十两散银尚还未用,便取出来换了制钱,沿途散去。因 为不便一个落空,重又回向五峰书院前散起。 开首散时,无意中会见一个断了一只手的中年乞丐,坐在院前山石上向阳扪虱, 身旁摆着一把缺了点嘴、擦得铮亮的锡酒壶,见人走过也不伸手。黑摩勒看出他爱 酒,本想别的钱记人数,单取出一两先给他,面前适有两丐走过,等唤住给完钱, 再找那断臂丐时,只这一晃眼的工夫,竟不知何往。问那两丐,答说:“这厮不在 我们地段以内,因怜他残废,又不自向人讨,凭客自与,没和他计较。想是适才得 了几钱,又买酒吃去了。”黑摩勒一想这人好认,忙着散完,好到虞家见了江母, 约江明出来同吃午饭,痛饮一场,便没再找,仍一路散着往上走。 mpanel(1); 黑摩勒一次换了七两银子,七八千康熙制钱背在两肩,一手捏住散的一头,顺 钱串往下捋,见了乞丐就给。人小年幼,长得那样瘦小干枯,钱是又多又重,一个 头几乎埋在钱堆里。加以身轻敏捷,手疾眼快,心里更忙:偏一个不会脱空,嫌那 隔远的走来太缓,便自纵将过去施舍,不住窜东纵西,跳来进去,引得香客游人俱 都注目。不多一会,身后顽童跟了一大群。有那爱管闲事的见他年幼,以为富有香 客带来的顽皮小孩,这类举动大人不知,少时发生是非,上前盘问道:“小官人, 你做好事,你屋里的大人晓得么?”黑摩勒把一对小怪眼一翻道:“我家向没人, 谁是小官人!我可怜他们,又有钱舍,今天不过记个人数。看你这人也有一些年纪, 怎这样不开眼?”那人一赌气转身刚走,黑摩勒这时正走山崖下面,微闻头上有人 发话道:“这地方打算硬充大好佬,真个笑话!”黑摩勒闻声仰视,石崖高耸,松 藤杂沓,不见人家,以为游人闲话,当时忽略过去。一路施舍,到了胡公庙前,那 里乞丐更多。 黑摩勒虽然沿途施舍有些耽搁,但他举动灵敏,行走迅速,比起常人仍快得多。 并且自头山门以上路只一条瞪道,盘旋曲折于危峰峻壁之间,上仰飞岩,下临无地。 石瞪窄狭,不容数人并肩而行,像百步峻等最厌之处,宽距二尺许,香客多走得慢。 沿途只有黑摩勒越众而过,再无一人超出前面。不知怎的,庙前群丐竟已得信,黑 摩勒才进大门,便有一个中年花子,似是丐头,迎头笑道:“大老信,想散制钱给 我们么?”黑摩勒笑问:“你们怎么晓得?”那丐头道:“刚才有人来对我们说, 五峰书院前来了一个没有大人的野小值,拿着十两头散银,兑了铜钱散给我们用。 每人十钱,打算人人有份,一个不叫落空,想不到还是落了一个。野小倌不晓得为 什么心慌,见他怕得可怜,叫我点清人数,等他来时,做一回交我一人,好教他省 事。还教我几句话,说那野小信脾气古怪,年纪轻轻偏要硬充大人,喊他小官人便 不高兴,可喊他做小老人、大老棺。我们说,人家送钱给我们,这般说法不好,也 许动气。他说不要紧,他如变卦不给,岂不又成了小孩脾气?并且话是他教的,有 本领自会寻他,与我们无干。走时又说,今天同伴捉了一条大蛇,约他吃酒,今早 没工夫和人瞎盘。如有人寻他,明早五峰书院后面山亭于里碰头好了。” 黑摩勒一听心中有气,先还当是适才那人吃了抢白,有意借丐头代口挖苦,以 图报复。继一想,到百步峻时,那人还在身后老远,决不会越向前去,那行径举止 俱是寻常乡民,又觉不似。算计有人暗中取笑,自己一变脸更落笑话,强忍忿怒, 装着笑脸把话听完,问道:“那人是我寄儿子,是因我有钱,看着心痒,想弄几个, 才拜我做寄爷的。他怕我老人家一个一个散铜钱费事,先来通知你们,表他孝心, 倒是不错。不过冒认我的寄儿子的也有,那人是什相貌,你记得么?” 丐头闻言好笑道:“那人天天在此,我们怎不认得?他也算我们同道。这方岩 上下花子,每年各有地段,也有外来的,但必许向本山两处团头挂号,拜过祖师, 才能讨生意。他本外来,没照规矩挂号拜山,不能吃这碗饭,坏我们的规矩。本心 赶他出去,偏他从不向人伸手,每日拿着一把断命酒壶,有时岩上有时岩下,寻块 石头一坐。有那善心的人给钱他就接过,不给不讨。我们暗地里候了他好几天,准 备他一开口便做他一顿,赶出山去,一直没有人候着。团头说他残废可怜,现在庙 会炔完,没有两天,只他不叫我们扳着差头,就迁就点,由他去吧。他倒也好,永 不往人多里轧,只够上两壶酒钱,立时就灌黄汤去,也不和人多话惹人厌烦。过了 些日,大家看惯也就拉倒,前日有两个同道和他盘熟,问他姓名来历。他说从小没 有姓名,只是讨酒,不是讨饭,他徒弟却是讨饭的多。后又盘问两次。昨日他间起 会期快完,才说他是本地善人虞二老爷请来的客,原说是好好待承,不料失信,害 他每日连酒都没吃够过,过了会期就要走了。昏昏颠颠,瞎说一气,谁会相信虞二 老爷有这样客人,听过一笑拉倒。他不醉酒,照例一句话都没有,刚才代你传话, 说了好些,还是头一回见他醒时开口。他真是你的寄儿子么?” 黑摩勒心中一动,忙问那人:“是否断了一臂的花子?此刻何往?”丐头答说: “正是这人,刚才来时,左手上还盘着一条毒蛇,大约得到几钱,又灌去了。”黑 摩勒回忆适见断臂丐,料非常人,仍作不以为意。问明花子人数,往前一看,果差 不多,知无虚假,便把钱数明,连同山下所散,又补了一两银子,一总交给丐头, 自去兑散分施。故意进庙游行了一周,便走出来。全岩乞丐都觉他小小年纪有此善 心,所过之处俱都含笑称谢。黑摩勒觉着有趣,决定明早向晓星、何异二人借了银 子,前来重加施舍。见天已不早,心又惦记寻那断臂丐,一出峰门,便连纵带跳往 下飞跑。山径陡绝,稍一失足,掉到岩下立时碴粉,吓得那些新上山的香客游人, 多代他捏着一把冷汗,纷纷惊叫:“小倌当心!快点让开,不要撞着!”黑摩勒也 不理他,一会儿到了五峰书院前面,正立定端详去山亭的路径,忽一花子迎上前来 笑道:“大老倌可是要寻那断臂膀的么?他就在书院后头亭子里请客,我领你去。 晚一点他就走了。” 黑摩勒知又是那人遣来,心更气忿,也不答话,便令引去。到了峰后,见离书 院后墙不远有一山坡,坡上有一碑亭,亭栏上坐着三个乞丐,正在说笑。望见前丐 到来,一个笑喊:“大老倌来了!请到亭子里吃一盅吧!”引路那丐便自走去。黑 摩勒见那断臂丐并不在内,欲向三丐盘问,便往上走,还未走到,便闻见一股清腴 的香味。进亭一看,亭栏外有砖瓦新垒成的小灶,亭栏上放一坛酒,地下堆着枯枝 木柴,火烧得正旺。灶上炖着一个大沙锅,香味便自此中发出。那三丐中,先发话 喊黑摩勒做大老信的一个年纪最大,约有四五十岁。还有两丐生得俱极异样:一个 生就一张鸳鸯脸,齐鼻中分,半红半白,红的半边略显浮泡,好似以前长过毒疮神 气,乍看年纪很轻,身量也颇矮小,小头却既扁且凹,衬上浓眉大眼阔鼻掀唇,越 显神情丑怪;一个身量瘦长,赤足穿着一双藤皮结成的草鞋,衣服虽然破旧,却极 干净,尤其手指纤长,连脚一样都是又白又细。三丐中只老丐一人起立,含笑点首, 其余二丐,一个正打酒坛泥封,一个手剥大蒜,神色甚做,并未理睬。 黑摩勒目力最佳,岩上下千百群丐,虽只散钱时一面,全都认得。知除老丐外, 那两丐尚是初见,因觉有异,暗中留心,一边向老丐盘间断臂丐何往,一面观看另 两丐的神情动作。老丐笑答道:“他适才还在这里,本心只想请我和两个同道吃酒, 恰巧有他两个朋友赶来,一条长龙不够吃。我想做东道,他不答应,如今找酒跟下 酒菜去了。走时晓得你要来寻他,叫我回报,他今天有远客,没有工夫跟别人瞎缠, 有什话告诉我。反正他是虞家请来的客人,不管主人讲不讲交情,不见面不会走的。 你要寻他,明早也是一样。”说时,黑摩勒见那鸳鸯脸的不时望着自己冷笑,情知 这两人既与断臂丐同道,也不是什好相与。心中有气且不露出,便将身旁所剩二百 铜钱取出,故意笑道:“我找他没有什事,只为今早想送几个铜钱与岩上下的苦朋 友。适才曾见他在书院前,后来不见,特地寻来送钱与他,想不到还有两个没有得 着的。你们没钱买酒,刚好我还剩有一点,索性部分送给你们,明早见面再说吧。” 说罢,笑嘻嘻将钱由草串上捋下,一手一半,朝那两丐喊声“接钱”,脱手递去。 黑摩勒心想物以类聚,原是想借此试试两丐斤两,到底是否果如自己所料。表 面递钱,离手时暗中却用了潜力,对方如非会家,劲头决吃不消,势非坠手散落不 可。谁知两丐见状也不起立,只各微微一笑,各伸中拇二指一掐,便全掐住。互看 了一眼,冷笑道:“朋友,你一叠破铜,也送我们吃酒么?”随说,手指一放,花 琅连响,二百余制钱全都碎裂,散落满地,无一完整。 黑摩勒见状大惊,一瞟地上碎钱,片数不一,有大有小,知道二丐内功虽好, 自问尚还能敌,因断臂未见,深浅难知,劲敌未见,决计且不发作,先忍下去,只 还给他点颜色,明日见面再说,也假笑道:“钱店老倌真会闹鬼!兑些碎铜片与我, 适才散了半早也未看出。幸亏身边还有二两头银子,想必不假。不过我还要用一点, 不能全数奉送,且分点你两家头用吧。”随说,随将银子取出,暗运内功,轻轻用 手一掐,便似掐糕饼一般掐成两半,递了一半过去。鸳鸯脸见状,看了黑摩勒一眼, 笑道:“客人真个弗错。我两家头谢谢你,今夜又有酒吃了。”黑摩勒看出二丐神 色已不似前轻视,见他托银端详缺处,索性炫露道:“银子被我拗缺,莫要兑钱时 吃亏,换一块吧。”随说,随将手上半块双手合拢,一搓一捏,团面也似,依然成 了锭形。正要递过去换,不料那鸳鸯脸口里笑答:“好用无须。”手里也和他一样 动作,容到黑摩勒递过要换,将手伸开,也变成了一绽整银。 黑摩勒只得笑说:“明早再见。”转身走不几步,忽听二丐笑语,一说:“虞 舜民人还不错,定是忘记,不然照师父说他为人,哪有食言之理?”不禁心中一动, 暗忖:那断臂丐自称虞家赴约之客。二丐这等说法,必有原因。看他们内外功都好, 不知何等人物隐迹来此?舜民书香世族,怎么会和这类江湖上人有交道?好生奇怪。 天已不早,不知江明吃饭也未?且去虞家见了江明,拜过江母,托他母子向舜民间 上一问。晚来再向师叔打听,就便托他设法弄点银子,明天约了江明,仍往方岩散 放。做完善举,再寻那三四个奇丐,看事行事,好的便交个朋友,如是下三门的匪 徒恶丐,便将他除去,以免为害地方。即或他的徒党太多,众寡不敌,有师叔、何 异、江明等人在此,再加上一个神偷师父,怎么也不致跌翻在别人手里!还是先去 赴约,暂时不怄这闲气为上。想到这里,脚底加劲往虞家跑去,江明已等得不耐了。 先还看不起是贵人,及至宾主相见中才觉出真正书香大家,与寻常所见土豪劣绅、 贪官污吏,完全另一气象,不特言动举止相去天渊,迥乎不同,便是陈设用具,一 饮一食之微,也有雅俗美恶之分。一个是见了令人憎忌厌恶,一个是令人置身其间 觉着心身恬适安舒,自然安乐,主客又那么肫切诚恳,不谀不骄,纯任自然,气度 清华,由不得生出几分敬意。相形之下,自惭粗野,竟把满肚皮想问的话都咽了回 去。直到了江母房中,江明问起前事才说出。 舜民在旁,猛想起昔日西湖湖心亭赛韩康之约。本定到家便即照办,只为沿途 遇险到家,惊魂甫定,忙着与骨肉长兄欢聚,跟着又忙着与兰珍举办婚礼,酬应甚 多。好容易忙完,又遇铁扇子来强索宝物。日前还是虞妻提醒,命张福去与胡公庙 住持商量,回报:庙期只剩数日,山上下乞丐,只有几十个是土著,余者都是来自 外方。每年两次赶庙,奇形怪状什么样人都有。虽说多少年来轻易不会出事,可是 他们多非善良之辈,人数又多。每来,地方官府和庙中人都担着一分心。尚幸山上 下各有一个辈分尊的团头,情面既宽,规章又严,不见扰害。可是这班外来野丐, 不出事则已,一出事乱子就不在小处。早施舍还可,如今好容易盼得一期庙会平安 无事过去,若风声传出,他们耳目最灵,势必闻风咸集,去者复回。自古善门难开, 必须慎重。真非举办不可,最好由明春起通盘筹计,立出规条,才保不致滋事闹争。 这短短几天举办,万来不及。 舜民知那老住持居庙多年,颇有阅历识见,所说甚是,原准备明年春祭开始践 约,不想人家早已来此守候。一问那几个奇丐形相,断臂丐未见过,那阴阳脸的一 个,正是赛韩康的徒弟,湖亭让药的人。兰珍本月信水不至,所占己验,这信如何 能失?一着急,不禁“噫”了一声。黑摩勒看出舜民知底,便问:“这类人,虞二 先生如何认识?”舜民便把前事说了。虞妻素信神佛方术,惟恐先说了不验,湖亭 卜卦之事,对于兰珍只在船中说了大概,并还嘱咐舜民不要说出;小妹来不多日, 更未提到,所以二人均未深悉。舜民一提赛韩康,小妹朝江母看了一眼,刚要开口, 黑摩勒已先惊道:“照此说来,那赛韩康不就是那丐仙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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