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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回 灵乳话空青 金剑双飞逢侠士 冻云迷远翠 铁萧一曲退蛮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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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灵乳话空青 金剑双飞逢侠士 冻云迷远翠 铁萧一曲退蛮姑 说时迟,那时快,就这几句话的工夫,那一绿一白大小两团影子,已由远而近,快 要飞到众人身前。三人中赵霖早听嵩云说起过两异兽的底细,喷云神徐却是初遇,王、 朱二人更连神兽连乔也未见过。降服碧狳与救灵婴经过,也只王谨听韦莱略说了几句, 语焉弗详,只知三人涉险,死里逃生,便由于这两怪物一个喷毒,一个收毒之故,别的 多未知悉。这时见那喷云神兽碧徐生相果然威猛,身长足有两丈左右。生着一颗比圆桌 面还大的头,上生六个酒杯大小怪眼,睁合之间,金光闪射,远映数丈。大鼻掀空,宛 若仰盂。一张连腮血口微一开张,便有一蓬白色浓烟喷出,刚喷出来,离口不过三五尺, 突又吸进,势甚急骤,略现即隐。通体翠绿色长毛虬结,看去烂糟糟的,仿佛披了一身 绒球,腿短而粗,脚爪也吃绿绒球遮没,身后一条扇形短尾,竖起约有三尺高下,上面 绒毛更是厚密。头间隐坐着一个两三岁大小的婴儿,生得齿白唇红,肤色如玉,修眉插 鬓,目射精光,手如鸟爪,看去英悍异常。装束也极华美:头戴束发金箍,肩披翠羽织 成的荷叶云披,下穿黄色短裤,胸前挂着一片古玉符。手腿赤裸,乍看也无什特异之处。 等近前细看,精灵矫健,迈异常婴,四体筋肉直如精金良玉一般坚实。语声甚是清越, 发声稍洪,便觉震耳。动作尤为轻快,无异飞鸟,相隔还在两丈以外,一声长啸,便离 兽背飞来。被嵩云一把抱住,二人颇为亲热。碧狳也便立定,咧着一张血盆大口,七只 怪眼齐射金光,注定婴儿,一眨不眨。后面连乔也同时到达,却是又丑又怪。生着一具 长方形的平扁身子,下面四足直棍也似立在地上。前面双头连肩,缩向颈内。三只怪眼 半睁半闭,虽然隐蕴碧光,并不似神涂目光之烈。身子只有二尺多高下,活似一具长方 形小桌,上面雕着两个兽头,看去本就矮小,再吃碧狳一陪衬,越显得神态猥琐,丑怪 无比,一点也不显眼。 王谨知道当地景色人物多半灵奇,还不怎样。朱人虎方想:“这些东西怎如此丑怪? 看它行动虽然神速,似此矮小,如何能乘二人?”连乔倏地三目齐睁,精光立时暴射出 来。三人中只赵霖一人对于连乔威力曾经耳闻目睹,看出朱人虎意有抑扬,深知此物通 灵,恐被察觉,忙朝朱、王二人说道:“此是神兽连乔。我三人来谒青衫老人,一时迷 路,误走危壁,神兽碧狳为主忠义,错会了意,以为有心相犯,用腹中丹气将我三人喷 倒。多蒙主人带它同往,特来此地,用它内丹解救,才得回生。云姊已经谢过,因不知 神兽住居何处,救命之恩尚未拜谢呢。”说完,连乔目光忽敛。赵霖也率朱、王二人赶 前拜谢。连乔好似不肯答礼,低啸了一声,便自纵开。嵩云方始劝止,赵霖又故意道: “这两位神兽均在仙山修炼多年,乃通灵神物。神徐忠义威猛,已见一斑,不必说了; 这位连乔也是通灵变化,能大能小,它只一声怒吼,立时身躯暴长,目光如电,绝迹飞 行,顷刻千里,同时狂风大作,走石飞沙,声势之猛,威力之大,我竟从未见过。此时 想是见云姊与我们在此谈话,怕吓了我们,才格外客气文雅呢。”二兽听人赞它,似甚 心喜,各偏头望了赵霖一眼,低叫了两声。赵霖瞥见嵩云暗中点头,知道话说得好,又 略说了遇救经过。朱、王二人才知崖上兽吼巨声,便是连乔所发,大为惊异。嵩云也似 成心要使赵霖恭维二兽,等话说完,才请上路。 那婴儿偏磨定嵩云,要她同乘,否则便由嵩云抱了同行。碧徐偏又死心眼,执意要 小主人骑了它走,不令外人独骑。嵩云无法,想了想,只得抱着婴儿,骑向神狳后臀。 大小三人刚刚骑上,忽听遥空中传来两声极嘹亮的怪鸟啸声。朱人虎已知嵩云是个奇女 子,不是好惹,偏又一骑同乘,不但不敢再存妄念,反倒矜持起来,这一过分小心,闻 声并未在意。心想:“连乔那么小身子,如何能载两人飞驰?赵大哥说它通变灵化,能 大能小,不知怎样变法?”正寻思问,又听远远啸了两声,紧跟着震天价轰的一声怒吼。 当时狂风大作,走石飞沙,四山回应,震耳欲聋。同时猛觉神徐身上绒球般的绿毛全数 鼓起,身也离地而起,升势特急,往前斜冲,一下升起二十来丈高。朱人虎骤出不意, 又当耳鸣目眩之际,如非武功还有根底,几乎甩落。可是一到空中,便即平稳如舟,腾 云驾雾一般,往前平飞过去。先前丢过一次大人,已成了惊弓之鸟,不敢怠慢,便用一 手抓紧神徐项间绒毛,以防不测。一面留神四顾,见那神狳飞将起来,端的快极。只听 耳际风声呼呼,沿途泉石林树疾逾奔马,往身后来路闪将过去,看得人眼花缭乱,目不 暇给。暗忖:“骑在兽背上凭虚御风而行,已有如此豪快,那飞仙剑侠一流人物绝迹星 驰,一泻千里,想必比此还要强胜得多。适才神狳和连乔一同飞到,此时尚未发威,看 去已极迅速,如此急飞,不知连乔可否跟得上?”有心回顾,嵩云抱了婴儿正坐身后, 恐其多心,欲看又止。 mpanel(1); 朱人虎正寻思问,忽听嵩云喝道:“前面就到锦春峡,入口不远便是小瀛洲。阿雪 不许恃强,须要留意紧随阿碧身后,不可多事。赵、王二兄坐稳,一切由我应付便了。” 朱人虎忍不住回头一看,不禁吃了一惊。原来连乔身子已经暴长,比起神徐身长虽差不 多,因是形体方扁,看去宽大得多。两颗连肩并生的怪头约伸出了大半,三只怪眼青光 电闪,口里青烟绿火突突乱喷,也是随吐随收,周身白毛根根倒立,映日生光,那形象 比起神徐似乎还要猛恶。这等从未见过的怪物,竟会一天见到了两个,性情偏又如此驯 善,听凭主人驱策,真个难得之奇。 朱人虎正回顾寻思间,忽又听嵩云低喝道:“锦春峡到了,阿碧留意!”声才入耳, 猛觉身子往右一侧,眼前一暗,已经飞人一条峡谷之中。神涂飞行特快,人正回顾,没 看到前面人口形势。只见两旁危崖参天峭立,壁上满生苔薛藤树。一片青苍中间,现出 一条谷径,宽约三丈左右。壁高二三百丈,由下望上,天色宛如一条翠带,盖在上面, 时有白云飞渡。谷径更是蜿蜒弯环,曲折如螺。境地幽渺,气象雄深,从来未见。只是 光景稍微阴森,有点美中不足。神狳阿碧在前,连乔阿雪在后,本来鱼贯而行,在离地 四五十丈两崖腰的中间,朝前飞驶,甚是迅速。人谷之后,忽将速度减低一半,比前看 得稍微清楚了些。因谷中形势曲折回环,时进时退,峭壁陡峭险峻,入在兽背之上朝前 飞驶,眼看前进无路,对面那片参天危壁又迎面扑来,快要压到头上。神徐兽头一偏, 略微转折,前面又是一条深长谷径出现。再往前去,不是白龙倒挂,界破山青,雾毅冰 纨,珠喷玉溅,便是古松盘舞,苍虬欲飞,云骨撑空,奇峰独秀,移步换形,在在都有 奇景,引人入胜。加上泉响松涛,古籁清洪,好鸟幽禽,鸣声细碎,耳目委实应接不暇。 飞着飞着,神徐忽向左侧转进,倏地眼前又是一亮,壁缝忽然展开了数十丈之宽广, 两边崖势宛如双龙并驶。到了前面尽头之处,再由左右两侧掉转头来,往中心聚拢,连 成一体,变为两座并体相连的山峰。由这未段人口起,再到尽头,长约五里,宽约二里。 所有峰崖上下,满是一种不知名的花树,每株高达三丈以上,一色粉红,花大如杯,枝 繁萼密,开得正盛。远望和梅花相似,略带桂花香味,奇馨阵阵,沁人心脾,好似万丈 繁霞,千重锦云,将那一片峰崖盖上。只有苔痕浓淡隐现其间,衬得青山红树奇丽无俦, 好看已极。朱人虎心想:“照小瀛洲水阁这等地名来看,必是临水一榭。沿途虽有几条 瀑布,并未见有湖荡。前面已是尽头,不特无水,也未见有房舍和款客之所。莫非峰后 还有奇景?这座峰崖,神涂也能飞过不成?”心念才动,三数里短短途程,晃眼便已飞 近。那两座奇峰,一边各与左右二崖山脉相连。高山崖顶只十余丈,仅露两个峰尖,自 顶数丈以下,便连成了一体。天生一般形式,高低也差不多,全都向外倾斜,势欲压倒, 比沿途所见,还要险峻得多。上面更有不少奇石突出,洞窟甚多,不可数计,为花树所 掩,不易看出。 赵、朱、王三人见二兽快到前头,飞势忽然转急,比初飞时还要加快,真似要朝那 峰壁上撞去。赵霖在后,又见嵩云忽将婴儿放落,突然起立,站在兽臀之上,似有什么 急事发生情形,心中奇怪,一眼瞥见前面峰下现出一座石门,约有两丈方圆,上有“小 流洲”三个擘案古篆掩映花间。才知峰脚下设有洞门,因二兽飞离地面有数十丈高下, 石门外面开满繁花,数抱粗细的花树将门遮蔽,不到近前看它不出。说时迟,那时快, 就这心念微动的瞬息之间,忽听时的一声铜钟崩倒般的怒吼,神徐头昂处,早有一蓬白 气,朝上喷去。并听嵩云口喝:“你们如若背主妄为,我要不客气了。阿碧也无须理 它。”紧跟着玉臂扬处,先有两道青线往上射去,人也离却兽背,随声飞起。同时猛觉 身子往下一沉,眼前两条彩影疾如电掣,由头上飞过。也未看清是什么东西,只听坐下 连乔也是震天价一声怒吼。想要仰视嵩云何往时,连人带兽已似弩箭脱弦一般,往那石 门当中射了进去,隐闻身后峰崖之上禽鸣兽吼之声嚣然大作,好似遇惊逃窜,由近而远, 纷散如潮,一时俱寂。那石门厚只二十余丈,晃眼通过,目光到处,只见前面流波滚滚, 水光接天,倏地展开极大一片湖荡,当中涌起一座孤屿。当时只觉山青水碧,岭列峰连, 别有天地,无限香光。未及看清,二兽已由单行变作并排,一同踏波飞渡,往对面湖心 孤屿上驶去,一晃到岸,二兽停止,知到地头。 刚下坐骑,韦莱同了另一少年已从对面一座楼厅内迎出,揖客人内。同出少年先朝 来客含笑为礼,忽然转身喝道:“今日在此宴客,你小主人也在其内,你和阿雪俱都不 能走进。你如不放心,仍是寸步不离,只好由你小主人骑你回洞,他只能吃那寻常饮食, 吃不到好的,也和我们玩不成了。”话未说完,婴儿早纵向神徐身上,一面抱头亲热, 急叫道:“你今天不要进去,听三哥的话,让我和他们玩一会儿多好。”神狳还未答话, 婴儿性暴,已经发急,两手抓住绒毛乱扯,口中急叫:“我非一个人玩,你莫再管我!” 神徐任他乱扯,全不倔强。七只怪眼,齐射金光,朝敞厅上下细看了看,忽然低叫两声, 神情甚是亲驯。婴儿原通兽语,知已应诺,似悔不该扯痛了它,忙伸双手紧抱涂头,一 面亲热,一面给它抓挠,口中喊道:“绿哥哥,我不该抓你头发。少时回去,我再爱你 吧。”神狳也将大头向他连连挨蹭,两下里神情亲热已极。众人闻听回顾,正看着好笑, 忽听嗖的一声,刺空直下。韦莱方喊:“云姊回来得这么快,想无事了。”话还未完, 面前一道青光闪过,现出嵩云。婴儿立舍神涂,纵将过来,拉手叫道:“姊姊,你的大 猴子猩猩呢,我怎未见?绿哥哥答应我,跟哥哥姊姊们玩呢,还吃好东西。”韦莱和那 少年,也问事情如何,峰顶埋伏,欺人太甚,是否山女所为?嵩云笑道:“没见你们两 个年纪都已不小,也和灵弟婴童一样,不知乱些什么。客人还站在门口,也不接待,不 会入座再说么?”韦莱笑道:“我本来陪客走进,因灵弟和神徐说话亲热有趣,才同转 身回看,你就来了。”随说,随又揖客同行。 赵霖方觉这两位男主人礼貌殷勤,独对朱人虎一人淡漠,有点儿难堪。嵩云已凑向 韦莱和那少年身前,低语了两句。韦莱随向赵霖等三人笑道:“水阁共是两层,此湖虽 不如柳湖广大,也还小有水竹花树之胜景,席设上层,可望全景,容小弟僭先领路吧。” 说罢向前,众人随后。但见那敞厅约有十丈方圆,下层厅事,已极美焕崇阂,陈设精美。 等转过当中照屏,登楼上去一看,比起下层还要高些。通体香楠木建成,不假雕漆,自 然古趣。一切陈设,更为雅洁。杰阁凌空,在水中央,加以轩窗不设,四望空明,清风 吹袂,时送幽馨,还未坐定,便觉心清神爽,尘虑悉消。席设后楼左角,凭窗临水,极 目沧波,远峰萦青,使人意远。三人连声赞好不置。 宾主七人落座之后,赵霖等三人重又礼谢。刚间知那少年名叫丁韶,便见一个丫角 青衣端了酒菜上来,桌上已设有四盘酒菜。还没下箸,赵霖看出那些菜看样样精美,所 用盘碗更是独饶古趣,除先见四盘一色羊脂美玉外,下余形式无一雷同,都是出自前宋 哥、汝等有名官窑。笑谢道:“主人如此盛情厚待,真教人惭感无地呢!”嵩云一面举 酒属客,殷勤劝饮,随口笑道:“家父昔年未成道时,常说美食不如美器。一般世俗伧 夫,每喜定制成套盘碗,绘些俗恶花样,刻上人名堂号,竞称富丽,以为排场。实则盆 碗罗列,腥腻满前,形式既等排班,咀嚼并无隽味。偶为饿夫解馋,自可饱餐快意;用 以日常饮食,非但陈设恶俗,满桌火气,而且胃弱的人入眼便饱,逞论下咽?所以那些 富贵中人只知滥用金钱,竞为奢侈,不知饮食器用,适体充肠,娱目赏心,也有一种学 问,不是身无雅骨的人所能讲求得来。最可笑是常年如此宴集,连自己都吃得又烦又腻, 每以酬应为苦,偏还要以此请客,视为交友之道,营竞所须,岂非笑话?真要肴参五味, 水辨溜绳,佳作精制,保其原腴,再复巧思独运,推陈出新,只非素恶,断无吃厌之理。 所以家父当年向不正经请客,每遇芳辰令节,美景良宵,多半约上三五知己,茗碗酒杯, 清谈饮酌,往往经日连宵,兴犹未尽。待客菜肴,只重清洁,数并不多。所有器皿,大 都唐宋名窑,形制古雅,每式只得一件,方圆大小,各不雷同。一般父执,不是当时退 隐公卿,便是山林高士,饮食之余,复相观赏,齐称双绝。家父也颇以自豪。二十年前 辟谷终南,这些东西久已弃置。去年元夜宴客,是我偶然想起,既有好瓷器,为何不用, 这才取了出来。因三位嘉客昨日到此,尚未进食,恐早腹饥,特令从速端上,用的是寻 常器皿,菜肴也极草率。且等日后再到荒山,专程奉请吧。” 赵霖先见嵩云上下青冥,分明是剑侠一流。乃父辟谷终南,想已成仙。闻言惊异, 还未及答,韦莱已忍不住,插口道:“姊姊只说这些闲话,那事情怎么样了?”嵩云笑 道:“你总是性急。此时我们正在饮食,便说出来,也不能办,何苦徒乱人意呢?吃完 见了母亲再说,省得扫兴,还多费一回唇舌。”韦莱道:“话不是这样说。适才六哥同 五姊背着老人来看白猩子,曾对我说,去年那两位朋友今日要来,四哥也暗中帮忙。有 这几位兄弟姊妹,天大的事也不要紧。龙家近来委实狂得厉害,我气也生得够了,偏吃 师娘拦住,无法与拼,一直生着闷气。索性约了这几位兄弟姊妹,给他看点颜色,以免 他们动不动寻人麻烦。你看如何?”丁韶插口先笑道:“莱弟仍是当年小孩脾气。其实 龙氏全家虽然骄狂,仗着老的尚能遵守天都、明河二位长老(天都、明河二老为青城派 长老,是矮叟朱梅、伏魔真人姜庶的师叔,与峨眉派开山祖师长眉真人同时人物,已于 元初仙去)遗命,法令尚严,并不怎样为恶。何况这次又是朱兄一时见猎心喜,稍微冒 失了些,其曲在我,不能怪人。我知你那心意,是为龙家兄妹先后向你云姊纠缠,吃师 娘阻止,一口怨气无从发泄,意欲借题发难罢了。”嵩云笑道:“三哥所料不差。家父 和老人都说莱弟天资极好,只是好些行径均非修道之士所宜。我看他脾气老改不掉,恐 将来成就有限呢。”韦莱笑道:“我是钝根,也不想什大成,只想……”嵩云风目含苯, 抢口问道:“你想,想做什么?没出息的人,还好意思说呢!”韦菜见她有气,慌道: “我只想永远住在这等世外桃源,日常笑做烟霞,做一散仙道士,天长地久,永享清福。 偶然游戏风尘,专管世上不平之事,扶持良善,拯救孤穷,便是快意称心。但求长生, 于愿已足,何必非做神仙不可呢?” 嵩云不再理他,转向丁韶道:“此事固由朱兄疏忽生事,那么赵兄出来连正眼也未 看她,如何也要动强相迫?不过单就朱兄一人而论,除非依她入赘他山,不特一天云雾 皆散,还套上了交情;如不依她,曲在我们,话还真是难说,偏巧一个看上赵兄,两事 合而为一,她再无理取闹,行事就方便多了。适才送客来时,她带着那些畜生,竟敢埋 伏在人口峰崖之上,想乘便把人擒回山去。这等上门欺人的行径,谁能忍受,我还当这 群猛禽恶兽承颜希旨,背主行事,不值计较。等我追去,那只独臂老猩竟在暗中主持, 我才生疑。龙家姊妹已闻得阿碧、阿雪啸声,乘驾飞来,一味向我说软话,装三花脸。 听那口气,埋伏虽非二女授意,却是明知不间。准备事如称心,便任凭白猩子抱了赵、 朱二位,骑着秃顶老鹫,飞回山去。她再向我苦口求说,以为我平日和她姊妹相交还好, 来客又是无心请来的新交,没有她厚,只要服低,决不至于和她翻脸;如见事不凑巧, 或是我们不肯舍这脸面,任一伙畜生上门欺人,将来客擒去,出头干涉,她再装作不知, 来打圆场解围。事虽可气,但是龙家姊妹为人还算不差,我虽没拿她们当知交密友,但 相处颇好。而人又美秀爽直,不像另外那些男女山人讨厌,本谈得来。她们又一再老脸 赔话,求我助她们成就此事,不特无法翻脸,反觉她二人痴得可怜哩。我与龙家姊妹相 交在前,就有蛮横无理之处,也应原谅。她们那样求我,不帮她们忙,反而为害,于她 们不利,也实欠通。说起来仍是那场一年怨气一直未消,无心中对她们存了歧视。现在 想起,彼时她姊妹也实有难处,我又大意了些,才致几乎吃亏。我因赵兄志行高洁,前 途远大,又说朱兄家有妻儿,此举由于中毒初醒,神志昏迷所致。后再暗中观察,委实 不是我们所料那等样人。人谁无过,况在年轻,龙家规矩,又属不情。虽打算管这闲事, 也只想釜底抽薪,事前打消她们的妄念而已。莱弟想借此报仇,不特使其难堪,还要杀 伤多人,结仇一深,势必互相报复,弄得不好,举族均不免于伤亡。就算李家兄弟姊妹 和那两位小太岁肯出全力相助,我先不干,何况母亲那么慈善温和的性情。再说因人成 事,也不光彩,何苦来呢?” 赵、朱、王三人知主人不喜俗礼,腹饥之际,佰肴又好,便也不作客套,大吃起来。 嗣听转入正文,照所见所闻情景,多料事情难办,便留了神。及至嵩云说完,韦莱沉吟 不语,在想什心事。嵩云道:“你休胡想,你知六哥心意么?他和你年纪差不多,一样 童心未退,看中人家那两只墨猴。老龙近年越发荒淫,儿女子孙个个骄狂。六哥前听我 说,便已有气,曾说如果照他和四哥心意,这等恶人索性除去。只恐父母嗔怪,不敢发 难。恰巧出了这事,那两位又来,都是年轻喜事,正好下手。却不想此举乱子多大,他 固无碍,结局要伤多少人呢?”韦莱争辩道:“姊姊你虽料事如神,六哥实是和我交情 太厚。休看他平日课严,不能与我们相聚,其实随时都在关心。这是代我出气,你说他 想要山丫头所养畜生,那太冤屈了他。凭六哥的本领,哥哥姊姊们又个个爱他,要什好 东西找不来,却要山女的?”言还未了,忽听对面窗外有人喝道,“大兄弟说得对,果 然是好朋友。你师娘已去我家,命我来此传话,请来客吃完,略微游览,等到申初,由 云姊一人陪去我家,与家父一同相见,无须先去寿青亭见你师娘了。” 赵霖等三人虽见阁外景物清丽,波澜壮阔,因是初来,主客礼见周旋,又要顾吃, 又要顾听,未及细看。这时闻声注视,才见对面水中央孤立着一根石笋,上下碧苔布满, 间以红花,上突下削,甚是灵秀,约有三四丈高。相隔也只五六丈许方圆的平顶上面, 站着一个年约十一二岁的幼童,生得又白又胖,目蕴精光,英秀之气现于眉宇。说话声 如洪钟,清亮异常。那石宛如朵云升空,孤立水中,四外清波浩渺,毫无依附,竟不知 怎么来的。方在惊奇,嵩云忙喊:“小六哥,怎不进来,是怪我么?”小孩答道:“你 背后说得我那么小气,当着外人,还当我想吃白食呢。”嵩云笑道:“你不想那小墨猴 才怪。你和莱弟老出花样,狼狈为奸,留神我告诉爹爹去。”小孩方答:“我不怕,爱 告不告。”韦莱插口喊道:“为何不要我陪客同往,只令云姊一人?”小孩答道:“这 是你师娘说的,我不晓得。二师兄来时,自会同来寻你,我走了。” 赵霖听出是青衫老人之子,正要招呼,小孩说到末句,只见一片银霞微微一闪,人 己无踪。以赵霖等三人目力,也未看出他怎么走的,俱都惊赞不已。嵩云道:“李家兄 弟姊妹一共七人,本领都大着呢。尤其二姊、六哥,剑木既高,人更热肠,听说六哥前 两世便是青衫老人爱子,因他生有自来,夙根深厚,初生是个独子,又以前孽未消,从 小多灾多病,最得父母钟爱。为感父母深恩,曾经许下极大宏愿:非俟父母成就仙业, 决不独自成道。已往历劫三生,所投俱是前世父母,其问经过,也说它不完。只知他发 愿之宏,与所受灾厄苦难,简直非人所堪。虽然转世一次,道力越高,落生便具法力智 慧,无如道长魔高,愿心大大,结局仍为邪魔仇敌围困,终于以身殉道,应了他初生誓 愿,重去转劫。而他每生不满十岁,必要一个人离家外出,寻访那甘愿为他迟却多年证 果的两位恩师。闻说今年三月,已将前世恩师寻到。只为孺慕心切,不舍就离父母,因 向乃师请求,再承父母一年色笑,然后再返师门,领取前生留存的法宝,出外行道。他 每次由出生到应劫兵解,至多不过一甲子。这次年已四十,明年方始出山行道,恐没几 年又要应劫了。本来他早成了大人,因恋父母太甚,百计博取亲欢,每生均是幼童示相, 不肯长大,相貌也一点未变。一班仇敌妖邪,无不恨之刺骨,这么一来,自然极易辨认, 无端添出许多危机阻害。但他从来行事光明,向无畏怯隐藏之事,全凭定力信心,践那 昔年宏愿,任何险阻艰难,皆非所计。此时法宝尚未发还,只领到了一口飞剑,乍看还 显不出他的威力。明年出门之后,如值归省,再要遇上便惊人了。按说他有这么高的道 力,年纪又非真个幼小,言动偏是那么天真热诚,有时还喜闹点小孩脾气。我们大家都 和他好。他对莱弟情分更是最厚。可惜不能常去他那里相见罢了。” 韦莱道:“三位少时前往,必能见着。六哥为人真好!此一遇合,缘分不小,早晚 必能得他的助力呢。老人近年不大管人闲事,一则为他出山期近,想父子多聚些日;再 则又因他前世强仇个个邪法高强,他一出现,立时到处骚动传扬,纷纷勾结寻仇不已, 来势凶恶,实非小可。怕他未返师门以前,万一把这些邪魔引来,于他不利,就自家也 是麻烦,难于应付之故。”赵霖等闻言,益发惊奇。尤其赵、王二人,心生向往不已。 那灵婴名叫卜天童,生具异禀。人虽精瘦,却有兼人之量,自从入座,便大吃起来。 除那小孩来时看了一眼,始终不曾开口。赵霖想问他的父母来历,怎会被神涂带往方竹 涧危崖洞中藏伏?才一开口,便被嵩云暗使眼色止住。嵩云随口岔道:“六哥名叫李洪, 此去必可相见,别位兄弟姊妹却说不定。闻说两老夫妻再有五六十年,也要转劫。三位 得老人垂青,召来相见,福缘不浅,再晤不易。便连我们,只是一山之隔,除家母与两 位老人多年知好外,我们小辈轻易也见他不到。这等良机,千万不可错过,有何心事, 明言无妨。约在申刻,为时还早,别人的事暂休过问,且先把话想好。还有山女的事, 老人必尽知悉,他如肯管,必定暗中为力,否则求也无用,如不问起,不要求说。赵。 王两兄对友情热,莫为此误却一见良机,干事无补。” 赵霖刚谢完了指教,众人已经酒足饭饱。只灵婴卜夭童仍然吃之不已,忽把筷子一 放,反手一把抓住嵩云肩膀,急喊道:“那六哥真好!和我爹娘一样,也会那好飞剑, 而且飞得更快,只一晃,便往右边山崖上飞去,光也好看得多。我要他教我,大来好报 杀我爹娘的人。姊姊快带我去,好东西我也不吃了。”说到未两句,一双精眸乱转,含 着一包眼泪,虽忍住不落下来,神情甚是悲壮,英悍之气现于眉宇。话说完,便听神狳 连声低吼。天童回首喊道:“我晓得这里没有恶人,不会被仇人听去的。不叫我跟去, 却是不行。”神狳又低吼了两声才住,双方拟在问答。嵩云嗔道:“没对你说,不能把 心事对人说,什么都不许莽撞么?好好说话,使大力做什?幸亏是我,如换常人,你这 一抓,谁当得了?再这样,我们都不爱你了。”天童松手,慌道:“好姊姊,我天天睡 不着,老梦见爹娘要我报仇,骂我不乖。又知道这里哥哥姊姊们全打不过仇人,心里真 急。阿碧教我大天求神佛保佑,要我快氏,偏长不大。好容易看到六哥哥,想他帮我, 教我飞剑,越想越高兴,抓得重了一些,姊姊不要怪我,再也不敢莽撞了。” 赵霖知道嵩云已是飞仙剑侠一流人物,这一抓尚且觉痛,神力可想。小小年纪,辞 色那等悲壮,嵩云又不许问,料知事关重大,不是寻常,忍不住赞道:“这位小兄弟小 小年纪,不特至性过人,单这胆力聪明,也是平生仅见,真难得呢!”天童突把怪眼一。 瞪,微怒道:“我不喜欢听人说我小。你要不是赵兄,换别一个人,我就要抓你了。” 嵩云接口喝道:“胡说!赵兄是我们的好朋友,六哥的父亲青衫老人便喜欢他。你再放 肆,少时随我去见老人,如知你得罪了他,老人一生气,将来连六哥也不帮你。”嵩云 原防天童性暴力猛,又要上手,故意如此说法。天童却着了真急,身子往上一纵,便隔 席朝赵霖飞去。赵霖早防他动手,又想试试他到底有多大力量,刚把气力暗中运向两臂, 哪知天童已向身侧纵落,并未动手,只红涨着一张脸说道:“赵兄,你是好人。天童娃 儿家,不晓事,不该得罪你。赵兄少时如见六哥,不要告我,好帮我一帮,我爹娘在天 上也说你好。” 赵霖明白嵩云意思,见他言动天真,时以父仇为念,诚中形外,甚是怜爱嘉许。无 奈自己虽和老人相识,照着主人口气,分明是位齿德俱尊的前辈仙侠,少时见面,连自 己说话尚须恭谨小心,不敢造次,那众人称六哥的幼童李洪更连话也未接谈,婴儿身世 来历俱都未悉,如何代他求话?当时难以答复,微一沉吟,天童已不快道:“我不过说 了一句,并没真抓,赵兄你还怪我么?”赵霖忙分辩道:“我实怜你爱你,只借无力相 助。便真抓我,也无怪你之理。我是想未学后进,人微言轻,少时拜见老人,如何代你 进言罢了。”天童回嗔作喜道:“我原说呢,这里的人没一个不好,这两位哥哥姊姊, 更是爱我。你是姊姊朋友,怎会生我的气?你果然是个好赵兄。你说的话,有两句我没 听懂。我只要你见了六哥不要告我,再说我乖点,最听他话,我就更喜欢了。只要没人 说我不好,我就有法拜他为师,不怕他不肯教我,你说我乖就好,他不答应,没你的 事。”赵霖连声应了。婴儿闻言甚喜,侧身一纵,又自飞回。众人知他年才三岁,如此 矫捷轻灵,聪明伶俐,虽然性野,更显天真,都被引得笑了起来。 嵩云笑道:“看你跳跳蹦蹦猴儿一样,见了老人、六哥,也是这样神气,怕人家不 要你顽皮娃儿做徒弟呢。”天童笑道:“方才三哥不教过我了么?我记得。不信,我演 一回与好姊姊看。”说罢,跳出位去,故意慢慢走了两步,算是到了地头。恭恭敬敬站 了一站,再缓步前行,忽然拜倒在地,带着哭音喊道:“弟子卜天童,父母一向隐居修 道,不料为两个仇敌暗算所害,仇深山海,不共戴天!无奈年幼力弱,父仇难报,位血 椎心,耻为人子。幸蒙老人赐见,伏乞老人、六哥恩施格外,鉴怜弟子血诚孤弱,收归 门下,立时往报父母之仇。”话未说完,嵩云插口道:“单请老人收你为徒,不要六 哥。”天童含泪回答道:“六哥本事大呢。”嵩云道:“胡说!老人是他爹爹,本事更 大。再说你年纪还小,如何去得?”天童答道:“我心里急。”嵩云说:“飞剑仙法, 不是一时所能炼成,你急无用。纵有你爹娘所遗奇珍异宝,不到年限也难运用。如能耐 心静守,诚毅用功,不问是老人自己收留,或是引向别位仙长门下,见你这样,俱都相 爱,尽心传授,不但能报仇,本领更大,也更显出你的血诚苦志。你每晚常梦爹娘,那 是思念过甚所致,你爹娘决不愿你送死。似此浮躁,谁也不会要你,那就糟了。”天童 急得泪花乱转道:“六哥呢?他已飞走,还对我笑着点头哩。”嵩云道:“你总忘不了 六哥,他明年便离此山,自己还找师父,怎肯收你为徒?好师父包你有,不要固执,更 不可发急。不信,你问阿碧去,你不炼到功候,它肯容你去不?适才丁三哥随便教你几 句话,难为你记得一字不差,以此聪明,何求不成?其实老人早已知悉,只要见时规矩 一点就行。三哥是想教姊姊哥哥们怜爱你罢了。十年八年的光阴,一晃即至,仇人又死 不了,忙他做什?”众人见天童言动沉稳,装得极像,与前判若两人,所说虽然不免稚 气,更显出他的天真至性,坚毅诚笃,全被感动,爱惜非常。 韦莱昨晚曾与长谈,知他心性,便笑慰道:“天童弟,不要苦想了。六哥虽然不会 收徒,但他和我至好,等见面时,我必代你力说,请他将来出力相助,必使你手刃父仇 如何?”天童闻言,忙跑过去,抱着韦莱喜道:“哥哥真好!等我报完父仇,为哥哥死 了也愿意。”随又站起,伸出两双鸟爪一般的手臂,向空挥舞道:“我如捉到仇人呀, 定把他抓死!再把他全身肉和骨头咬成粉碎,吐在地上,踹成稀烂!可是我爹娘那时会 不会回来呢?”说时咬牙切齿,目射凶光,头上短发根根倒竖。等说到爹娘会不会回来, 忽又凄然泪下,神情悲壮已极,令人见了,自生同情之感。只是性情既猛,相貌又怪, 秉赋虽佳,不免带有乖戾之气。幸而神兽忠义,精诚感召,因而得到青衫老人机缘遇合, 上来便遇正人,不致误入歧途。如被好邪恶人收罗了去,染上恶习,似此美质,岂非可 惜? 内中嵩云、丁、韦等三人知道来历根脚的,尤其为他担心。因料此去也许不会再来, 短时日内难得相见,再三劝勉,告以清修为人之道:“野性暴戾,必须改过,务要躁释 矜平,始能成大器。学成之后,亲仇自然该报,切忌妄启杀机。你一个三岁婴童,父母 为仇人所害,尚且日夕悲痛,立誓报复,谁无子女亲友,你杀了人,不是一样?似此循 环报复,不特有违修道人的本志,大误修行,并且杀孽日重,上犯天怒,下启人怨,树 敌众多,终必惨败,步你父母后尘,得以兵解,尚是幸事。千万留意,将人心比己,莫 失恕道。”天童倒也听话,一一应了。赵霖,王谨二人听出三人口气,天童前途远大, 安心结纳,也乘机从旁劝勉,奖许备至。幼童天真,多喜戴高帽子,对于赵、王二人大 生好感。 朱人虎觉得自己一时冒失,铸错丢人,尤其韦莱对己厌恶非常。自从到时,嵩云向 丁、韦二人低语之后,相待稍好,称谓也和赵、王二人一样,不再歧视,神情终较淡漠。 又想起山女厉害,吉凶难料,好些心事。席间见婴儿吃得狼狈相,相貌又怪,不免多看 了两眼,天童当他轻看,心中有气,先因顾吃,没有发作,后虽岔过,终非所喜。朱人 虎两次插口,天童不理,一赌气,便起身走向一旁,去看阁外景致。起初只顾饮食,听 众谈笑,仅觉楼外景物甚好。及至往四面一观望,才看出当地真个仙景无殊,清妙已极。 原来那片湖荡四外俱有峰崖环锁,不似柳湖千顷汪洋,环湖花树林野,土地平旷,乍看 仿佛要小好些,这时细一查看,竟是从未见过的奇境。湖面也甚宽旷,波澜浩瀚,浪骇 涛惊,汹涌澎湃,击石怒鸣,比起柳湖的水还要清深雄奇。尤其是四山环拥,宛如城堡, 旷字天开,一镜中涵,湖心更矗立起一座沙洲楼阁。环湖峰崖满布苔薛,上面却生着无 数奇花异卉,秀木嘉林。凭窗遥望,无论哪一面,都是花光照眼,无限芳菲,翠色欲流, 映人眉宇。偶然一阵清风吹过,便觉芳馨拂鼻,神智为开。端的水木清华,景物奇丽, 已人仙境,不是人间。那美妙之处,简直说它不兀。 朱人虎方在楼侧凭栏观赏,忽见碧涂、连乔二神兽由水面上凌空飞行,绕楼而过。 随听赵霖在呼二弟,连忙应声赶去,只听韦莱遥对连乔道:“连我还不叫去呢,你也跟 来做什?”丁韶笑道:“云妹,由它同去吧。阿碧虽然大小由心,但是出口中一段太窄, 你们主客大小五人,如何同乘?阿碧又守定它主母临难遗嘱,明知无事,也不肯与天童 离开,就你一人独行,也不好坐。索性把连乔带走,仍是分骑了去吧。”嵩云道:“不 是不许它去,只为昨夜莱弟怜它受伤,把老人赐我的灵丹强讨两粒去与他吃了,怕老人 看出见怪呢。”韦莱道:“我们什事能瞒老人?你当人家不晓得么?师娘就许先说了。” 嵩云笑道:“固然如此,不眼见总好一点。你还说呢,我想六哥指名唤人,必是老人嫌 你不肯上进,懒得相见,三哥也连带受累了。”丁韶笑道:“这倒未必。老人素极期爱 后辈,有时高兴,还特地把我们全召了去,或是自去聚上一半日,对我们三人尤厚。我 们不能常往,那是师娘吩咐,恐耽误众兄弟姊妹的功课;又恐交往太密,大家喜事,私 自联合出山,生出事来惹厌。师父终南未归,和上次一样,我们惹了事,却由老人出来 挡横,双方虽是多年至交,总觉不是意思。老人始终也未露出一点不愿人去的意思,今 天还真头一次。依我看来,不是另有原因,便是小六哥想出什花样,单约小师弟别处相 见,以防同去被老人看见拦阻呢。你没想起是哪二位仁兄今日也要来见老人么?”韦莱 闻言,似有什事,起身说道:“时已申初,我还有点事,要先走了。”嵩云方笑说: “我知你们闹鬼。”便被丁韶岔开道:“云妹你看,阿雪因你不肯带往,大约想起事由 阿碧而起,在那里迁怒发气呢。你就准它去吧,省这两个畜生打架。”说完,韦莱已和 赵霖等三人作别先走。 嵩云闻语,凭栏一看,二鲁果在对立发威,各瞪眼怒视,十来道金碧光华互相对射, 似恐主人责怪,并未出声吼啸,神态俱都猛恶已极。灵婴卜天童见状,急喊:“两头小 白狗,敢欺绿哥哥么?抓死你!”语才出口,飞身便往楼外纵去。吃嵩云一把捞住抱紧, 佯嗔道:“你还是这等性急莽撞,我又要不爱你了。”天童目注连乔,忿忿道:“我知 绿哥哥怕它,姊姊不许它欺人,我就不抓。”嵩云随喝:“阿雪快些收风,我带你走就 是。你两个以后要互相交好,再敢打架,看我怎么责罚你!天亮时我们说的,你们也都 答应,隔不半日,就忘了么?”话未完,二兽目光齐敛,身上毛也全倒,反而互相依傍, 口中呜呜,亲热起来。天童忽然改怒为喜,欢呼道:“原来它两个是假装打架,想姊姊 连阿雪也带了同走呢,白叫我于着急。”嵩云道:“可见什么事都急躁不得。你如冒失 伤了它,固是不该;它再情急伤你,更是冤枉。下次不可这样。”天童笑说:“姊姊不 要生气,怪我不好,下次改了。”嵩云随唤二兽近前,自抱婴儿,先坐向神狳颈间。令 王谨坐在兽臀,赵朱两人同骑连乔。赵霖等三人依言纵落,分别坐定,方回向丁韶举手 作别,便听嵩云道,“阿雪,水洞你曾随小师兄去过,等穿过去,再指给你方向,以免 由上飞越,又遇那些畜生惹气。”说罢,连乔和神狳便将身一沉,贴波而驶,往右侧飞 去。 到了右崖危壁之下一看,那地方乃是一片崖夹缝。来路一面,危崖侧突水中,又有 藤松掩蔽,比起前洞,更为隐秘。缝并不深,宽约二丈,仿佛五丁开山,神斧中劈。才 一转折,前面便现出一座三丈高大的水洞,洞外藤树离披,飘拂水上,洞内隐有光亮透 出。赵霖坐在前面,方疑外观崖势雄峻,内里竟有天光透人,怎如此薄法?连乔双口张 处,壁上藤蔓齐向两面吹起,随即飞进。只见洞内和外面一般高大,只是深得出奇。形 如螺盘,转折甚多,天光决透不进,但是全洞光明,景尤奇绝,三人均觉奇怪。满洞壁 上苔痕浓淡,花卉繁生,时有矮松怪木突出石缝壁隙之中,铁干苍麟,龙伸虬踞,势欲 飞舞。更有无数石钟乳自顶下垂,华盖垂缨,晶屏焕彩,形式不一,备极光怪。再被水 光苔痕一映,越发金碧流辉,奇丽无涛。只查不见发光所在,心正奇怪。 忽听嵩云道:“三位看这水洞景致好么?这条水洞本来没有出口,直到去年春天地 震,崩去一片崖石,才得发现。不久李家姊妹来游,觉着此洞光怪陆离,幽深奇丽,只 是洞中暗如深夜,美中不足。恰巧老人昔年偶游普陀,在海滩上和一道友闲眺落霞,忽 见海面上狂风大作,骇浪滔天,数百条打带鱼的鱼舟当时翻了一半多,远方天色海景仍 是好好,心疑有异,赶往救援,无意之中杀死一条长约二十丈,形似蜈蚣的海怪。落水 渔人除已被海怪吞吃外,全数救起。本心是想海怪身上油多,打算运上岸去,贴补遭难 渔人。后发现那东西奇毒无比,人挨不得。将它消灭,又恐遗毒水中生灵。只得二人合 力,将那怪尸移向海中一座无人大岛之上。先用飞剑斩碎,深埋地底,再用真火化炼, 以防死灰复燃。彼时老人法力尚不如今日之高,哪知一念之善,竟积下无量功德。 原来那海怪竟是小南极磁光圈外光明境海外第一妖物万载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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