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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边城 第 6 章 又见翠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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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又见翠浓   “我是白依伶。”   听见这句话,傅红雪只有叹口气,他除了叹气之外,还能做什么呢?白天羽明 明没有女儿,白天羽唯一的遗孤,本来好像是傅红雪,可是到了后来却变成了叶开。   为了这件事,傅红雪还痛苦了五六年,后来才渐渐地减低悲痛。   不管怎么样,有一点傅红雪绝对相信,也知道的,白天羽白老前辈绝对没有女 儿,他唯一的独生子就是叶开。   昨夜马空群忽然宣布要替白天羽的独生女寻找丈夫,这件事傅红雪相信叶开吃 惊的程度,一定比他还要厉害。   傅红雪也相信叶开一定和他一样存着看下去的心理,看看这次马空群到底在耍 些什么样的花招?所以在听见这个本来应该是马芳铃的人说自己是白依伶时,傅红 雪马上收起吃惊的神情,然后就问她。   “你是白依伶?”傅红雪说:“有没有人说你长得跟马芳铃很像?”   “何止像,有人说我们简直是双胞胎。”白依伶笑了起来:“我想你刚刚见到 我时,一定吓了一跳,以为见到了鬼是不是?”   “鬼有你这么漂亮吗?”   这句话是标准的叶开式,傅红雪居然也会说,而且说得面不红,耳不赤的。   只要是女人,一定都喜欢听到别人说她漂亮――这大概是女人的弱点之一吧? 白依伶表面上虽然没什么,心里头已经开始“甜”了起来,她用一种很淡的笑容来 答谢傅红雪的这句恭维话。   “马芳铃真的是你杀的吗?”白依伶注视着他。   “你说呢?”傅红雪说。   “你的确是个很像杀人的人。”白依伶说:“可是我却有一种感觉,马芳铃不 是你杀的。”   “马空群如果有你这种感觉,世界就太平了。”傅红雪淡淡他说。   “人不是你杀的,你为什么要承认呢?”白依怜说。   “谁说我承认了?”   “那你为什么不否认呢?”   “有用吗?”   “至少你要试一试。”白依伶说:“我相信三叔不是个不讲理的人。”   “没有证据能证明人不是我杀的。”傅红雪忽然想起被杀的慕容明珠。   “同样也没有证据能证明人是你杀的。”风撩起了她的秀发,就仿佛水中的金 鱼在摆尾似的。   傅红雪想了想,忽然问她:“你能不能带我去马芳铃住的房间?”   “干什么?”   “我想去找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傅红雪说。   “好。”白依伶笑了起来:“但你要跟得上我才行。”   她双脚用力夹了一下马肚,马缰一松,嘴儿轻喊一声,白马立即放足奔了出去。   望着离去的火红人影,傅红雪慢慢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右脚,眼中又拂上了一 层无奈。   粉红色。   所有的装饰都是粉红色的,就连窗帘都是粉红色的。   这是傅红雪第一次走人女人的闺房,他到的时候,白依伶早已在房内等他了。   他本可以比她先到的,但他却宁愿慢慢的走,不知是为了白依伶?或是想折磨 自己的双脚?房内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处女体香,是本来就有了?还是由白依伶身上 飘出来的?傅红雪不敢去想这个问题,他正了正神,仔细地看着房内的一切。   一面擦得很亮的铜镜,摆在放满胭脂粉盒的桌上,几个粉扑零乱地堆在一旁, 桌上还插有一朵开着粉红色花朵的金钱兰。 mpanel(1);   床上棉被已叠得好好的,显然的,这个房间已经有人整理过了,那么傅红雪想 找的线索,是不是已经被掩盖了?白依伶坐在床沿,很有兴趣地看着傅红雪。   “我不知你是要找什么样的线索,可是我知道,如果有线索,也早已被人找走 了。”白依伶说:“你说我的猜测对不对?”   “百密总有一疏。”傅红雪淡淡他说:“死人都会说话,更何况命案的现场。”   “你怎么知道这里就是命案的现场?”   “你看这里的青石板,特别光洁,显然是刚清洗过不久。”傅红雪指着地板: “别的房间不清洗,为什么只洗这房间的地板?”   “因为地板沾有血迹?”   “是的。”   傅红雪蹲了下来,伸手摸着青石板,突然发现石板缝里有一根灰白色的头发, 他捡了起来,面露疑色地看着。   “马芳铃今年大概有二十二岁吧?”傅红雪说。   “二十整。”白依伶说:“你突然问起这个干嘛?”   “二十岁的男人,可能会有灰白的头发,但二十岁的女人……”傅红雪摇摇头 将那根灰白头发收了起来。   白依伶当然也看见傅红雪捡起的那根灰白头发:“你认为这根灰白头发是凶手 的?”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   傅红雪笑了笑,站起转身欲走,白依伶一怔,开口问:“这么快就搜完了?”   “正如你所说的,该有的都被人找走了。”傅红雪淡淡他说:“看来这根头发 是唯一的线索了。”   他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出,白依伶望着离去的背影,沉思着。   三万马堂似乎仍沉睡在寂静中,看来慕容明珠死在傅红雪房里的事,还没有人 发觉,如果让他们知道,一定又以为是他杀的。   ――世上的确有很多事情是这样子的,只要人们认为你做错了一件事,那么以 后的事,就算你是对的,他们也认定你是错的,你就算有百口,也难辩解。   慕容明珠看见的人影是谁呢?他既然知道凶手不是傅红雪,早上为什么不说出 来?是不是当时凶手也在场?慕容明珠的死,显然是凶手怕他泄密而灭口的,那么 凶手为什么不在昨晚就杀了他呢?为什么要留到下午?凶手进人马芳铃的房间,并 没有引起她的惊叫,显然凶手是她所熟悉的人,说不定昨晚的碰面,是他们早已约 好的。   如果是约好的,凶手又为什么要杀她呢?是为了什么理由杀她?马芳铃与傅红 雪的房间距离并不是很远,但傅红雪因为在思考,所以脚步不由地慢了下来。   这一慢,他才能听见另一个脚步声,这个脚步声来自走廊左侧的迎宾处里。   脚步声虽轻微,却是碎步,通常都是女子才会有这种走路法。   这个念头刚起,傅红雪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幽香,淡如莲花。   多么熟悉的香味!   随着这股香味飘来了一声哀怨的叹息。   “唉!”   叹息声不长,却已紧紧地扣住了傅红雪内心深处的某一个“触角”。   这个声音……怎么可能会是她呢?傅红雪的脸上,不知是因为疑惑而泛起红晕? 抑或是内心深处的那个触角被触动?窗子的宣纸上,慢慢地映出了一个纤细的人影, 这个人影轻轻地叫了一声:“小傅。”   多么遥远的一声?却又是那么的近?多么虚幻的一声?却又是那么的真实?多 久了?大概有千百年了吧?傅红雪眼前的回忆,就宛如刀出鞘般的一下子回到了十 年前。   同样的边城,同样的地方,那时才十八岁的傅红雪,带着一把经过诅咒的刀, 和十八年的恨怨来到了这里。   那一夜,就在那一夜……那一夜回房后,傅红雪没有点灯的就躺在床上,他从 小就已完全习惯黑暗。   黑暗中忽然有一只手伸过来,握住了他的手。   这是只温暖、光滑、柔细的手。   傅红雪静静地躺着,让这只手握着他的手――没有握刀的一只手。   然后黑暗中才响起一个人的声音,梦幻般的声音,耳语般的低语:“小傅,我 已等了很久。”   这是个温柔、甜美、年轻的声音。   这是少女的声音。   “你的确等了很久?”傅红雪冷冷他说。   “不错。”梦幻般的声音又响起:“只要你能来,我无论等多久都值得。”   那时傅红雪还不知道她是谁:“你已全都准备好了?”   “全都准备好了。”少女说:“无论你要什么,只要说出来就行。”   傅红雪什么都没有说,身体也没有动。   少女的手更轻,梦幻般的声音更柔:“我知道你要什么……”少女的手在黑暗 中摸索,找着了傅红雪的衣钮,她的手轻巧而温柔……傅红雪忽然已完全赤裸,屋 子里没有风,但他的肌肤却如在凤中一样,已抽缩颤抖。   “你一直是个孩子,现在,我要你成为真正的男人。”少女的声音如梦呓: “因为有些事只有真正的男人才能做……”   少女的嘴唇温暖而潮湿,轻吻着傅红雪的胸膛,她的手在傅红雪的身体仿佛还 余留着那只手的温暖,现在走廊上也没有风,但他的身子却已在颤抖,抖如春天里 的莲花。   傅红雪凝注着窗户上的人影,那梦幻般的声音,在阳光下听来,竟和在黑暗中 同样的温柔。   ――那温柔而轻巧的手,那温暖而潮湿的嘴唇,那种秘密而甜蜜的欲望……这 些本来都已遥远得犹如虚幻的梦境,但在这一瞬间,这一刻,忽然全都变得真实了。   傅红雪紧握着双手,全身都已因紧张兴奋而颤抖,但是他的眼睛却眨也不眨地 注视着窗户上的人影,冷漠的眼睛里忽然充满了火一样的热情。   窗户上的人影仿佛也感觉得到傅红雪眼中的热情,而抽悸了一下,过了一会儿, 那如梦幻般的声音又响起:“十年了,你有没有忘记过我?”   怎么可能忘记?她是傅红雪的第一个女人,是他全心全意付出的人,虽然后来 知道她对他的一切都是假的,但是他已付出,又如何收回来?――如果你也会像他 那样地付出过,那么你就知道能不能收回来。   付出的感情,就宛如泼出的水一样,只能停止、而永远无法再收回。   三傅红雪的身子已不再颤抖了,火样热情的眸子也逐渐熄敛了下来,代之而来 的是痛楚。   是一种发自骨髓深处的痛楚。   十年来最不愿见到的人是她,可是每当午夜梦回时,想的又全是她。   翠浓。   这名字如天边浮云般遥远,却又如影子般的跟随着傅红雪。   有过痛苦,当然也有过快乐,有过烦恼,也有过甜蜜,有多少次甜蜜的拥抱? 多少次温柔的轻抚?虽然这一切都已成了过去,但是那种激情后的刻骨铭心,魂牵 梦索的情感,却如蛆般的附在他骨髓里,日夜不停地啃着他的骨髓。   多少次他想用酒来麻醉自己,但是真的能麻醉吗?真的能忘了吗?若是永远忘 不了呢?忘不了又能如何?记得又如何?人生,这是个什么样的人生?人之所以会 有痛苦,那是因为人类是有情感的动物。   你只有在真正爱上一个人的时候,才会有真正的痛苦。   ――这本来就是人类最大的悲哀之一。   日已偏西,暮霭苍茫。   万马堂仿佛罩上了一层轻纱,窗户上的人影就仿佛图画中的水墨般朦胧。   “十年前你不该来,十年后你也不该再来。”人影轻轻他说:“你为什么还要 来呢?”   为什么呢?傅红雪不知问过自己多少次,为什么还要来这里?这里不是他的家 乡,也没有他的亲人在,这里只有回忆。   痛苦的回忆!   他来到这里,为的只是去品尝那痛苦的回忆?傅红雪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但承认又如何?不承认又如何?“十年前的万马堂虽已被你们毁了,但十年后 的万马堂却是为了毁灭你们,而再度出现的。”她的声音虽然隔着窗子,却依然是 那么的轻柔:“走,快点离开这里,小傅,这里的一切,绝对不是你所能想象得到 的。”   走?十年前的走,换来了十年的痛苦。   十年来他才深深体会到,这世上除了仇恨之外,还有一种比仇恨更可怕的感情。   仇恨令他想毁灭的,只不过是他的仇人,但这种感情却使得他想毁灭自己,想 毁灭整个世界。   十年的痛苦,才让他知道一件事。   男女之间,有句话是一定要说出来的。   你若不说出来,别人怎么会知道?会明白?“十年前我已错了一次。”傅红雪 的眼睛里虽然有着痛楚,声音却是平静的:“今天我不想再错。”   这句话的意思也就是说:“十年前,我己错误地让你走,今天我又怎能再让你 走呢?”   “你不能――”   显然的,她也知道傅红雪的意思,也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但她已来不及阻 挡了。   窗子一破,傅红雪的人已到了里面,但是任他的身法再快,也快不过翠浓。   傅红雪一落定,翠浓就鬼魅般的消失,迎宾处里只留下了一股淡淡的香气。   如果不是这股香气存在,傅红雪一定会以为刚刚又是午夜梦回的幻境。   夕阳的余晖穿过已破了的窗子,停留在傅红雪的脸上,此刻他已不再有悲痛, 也不再有激动了,他的脸又恢复了像是远山上的冰雪雕成的。   ――一种从不溶化的冰雪。   他的头已低下,仿佛在看着刚刚她站立的地方,又仿佛在沉思。   就在这同一时间里,叶开也在沉思。   他的人虽然已回到了万马堂,却是在屋顶上沉思。   四叶开就坐在傅红雪的屋顶上,就坐在被一枪刺破的屋瓦旁,他双眼注视着破 洞,房内的一切也尽在叶开的眼底。   被枪刺在地上的慕容明珠,此刻已不见了,房内也已打扫得干干净净的,一点 也看不出曾有过打斗的痕迹,除了屋顶上的这个破洞。   慕容明珠的尸体到哪里去了呢?是不是叶开移走的?如果是叶开,他为什么要 移走尸体?如果不是,那么又是谁?这些问题,傅红雪连想都没有想,他离开了迎 宾处,就直接回到房里,他当然也看见房里已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慕容明珠的尸体 已不见了。   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就躺在床上,一躺下,就看见了叶开的一双眼。   叶开从破洞中看见傅红雪进来,看见他躺下,也看见傅红雪看见他,但是傅红 雪却连一点惊讶的表情都没有。   叶开实在不能不佩服他。   “你是不是人?”   叶开不知何时已下了屋顶,而从门口走进,他就站在床前盯着傅红雪。   “你是不是狗?”傅红雪不答反问,也只有傅红雪才会用这样的句子来作回答。   “你房里起了这么大的变化,尸体忽然不见了,你一点也不惊讶?”叶开说。   “只有狗才会对尸体有兴趣。”傅红雪淡淡他说:“我就算不是人,也不可能 会是狗吧?”   “你看见我在屋顶上,就知道我一定知道慕容明珠的尸体到了什么地方去?” 叶开找了张椅子坐下:“你为什么不问问我?”   “我明知道你会告诉我,为什么还要问呢?”傅红雪说。   “如果我忽然问不想告诉你呢?”叶开说。   “那么我问了也是白问。”傅红雪忽然笑了:“那么你就不是叶开。”   听见这句话,叶开也笑了:“看来你很了解我。”   “彼此。”   叶开又笑笑,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壶酒,打开壶盖,对着嘴灌了一口,酒香立即 溢满了房间。   “我离开萧别离后,忽然想起有件事要问你,就朝你的房间走来,在还没有到 你的房间时,我听见了房内传出了一种不可能是你会弄的声音。”叶开说:“那是 一种泼水的声音,所以我立即上了屋顶,一上屋顶就发现那个破洞,我从那个破洞 里看见公孙断在搬动慕容明珠的尸体。”   “公孙断?”傅红雪微愣。   “是的。”叶开说:“公孙断一出房门,我当然跟了上去,但是在半路上,却 看见你和一个女人走进马芳铃的房间。”   “你一定想不到这个女人是谁?”傅红雪说。   “本来是猜不到,可是等我看见她的脸时,我就知道马芳铃为什么一定要死了。”   “哦?”傅红雪说:“马芳铃为什么一定要死?”   “因为马芳铃不死,白依伶就无法出现。”叶开说。   傅红雪看着叶开,在等他的解释。   “死人虽然复活了,但活着的人的青春,却不可能永远停留。”叶开说:“十 年前万马堂的人只剩下马芳铃一个人活着,经过了十年,岁月多少会在她脸上留下 一点痕迹。”   傅红雪同意地点点头。   “但是这次马空群他们的样子却和十年前一模一样,一点老的样子都没有。” 叶开说:“事情要和十年前一样,马芳铃就必须死,但是他们虽然会有某种我们不 知道的秘密方法复活,却无法令岁月痕迹消失。”   “所以马芳铃就必须死。”傅红雪说:“所以才会有白依伶。”“应该是这样。” 叶开又喝了一口酒:“你和那个白依伶的对话,我不但听见了,也看见你背着她拔 下自己的头发丢在地上,然后捡起,说可能是凶手遗留下来的。”   ――原来那根由石板缝中捡起的灰白头发,是傅红雪自己拔下来的。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样做的用意又是为了什么?“我这么做的用意,我想你 一定知道。”傅红雪笑着说。   “你一看房间已被收拾得那么干净,当然知道不可能会再有任何线索留下来, 所以你就替凶手制造一点线索。”叶开说:“你当然知道这个线索一定会传到凶手 的耳朵里,那么凶手一定会心虚地想来掩灭线索,或者是杀了你。”   叶开笑了笑,又说:“只要他一动,你就能抓住他的尾巴。”“只要那个凶手 有你这么聪明,我的那根头发就白白牺牲了。”傅红雪叹了口气。   “你放心,就算他有那么聪明,也一定会动的。”叶开说:“因为他不能冒险。”   傅红雪想了一会儿,才又说:“后来呢?后来我在走廊上遇见的事,你有没有 看见?”   “我和你一样,只听见声音。”叶开说:“在我躲的地方,只能看见走廊上的 情形,而无法看见迎宾处的里面。”   傅红雪又陷入沉思。   叶开看了他一眼,马上又说:“人死都可以复活,声音当然也会有相似的。”   “那是她的声音。”傅红雪说:“我敢保证,那是她的声音。”“就算是她好 了,你又能怎么样呢?”叶开说:“她不想和你见面,一定有她的苦衷在,你又何 必折磨自己?”   “谁说我在折磨自己?”傅红雪的脸上虽然很平静,内心却已在滴血了。   叶开当然知道他内心的感受,可是又能如何?感情的事,不是第三者能帮助的, 更何况是这种刻骨铭心的情感。   五相交十年,没有别人比他更了解傅红雪的感情,他表面上看来好像是个很冷 漠、孤傲的人,其实情感比谁都痴,都热情,比谁都渴望爱情。   从小被训练成一个复仇的工具,长久下来,他已在自己的心深处筑了一道墙, 自己的情感固然无法挣脱出,别人的情感也根本进不去。   所以他就越冷漠、越孤做,越是这样,他的心就越是空虚,说不出的寂寞,说 不出的空虚,尤其是到了夜深入静的时候,他寂寞得简直要发疯。   他时常会终宵难以成眠,所以常常瞪大了眼睛,望着窗外无尽的黑暗到天明。   他也很想能找到个可以互相倾诉,互相安慰,互相了解的伴侣,却又始终不敢 将自己的情感付出去。   最近他常常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对翠浓那么残忍,也许他始终都是在爱着 翠浓的,可是他自己却又拒绝承认。   人为什么总是对已得到的情感不知加以珍惜,却在失去后再追悔呢?――这种 痛苦,本就是人类最古老最深邃的痛苦。   万道彩霞,从窗外射了进来,将床上的傅红雪照成了光暗两面。   看着他,叶开的眼中又浮出了一抹痛楚,眼前的这个人,本来应该和他一点关 系也没有,本来也许是一个很平凡很平凡的人,但由于上一代的自私、仇恨的错误, 他变成了一个代人复仇的工具。   虽然后来叶开说出了这个秘密,但不幸已留在了傅红雪的身上,任叶开再怎么 补偿,也无法挽回……一口酒,一半从喉咙流入,一半从嘴角溢出,叶开用衣袖抹 了抹嘴,才再开口,说的却已和走廊的事无关了。   “公孙断本应该是一个脾气暴躁、刚烈的人,可是这次的公孙断却不一样。” 叶开说:“你有没有感觉到?”   傅红雪在听。   “慕容明珠死在你房里,他不但没有张扬,反而悄悄地将尸体移走,把房间打 扫干净。”叶开说:“还有早上马空群质问你时,他连一句话都没有说,甚至后来 逼你出去要动手时,公孙断也没出来。”   叶开注视着傅红雪,接着又说:“这种种的反常行为,你可了解到什么?”   “我在听。”傅红雪说。   “今日的万马堂绝不是那么单纯的只为了要杀我们。”叶开说:“万马堂重现 江湖,一定是有着一个更大的阴谋。”   “阴谋?”傅红雪说:“什么样的阴谋?”   叶开又喝了口酒后,才说:“要万马堂重现江湖,需要多少的财力?不要说要 这么大这么多的房子在一夜之间恢复旧观,就拿马空群他们这些人来讲,他们真的 是死后复活吗?”   叶开自己笑了笑,又说:“别说你了,我都不相信,可是你我一定都看得出来, 这些人绝不是别人乔装易容的,他们的的确确都是当年的那些人。”   他又说:“早上我到萧别离那儿,他的看法是,这些人死而复活是受了每七十 六年一现的彗星所影响。”   “彗星影响?”   “他说在我们居住的这个空间里,冥冥之中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存在,而这种神 秘的力量又受了每七十六年一现的彗星影响。”叶开笑着说:“然后这种神秘的力 量操作了这些死而复活的人。”   叶开注视着他:“你相信吗?”   傅红雪沉思了一会儿,才开口:“萧别离的话和他倒满相似的。”   “他?”叶开说:“他是谁?”   “燕南飞。”   “燕南飞?”叶开一怔:“就是那个公子羽的接棒人燕南飞?”“是。”   “他不是死了吗?”叶开说:“五年前他已死在你刀下了。”“万马堂那么多 人都能同时复活了,何况只有一个燕南飞。”傅红雪淡淡他说。   “说的也是。”叶开自嘲地笑一笑:“你在什么时候碰见他?他说了些什么?”   傅红雪将昨夜回房后,听见歌声,追了出去,到了小山丘遇见的那些怪异现象, 然后燕南飞出现,讲了那些诡秘的事,最后还是难逃一死的过程,慢慢他说了出来。   六落日西沉,大地间呈现出一片灰蒙蒙,远处已有了点点灯火在闪烁。   苍穹的北方那颗最亮的星星也已在眨眼了。   傅红雪房里的油灯还未点燃,他们两个人浸在暮色里。   听完了傅红雪的叙述,叶开陷入沉思中,他的眉头微微皱着,瞳孔的深处,慢 慢地凝结出一团光芒。   傅红雪说完话以后,只是静静地看着叶开,他在等着叶开思索后的结论。   不知过了多久,当叶开瞳孔中的那一团光芒消失后,他才缓缓举起酒壶,灌了 一口,才说:“由小山丘迸射出的光束,凝结成一个燕南飞,这种事若非亲眼看见, 谁也不相信。”   “我亲眼看见都不敢相信了,何况是听的。”傅红雪说。   “在我们居住的地方,还有另外一个世界存在,这种说法和萧别离的冥冥之中 有一种神秘力量存在的说法,倒满相似的。”   叶开笑笑。   “据燕南飞说,要进入‘第四世界’的人,必须先死了,才能进入。”傅红雪 说:“这意思就是说,在‘第四世界’的人都是死而复活的人。”   “就像马空群他们?”叶开又喝了口酒:“看来我们只有接受这个事实了。”   “什么事实?”   “冥冥之中是有一种神秘力量存在,和我们居住的空间里有‘第四世界’存在。” 叶开笑着说:“否则还有什么更好的理由来解释我们现在所遇到的一切?”   看来这大概是目前唯一最好的结论了。   叶开看看窗外的天色,天已黑了,是吃晚饭的时候,也是白依伶要和大家见面 的时刻。   “晚上这顿饭,不知马空群又有什么新的花样?”叶开站了起来:“照下午的 情形看来,白依伶挑选的人,八成是你。”   叶开不等傅红雪开口,马上又说:“不过你先别高兴,说不定会爆出冷门。”   说完后,叶开赶紧地笑着溜出,他相信傅红雪现在的脸色一定很难看。他什么 玩笑都可以开,就唯独不能说到男女之间的事。   看着叶开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傅红雪轻轻地叹口气,轻轻地自语:“你错了, 我如果再经不起这种玩笑,我还能活到现在吗?”   “你也错了。”叶开的脸忽然又出现在门口,他笑着说:“你难道不觉得小山 丘是所有秘密的关键吗?” 幻想时代扫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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