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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回 绝壑耀奇辉 氛雾若云迷海色 腥香收毒物 兽虫如织赴鲸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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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回 绝壑耀奇辉 氛雾若云迷海色 腥香收毒物 兽虫如织赴鲸吞 童兴忍不住问道:“二位师姊争论这一路,到底是为了什么?”玄玉道:“你 们适才庙中所遇雷姑婆,原是旁门散仙中有名人物,人却正派。只为性情孤僻,恩 怨过于分明,早年造了好些无心之孽。这些年忽然悔悟,因和家师、师叔俱是;日 交,又帮过她一次大忙,她这人向例有德必报,觉着受了家师的恩,偏又无从报答, 为此发愿,焚香扫地,为我师徒做些杂事,以示报答之意,并借以隐居避仇,忏悔 前孽,在我庙中隐迹已有好几年了。平日做完应做的事,时常独自神游在外修积功 德,本身却从未离庙一步。她虽自居香火婆子,师父。师叔任她怎么自卑,始终以 至交道友相待,我们这些后辈更无庸说。她却老是装聋装哑,疯疯癫癫。不理她没 事,一向她恭敬求教,表面必要受她嘲骂几句,可是所求的事,以后多半如愿,偏 又与她无什关联,语言行事,处处叫人难测。也曾背地偷问家师两次,老是笑而不 答,仅知她法力甚高,这几年在我庙中清修,神通好似更大。只观查不出所以然来。 还有她平日行事照例独断独行,不容第二人开口,明明可行的好事,只朝她一说, 便决不管。我深知她的习性,恰巧这次黄山之行,有两件难事非她相助不可。我听 师叔口气,内中一件,与她还没关联。她未始不愿我们成功,为她减消未来孽累。 但是不能明说,最好由我设词引逗,才能如愿。我由前殿来,已然领有机宜。我知 她性拗,惯和家师相左,喜与数争,又最看重清缘师妹。算计她将回来,故意假托 师命,要等天明再走,果然被她回来听去。她匆匆回庙,不及细想,闻言误以为家 师非令我姊妹天明客去才许起身,是因算出途遇妖物将要难满脱禁,恐我们中道惹 事树敌之故。于是想起昔年与人订约打赌之事,正好假手我们前往,将怪除去,以 应前言;又恰巧是五人同往,人数正够。这才作主令我们起身,并借法宝应用,指 示机宜应付之法。那意思是家师、师叔二人所虑,有她到时出来承当,不必挂念。 但是她生平行事,向不喜落人算计之中,虽然是她心愿、彼此有益的事,就明知中 了我们算计,不揭穿总好得多。适才不肯泄露,便由于此。” 江明道:“二位师姊俱有法力。我弟兄三人只会一点武功。照此形势,那妖物 想必厉害。我三人随去能有用么?莫要妖物除不成,反给二位师姊添一累赘,那才 糟呢!” 玄玉道:“师弟不必太谦。一则各有一柄制妖物的飞叉;二则那东西刚刚难满 回醒,元气未复。尤其黑师弟这口灵辰剑,乃昔年古仙人炼魔奇珍,不畏邪污,有 此一剑,我们力量更大。雷姑婆要三位师弟同去,未始不是想用此剑为助呢。”江 明道:“那铁船头地名颇生,我生长黄山,怎未听人说起?” 玄玉道:“那地方就在文殊院西面深谷之中,地绝凶险,常人足迹轻易不能走 到。便在黄山住上一两代的山民,知道此地的,也不见得有几个。陶师伯又恐你年 轻惹事,自来未曾提过,你怎知悉?本来谷中有两条捷径,一通后山鳌鱼口,一通 天都、始信二峰。只为尽头处住有一位怪人,隐居在内近百年了,不到谷外走动也 有二三十年。一师一徒,与雷姑婆原是同门之交,渊源甚深。如是别人,照她老人 家的脾气,早就下手,无须许多用心了。这师徒二人法力甚高,虽非玄门正宗,只 是性情乖僻,从未做什恶事,辈份也尊。我们此去,如若应付得好,对方也许拿我 们当客看待,不特此时无事,将来遇上事,还可得到她一点照应;如是应付不好, 这人比雷姑婆脾气还怪,一成仇,必令门人寻仇报复,只管纠缠不休。她那里收伏 驯养的奇禽异兽虫蛇之类又多,近年闻说她因这些东西常被门人偷偷放出,在外生 事,已然封闭洞内。不知确否?虽然那除怪物的地方离她本洞还远,到底不可不防。 我们到了那里,无论见到什么,除那怪物以外,都须小心。如遇见人,那是她门下 弟子,也许她元神便附在那人身上。见时尤应有礼貌,不间她辞色如何强横,均须 忍受,不可得罪。最好能在她每日炼形入定,一干门人照例守护在侧不能离开之际, 我们急上加快,除了怪物就走,不和那班人照面。事后自有雷姑婆和她解说,暂时 不去和她对面,就省事了。” mpanel(1); 江明道:“照此说来,那怪人可是昔年在西崆峒破百兽窟的那位丑仙人鲁瑾么?” 清缘笑答:“正是此人。她虽移居在你邻近,踪迹甚为隐秘。尤其她遭劫坐僵多年, 旧名早已无人提起,你怎知道?” 江明道:“我是听家师说的。因为上年随侍家师始信峰顶观玩云海,到了半夜, 云涛被天风吹散,月华清美,碧空澄弄。忽见东南方远处山谷之中,接连起了五六 道青红黑各色的烟子,都是匹练也似笔直朝天斜射,那大山风,全摇不动。烟中有 的涌起一团火球,有的喷起大小青银二色的星火,对着月光一面,上下跳踯不停。 最后又由下面放出大片光华。似这样的有个把时辰,方始相继敛去。这时月光忽被 云遮,本来四山阴暗。我想下去,家师吩咐暂停,还有奇景可看。果然隔不一会, 后现那片白光忽又大放光明,照得整座黄山明如白昼,约有刻许光景,直到月出才 又退去,不再出现。近年黄山,每当有星无月之夜,山中常时夜明。屡问家师,俱 都含笑不答。我初见黑气升起,疑是妖物,曾向家师询问。先不肯说,只令静看。 后来回到洞中,家师才说,本山附近有一邻居,已然隐此多年,是位老处女,名叫 鲁瑾。头有肉角,生相奇丑。当初原是前辈散仙百禽道人公冶黄的师侄,睡尼潘度 之徒。为了性情乖僻,私习旁门法术,行事刚愎,屡犯教规,被乃师逐出门墙。过 不几年,乃师尸解仙去,因她生具异禀,睡尼平生只此一个门徒,虽以犯规被逐, 未得承袭衣钵,法力仍甚高强。但有一桩怪痹,最喜收伏驯养各种奇禽怪兽以及通 灵的虫蛇之类。这类恶毒之品,俱秉两间戾气而生,如何能使长久驯善安分?她又 曾习左道法术,门下几个弟子俱非善良之辈,生相更是个个丑怪异常,每带了这些 恶毒之物,在外惹事伤人。后被百禽道长知悉,大加斥责。一则自觉无颜;二则师 父、师伯均不满意她为人,也生了好些愧悔。表面只管倔强,心实内怯。一意想照 以前师传虔修仙业,便舍了西崆峒故居,辗转迁移,来到这黄山附近幽谷之中隐居 修炼。那几个丑怪门徒和所驯养的一些禽兽怪物仍然随着。总算受了百禽道长一次 惩罚,不再似前纵容门徒,本身既不走开一步,门人也不许擅自行动,规法又严, 所以近二三十年来未怎生事,难得有人提她师徒姓名。可是这些恶徒虽然无故不许 出外,以前也有人行经当地,不招惹她没事,至多放些禽兽怪物出来吓人,不致吃 什大亏。要是来人无知,见她长得丑怪,或是话不留神冒犯了他们,或是一见惊奇, 多看她几眼,立是一个乱子。常人还好,就吃点苦头,不致丧命。如是有法力的人 走过,犯了她恶,再要不是敌手,一败休想活命。她平时法严,出了事却极护短。 总说她避地荒山,所居之处,仙凡足迹均所难到。对方如非有意生事,上门欺人, 怎会争斗起来?即或无心相值,也必见她们人长丑陋,横加嘲笑,因而触怒。不问 事后如何,当时必定袒护恶徒,还不得甘休。自从初来,连发生了两次恶斗之后, 真辈份高有法力的人,犯不上去惹她,法力差的,大都互相告诫,视为畏途。地本 幽僻,极少有人走到,先后己住数十年了。那晚所见各种颜色的斜直妖气和那光华, 俱是所豢蛇兽怪物的内丹,由那几个丑怪女徒率领出来,乘着星月之夜,吸收天宇 清灵之气。命我以后见到,只是静观,不许多说,更决不许往那一方山谷之中走动, 地名却是未知。所以二位师姊所说铁船头,我不知道。如是这位老前辈,我们去了, 真须小心哩。” 众人脚程俱炔,边说边走,已走了不少的路。玄玉道:“我们走黄山,本可不 由那里经过,而行前雷姑婆却说我们要走那里。不是她有心示意我们替她行事,便 是别有深意。我们自己该走原路。那地方虽是隐秘险阻,人迹不到,相隔我们应走 的路,只有一片广长危崖。空山传音,大概隔山唤人都可听见,何况主人师徒又具 神通。她们比谁都难惹,专说她一面的理。现在还有三数十里之遥,便到主人所居 危崖背后。依我之见,暂时仍照我们应走的路走,看看有无什事发生。等到崖下, 如无什事,再照雷姑婆所说行事。好在那地方我知道,往侧一绕,由乱树丛中越过 一片断壁便可到达,也不多费什事。如能作出无心撞上,并非有意入她禁地,见面 责难起来,岂不更有理些?” 清缘笑道:“师姊真有心计,一点亏也不吃。这么一来,中途如无事故,便算 是代雷姑婆行事,回来又可卖一人情,对不对?”玄玉道:“那倒不然,对雷姑婆 也不应如此私心。不过未曾行兵,先防败路,当地主人太难说话,自己多留一点地 步总好。我们越走越近,已快到达,她们精灵已极,前面不要再提此事吧。” 众人闻言,各自振起精神,暗中戒备,一味哑走,更不再加谈论,都想早了此 事。语声一住,脚底益发加快。三数十里的途程,众人走起来自是迅速,因行处还 有一道山岭挡住,虽然隔近,那崖仍看不见。玄玉、江明先后一说,众人存了戒心, 脚底走路,逐处都在留神。 玄玉正以手指示意,告知众人:转过前面岭角,越过一个山坡,再行三四里, 便到铁船头的危崖后面。忽听远远传来各种野兽的啸声,甚是凄凉繁杂。江明听出, 内中杂有虎豹豺狼之类猛兽,不禁诧道:“黄山虽大,这类猛兽并不怎多,出来也 是日落黄昏前后,多在丛莽偏僻之处出没。现在大白日里,时候还早,怎会成群吼 叫?”说时,众人也刚由岭角转过。天色本来晴朗,来路一带并无什风,这一拐过 岭那面去,忽听前面山风大作,呼呼怒吼,势甚猛恶。可是附近一带仍是好好的, 连树枝和草都未怎吹动。 黑摩勒。江明俱是久惯山行,情知有异,往前一看,隔坡那一面尘雾飞扬,滚 滚高起,上空天色依然晴弄未变,下面被那山坡挡住,除尘头高涨而外,均看不见。 互打一个手势,飞也似往坡上驰去。晃眼相继赶到坡顶之上,见面前地势甚广,像 似一大片盆地,中间肢陀甚多。坡下横着一条去始信峰的山径,坡对面斜横着一片 绵亘不断的危峰峭壁,势险高陡,雄险异常。循径右去,到了前面,便与那崖成了 平行,山势也渐收束,只对坡一面离崖最远,约有半里之遥,崖势到此,渐失高整, 有如几处裂缝和缺口。那尘头起处,便在对崖里面。 众人看时,一阵阵的旋风卷起十多丈的尘雾,正和走马灯一般,由右而左,在 缺口里面驰过,怒涛也似,一浪赶一浪,已然过去了好几阵,后面尘头兀自追逐不 已,势甚迅疾。因这两处崖口裂缝最低,崖内地势比外面还要平衍,立处坡顶颇高, 正可看到对崖里面景物。当头两阵风头过去,众人只当山中怪风,未怎往下注视, 先没看真。及见风头一阵接一阵逐队直驰,与寻常旋风有异,定睛一看,原来尘沙 滚滚中,竟有不少生物在内,以先过的不曾看到,后看这几阵,似是鹿和山羊之类, 百十为群,箭也似急,朝前蹿去。那旋风尘雾。便是这些野兽飞驰激起,尘头却比 前几阵低些。下余俱是大小蛇蟒,风沙之势最猛,行驰也最迅急,一条条似匹练一 般往前抛起,有的五色斑斓,有的银光闪闪,由三二尺起到十余丈长短,为数之多, 不可数计,越往后越长大,五光十色,奇形怪状,不一其类。所过之处,激得地上 尘雾浮空,蜿蜒宛如一道灰色长虹横亘山半,比起前头一阵逐一阵的又自不同。 众人本都是嫉恶的天性,尤其黑摩勒自从得了灵辰仙剑,听秦岭三老等一班前 辈剑仙纷谈此剑妙用,并还专戮妖物,便喜在心里,屡欲大展身手,一试此剑威力。 哪知在花家打完擂出来,在荒山古庙之中遇到清缘,激他和庙中二灵蛇相斗,出手 便碰了钉子。如非救星从天外飞来,几乎还吃了大亏。后来互说渊源,双方虽成一 家,少年好胜心情,总觉上来不应先说大话,这是一件丢人的事。口中不言,心实 自愧。难得遇见这等机会,误以为山中蛇蟒追杀灵兽,既忿蛇蟒凶残,又想山中寺 观和樵采居民颇多,有此蛇群盘踞,岂非大害?本着师训,见了固应除去,再者, 杀它几条大的,也可证实前言,遮遮庙中羞脸。虽然为数大多,不是一人之力所能 胜任,好在同行人众,玄玉、清缘均精剑术,自己一引头,势必随同上前,断无袖 手旁观之理。 想到这里,胆气一壮,刚要开口起步,童兴已先喊道:“你们快看,哪来这些 大蛇,我到前面找地方看看去。”口说着话,脚底一点劲,早往坡下纵落,往前面 崖缺赶去。黑摩勒随喝道:“这多毒蛇如不除去,要留多少祸害!万万容它不得! 二位师姊还不下手!”说罢跟踪纵落,飞也似往前赶去。 江明见二人相继纵落,也忙随后赶去。那崖缺口一排三个,对坡和左前面一个 最是浅豁,当中一口较高。童兴见蛇势猛盛,未敢轻惹,只想往对面崖上觅地隐伏, 暗中窥看,下坡便照直往对面缺口跑去。黑摩勒志在除害,见蛇群已过不少,恐赶 去蛇将过完,不能多杀,特意往最前面缺口抄去。江明虽和黑摩勒交厚,平日亲如 手足,遇事照例同上,这次因见蛇群大多,觉着黑摩勒手有仙剑自然无妨,童兴年 幼势孤,恐有失闪,意欲将他唤回,同往前面缺口,与黑摩勒一齐下坡,没追黑摩 勒,却向童兴追去。 这一来,三人成了两起。崖势原颇弯斜,中间又多突出之处。黑摩勒去时,原 是满身勇气,及至赶近缺口一看,那蛇多半又大又长,微昂着头,身子微微一躬, 便似弩箭脱弦一般,由右往左横射过去,为数又多。远看还不觉十分可怕,这一临 近,见那蛇群过处,地上尘沙滚滚,搅起一条粗大无匹的灰虹。尘雾之中,一二十 丈的蛇影,三五参差,似电一般掣过。鳞光隐隐闪动,蛇眼凶光,青红蓝绿,各色 都有。又似流星飞射,一瞥即逝。后面还来之不已,往往数十为群,最小的也有丈 余长短、碗口粗细,奇形怪状,势子又劲又疾。别的不说,单是随着蛇行带起来的 风声,便尖厉刺耳,令人心悸。左近一带草木固是乱飞乱舞,摇摆不停,连那崖壁 也轰轰震撼,起了极大回应。怪风声中,还夹着许多树木折断、石土崩落之声,料 是前途树木当了蛇路,被它撞折而起,声势之猛恶,端的从来未见,人如何敢轻樱 其锋!这才知道,除它不是容易。自己虽有仙剑,拦腰下手,杀它几条,并非不能, 但是来势既多且猛,前蛇一死,余蛇一齐冲来。就把宝剑舞个风雨不透,挨中就死, 为数这多,也难应付。休说被它乘隙撞上,难于活命,所喷毒气便难防御,一被喷 中,非受其害不可。心渐内怯,略一停顿,那蛇便似流水一般过了好些。及至看出 那蛇都是一味照直前蹿,头也不回,意似争向前面,有个一定去处,不是追杀山中 生物。 蛇群已然过完,忙追近去一看,蛇群离去,腥风尘雾依然绵亘未散,略微闻嗅 到一些,便觉头脑昏眩,不禁惊异。暗忖:这东西真个厉害!过后余腥尚且如此凶 毒,如若冒失邀截,定为所伤无疑。不敢再进。偏头往蛇群去路一看,原来那崖也 是一条长蛇形势,沿着里面崖脚,乃是一片宽长野地。最前面林木蓊翳,另有一片 山崖横亘右侧,与这长崖不相连属。遥望尘雾,蜿蜒如龙,正往林中蹿进。蛇群影 子犹在雾中隐现,晃眼之间,全数投入,只剩尘雾未息。 方自凝望,寻思无策,忽听崖上有人唤道:“黑师兄,那蛇俱已到了前面山谷 之中,正好全数诛戮。我们还不迫去?”抬头一看,正是清缘同了江明、童兴,由 崖上寻来。黑摩勒想起适才不合一时勇气,又闹了个虎头蛇尾,心中内愧,笑答道: “我只说可以拦腰杀它几条,哪知这等多法!除了二位师姊飞剑,人真不能近身。 大师姊呢,怎未随来?这多恶毒之物留在世上,将来要害死多少生灵!二位师姊用 飞剑仙法合力将它除去,岂不是好?” 清缘笑道:“你说蛇蟒凶毒,前面还有比它凶毒十倍的东西在那里呢!你没往 高处过,不曾望见。蛇蟒虽多,十九是往前途送死,越是长大猛毒的,越难得逃活 命。大师姊本还不想伸手,因这蛇群后面,另随有一条奇毒无比的怪蛇,已然气候 将成,与前面谷中怪物一样,也以吞食蛇蟒为粮,专残同类,凶毒无比。以前曾经 路遇,吃大师姊断去它一条长尾,因它行走如风,比箭还快,终于被它逃脱。性又 狡猾通灵,复仇之心更重,自那次断尾之后,只要大师姊在这附近三四百里以内经 过,人一落地,它必暗中追蹑伏伺,意欲乘隙毒杀,报那一剑之仇。所用方法却是 阴毒巧诈,本身现形只得一次。因它事前蓄意仇杀,算计大师姊常时往来,预先相 好地点,在地底穿有许多又深又长歧道甚多的洞穴。身在地下,只把口目露出一些, 与谷中相平。外面并借草树山石掩迹,万看不出。它那毒气内丹厉害非常,能喷射 出老高老远,如不知底,休说由它身侧走过,喷中必死,便是飞行稍低,被它喷上, 功力稍差的人也禁受不住。更可恶的是穴口甚多,下面俱相通的。它见一处不能下 手,又往第二处伏伺。人在上走,它在下追,一点也无奈它何。幸而大师姊机警, 以前连发现它狡毒之计,过时格外留心戒备。这次又是特为搜寻它而来,意欲一劳 永逸,将它除去,才未中它暗算。否则,即以大师姊的功力,如无防备,被它冷不 防迎面猛扑上来,虽有灵丹不致送命,一样也吃它的亏。就这样,仍吃兔脱,没搜 寻到,白费了好些心。这东西也真乖巧,这一次过后,自知报仇无望,永不再现。 在大师姊眼里,适才蛇群过时,这东西正在后面,那条断尾已然长成一个大肉球, 七只眼睛也瞎了四只,正想暗混蛇群之内,往前面去与谷中怪物火并。不料冤家路 窄,被大师姊看见,忙在暗中布好罗网。暂时还借它的力量去与谷中怪物恶斗,减 消许多毒气。静等它归途回去,自投死路。为了这东西过于机警灵巧,防其逃脱, 不能不加紧密,所以来得晚些。只等这些蛇虫猛兽过完,稍停片刻前往正是时候, 那时大师姊也就到了。” 童兴道:“这不都过完了么,我们先去看看何妨?”清缘道:“这类奇毒恶物, 大都气机相引。据大师姊说,谷中怪物尚未见过。雷师婆性情古怪,又未曾说,不 知何名,恐是盘蜃、游风一类。这类毒物,每逢腹饥思食之际,只要几声怪叫,或 是放出它特有毒气,所在三数百里以内,禽兽虫蛇无不赶往俯首送死,供其咀嚼。 直到它吃饱与尽,醉眠不动,收了毒香气味,方始狼狈退走。越是鸷禽猛兽、毒虫 蛇蟒,越是争先恐后,甘膏毒吻。尤奇的是,只要那地方毒虫蛇蟒繁殖大多,当地 将难容纳,渐要蔓延四逸为祸人间,必有这类怪物出来,给它一扫而光。所以这类 怪物虽是奇毒凶烈,却有一件好处,只要人能设法制除,不妨听其生长,用以消灭 大多的虫蛇猛兽,实是再妙没有。刚才过的只是蛇兽之类,别的毒虫因没蛇兽行走 迅速,想必还在后面,没有见到一个,如何能算过完?并且蛇蟒有毒性的居多,蛇 群过去以后,地上卷起来的尘雾聚而不散,内中含有不少毒气。我们只一吸进鼻子 里去,重则中毒晕倒,死活难定;轻亦头昏脑眩,口腹烦渴。那谷口就在林后,更 无别路。前面毒雾未尽散去,我们可由谷顶上走,到底小心一些,等大师姊来了同 走,方可万全。此事不问如何,也在必办,忙什么呢?” 众人立处,原在道旁近崖壁一片山石之上。下面杂草本甚繁茂,因吃蛇兽践踏, 压成两三丈宽一条驰路,好些地方草已枯黑。众人只顾谈话,目光多注蛇群去路, 不曾留意右方来路。这时,忽听下面草地里寨饵爬沙之声甚急,跟着群响骚然,飒 飒之声四起。循声一看,先是许多蜈蚣,十九为群,其长均在尺半以上,最大者几 达三尺,一条条昂首张钳,目射金碧凶光,身上闪着红蓝紫三色光华,两列铁一般 的短足划行如飞,由草皮上疾驶而过。大的过完,后面还有七八寸长一群小蜈蚣, 为数何止千百!远望过去,宛如一片锦云贴地疾飞,甚是好看。 蜈蚣过净,后面跟着来了不少大蝎子,多半都是灰色,其中最短的也有六七寸, 长的竟达三尺以上。各摇舞着两只铁叉也似的长钳,尾后毒钩上翘,口里喷着毒水, 疾如奔马,成群结队往前驶去。蝎子过完,又见守宫壁虎之类,行径大略相似。本 来尘雾未消,再吃这些蜈蚣、蝎子等奇毒恶虫一驶过,雾影中又添上一缕缕一片片 的绿烟彩气。众人立处虽然较高,相隔蛇虫所经雾阵约在五六丈远近,已不时闻到 奇腥之气,刺鼻难闻,头脑也觉有点发闷。知道雾气奇毒,远处已是如此,身在雾 中必无幸免。 又待一会,所有各类毒虫全数过尽,玄玉仍未见来。毒雾已消沉了十之八九, 四人正商量由高处绕道赶往,忽然一阵山风起处,沙石惊飞,尘土高扬,林木萧萧, 势如涛涌。黑摩勒因见地上沙尘被风卷起,向人扑面飞来,方想起这些尘土多半染 有奇毒,忙喝道:“风沙有毒,大家留意,快把气息屏住!”哪知只顾招呼旁人, 却忘了自己。话未话完,鼻间便微微闻到一股子腥味,同时空中飞来一只怪鸟。众 人抬头一看,那乌身大如马,两翼展开长几两丈。狗头独角,足粗而短。铁爪若箕, 大约三尺。后尾短秃,钢羽若箭,根根猖立。通体俱是油光水滑的翠毛,映日生辉, 鲜艳夺目。一只突出的圆眼,约有两寸大小,金光电射,凶威怖人,端的猛恶无比! 初发现时,飞得极高,看那意思,也似往左方密林后面的峡谷中飞去,本已飞过众 人头上,江、童二人年纪都轻,从未见过这类猛恶庞大的怪鸟,心中一惊,不禁便 出了声,各喊:“黑哥哥,快看怪鸟!”那鸟想似发现下面有人,立即回身,在空 中略一回旋,忽似飞星下泻一般,直往四人当顶扑到,势子猛急非常。相隔还有三 四丈,两只钢爪便自舒开,那双火眼金睛所射出的凶光,已注到众人头上。 黑摩勒见那凶鸟回翔下视,二目凶光似两点金星,上下飞舞,腰间灵辰剑也在 不住振动,便知不妙。手刚握紧剑柄,待要拔出以备不测,怪乌已自飞临头上往下 扑来。鸟未飞落以前,本就狂风呼呼,石卷沙飞,这一临近,当时猛觉眼前一暗, 一股极强劲的风力,泰山压顶般当头罩下,逼得人气都透不转来,身也乱摇,不能 自主。江、童二人,一个还能往侧纵开;一个起步稍迟,便被风力裹住,身虽作出 横斜欲纵之势,脚却不曾离地,直似一个系在地上的假人,定在那里。黑摩勒见势 迫危临,一时情急,也没看清怪鸟离头还有多高,猛奋神威,运足平生之力,一剑 往上撩去。本心是想剑光芒尾甚长,连身纵起,出其不意给它一剑,双方势子都急, 怪鸟决躲不脱,不杀死也必重伤。哪知风力太大,劲急无比,气被逼住,口张不开, 怪鸟又是下压之势,力大异常。宝剑虽撩上去,身子却被风力压住,仅纵起数尺高 下。 黑摩勒目力本极敏锐,百忙中瞥见怪鸟二目中两道金光正对自己脸上,强烈耀 眼。身未纵起,上下相隔还有三丈多高,这一剑又用得力猛,如若一剑撩空,照怪 鸟下击之势那等神速,风力更大,自己身手不能随意挥动,回手收势再砍第二剑, 决来不及。心中一寒,方觉要糟。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心念微动。事机瞬息之 际,剑尖芒尾倏地暴长数丈,一道青光已随手向上撩过。耳边只听碟的一声厉啸过 处,又见白光一闪,身猛一轻,随着自己上纵、将落未落之势,忽然改下为上,似 被风力裹住往上升起,不禁大惊。连忙收剑护住头面,往下一挣,猛又觉几点骤雨 打向身上,鼻端隐闻血腥气味,下面又是丁丁几响。一面定睛观望。 原来怪鸟似被剑光撩中,已经冲霄飞去,因为来得太快,去势更急,两翼风力 太大,将人兜起,吃这一挣,方始挣落。黑摩勒到地一看,怪鸟飞得不知去向。江、 童二人相继赶来,手中各持着未发完的暗器,已离原立之处十许丈了。 三人见面,江明面上略有惊喜之容,还好一些,童兴已是面如土色。再看清缘, 未在原地,回顾不及。心想适才惊慌匆迫之中,口张不开,也忘了她有飞剑法力, 可以抵御;此时不见,难道似她这等精通剑术的人,也怕怪乌厉害,逃避开去不成? 正向江、童二人询问,可见清缘何往?忽听破空之声,随见两道剑光疾如流星,自 空飞坠落地。一看,正是玄玉、清缘二人。 未及发问,清缘先埋怨黑摩勒道:“这类身有至宝的大恶鸟,多少年也难遇到 一次。好容易看见我们,自送上来求死,那是多好的事!眼看入网,你偏心急,将 它惊走,多么可惜!不必说了。似此恶鸟,留在世上要害多少生物,不是你造的孽 么?大师姊如若早来一步,或是它上来没受那一下重伤也好,偏又来晚了些,我也 费许多力气,仍被逃走。此乌机警通灵,已被滑脱,再来除它,取那两粒宝珠,可 艰难了。” 黑摩勒闻言,才知清缘适才原有戒备,是想以人为饵。自己因见来势过于猛恶, 惊慌之下,一剑没有杀死,将鸟惊走,以致追赶不上。方想回问清缘先何不说,玄 玉已接口笑道:“事有前定。你先以此鸟灵警,想借三位师弟惊惧逃避之状诱使上 当,不曾预先叮嘱。却没想到他们年纪虽轻,都是生具异禀奇质,与常人不同。各 人都有一身好武功,身边带有暗器,个个胆大好胜,怎肯任怪乌随意抓攫,何况黑 师弟又有一口灵辰仙剑,除非有言在前,焉有不出手的?你自错想,如何能埋怨人? 我看这类恶鸟与此地两怪物一样,凶戾之气大半机息相引,此番必是有为而来。据 你说所逃不是来路,只管通灵机警,因那一剑只擦中左腿,不能算重。只我们踪迹 隐秘一些,它看不见,必当是无心路过,少时仍要回转,还许去至谷中与两怪物相 并都不一定。该你的仍是你的,悔惜它作甚?倒是我们现在便要入谷守伺,除那怪 物,黑师弟身上染有鸟血,比起生人气息更易被那怪物警觉,非先去掉不可。我见 来路不远有一溪涧,且到那里洗去了吧。” 黑摩勒一看,身上果有寸许大小血点四五处,适才空中骤雨乃是鸟血飞洒,匆 迫之间,竟未觉察,不禁好笑。 童兴急于想往谷中观看怪物和蛇兽毒虫吞并奇景,一听玄玉要黑摩勒去洗衣上 鸟血,笑问道:“黑哥哥,把外衣脱下好了,此时忙着洗它作什?”玄玉道:“你 不知道,那怪鸟乃东海墨云岛犬骛,狡诈非常。它挨了一剑,再吃空中飞剑一追, 已知我们不好惹。如若闻到黑师弟衣上血腥,必不敢再往谷中飞落。就此被它滑脱, 不特遗害无穷,它身上还有两件宝贝,丢了也自可惜,所以血衣非洗净不可。休看 适才蛇兽毒虫那样成群疾驶过去,实则离谷中怪物出洞之时尚早。适才我自空中遥 望,还没有影子呢。我们去了,也是等着,并且停得时久,还须防到山风吹动,毒 气中人。你和江师弟如若好奇心甚,可随我先往谷中一看,但须听我招呼,不得随 意出声行动。清缘陪了黑师弟去洗血衣,后去好了。” 江明道:“忙什么?我们还是一起的好。”黑摩勒却道:“洗件衣服,无须大 家同去。你们都走,我一人洗完血迹,自会寻来。”玄玉道:“黑师弟休惜想,我 令清缘作伴,不是防你遇上什事须人相助,乃是防那怪鸟万一飞回,你虽有仙剑在 手,不能升空追逐。我们这样一分开,不论谁遇上,都可将它除去,岂不是好?” 黑摩勒不便再说,五人便即分手。玄玉即领江、童二人由高处绕道往谷中走去, 黑摩勒、清缘便寻溪涧洗涤身上血污。因怪鸟这一耽延,俱把适才风起所闻腥毒之 气忘却。那溪涧在空中看去虽近,由下面走,也有三里多路。仗着二人俱走得快, 一会也自赶到。清缘笑道:“你弄不惯这个。好在是上衣,你脱下来,我替你洗吧。” 黑摩勒这一路上已和清缘说得投机,也不作客套,一看内里衬衣也被污血浸透,便 同脱下。清缘接过,令在涧旁树下坐候,也往涧中纵落,代为洗涤。 黑摩勒方想洗衣不能立时晒干,时候久了,岂不误事?忽听清缘在涧中唤道: “黑师兄,衣服洗净了。你在此稍等一会,我代你吹于去。请不要走远,我就回来 的。”声随人起,跟着便见清缘双手张着湿衣,驾了剑遁,高飞入云。黑摩勒心想 空中风大,这样吹干衣服,主意果是不差。看这一丑尼姑,年纪比自己大不多少, 居然练到飞行绝迹地步。自己虽幸得了一口仙剑,又拜在最负盛名的剑仙门下,但 是秦岭之行暂时还不能去,何时可将剑术炼成,尚自难料。葛师一番期爱的厚意, 黄山事完,必须先往相从,又不应舍了而去。这一随他学艺,便要耽延好些日月了。 黑摩勒一面心内寻思,一面见清缘尚在高空飞翔未下,随意起立,循涧闲步。 走了几步,觉着有些口渴,见那涧水甚清,意欲饮些,便纵落下去,因嫌当地洗过 血污,便欲往上流取饮。那片涧岸原是高低错落,突兀陡峭,上流一带俱是削壁直 下,没有落脚之处,又未带有汲水器具,必须低头俯饮,加以崖上藤树杂花密茂, 好些突出涧中,时有落花飘堕水面。黑摩勒本来好洁,正择地间,忽然想起:此山 毒虫蛇蟒甚多,焉知涧中没有窟穴?涧底泥多,更有积年飘落的花草树叶,怎会如 此清澈干净,水面上连点浮萍水苔都无?是否可饮,拿它不定,还是寻到它那发源 之处饮用,比较稳妥。 心念一动,见对面是一浅滩,立即纵将过去。落地一看,地甚宽大,再往上是 片平斜的草坡,坡上林木蓊翳,草莽繁密,地上不时发现各种野兽脚印,中还杂有 好几处蛇行蜿蜒之迹,俱由坡上行来,到水方止。越知此是蛇兽平日饮水之地,便 顺浅滩往前驰去。脚程飞快,接连两个转折过去,忽听瀑声轰轰震耳,抬头一看, 前面不远已到尽头,绝壁悬崖之上悬着一条丈许宽的大瀑布。崖势孤突,形如龙口 开张,离地二三十丈。瀑自龙口怒喷而出,水势极猛,四面又无依附,直似一条玉 龙凌空倒挂直注涧中。水雾蒸腾,玉涌珠飞,寒气森森,侵人肌肤,声如雷轰,震 得山谷皆起回应。方想来路相隔不远,这么大的声势,怎会先前一无所闻,走近方 始觉察?猛瞥见水柱往下飞坠,瀑势一收,水源立涸,只剩余水点滴,仿佛上面水 口突然被人关闭一样。 黑摩勒素来好事,觉着这么大的瀑布,说住便住,水势收得太快,又见那形如 龙口的发源之所,四外寸草不生,连苔薛都没一点,相隔两丈以外,却围着一圈碧 葱葱的肥苔,草树丛生,因得水气常时滋润,苍翠欲滴。越看越奇,附近恰有一根 兀立的石笋,高约两丈,斜对着那龙口,便纵将上去。身才立定,一眼瞥见龙口里 面似有黄光一闪,口也甚深,朝内弯斜,宛如巨吻开张,隐闻里面水声轰轰;势颇 猛烈。想起上次巧得灵辰剑的甜头,不禁心动。略一观察形势,便由石笋巅上飞身 往对面龙口内纵去,两下相隔,高低远近相差约在两三丈之间。 刚离石笋纵起,还没飞到,猛觉一股寒气对面扑来,力量绝大,骤出不意,身 子竟被撞退了些,同时耳听水声怒吼,龙口内似有白光飞出。黑摩勒身正凌空,吃 那冷气一撞,已然往侧斜退,如换旁人,凌空无从着力,决禁不住这一撞,非跌坠 涧底不可!此时前进已是不能,来路石笋巅大窄小,后退又不易找到落脚之处。总 算轻功得有高明传授,心思又极灵警,长于应变,匆促之间一见情势不妙,立即变 计,施展师传身法,就着寒气猛撞。往侧歪退之势,身子凌空,往侧一翻,由原来 “飞燕入帘”的去势,化作“风卷残花”,接连在空中两个翻转,避开正面,再化 一个“飞鹰觅兔”之势,觑准涧岸缺口断崖,飞身纵落。 说时迟,那时快!他这里刚吃寒气一撞,人未翻落,龙口内的飞瀑已似狂涛怒 涌,猛喷出来,水势较前更猛。翻退之势稍缓一瞬,必被冲倒无疑。 黑摩勒见是瀑布重又喷发,心神略定,暗幸未被喷中,闹得通体淋漓。只是龙 口里面黄光决非水影,不能忘情,并且黄光一闪,飞瀑重喷,两下好似关联,尤为 可疑,如非宝物,也是怪物所炼内丹之类。二次又往石笋上纵去,仔细一看,瀑势 甚大,由龙口内怒涌而出,直注涧底,水光如银,映日生辉,巨声震耳,山鸣谷应, 崖壁摇摇,似欲崩堕,水将龙口撑满,什么也看不见。其势不能穿瀑而入,不知何 时方始收住。清缘一会将湿衣吹干,便须去往铁船头峡谷之中除那怪物,事完即去 黄山,无暇在此久候。如若真是宝物,就此舍去,岂不可惜?正想高呼清缘下来观 察,借她法力辟水入视,以免日后被外人发现,搜寻了去。还未出声,这次瀑布收 得更快,水柱倏地往下一堕,忽又停止。龙口内水一干,立有茶杯大小一团黄光徐 徐升上,到了口边,在日光斜照之下停住,又微微升起了些,凌空急转不休。因先 上来,黄光初出,看得逼真,益发断定是件异宝,更欲取走。因想此宝既能自行上 下,又与瀑布收发相连,定是通灵之物。如不及早下手,一被警觉,定必逃入泉眼 之内,再想它出现,便是难事。 念头一转,更不寻思,立往岩石龙口内飞去。纵时,黑摩勒已然闻到飞剑破空 之声往下飞坠,只为时机匆促,稍纵即逝,一举不得,黄光受惊遁回,定难再现。 自己身有要事,又无暇在此久候,似此奇珍异宝,失之交臂,岂不可惜?所以去势 极快,既未寻思,也未向空仰视。 也是机缘凑巧,黑摩勒该当有此佳遇。那泉眼内本藏伏着一个凶恶无比的怪物, 那黄光便是怪物腹中内丹,潜伏泉眼之内已数百年。因那怪物性喜静卧,动辄经年, 深山荒寂,崖又高峻,下临危涧,向无人兽惊扰,除却每二三年一次探头出来,仰 首向空吸取飞鸟大嚼外,从未离穴一次。身又庞大,泉眼以内怪石嗟峨,下宽上窄, 先还能够伸出长颈,探头口外取食,年时一久,长颈日缩,后半身越发粗大,渐渐 连颗怪头都伸不出来,积久相安,也就不以为意。这次原因近日铁船头峡谷中封锁 的毒物出世,所喷出来的毒雾腥香随风吹到。这类恶毒之物气机牵引,所有近山毒 虫猛兽全被吸引了去。势强凶猛、各不相下的,见面立成恶斗,互决存亡,不死不 休;力有不敌的,便俯首听命供其吞噬,哪怕为数大多,对方当日吞吃不尽,暂时 逃生,退了回来,次日再闻到那股怪味,依然争先赶往,甘心送死。物类相制相引, 实有好些令人难解之理。 泉眼中怪物便是那头一类,前日闻到腥毒香气,野性暴发,大动馋吻,恨不得 当时赶往,得而甘心。无亲身太长大,石质太坚,上半出口尤为狭隘,中间一段被 它长颈上下多年磨擦,成了一个圆桶。由泉眼到中段约长两丈,怪物颈长一丈七八, 粗仅尺许,后半身满布软鳞,形如一个丈许大小的鸭卵,又肥又大,一蹿上来,那 肥蠢的身子便将中段通路堵住,头隔上面还差二尺,上半颈身将通路恰好填满,下 半身却紧紧吸附在中段桶形石洞之下,凌空孤悬,四围皆水,无从着力。长颈虽能 鼓气,无如颈外一圈俱是极坚厚的山石,一任气力多大,其势不能将之强行撑裂, 硬挤出来。一面又受了腥毒之气引诱,不肯罢休,此外又别无出路,于是拼命往上 硬蹿。接连数日均无用处,万分暴躁,情急之余,意欲反客为主,便将内丹吐出, 想诱对方自行投到。等了一会无效,又退下去,在泉眼内乱冲乱撞,等皮鳞受了点 伤,火性稍煞。安静不多一会,贪欲又动,二次重又上蹿。似这样起落不停,也不 知有多少次。瀑布突然中断,便是泉眼被它堵塞之故。那怪物虽极机灵凶恶,目力 敏锐,但自出生以来,从未见过人类,身又夹在泉眼之下,目光不能看到龙口前半。 那内丹刚刚吐出,猛闻到生人气味,只当是那放毒香的怪物自行上门送死,暗喜得 计,自恃内丹与本身气机相连,再放出远些,也能随意收回,对头只一挨近,便可 乘机吸住,供它嚼吃,因此并未收转。却不料黑摩勒来势绝快,人又异常灵警机智, 知道凡是深山之中埋藏的异宝灵药,多有毒蛇猛兽怪物之类在旁守护,先虽误认宝 物,身一飞近崖口,便看出那黄光只是寸许大小,质类鱼睛,并非宝珠一类,外面 却围着一层凝聚不散的黄色烟光,通体大约三寸,外围烟光也是晶辉流射,常人目 力决难看出。最可怪是,黄光是在危崖龙口边上徐徐流转跳动,后面却拖有一条极 淡薄的灰色烟气,与光相连,直达泉眼之下;前半也随着黄光起落不停,好似一根 轻纱套索将那黄光兜住。 黑摩勒立时警觉,已料出黄光必是怪物的内丹,怪物定在下面藏伏。那泉眼上 半洞口极大,看去黑洞洞,冷气森森,阴森之气逼人,甚是可怕。由不得生出戒心, 想起头一次纵上时被瀑布寒气大力冲回,情知不是善地,无如这次来势更猛,身已 将到,收退不住。仗着艺高人胆大,心思又来得极快,一见情势不佳,随着下落之 势,早打好了主意。因见黄光是怪物内丹,不知有毒与否,不敢遽伸手拾取。心想: 无论是什精灵怪物,内丹一去,便要减少一半凶威。此时身入虎口,已与对面,不 容回避,且先将它内丹去掉再说。本意想将黄光劈碎,不料灵辰剑神物奇珍,每遇 妖邪便能自生威力,剑尖上发出来的芒毫甚长,黑摩勒骤出不意发现怪物,未免有 些心慌,又自左侧飞来,剑未下落,芒尾先自扫向地上,恰巧将黄光后面拖着的烟 气一下扫中,无意中断了怪物与内丹的联系。那内丹立顺崖口下滚,同时怪物发觉 口中真气斩断,一时情急暴怒,猛运真力往里一吸,想将内丹吸回。一面,黑摩勒 剑已砍向地上,黄光正似脱了线的绒球,顺坡外滚,没有砍中。剑光落处,龙口以 内山石立被砍裂了一大片。 碎石纷飞中,黑摩勒见自己一剑砍空,黄光外滚,心疑怪物就要追出,慌不迭 刚把剑扬起,待要二次朝那黄光砍去,猛觉泉眼内有一股极大力量吸来,不禁大惊。 一眼瞥见上侧悬有几块怪石,本心是想纵起用脚抵住,以免被那吸力吸向前去,不 料纵时力猛,龙口崖洞宽而不高,他手中又握着一口芒尾极长的宝剑,怪物吸力又 大,纵时身于失了平衡,人虽勉力跃起,贴在一块怪石之上,剑光扫处,却将孤悬 当顶、类似石钟乳的一根倒生石笋斩断了二尺来长一段,往下坠去。那危崖龙口, 前半形势往外倾斜,怪物内丹质体甚轻,真气联系一断,再被黑摩勒剑风一逼,顺 坡溜去,到了坡下,中部口内地势高突,怪物身在泉眼之下,适被突石阻住,不能 随势弯下。 就这样,黄光仍被吸动。无巧不巧,崖口边上偏又有一处突起,形成下凹之势。 黄光猛被真气吸了上升,恰被嵌在石凹以内,于是怪物吸力越大,嵌得愈紧,再也 不能动转。怪物未将内丹吸回,怒发如狂,吸力愈猛。黑摩勒无心中斩断的这根石 笋,正好也是尺许粗细,落时怪物正张大口朝上猛吸,石笋还未着地,刚落到中间, 倏地往里一歪,立似箭一般往泉眼黑洞中投下。黑摩勒附身在顶侧所悬怪石之上, 看得逼真,见怪物吸力如此猛烈,知道厉害,如非见机纵身得快,自己也难保不被 其吸入肚内,好生骇异。乍着胆子探头石后一看,刚瞥见泉眼黑洞下面有两三点蓝 光一闪,忽听克叹乱响,跟着一声怒吼,那石笋已断作大小两截,弹九一般激射上 来,正撞在那对泉眼的崖顶,撞得碎石星飞,火光四溅。 原来那怪物正在张口狂吸,不料误将断石笋吸落,势猛且急。那洞穴除近上面 处泉眼之外,下面俱是直桶,本就无从闪避。怪物百忙中又误认为对头被它吸落, 张口便嚼,石笋虽被嚼成两截,门牙也自断折。怪物多么凶猛,这等硬伤也是不堪 承受,何况牙和上颚又吃断石打了一下重的。出生以来,几曾吃过这大苦头?又是 情急,又是愤怒,不由凶野之性大发,怪吼一声,将两截断石笋喷将上来。无奈这 是直上直下之势,上势越猛,下击之力越大,连着崖顶撞落的碎石一齐下击,怪物 满头满脸都是零伤。一任多么皮厚鳞坚,似此猛击,躲又无处去躲,到底难于禁受。 接连四五次过去,石笋已被撞裂,成了碎块。怪物久了也似知道太不合算,必须改 变方法。无如那粒内丹是它性命相连之物,不舍丢弃,只得一面狂喷落口乱石,一 面还须用力猛吸那粒内丹。大约那小一点的碎石,被它吸吞入腹的已有不少,正在 有力难使、郁怒莫宣之际。 黑摩勒渐渐看出怪物困身泉眼之下,欲出不能,无什伎俩,胆子愈大。又见怪 物狂喷乱石,自找挨打,虽然隔远看不真切,狼狈情形可想而知,不禁失声哈哈一 笑。怪物本是怒极,一闻笑声,猛想起上面还有对头,自己身受一切均由对头而起, 不禁怒火中烧,凶威大发,宛如疯狂,仗着石笋已然碎裂,有的被它随口吞下,有 的激射向外,不似先前吃苦,心恨对头切骨,竟想不顾性命,硬冲出来拼个死活, 因而不住在下面用力猛挣。 黑摩勒并不知道危机已迫,还当怪物势衰力弱。因料怪物长大力猛,口中吸力 尤为厉害,方欲试探着近前往下刺它一剑,忽然想起那黄光不知何往。暗忖:那黄 光虽是怪物内丹,看那光华晶莹,想必有用。怪物既未将它收回,何不趁此时机试 取到手?等见了清缘,请她查看是否有用,再定去留。念头一转,觉出吸力已住, 怪物却在下面闷声怒吼,全崖都似受了震撼,也未在意,便轻轻纵将下来,照着适 才黄光滚落之处一看,龙口中部崖石已被剑光砍裂了丈许方圆一道,四边也有好些 震裂之处,靠外斜坡上有一处石已震裂散落,陷下二尺大小一道裂缝,黄光已无踪 影。心疑黄光滚落下去,又见裂缝甚深,欲以剑光照看,便把剑伸下去。剑光照处, 下面好似又深又多曲折,估量自己落下,不知滚落何处。 哪知这片地方受怪物以前性发欲出时长年激撞震撼和怒瀑激荡,只外层石皮看 去坚滑,内里石质已酥,再经宝剑用力一砍,外层破裂,内里大半碎散。这时黑摩 勒寻那黄光不见,却觉着宝剑神奇,触石如腐,随手粉碎,一时兴起,便用剑在裂 缝中一阵乱搅。不多一会,那裂缝便越搅越大,成了一个五六尺大的深坑,剑光到 处又砍裂了一大片,所有下面曲折隔断之处全被打通,仍未发现黄光影子。这时怪 物在泉眼内吼声越厉,四壁摇摇,地底也在震动。黑摩勒仍以为是应有之状,不加 理睬。又想怪物困在下面,不能为害,姑且由上面给它一剑试试。忽听清缘大喝道: “黑师弟,你还不快走,崖要倒了!” 黑摩勒闻声,猛觉地底震动有异,知道不好,不及细看,好在人离崖口不远, 连忙应声跃起,往右侧涧崖上纵去,身未落地,又听清缘急喊:“那地方不好,快 往我这里来!”黑摩勒也真机警,不等说完,就空中“鹞子翻身”,一个大翻转, 紧接着提气运力,身才侧平,就着斜行向上之势,双足一蹬,一个“鱼游顺水”之 势,平空又多蹿出去五六丈,落到涧崖上面。脚才沾地,又是一个“蜻蜓点水”的 身法,朝清缘发话的一方纵去。 说时迟,那时快!当他头次飞纵还未凌空翻转时,已闻来路危崖之上有了山石 崩落之声,与怪物怒啸相应。等第二次方由涧岸上纵起,脚才着地,刚看到清缘手 握一团黄光迎将上来,未及开口,猛听身后吧叹巨响中,轰隆一声大震。忙回头一 看,那危崖上半的崖壁已然崩裂了三丈大小一片,往涧中倒落下来。下面涧水被无 数大小碎石一压,激得涧水四下飞溅,骇浪惊涛,高涌如山。同时上半近崖口一带, 平添了数十百道瀑布,银箭玉帘一般,纷纷由石裂缝中激射出来。那凹陷之处,里 面已成龟裂,外面崖壁虽然崩塌,内里碎裂之声反倒密如贯珠,有的地方还附着好 些碎石灰砾,飞泉乱射中,隐隐似在波动。晃眼之间,龙口里面未倒完的崖石又崩 坠了一大块。这次是两大块整石,下面涧底又有先坠落的崖石占据,两下一压一撞, 震得山摇地动,山风陡起,涧水横飞,声势越发惊人。因为震势猛恶,怪物吼声已 为所掩,口内泉眼虽已现出,又被数十百道飞瀑水光遮住,看不真切,形势更是匆 遽非常。 黑摩勒目光刚看到龙口内崖石二次大片崩落,猛瞥见水雾迷蒙中,忽隆克叹一 阵乱响,突然冒起一大片无数碎石残砾,雪崩也似,随着大小瀑布顺流飞舞而下。 随有一个形如怪蟒的怪物,由瀑布下面碎石堆中冒将出来。那怪物生得头圆如球, 粗约一尺以上,五只龙眼般大的怪眼凸出在头顶当中,发出暗蓝色的凶光,闪闭不 停。口长尺许,横生在五只怪眼之上,每一开张,直似一个撑圆了的口袋。嘴皮甚 厚,不住颤动,好似大小伸缩皆可如意。身子只现出七八尺长一段,底下尚隐在瀑 布乱石之中,看不出是什形相。通体一色暗蓝,紧皮细鳞,前半除头稍大外,自头 以下圆如木柱。目光极敏,才一现身便似发见两个敌人,怪口连连张闭,凶睛遥注 二人,怒吼不休。看去又似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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