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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当清晨第一缕晨曦轻抚我床畔的窗帘时,我已经瞪着眼醒了一个小时了。惯常 的噩梦使我上气不接下气地醒来,头发一根根粘在了前额上,四肢僵硬,心跳到了 嗓子眼。然而,这回的噩梦,其可怖程度却不似往常那样痛苦而鲜活。石块几乎还 没有贯穿他的头颅,草地也没有被鲜血洇红。他那玻璃般的眼珠不再死死地盯着一 处,其控诉的神情也不似先前那般强烈了。七年来,这些噩梦每晚都萦绕着我,这 一次,它们却没有使我浑身因恐惧而僵硬。在梦中,我移动着身子,试图够到他, 从悬崖峭壁滑下,朝他伸出拯救之手。这一次,没人能责备我玩忽职守了。我从口 袋里掏出小瓶子,凛冽的玻璃紧贴着我的手指,一道闪过的阳光使瓶中的东西如琥 珀闪烁着微光…… 我从床上跃起,把回忆从脑袋里打发了出去,当我拨动着火堆里的灰烬时,身 体冷得不住发抖。前一天夜里,莫里克有心留下了一些木头刨花和大木片。终于, 第一条火舌劈劈啪啪地复苏了过来,我把铜壶放到火上,重新加热昨晚用过的洗脸 水。透过窗子,我把视线投向窗外的白昼。夜间降了更多的雪,珍珠灰的天空却不 再有压迫感浓重的积云。我看见楼上房间的排水窗上垂下长长的冰凌,不禁暗想, 这将会是冻得快结冰的一天。庭院那边的窗户――我昨晚就是看见莫里克在那儿― ―现在是一片漆黑,只有我的蜡烛在窗面上折射着微光。 那孩子在那里做什么? 有人在监视他吗? 或许那是个同谋者? 又或者,这一切 都只是我的想象? 我从床上一把扯过罩被围在肩膀上,在书桌边坐下,想要列出今 天我必须完成的事。首先是关于迪夫奇律师的,他已经死了三天了,犯罪踪迹正逐 渐消却,今天我必须抓紧时间。前一天晚上,我已经在那个巫师维吉郎提亚斯那儿 浪费了太多的时间。我还没工作多久,就听到屋外门厅内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是莫里克! ”我想,于是迅速站起来走向门边,想出其不意地抓住这个鬼鬼 祟祟的小子。这家伙又在玩那套间谍的把戏,这一回,还玩到了我的头上。 我猛地抓过门把,把它打开。 托兹太太正跪在门厅里,死死盯着几分钟前还是钥匙孔的地方。 她猛地向后倒去,肥大的臀部坐到地上,双腿荡在空中。她发出一声惊讶的尖 叫。仅过一秒钟,她便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朝我露出她那惯常的、装腔作势的微 笑。这种微笑仿佛是漆在了她的脸上一般。 “早上好,检察官先生,”她语调轻快地说, “希望我没有打搅您。我好像 从您门底下看到了一线光,正在犹豫要不要敲门。我想知道您早餐是否要来点什么 特别的食物? ” “托兹太太,我昨晚就告诉过你我要什么了,”我严厉地答道,“面包、蜂蜜、 热茶。” 尽管我语调粗鲁,她脸上的微笑丝毫没有消退或是抖颤。那笑容简直是根深蒂 固、无法抹去的,在清晨这么早的时候,这夸张的笑容简直可憎极了。 “我们的冷藏间里有新鲜乳酪和一些优质火腿片,”她不露声色地继续说, “我想您是否愿意尝试一下……” “下次吧。”我打断了她。老板娘在监视我,前一夜,莫里克在监视其他房客, 而其他人又在监视莫里克。托兹的这家店里,难道监视已经蔓延成一种传染病了? “夫人,你对我的悉心关照实在令人感动。如你不介意,请马上把莫里克叫上来。” 我又添了一句,难以抑制住语气里的嘲讽。 她的脑袋罩在一顶亚麻女帽里,那顶帽子看起来太小了,遮不住那些铆足了劲 儿挤出来的红棕色鬈发。女帽向右肩偏斜,那古怪的微笑慢慢从嘴角消退,直到笑 容显得苍白无力。 “莫里克? ”她喃喃道, “那孩子一小时前就该在厨房里忙开了,但我今天 早上还没见过他,我以为他可能会上楼来叫醒你的,先生。” “莫里克,在这里? ”那就是她从钥匙孔偷窥我的真实原因吗? 我犹豫了一下, 暗自纳闷着自己究竟怎么会被安排到这样一个脏乱的贼窝里。“他的卧室在我房间 对面,庭院最远的那一边,对不对? ” 她略微皱了皱眉:“哦,不是的,先生,没这回事,”她说,“莫里克睡在楼 下厨房的壁炉后面。”她叹了口气, “我最好还是去看看他怎么样了,如果您允 许,先生……” “那么,对面房间里住的是谁? ” “那个房间,先生? ”她面露疑惑的神情,朝庭院对面扫了一眼,“没人住那 儿,先生。自从上星期四两位商人离开后,那房间就一直空着。” “不过,昨晚我看见那儿有人。我可以起誓,那就是莫里克。” “您一定搞错了,先生。”她迅速答道,脸上又浮现狂欢节面具般的笑容,却 显得有点紧张和僵硬,比以往更做作了, “要是您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就下楼到 厨房里做事去了。” “托兹太太,如果你找到莫里克,让他把早餐送来,好吗? ” 这个女人紧紧抿起嘴唇,如同一个知道开口说话会遭到责骂而欲言又止的傲慢 小孩。无论她原先打算说什么,最后她只是简单说了句: “会照您的意思办的, 斯蒂芬尼斯先生。” mpanel(1); 我回到桌边,又列出几项必须完成的任务,接着便仔细地洗了脸,刮了胡子, 穿上干净的亚麻布衬衫和最好的一件棕色外套,又把假发从盒子里取了出来。尽管 我走得匆忙,洛蒂还是没忘记为我包上这个。我不爱戴假发――它使我头皮发痒发 热――通常我也尽量不去戴它,然而目前的时局决定了我不再是个普通公民:哥尼 斯堡的人民一定期望那个肩负拯救城市重任的人衣着正式。我希望那一团团银色的 发卷会为我平添几分权威感,因为我的年轻似乎让人不放心。同时,我想,它也能 保护我的耳朵不受冻…… 传来一阵敲门声,托兹太太再次出现在我面前,用一个盘子托着我的早餐。 “哪儿都找不到他,先生。”她神情严肃地宣布,这一次,她没有微笑。她的 绿眼睛从我脸上移开,迅速扫向房间的各个角落,好像她认为这个男孩在玩捉迷藏, 而我也在跟他一起玩一样。 “你认为他会躲在我床底下吗? ”我问道。 “噢,不,先生,您怎么会这么想! ” 然而,她的确又向四柱大床扫视了一眼,缓缓说道:“他现在应该在楼下厨房 里准备早餐啦! ” “他可能有事出去了。”我结束了这个话题, “现在,我可以用早餐了吗? ” 托兹太太顿时满脸绯红,她叫道:“哦,天哪! 请原谅,先生。” 我从她手中接过托盘,直视她的眼睛。她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沿着一缕 淡色的头发往下淌。 “你到底在怕什么,托兹太太? ”我问。 “噢,先生,我……其实不是害怕,”她心神不定地喃喃道,“然而莫里克这 孩子是这么鲁莽,他的脑袋瓜里充满了奇思怪想。” 我觉得她说话的方式既躲闪又惹人生气。 “关于什么的奇思怪想,托兹太太? ” “我已经告诉过您了,先生。昨晚我也提醒过您,他喜欢胡编乱造,”她盯着 自己肉鼓鼓的双手,它们好像在激烈地拔河,她自己都控制不了,“这小子总是不 干好事,”她继续说道,“我的乌里西昨天还说,自从您来到这儿以后,他的行为 非常古怪。经常问些问题,诸如您是谁啦,您来这儿干什么啦之类的。莫里克好像 觉得您住在这儿而不是住在市中心,是因为您要监视客栈。”她又紧张地环视房间, 然后看着我,我立刻得到一种确凿无疑的印象,即我来到“波罗的海捕鲸人” 客栈一事引起的可不仅仅是小杂役莫里克的好奇心。 “托兹太太,你不必担心,”我说,决心要摆脱她,“你们这儿远比城堡来得 舒适。现在,如果你没意见,我想趁茶还热着的时候,好好享受你提供的美味早餐。” 她跳了起来,仿佛被人从背后用针扎了一下。“噢,请原谅,先生! ”她惊叹, “在您这么忙的时候还浪费您的时间。您需要什么,只要摇铃就行了。您说得对, 莫里克办完了事儿准回来。” 她鞠着躬退出房间,仿佛我是国王。十分钟后,我吃完早餐,洗漱完毕,便走 到楼下的休憩室里,阿玛都斯・考赫正站在壁炉前。 “早安,考赫,”我很有精神地向他打招呼,“很高兴见到你。” 我当真是这么觉得的,一天前,我绝对没法想象自己会这么高兴见到他那张一 本正经的苍白的脸。 考赫谦恭地鞠了个躬:“您睡得还好吧? 我半小时前把您的信送到雅赫曼先生 家了。”他立刻报告道。 “他有没有回信? ” “没有,长官。” 我吃了一惊。 “那么口信呢? ” “也没有,长官,否则我会告诉您的。他的仆从接过了信,接着就关上了门, 我等了有五分钟之久,但里面没有回音。” “当然了,我……谢谢你,军士。” 我凝望着火焰,思忖雅赫曼的这种沉默代表着什么。我已经告诉他打算今天中 午十二点去他家拜访。他没有给我任何回信,我该把这理解成一种默许吗? “马车 在等了,”考赫说,打断了我的思路, “您想现在去城堡吗,长官? ” “克里斯特大街离这儿远吗? ”我问。 考赫奇怪地看着我: “只有一英里,在商业区。” “今天上午天气好多了,是吧? ” “不再下雪了,如果您是这个意思的话。” “那么,考赫,我们步行去吧。走走路对我们俩都有好处,我也要熟悉一下城 里的路线。”我说。 托兹太太站在靠近厨房门的地方,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简直有点深不可测。 “我敢肯定,莫里克很快会出现。”我朝对面喊了一声。 她脸上僵硬的笑容立刻像伊特鲁里亚人小雕像上可怖的鬼脸一样浮现了出来: “他当然会回来的,斯蒂芬尼斯先生。”她答道,并立刻鞠了一躬。有那么一瞬间 的功夫,我以为她会哭出来。然而她只是耸了耸肩,便转身消失在厨房里。 在外面的大街上,我们从结满冰的码头出发,向延绵耸立的哥尼斯山冈出发, 考赫军士走在我身旁,保持着职业性的沉默。大道两边的商店打开了百叶窗,开始 一天的生意,尽管街上除了我们以外没有其他行人。我们在半山腰还遇到一个戴着 无边小帽的卷发男孩。他跪在那儿,身边放着一只小桶和一些布,看起来,他想把 墙上的画儿擦去――一些夜猫子在那儿粉刷了大卫之星,还有一条字母大写的标语 :“该死的以色列子孙! ” 我把目光转向别处,不敢想象要是顽固的激进分子认真对待这条标语会做出什 么事来,三年前在不来梅曾发生过类似的事。二十七个犹太人丧生,上千人被迫逃 亡。 “自从出了谋杀案,长官,”考赫告诉我,“希伯来人受到了巨大的威胁。敌 对的教区牧师公开谴责犹太人,说是他们杀死了我们的救世主。在哥尼斯堡,如果 一个基督徒被杀,很可能会引起一场大屠杀……” 当我们路过一家烟草店时,他安静了下来。 店主是个又高又瘦的男人,穿着沾了泥巴的棕色围裙,戴着黑色的无边帽,懒 懒地斜倚在门柱上,正抽着很可能是早晨的第一支烟。 当我们经过时,他聚精会神地打量我们,和善地点了点头。然而,当我们没有 在他的店铺前停下脚步时,他发出一声轻蔑的牢骚,我们都听到了。透过积满尘埃 的窗户,你可以清楚地看到他做的是什么买卖。 一捆捆积了灰的、粗糙的黑色烟丝从勾架上垂下,粗短的圆烟斗,以及更短的、 因时间久远而泛黄的白陶烟斗,稀稀拉拉地堆在一坨发霉的乳酪圆盘边。我暗自揣 测,这家店距离码头这么近,频繁光顾这家店的顾客一定是大大咧咧的,对烟的品 味既不挑剔也不奢侈。大多数顾客可能是水手,或是卫戌部队的士兵,来这儿寻找 便宜的、味儿浓烈的烟草,还有那种持久耐摔的烟斗。 隔壁商店门外的货架上挂着硬帆布制成的夹克。那些衣服样子没法看,上面沾 满了海盐,显然都是二手货。我注意到,考赫的厚呢短大衣是厚重的灰色羊毛制成 的,几乎是全新的,而我自己的进口英国羊毛制黑色外衣( 两个月前,我应斯蒂瓦 斯基男爵之邀,去他在苏辛格恩的府邸过圣诞节,当时海伦娜还替我重改过这件大 衣) 在这个季节可能太过单薄了,然而没人能怀疑面料的品质。即便如此,店主还 是跑到街上,向我们鞠了一躬,并邀请我们进店试穿那些防水衣, “保证可以抵 御冰冷的海浪。”他无不自豪地告诉我们,我们大概是他这一个多月来见到的惟一 顾客了。 我笑了笑说:“谢谢,我们不需要。” “半价卖给你们,先生们! ”店主在我们身后喊。 “生意看来不景气啊,”我对考赫军士说,我们并没有停下脚步,街边的店主 们不断向我们投来觊觎的目光。 “这是个问题,长官。不光是这里,城里几乎到处是这样。商店一大清早就开 门了,”他说,“大多数都在下午三点关门。没有人在天黑以后出门。大教堂边的 蔬菜市场到了中午就挤得要命,斯多尔屯大街的鱼市也人头济济,看潮汐的具体情 况而定。然而,这些都和过去大不一样了。看吧,长官! ”考赫挥了挥手,此时我 们正拐过一个弯,来到一条宽阔的名为“波罗的斯克大街”的卵石路上。 我注意到,前面五十码开外,走着两位衣着体面的绅士,同我们走的是一个方 向。在街道的另一侧,一个戴亚麻小帽、穿红白条子围裙的女佣正奋力从一幢式样 优雅的住宅台阶上扫下雪来。另一个女佣衣着相仿,臂下挎着一只有盖的篮子,正 匆匆忙忙地走进这一排住宅稍远处的一座房屋里,并在身后砰地一声关上了门。除 此之外,大街上就是空空荡荡的了。没有马匹,没有手推车或马车来往,四处一片 寂静。没什么特别值得一看的地方。 “你的意思是? ”我问。 “长官,波罗的斯克大街是哥尼斯堡最繁忙的大街,”他有几分激动地说道, “一年前,您在这儿每走一步就得撞上一个人呢! ” “那些人都去哪儿了? ” “都在家里待着呢,”考赫回答,“等着杀人犯缉拿归案。” “没准你说得对。”我有几分郁闷地叹了口气。在那之前,我可没想到,接手 这宗调查意味着我要还哥尼斯堡市民以正常的生活,并保障那些可能被杀的无辜者 的生命安全。 “考赫,今天早上有什么新闻吗? ”我问道,忽然意识到在我的助手眼里我显 得多么的沉默和冷淡。 “所有三十五岁以下服过兵役的人都被卡托瓦斯将军召来待命,斯蒂芬尼斯长 官,”考赫像往常一样不冷不热地回答道,“这也是城内这么空荡荡的原因之一。 将军要密切监视所有已知的煽动者、外国居民和外来者。” “有名册吗,考赫? ” “我想一定有,长官。” “你能弄一份给我吗? ” “我会试试,天知道这份名册能有多周全。旅馆是很容易核实的,”考赫跟上 我的步伐,有点气喘吁吁,说话时嘴里冒出一小团一小团的水汽,“不过码头区就 是另一回事了。您自己也注意到了,长官,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即使‘波罗的海捕 鲸人’客栈请您签到,也只是因为他们知道您是谁。” “我想要过去两周内所有在市内过夜的访客名单,军士,”我加重了语气, “‘波罗的海捕鲸人’客栈将会是追踪凶手的最佳出发点。那里有两个法国人,还 有他们的德国同伴,他们自称是旅行商人。我需要关于他们的更多信息。” 考赫沉默了片刻。 “您要审讯他们吗,长官? ”他神情严肃地说,仿佛认为他说出了我没有勇气 直言的东西。 “噢,天哪,不是的! ”我高声说, “我和卡托瓦斯将军一样害怕暴民。我 们必须在不使用高压政策的前提下控制局面。如果这些案子具有政治动机,那么, 重要的是麻痹恐怖分子,让他们错以为自己是安全的。审讯任何人都会使全城知道 我们的目的。我说要核实他们的身份,指的是同酒店老板私下里交谈,问出他们觉 得可疑的人,问他们酒店里是否发生过反常的事。警方是能够采取这一策略的,不 是吗? ” “您是打算以这种方式展开调查吗,长官? ” “你是什么意思,考赫? ” ‘“政治,斯蒂芬尼斯长官。想到法国的亡命 之徒可能入侵就足以吓死哥尼斯堡任何一个居民了。如果存在这种可能性,卡托瓦 斯先生应当立刻得到消息。国王也是……” 我停下脚步,转向他:“考赫,我们能告诉他们什么? 我们没有任何可以说的 信息。波拿巴还没有现身。他安插在本地的间谍可能正想方设法颠覆政府―通过恐 怖主义的策略来吓唬群众,然而这一假设需要证明。还有其他可能性。” 考赫用手绢擤了擤鼻子:“是什么可能性昵,我可以问一下吗,长官? ” 这个问题对我来说仿佛当头一棒,对啊,究竟还有什么可能性呢? “是这样的, 军士,”我开口道,同时向前走去,“你本人昨天在马车里就曾经提到过一种。” “我提到过吗,长官? ” “你提到了魔鬼。” “而您,长官,对这种可能性嗤之以鼻。”考赫抗议道,他仔细打量我的脸, 仿佛不能确定我是不是在开玩笑似的。 “我不能轻易排除任何可能性,考赫,”我微笑道, “无论那种说法在我个 人看来多么荒唐。” 我们一言不发地向前走,考赫会时不时地向我指明我们路过之地的地名。“这 里就是克里斯特大街,先生,”他终于宣称, “您要找哪问房子? ” 我没有回答,而是开始沿着阴暗狭窄、凹凸不平的卵石路行走。 各种造型的住房和庄园在路中央一条腐臭的下水道两旁紧密地排列着,有些木 竹构造的房屋抹满了褪色的胶泥,另一些沿着倾斜的地形星罗棋布的房屋则是古老 的沙石结构,表面已经风化.它们的作用可能在于更好地支撑起那些不怎么牢固的 建筑。两边的顶楼看起来似乎能触及灰色的天空。宽格窗如同叠得像蜂窝般的一堆 酒瓶,射出光,然而好奇的过客却无法透过它们看见底楼的房间。这地方弥漫着一 种倾斜不稳的飘浮感,好像一阵猛烈的狂风就能把整个地区夷为平地。 “卢肯检察官的工作就停在这里,军士,”我解释道, “让我们来看看,我 们能否从昨晚被我们解剖过的那个人留下的东西里发现一些线索,或许有助于我们 解决这起谋杀案。” 大门上钉着一块黄铜门牌:“雅罗尼米斯・迪夫奇。法律公证人兼誓词记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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