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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四章   然而,还不到时候。她的两条腿像倒在木箱上的旗帜。别抬头,别看。   当然,她知道,早就知道了。他一直以来都有女人,有很多别的女人,日子不同女 人也不同。这取决于那女人的抵抗力有多强。亚当斯贝格把这种情况降低到最低程度, 但他生活中总是有女人,那些女人像美人鱼一样,沿着河水游动,并不时地爬到岸上来。   “我对她们感兴趣。”亚当斯贝格只这么简单地说了一句。是的,这些,卡米尔都 知道,知道有委靡不振的时刻,遮遮掩掩的时刻,知道拥挤在那里,拥挤在远处的一切。   有一次,她已经往回走了,但又远远地走开了。她忘了亚当斯贝格和他众多的恋人, 那个悲剧世界发出轻轻的声响,在很近的地方掠过她身边。她已经远离了好多年,已经 埋葬了亚当斯贝格及其荣耀。亚当斯贝格之所以荣耀是因为有那么多人爱他。   直到去年夏天,他出现在一条小路的拐角,已经消失的记忆才又重新恢复。由于河 道弯弯曲曲,河的上流并未受到影响。卡米尔有所保留地又接受了他,一脚在外,一脚 在内,试着保持一大段距离,有时在自由与亚当斯贝格之间徘徊。直到今天晚上,意想 不到的这场打击使她眉心剧痛。仅仅是日子搞混罢了,亚当斯贝格对日期从来就没有什 么概念。   由于眼睛盯着靴子,她的大腿恢复了一点力气。床上,他们的动作也结束了。卡米 尔轻轻地站起来,绕过木箱,想溜出门,就在这时,那个女子坐了起来,惊叫了一声。   卡米尔听到了那两个人慌乱的声音,亚当斯贝格跳下床来,喊着她的名字。   走,卡米尔。   尽我所能吧!卡米尔抓起外套和背包,看见小猫躺在长沙发上,便把它抱了起来。   她听见那个女子在说话,在问他。逃,赶快。卡米尔三步并两步地下了楼梯,在马 路上跑了很长时间,然后气喘吁吁地停在一个空旷的广场上,翻过铁栅栏,找了一条长 凳上坐下。她紧紧地抱着自己的靴子,双腿已经站不直了,钻在她额头上的东西这才松 开了她。   一个染了发的年轻男人来到她身边坐下。   “你脸色不好。”他轻声地说。   他在她的腮帮子上吻了一下,默默地走远了。   二十八   半夜过后,有人轻轻地敲门,此时,当格拉尔还没有睡。他穿着汗衫,坐在电视机 前喝啤酒。他并没有看电视,而是把笔记本翻来翻去,上面记着鼠疫传播者及其受害者 的情况。不可能是偶然的,那家伙选择了他们,其中应该有某种关联,什么地方有关联。   他询问了受害者的家属,问了好长时间,想找出受害者之间的哪怕一丝关联。他重 新阅读着笔记,寻找着。   当格拉尔白天有多潇洒,晚上就有多邋遢。他穿着年轻时的工装,他父亲的工装, 穿着粗布长裤,码头工人穿的那种,胡子拉碴。五个孩子都睡了,所以他蹑手蹑脚地走 到长长的走廊里去开门。他想敲门的一定是亚当斯贝格,然而出现在他面前的却是马蒂 尔德王后的女儿。她直挺挺地站在门口,似乎僵硬了,有点气喘吁吁,胳膊上好像还抱 着一只猫。 mpanel(1);   “吵醒你了,阿德里安?”卡米尔问。   当格拉尔摇摇头,默默地示意她跟他进屋。卡米尔没有考虑当格拉尔家里是否有女 人或是什么人,精疲力竭地在破旧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当格拉尔借着灯光看见她在哭, 便一言不发地关掉电视机,抓过手边的一瓶啤酒打开,卡米尔一口就喝了半瓶。   “我遇到麻烦了,阿德里安。”她放下啤酒瓶,喘着气说。   “是亚当斯贝格的事?”   “是的。我们出问题了。”   卡米尔喝光了剩下的啤酒。当格拉尔知道出了什么事了。如果有人哭,那就备好充 足的饮料,准备挥发。他向椅子下面弯下腰去,那里放着一箱啤酒,几乎还没拆封呢!   他打开第二瓶啤酒,放在低矮而光滑的桌子上,推向卡米尔,好像是在下棋。他心 里充满了希望。   “阿德里安,世界上什么田都有,”卡米尔伸出一只胳膊,说,“他的田,要别人 挖,而别人的田,是供参观的,那里面有很多东西可以看,苜蓿、油菜、亚麻、麦子, 然后让田休闲,接着是荨麻。我从来不靠近荨麻,阿德里安,从来不摘它们。它们不属 于我,你知道,和别的东西一样。”   她垂下了手,微笑着。   “可是,突然间,出了问题,犯了错。被刺了,尽管我不愿意。”   “刺痛你了?”   “没关系,会过去的。”   她抓起第二瓶啤酒,喝了几口,喝得慢了些。当格拉尔看着她。卡米尔很像她母亲 马蒂尔德王后,从她那儿继承了轮廓清晰的下巴、细腻的脖子和微翘的鼻子。不过卡米 尔的皮肤很白,嘴唇更有孩子气,这与马蒂尔德战无不胜的大笑不一样。有一会儿两人 都没说话,卡米尔喝完了第二瓶啤酒。   “你喜欢啤酒?”当格拉尔问。   卡米尔把双肘支在膝盖上,出神地看着矮桌上的绿色小瓶。   “很危险。”她摇摇头,轻声说。   “你知道,卡米尔,上帝创造亚当斯贝格那天,一晚没睡好。”   “啊,是吗?”卡米尔抬起头,说,“我不知道。”   “是的。他不单是没有睡好,而且发现缺少材料。于是,他像个健忘者,去敲同事 的门,想借点材料。”   “你的意思是说……人间的同事?”   “当然,他的同事便急急忙忙随手给他找来一些材料。上帝由于一夜没睡,大脑已 经麻木,漫不经心把一切都混杂在一起。他就用这团东西捏造了亚当斯贝格。那确实是 不平常的一天。”   “我过去一直不知道。”   “所有的圣书上都有记载。①”当格拉尔微笑着说。   “然后呢?上帝给了亚当斯贝格什么?”   “给了他直觉、温柔、美貌和机灵。”   “魔鬼给了他什么?”   “冷漠、温柔、美貌和机灵。”   “他妈的。”   “你说得对。但人们不知道健忘的上帝是用什么比例来捏造这个混合物的。这是当 今神学界的一大谜。”   “我不会插手的,阿德里安。”   “这很正常,卡米尔,因为上帝造你的时候大家都知道。他睡了17个小时,精神抖 擞,一整天都在用他高明的手在塑造你,心满意足。”   卡米尔笑了。   “那你呢,阿德里安,上帝造你的时候又是怎么样的?”   “他和他的伙伴拉斐尔、米迦勒和加百列②喝了一晚上酒,喝得天昏地暗。很少人 知道这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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