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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二章   “天哪,”亚当斯贝格用脚踩着树根旁边的一簇青草,“你说得太对了。”   “这是一种可能。”   “可能性很大。家族的传奇,使他们幸免于难的奇迹,然后是那种全民指责,最后 是孤立和逃离。之所以说是传奇,是因为避开了鼠疫,或是能够掌控鼠疫。他们可能会 因为别人指责他们的东西而感到自豪。”   “幽灵,就是他们与别人不同的地方,是他们能支配上帝之灾的本领,这是祖祖辈 辈传下来的。”   “别忘了,亚当斯贝格,你的那个作案者家庭破裂,失去父母,感到自己被抛弃了, 所以极其无力。那家伙对他那个光荣的家族所遭受的暴力耿耿于怀,这种可能性最大。   家族的荣誉是他惟一的力量源泉。也许他的祖先不断地向他灌输这一思想。那种悲 剧跳过了整整一代。”   “我不会因此而到身份登记处去寻找他,”亚当斯贝格一直在虐待那簇草,“成千 上万人躲过了鼠疫。”   “很抱歉。”   “没什么,弗雷。你已经帮了我的忙。”   二十六   亚当斯贝格顺着圣米歇尔大道往上走,阳光又照在了人行道上。他把上衣搭在手臂 上,想把它晒干。刚才,他并没有反对弗雷的观点,他知道医生是对的。凶手又遥不可 及了,而亚当斯贝格还以为差不多就要抓住他了。惟一希望就是埃德加- 基内广场了, 他现在正往那里赶。1920年拾荒者的后裔正在广场上,总是回到那里。他不顾危险地呆 在那里,或者不断地经过那里。说穿了,有什么好怕的?他感觉到自己就是主人,在他 生命中的某一时刻,当他觉得有必要的时候,他已经证明了这一点。那28个警察根本吓 不倒他,他操纵着上帝之灾,可以翻云覆雨。哼,那28个警察,可以说是28堆鸟屎。   凶手完全有理由得意。巴黎人都在听从他的指挥,老老实实地在自己的家门上画上 了护身符。那28个警察无奈地看着尸体逐渐增多。已经死了4 个人,他还根本没想过要 住手,而是站在十字路口看,看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也许是为了晒干上衣或者是裤 腿。   那个诺曼底人的大嗓门又响起来了,亚当斯贝格向广场走去。现在,他已经明白那 种运作模式了,他要趁热打铁。他来到那个小圈子里,丽丝贝特、勒盖恩、忧郁的埃娃 还有他不认识的一些人围在德康布雷身边。德康布雷好像发布了一道命令似的,大家说 起话来,什么都说,只是不谈凶手。而在附近的桌子边,亚当斯贝格听到谈话慢慢地滑 向那个问题,有人坚决支持记者的观点,指责警察对大家撒谎。“人被掐死的照片,太 可笑了,警察把他们当作什么了?以为他们傻啊?”“是的,”一个女人回答说,“但 是,如果他们是死于鼠疫,他们怎么有时间在死之前脱光衣服,还叠得好好的放在一边, 或者是钻到卡车底下?这是什么意思,你能告诉我吗?这是鼠疫还是谋杀?”说得太对 了,亚当斯贝格想。他转过身,看了看那张聪明而端庄的脸,绣花罩衫把那个胖胖的女 人裹得紧紧的。“我认为,”坐在她对面的一个人犹犹豫豫地说,“我认为事情没那么 简单。”“不是这样的,”另一个男人接话说,他的声音很脆,很尖,像吹笛子似的, “两种可能混都有。那些人确实死于鼠疫,但那个陌生人想隐瞒此事,便把他们弄到外 面,脱光他们的衣服,让大家看清楚他们是死于鼠疫,他要让大家知道这事。他不是骗 子,他是想帮助大家。”“是的,”那个女人又说,“可是,他为什么不明明白白地说 出来呢?遮遮掩掩、偷偷摸摸的人,永远得不到我的信任。”“他之所以要隐瞒,是因 为他不想暴露自己。”那个尖细的声音接着说下去,艰难地建立着自己的理论,“那家 伙在实验室工作,有根玻璃管或是什么打烂了,他知道鼠疫病菌泄漏了。他不能说出来, 因为实验室有规定,怕引起公众恐慌。政府也不喜欢看到公众闹事。别插嘴!这时,那 家伙试图在不暴露自己的前提下,把此事告诉给大家。”“为什么?”那个女人又问, “他怕丢掉自己的饭碗?如果你所保护的那个人因此而不愿说,让我告诉你吧,安德烈, 他是个可怜虫。” mpanel(1);   喝咖啡的时候,亚当斯贝格走开去接莫尔丹的电话。现在,画了4 字的大楼估计在 一万栋左右。没有接到又有人受害的报告,没有。在这一点上,可以稍稍让人松一口气, 但另一方面,电话像潮水般涌来。“现在我们可以不回答那些惊慌者的电话了吗?而且, 今天警队里只剩下六个人了。”“当然可以。”亚当斯贝格说。“好,”莫尔丹说, “这太好了。”让亚当斯贝格感到安慰的是,至少,在马赛也出现了同样的情况。有伴 了。马塞纳已经要他去见面。   亚当斯贝格把自己关在厕所里,坐在厕盖上给马塞纳打电话,厕盖都被他坐扁了。   “已经开始了,伙计,”马塞纳说,“自从电台播发了你们那个疯子的消息后就开 始了。报上纷纷发表评论,评论要多少有多少。”   “那可不是我的疯子,马塞纳。”亚当斯贝格清楚地说,“现在他也属于你了。我 们平分吧!”   马塞纳沉默了一会儿,捉摸了一下对方的意思,然后说:   “平分吧。我们的疯子插手于一个热点问题,因为在这里,鼠疫是一个古老的创伤, 不过,无需太大的劲就开始把它重新撕开。每年6 月,教皇在祈祷仪式上都会驱除传染 病。我们还有纪念罗兹骑士和贝尔桑斯的纪念碑和马路,这些名字是不能被忘记的,因 为马赛人不会好了伤疤忘了疼。”   “那是两个什么人?”亚当斯贝格问,声音十分平静。   马塞纳有点生气,也许是因为反巴黎人的天性被触动了。亚当斯贝格过去不在乎, 因为他不是巴黎人,现在成了巴黎人他同样也不在乎。对亚当斯贝格来说,在这里或是 在那里都无所谓。不过,马塞纳也只是表面上好斗而已,所以没过几分钟他也没脾气了。   “那两个人,伙计,在1920年的大传染中,当政府官员、贵族、医生和神甫像兔子 一样逃得远远时,他们曾日夜奔忙,帮助大家。他们是英雄。”   “怕死,这很正常,马塞纳。你没经历过。”   “要知道,我们在这里可不是重新创造历史。我仅仅是想告诉你,在马赛,圣安托 万大帝之灾正加快速度,席卷而来。”   “可别告诉我所有的马赛人都知道罗斯和贝尔森。”   “是贝尔苏斯,伙计。”   “贝尔苏斯。”   “当然,”马塞纳承认道,“不是所有的人都知道他们。但鼠疫的历史、被毁灭的 城市、普罗旺斯墙他们是知道的。鼠疫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留在他们的记忆深处。”   “要知道巴黎也是,马塞纳。今天,一万栋大楼被画上了4 字。我只能寄希望颜料 卖完了。”   “在我们这里,仅仅一个早上,老港区就差不多有200 栋大楼被画上了4 字。数一 数全城有多少吧!可是,他妈的,伙计,他们是疯了还是怎么的?”   “他们这样做是为了自我保护,马塞纳。如果你数一数有多少人戴铜手镯,挂羊爪、 圣克里斯朵夫、卢尔德之水或者是触碰圆木,十字架就更别提了,你很快就会数到4000 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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