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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章 来自同龄女孩儿的爱恋 在复员后的日子里,一下子让我感觉有些不知所措了。我不知道自己该做些 什么,或者说应该去做些什么。父亲忙着他永远都忙不完的工作;母亲仍然到集 市上去卖菜;哥哥去单位上班;弟弟们在上学。我每日里就是到斜楞的木器厂附 近去转悠,有一段时间我曾疯狂地想找斜楞" 谈谈" ,要好好" 教育" 一下这老 小子。让他打消对六姐的歪念头。可后来一想,他若是能找到六姐的话,那也不 正是帮我一个忙了么?二癞子经常性的来向我汇报斜楞的最新动向,同时还经常 咬牙切齿地说,他早晚有一天会把斜楞给" 废" 了。我说,你何必呢?若是斜楞 有什么不轨的行为,你可以直接去找我父亲,用法律手段来收拾他不是更好么? 可是,六姐到底在哪呢?我回来了,我真的回来了。临别的时候,六姐,我 不是告诉你了么?三年,三年我一定回来!难道你真的不知道我回来了么?虽然 比预期的期限推迟了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可我回来了,你快出现啊,我决不会再 离开你了! 还有,我还在等你告诉我,什么是" 鬼媳妇" 呢?有的时候,我就像着了魔、 中了邪一般,在深夜里偷偷溜出家门,疯跑到七家村破庙后的鬼火坟地里去,在 坟地边上站上一会儿,期待着鬼媳妇的出现,心里明明就知道根本没有什么鬼媳 妇,但是总管不住自己。 一个月的时间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过去了。 父亲开始为我的工作分配去向忙碌起来,母亲却不着急,说你别瞎操心了, 雨歌的工作早就安排好了。父亲很奇怪地看着母亲,母亲扭头瞧瞧我,很神秘地 笑着说:" 小春和她爸爸都来咱家不下十趟了,你们都不知道吧?" " 什么?小春和她父亲……来咱家?" 父亲有些吃惊了。 " 他们什么时候来的?" 我有些茫然了。 " 今年年初就来过两回了,春子那时还以为你复员回来了呢。" 母亲说。 " 她……她不是在北京读书吗?" " 傻孩子,春子去年年底就毕业了,现在正在油田下属的单位实习呢。" 春子居然没有在北京!这是我怎么都不会想到的,但细细一想,也对呀,按 时间算一下,春子真的应该是在去年毕业的呀。我苦笑了一下,心里说,自己的 头脑中满是六姐的影子,哪里还容得下春子啊。可让我弄不懂的是,妈妈为什么 今天才告诉我。 母亲又笑了,说:" 这都是小春子的主意,她千叮咛万嘱咐的,不让我告诉 你她在家的消息,说你想起她的时候,就一定会去看她的。看来这小丫头还很有 心计呢。今天我实在是憋不住了。" " 呵,这小丫头,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还装腔作势的,我还真以为她在北京 呢,对了,雨歌的工作都落实了?以前我和欧阳书记为这事情通过一次话的,我 还以为欧阳书记那边忙,没有及时来答复我呢。呵呵……" 父亲也笑了。 mpanel(1); " 是呀,欧阳书记都给安排妥了,他现在可是大官了,送他们爷俩儿来的轿 车我都没有见过呢。欧阳书记说从小看苗,就知道咱雨歌是个好孩子。油田就需 要这样的小伙子呢。" 母亲很自豪的说着," 就是前几天还来过两回呢……" " 来咱家?" 父亲问。 " 不是,是小春到菜市场里找的我,这丫头居然还帮我卖过几次菜呢。和我 可近乎了,一点儿都不像个娇生惯养的孩子,不过,就是她的体格太单薄了…… " 母亲有些忧虑地说。 " 你以为大学生毕业后都要去种地吗?哈哈……" 父亲的笑声永远是那样的 爽朗。 我却怎么也没有笑出声来,只是勉强裂了裂嘴。这样的好事自己应该高兴才 对呀?我对自己说。不过,我突然感到很惭愧,自己都回家这么长时间了,竟一 次都没有到母亲的摊位上去看过一回,还不如春子呢! 是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那我的生活呢?我 的位置呢?我觉得自己该振作一些了,起码应该先固定好自己的生活和自己的位 置。然后再去找寻自己应该去找寻的…… 傍晚时分,父亲决定带我去拜访欧阳书记一家。 为了表示谢意,父亲还买了好多的水果让我提溜着,坐在摩托车的后座上, 让我感觉很不得劲儿。父亲边驾驶着摩托车边对我说:" 这些天你都干什么呢? 竟瞎转悠,一点正事儿都没有!" 我理解父亲的话的含义,可我能说什么呢?有 的时候,我也觉得自己太萎靡不振了,我的心事实在是太重了! 摩托车的速度很快,带起了很多凉爽的风,让我的精神为之一振。不一会儿 的功夫,月牙街就到了。 站在春子家的门前,我心里很是矛盾,不知道和春子见了面,能说些什么。 尤其是想到自己生病时的日日夜夜……还有春子给我写的那封只有三句话的信。 她真的不会生我的气了吗?为什么要神神秘秘地不让我知道她在家呢?这个 春子呀,我一直琢磨不透她。 很多年后,我才忽然明白了,一直让我琢磨不透的,是女人! 是春子娘开的门,见是我和父亲,她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悦,但瞬间就化作了 热情的微笑," 真的是你们呀,快请进,快……欧阳呀,快看谁来了!" 欧阳书记也迎了出来,面色有些困倦。但还是亲热地和父亲握起手来," 你 看,要来就早点来啊,咱老哥俩儿还能整两盅呢。" 我突然觉得欧阳书记的亲热 劲有些虚伪的成分在里面。 " 不行啊,我很少喝酒了,现在骑摩托车哪!" 父亲似乎没有看出他们夫妇 的心态,仍然很随便地走进了楼门。我的心里一阵难过,难道自己今天真的不应 该来? " 你小子,是长高了不少啊!" 欧阳书记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笑了笑说 :" 您好,欧阳叔叔。" 进了门,我第一眼就看到了从二楼上向下跑的春子。春子娘的面色立即严肃 起来,说:" 多大了呀你,还没有个样儿,你别跑行不?" 父亲说:" 就是再大,在我们面前也是孩子呀!" 春子娘的脸上才有了点笑 模样。 " 你!怎么才来看我呀!" 春子的小脸气得白白的,用小拳头使劲给了我一 下,打在了我的胸口上,弄得我涨红了脸。 " 哈哈……哈哈……" 三个大人都逗笑了。我看着欧阳书记和春子娘笑得是 那样的开心,没有一丝伪装的意思。忽然又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有些多虑了。 " 走,上楼,到我的房间去!" 春子语气坚决,也不管我愿意不愿意,硬把 我往楼上拽。我回头看了看欧阳书记和春子娘,春子娘说:" 去吧,看我干什么 呀?这孩子可真是的。" 春子的房间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唯一引起我注意的,是我在部队给春子寄 的那张四寸的彩色照片,现在正镶嵌在像框里,放在小床的窗头上。旁边立着春 子自己的照片。我的心里一热,竟将两张照片都拿了起来,仔细地端详着……忽 然,春子在我的身后轻轻地搂住了我,双手抱着我的腰身,越来越紧,我感觉春 子的头死死地贴着我的后背,轻微晃动着。同时,我听到了低低的啜泣声。我的 头" 翁" 地一下,身体麻木了,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双手就那样托着两个像 框…… 好久,我才醒过神来,心中一阵痛楚,我说:" 春子,放开手……这样不好 的……" 春子在使劲儿地用头蹭着我的后背,我知道,她是在用力地摇头。我放 下像框,将右手抬高,转回身子。春子就着我转身的力量,仍抱着我,拥到了我 的怀里。她仰头的眼睛罩着一层泪水,让我更加的不安,双手不知所措地举着。 春子的眼睫毛一动,泪珠滴落,顺着脸庞滑了下来。我的眼前立时模糊一片…… " 春子,求你了,把手……松开……松开好吗?" 我实在忍不住了,任泪水 簌簌流下,滴滴落在春子惨白且消瘦的小脸上,与她的泪水融合在了一起……不 知道为什么,往昔的很多与春子在一起的幸福、快乐的时光在我眼前飞快地闪现 出来,我现在才发觉自己对春子的爱恋是这样的深,这样的让我难以自制。 这时,我听到了有人上楼发出来的脚步声。 春子下意识地松开了两只小手,速度很快地抓起床上的枕巾,在我的脸上抹 了抹,然后自己也擦了擦眼睛。我闻到了枕巾上春子那特有的少女芬芳气息,让 我心慌意乱。 春子娘端着一盘子水果走了进来。 " 来,雨歌,吃点水果。" " 妈妈,把那个最大最红的苹果给我,我来给苹果削皮儿!给雨歌吃!" 春 子顺手就拿起了一个红红的大苹果,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 好,好,让雨歌多吃点呀。" 春子娘笑着说。然后她似乎并不在意地瞄了 我一眼,就转身下了楼。 春子拉我坐在她的小床上,开始很细心地用小刀给苹果削皮。两条小腿在床 下荡呀荡的。 " 我喜欢带皮吃呢。" 看着春子恢复了常态,我笑着说。 " 削过皮子的才好吃呢。" 春子把削好皮的苹果递给了我。又说:" 还行, 你居然还能找到我家呀!我以为你早把来我家的路给忘记了呢。你的家我去了多 少次你知道吗?可算上今天,你才来我家两趟。算你有种!可有种你今天别来呀! " 我一下子涨红了脸。 " 别,雨歌,我在逗你呢,你在生气么?生我的气?不要这样好吗?" 春子 紧张地看着我。 " 没有,我还怕你生我的气呢!" 看着春子孩子般的样子,我勉强笑了笑。 突然之间,我发现自己的心里承受能力越来越脆弱了。 " 其实,爸爸早把你的工作安排好了。让你先到运输公司的搬运分公司去工 作,虽然艰苦一点,但也算是后线单位,起码不用到野外的一线钻井队去工作呀。 油田每年接收的复员军人,基本上都充实到一线钻井队去工作。能留在后线工作, 已经很不容易了。" " 哦。" 其实我想说,我真的很愿意去一线钻井队去工作,那里才是我应该 去的地方。但话到嘴边,却怎么也没有说出口。 " 我现在采油七厂地研所实习,明天就要动身回厂了。采油七厂在五十里铺 村附近,是我执意要去的,新建的厂子,很需要大学生呢。对了,你应该还记得 五十里铺吧?" " 五十里铺?我怎么会忘记?" 我苦笑了一下。随之,心里一阵难过,脑海 里又浮现出六姐的影子来。 " 我们还是有缘分的!" 春子认真地说," 我每次回来在家只待两天。不, 我不喜欢在家傻待着的,我常去菜市场看大娘,其实我想也许会在那里看到你… …这次回家我有意多待了一天,我就觉得你会来的……马上要进入六月返浆期了, 乡村的土路不通车,会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我不能回家看看的……我会给你打电话 的。你家安装电话了么?" 在春子火一样的目光里,我轻轻摇摇头,并把头垂了下去。 " 我知道你不来找我的原因……不管你有没有学历是不是干部我都……那是 我爸爸妈妈的希望……可我……" 春子的面颊上忽然浮起了红晕。" 哦,这是我 们地研所的电话号码。" 春子把一张小纸条塞进我的上衣口袋里。然后,静静地注视着我。 " 春子……我……其实我……我们现在还年轻……" 春子把什么都说明白了, 这是我最怕听到的。我也突然明白了欧阳夫妇的心情。现在,我不知道应该对春 子说些什么,应该告诉她些什么,但我更明白自己的处境。好在这时,我听到父 亲在楼下唤我,说天不早了,欧阳书记家该休息了。 我说是呀,不早了。 春子打开了床头的小柜,取出了一叠面值十元的钞票,大约有一百元左右的 样子,塞到我的手中说:" 我现在有工资了,你也该买点自己穿的衣服了。" 我的脸又热了起来,自己穿的仍是军装,只是没有了军衔标志而已。其实自 己家里也没有什么好的衣服,多半都是哥哥穿小穿旧的衣服。我从来就没有想过 给自己做一套新的衣服呢。长这么大,我最喜欢的新衣服就是我曾经穿过的那套 崭新的军装。 " 我真的不能要你的钱……真的,春子……" 我把钱放到了身边的小型的写 字桌上,转身就走。 春子拽了我一下衣服,大喊:" 气人呀你……" 在回家的路上,父亲并没有开动摩托,而是用手推着摩托车,边走边对我说 :" 给你安排好一切的,是你欧阳叔叔,没错。但都是小春这丫头的主意。欧阳 两口子也是拿这个宝贝女儿没有办法呀。从开始进他们家的门,我就觉察出有些 不对了。你看出来了吗?孩子?" 夜色中,我点了点头,同时还" 嗯" 了一声。 " 一切随缘吧,小春对你的感情是没得说。但是,从欧阳两口子的谈话中… …" 父亲停了下来,启动了摩托车。 " 我明白的,爸爸,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的!" 我突然大声地对父亲说。也 好像是在对自己说。 我的心里难受极了。 那夜,我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的不能入眠,我趴在炕上,双手支着下巴颏,凝 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夜色,一直在胡思乱想着,想着六姐,想着孩子,想着春子, 想着欧阳书记和春子娘……想着未来的工作……但这一切我并不知道结果会是个 什么样子,自己最终会做些什么。最后想到的,还是六姐和孩子。阵阵寒风吹打 着窗子,发着" 呼呼" 的响声,让我感到恐惧。这种恐惧已经侵袭我很长一段时 间了。尤其是在刮狂风下暴雨的黑夜,我就会立刻想到六姐和孩子,想象着六姐 抱着孩子孤立无援地挣扎在狂风暴雨里……嘴里呼唤着我的名字……有的时候, 我都有些绝望了,恍然间就感觉那是一场美丽而凄惨的梦。 家里不久真的安装了电话,为便于父亲工作,是县公安局给安装的。还有个 原因就是父亲工作非常突出,年年都在全县所有派出所评比各项工作中名列前茅。 父亲还在一次打击刑事犯罪的战役中,荣立了二等功,公安部颁发的二等功奖章 闪亮闪亮的。所以,我感觉是公安局的领导也有奖励的成分在里面。要不,家里 是很难拿出近四千多元钱去安装家用电话的。 父亲原来手里总拿着像个小收音机般大小的对讲机高喊。 看着电话,我就想,用不用给春子打个电话呢? 但还是春子先给我来了电话,我不知道她是怎样得到我家电话号码的。在电 话那头,春子告诉我说,她要出差一些日子,去给单位进设备。让我先不要给她 往单位打电话了,打电话也找不到她的。并说,她回来的时候,会及时和我联系。 听她的声音很微弱,象是很疲惫的样子。 一九九一年六月一国际儿童节那天早晨,给我的印象是那样的深刻:家里的 电话响个不停。接听电话的是正要出门上班的父亲。当父亲放下电话的时候,正 巧我从炕上爬起来,想问问是谁来的电话。父亲含笑看着我说:" 孩子,通知来 了,你明天就要到油田的单位报到了!" 我愣愣地看着父亲,恍然如梦。   --------   梦远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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