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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送我回家,”亚当斯贝格说,“告诉值夜班的开始审讯安托万・于尔凡・埃莱尔
- 德维尔・茹尔诺,我都忘了他姓什么了。”
“于尔凡,”那个年轻人嘀咕道,“安托万・于尔凡。”
“检查身份、到他家里搜查,寻找不在场证明,等等。我去处理那该死的木炭。”
“在哪里?”雷唐库尔问。
“在我的床上。”
亚当斯贝格在黑暗中闭上了眼睛。他疲惫不堪,白天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中有三样东
西突显了出来:克莱芒蒂娜的馅饼、手机进水和木炭。他马上把馅饼从脑海中赶了出去,
这对调查没用。但传播鼠疫的人和他的祖先那么冷静,则像延长号一样在他脑子里挥之
不去。他也想起了他泡了水的手机,这手机就像是一个破灭的希望,一个残骸,一场海
难,这场海难可能会出现在若斯・勒盖恩哪天的“历史一页”中。
亚当斯贝格的手机,充电可以用三天,从德朗布尔路空载起航,来到了圣马尔丹运
河,走锚了。船员落水。船上有一女性,叫卡米尔・福雷斯蒂耶,失踪了。
说好了,不打电话了,卡米尔。算了,无所谓。
最后只剩下了木炭。
又回到那里了,几乎又回到了开头。
达马斯要么是一个博学的鼠疫专家,要么是他犯了一个大错误:这两种假设是水火
不容的。要么达马斯对鼠疫几乎一无所知,犯了常人所犯的错误,涂黑了受害者的皮肤
;要么达马斯对鼠疫有所了解,永远不敢犯那样的错误。没有一个人像达马斯那样:没
有一个人对古文献那么尊敬,把省略的地方都标了出来:没有任何人强迫达马斯写上省
略号,弄得若斯在念“特别广告”的时候那么费劲。事实上,问题的症结就在这里,这
些让人眼花的小黑点,是一个博学之士尊重原文的表现。对鼠疫学的尊重。不破坏古人
的文章,不随心所欲地把它们混在一起,而是尊敬和尊重它们,就像信徒一样,不亵渎
它们。这样使用省略号的人是不会用木炭把尸体弄黑的,是不会犯那种大错误的。否则,
那将是一种冒犯,一种不敬,是侮辱从上帝可敬的手中降临的那种灾难。认为自己有信
仰的人一定虔诚。达马斯使用了茹尔诺家族的本领,他是这个家族中最后一个拥有这种
权力的人。
亚当斯贝格起了床,在他的两居室里踱着步。达马斯没有粗暴地对待历史,达马斯
使用了省略号,所以达马斯没有用木炭把尸体弄黑。
所以,达马斯没有杀人。木炭明显遮住了死者被掐的痕迹,这是凶手最后的举动,
不是达马斯干的。他既没有撒炭粉,没有掐死人,没有脱光受害者的衣服,也没有撬门。
亚当斯贝格一动不动地站在电话机旁。达马斯只做了他以为做了的事情。他传播了
那种灾难,发送了广告,涂了那个4 字,释放了有鼠疫病菌的跳蚤。广告使他真的以为
鼠疫又回来了,他如释重负;广告使舆论惊慌了,大家都以为它的威力重新爆发了;广
告引起了混乱,使他可以自由行动。这个4 字缩小了他以为正在进行的破坏的范围,也
平息了那个想像丰富、性情多疑的凶手的内心;一个老手在选择受害者时是不会犯这种
错误的。避免乱放跳蚤,瞄准目标而不是滥杀无辜,那些4 字是很有必要的。达马斯只
想杀死楼中的某一个人,他不会因此而把整栋楼中的人都杀死。否则对茹尔诺家族的一
个子孙来说,那将是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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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达马斯的所作所为。他相信自己做过。他对残害了他的那些人施加了使用了
自己的威力,以获得新生。他在五个人家里的门底下塞了没有用的跳蚤。克莱芒蒂娜
“结束了工作”,往最后三个打手家里放了跳蚤。这就是所谓的鼠疫者传播者所犯的罪
行,没有什么作用的罪行。
但有人在达马斯后面杀人,他躲在达马斯的影子里,真正取代了他。某个很实际的
人,他从来不相信什么鼠疫,对鼠疫一无所知,认为得了鼠疫的人皮肤一定会变黑。他
犯了一个大错误。他把达马斯推进了自己挖的一个陷阱里,让他走向不归路。这事做起
来其实很简单。达马斯想杀人,那个人就代他去杀了人。对达马斯来说,任务极其繁重,
从老鼠身上的跳蚤到木炭,链条的两端拉得很紧,他不得不一直往前走。根据那几个可
怜的省略号,怎么能得出达马斯无罪的结论?可以说,就像是鸡蛋碰石头。没有任何一
个陪审员会去考虑那几个小点。
德康布雷明白了。他发现,传播鼠疫者走火入魔的本领和最后那个大错误,是一个
不可调和的矛盾。他遇到了木炭问题,并且得出了惟一可以得到的结论:两个人。一个
是传播鼠疫的人,另一个是杀人凶手。但德康布雷那天晚上在海盗小饭店里说得太多了,
凶手明白自己犯了错。他权衡了他所做蠢事的后果。这是个时间问题,德康布雷这个博
学之人总会推出结论,告诉给警方。危险迫在眉睫,必须封住那个老人的嘴。没时间再
精心策划了,只能是制造事故,淹死他。见机行事,顾不上无耻不无耻了。
于尔凡,一个恨透了达马斯、天天盼望着他死的家伙;一个接近玛丽- 贝尔,想在
她诚实的妹妹那里收集情报的家伙;一个瘦小、干瘪而弱不禁风的家伙,人们往往都以
为他温顺,而他却从不胆怯,从不犹豫,眨眼间就把那个老人扔到了水里。一个暴力分
子,一个动作敏捷的凶手。但在这种情况下,为什么不把达马斯直接干掉,而要去杀另
外五个人呢?
亚当斯贝格走到窗边,把额头靠在窗玻璃上,察看着漆黑的马路。
要不要去换个手机,弄回原来的号码呢?他摸了摸湿透了的上衣,掏出手机,拆开,
想把里面的零件弄干。谁知道会怎么样呢?
是不是因为那个凶手无法杀死达马斯呢?因为罪行很快就会落到他头上。就像一个
有钱的老婆死了,人们首先会怀疑贫穷的丈夫一样。这么说,惟一的可能是,于尔凡就
是达马斯的丈夫,富裕的达马斯的穷丈夫。
埃莱尔- 德维尔家里有钱。
亚当斯贝格用家里的座机打电话到警队。
“他说了些什么?”他问。
“他说老人袭击他,他是自卫。他现在很难受,非常难受。”
“别放他。你是加斯东吗?”
“我是莫尔当,探长。”
“是他,莫尔当,是他掐死了那四个家伙和那个女人。”
“他不是这样说的。”
“他是这样做的。他有不在场证明吗?”
“他当时在家,在罗莫朗丹。”
“彻底搜查,莫尔当,去罗莫朗丹搜查。看看于尔凡和富裕的埃莱尔- 德维尔家族
之间有什么联系。莫尔当,等等。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
“安托万。”
“埃莱尔- 德维尔的父亲也叫安托万。叫醒当格拉尔,让他立即去罗莫朗丹,天一
亮必须展开调查。当格拉尔在家族推理方面是专家,尤其是推理被破坏的家族。要他查
查安托万・于尔凡是不是埃莱尔- 德维尔的儿子,一个不被承认的儿子。
“为什么要查这个?”
“因为他就是一个不被承认的儿子,莫尔丹。”
亚当斯贝格醒来时,看着他已经破膛的手机,手机揭了盖,已经干了。他打电话给
通宵值班的技术服务处,要求换一个新的手机,保留被水破坏了的电话号码。
“这不可能。”一个疲倦的女人回答说。
“为什么不可能。电子机心是干的,把它换到另一个手机里就行了。”
“这是不可能的,先生。这可不是你家里的衣服,而是磁卡,不能……”
“我对跳蚤太了解了①,”亚当斯贝格打断她的话,“它们是活的,有生命的。我
希望你们把它移到另一件衣服里。”
“你为什么不换一个号码呢?”
“因为我等一个紧急电话,可能要等10年或者15年。我是刑警队的。”亚当斯贝格
补充说。
“好吧,既然是这样。”那个女人有点吃惊。
“我马上让人把机心给你送过去。”
他挂上电话,希望他自己的“跳蚤”比达马斯的跳蚤更有效。
三十七
当格拉尔打电话来时亚当斯贝格刚穿好衣服。他套上一条裤子,穿上一件和昨天差
不多的T 恤。亚当斯贝格喜欢穿大众化的衣服,不想费神去选择,去考虑衣服的搭配问
题。他想尽量少在穿衣方面费心。不过,他在鞋柜里找不到其他鞋子了,只有一双登山
鞋,而这双鞋显然不适合在巴黎穿。他的目光落到了一双皮拖鞋上,最后决定光脚穿拖
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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