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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 要与斜楞结婚的女人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从父亲的办公室走出来的,父亲后来还说了些什么,我 都不记得了。只感觉有人进门找父亲谈工作,我就不自觉地走了出来。 斜楞要结婚了?和一个带着孩子的年轻的小媳妇结婚?!不可能是六姐,你 想哪儿去了雨歌,六姐怎么会嫁给害她的斜楞呢?再说,没有丈夫的小媳妇怎么 就会只有六姐一个人呢?走在阴冷的大街上,我自己宽慰着自己。还有,假如那 个小媳妇真的是六姐的话,父亲应该认识啊,那么父亲就可以直接告诉我六姐的 名字,也不会称呼她做" 小媳妇" 了。看来,她不是,真的不是。想到这里,我 竟独自笑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还是感觉没有底儿。 天空中阴沉沉的,布满了黑色的云层,冷风阵阵吹过,让我打了一个冷战。 一种失落无助的滋味涌上心头,让我突然间伤感起来。本来是充满勇气和希望来 找父亲,可结果呢?我现在该做什么?能做什么呢?不行,我一定要到斜楞的家 去看看,去看看那个带着孩子的小媳妇到底是谁,我是决不会放弃任何一点点线 索和希望的! 可是,斜楞现在住在什么地方呢? 在吃晚饭的时候,父亲仍然没有回家。母亲说别等了,等他没个时候。看着 一桌子的菜,我笑了。哥哥说你笑什么呀?我说咱家真的很少会一次做这么多的 菜呢。三弟说家里景况好多了。父亲的工资高了,妈妈卖蔬菜比爸爸挣的钱还多 呢。就是哥哥自己攒钱说媳妇呢……哈哈…… 哥哥瞪了三弟一眼说闭嘴你个三伢子。四弟说大哥害羞了大哥害羞了。母亲 说:" 你哥哥有对象了,叫晓晶。是隔壁你何婶给介绍的,晓晶在木器加工厂上 班,做漆工呢。人长得特水灵儿,还很老实,真的不错哩!" " 木器加工厂?哪个木器加工厂?" 我惊异地问母亲。 " 斜楞开的那家,叫云青木器加工厂。工资很高呢。尤其是斜楞知道晓晶和 你哥哥处了对象后,还给她提高工资了呢。这斜楞还算有点良心,没有忘了当年 咱家对他家的照顾。" 我听到了这个让我很难接受的木器加工厂的名字!难道我们家真的就和这个 让我痛恨的家伙脱离不了干系了么?还什么" 云青木器加工厂" ?六姐的名字不 是叫郝云清么?斜楞到底安的是什么心啊?! 北方的三月天黑得还是很早,傍晚时分的空气中的寒意不亚于隆冬。我慢步 走在谦和县的大街上,借着霓虹灯的光芒,我搜寻着云青木器加工厂的招牌。哥 哥说斜楞的木器加工厂就在县里最繁华的主街周谱街上。并且,斜楞有个习惯, 这老小子永远都住在自己的门市房里。他在街里购买了一处两室一厅的楼房,只 有他的老母亲一个人在住。他一个人固执地睡在门市房里的沙发上。有人说这小 子是个守财奴,怕丢了东西。还有人说他是等娶了媳妇后一块回楼房里去住哩。 哥哥和弟弟要陪我出来" 溜达" 的,都被我拒绝了。 mpanel(1); 夜色朦胧。 云青木器加工厂就坐落在周谱街西侧,我很容易就找到它了。 门市房的大窗子上挡着红色的布帘子,从里面透出的灯光把帘子照得红彤彤 的。有两个人影在里面晃动了一下后,灯就灭了。看身形,那分明是一男一女两 个人。我走进门前,听到里面一阵撕拽打闹的声音。还伴有女人喉咙里发出来的 那种痛苦的呻吟声……我的心激烈地跳了起来,那女人的身影怎么那样的像六姐 啊!我猛冲到门前,用力拉着门的把手,却没有拉开,里面是反锁着。我拼命地 用脚揣着门,用拳头击打着门窗" 啪啪" 作响。 里面的灯终于亮了。门被打开了,露出了一张惊恐万状的面孔。 " 是你?二癞子!" 我脱口而出。 二癞子稳定了一下心神,半天才认出来是我。 " 雨歌,是你,真的是你?好久没有看到你了。" 二癞子用颤抖的语气说。 并随手要把门关上。想和我一起站在外面。我把他的手扒拉到一边,冲进了房间。 灯光下,我看到了一个女人,一个很瘦弱的一个女人。她正畏缩在一张用于 销售的样品床上,身上盖着一件蓝色的破旧棉大衣,裸露着白嫩的肩膀和小腿以 下部分身体。白皙的脸上一双黑黑的大眼睛闪着恐惧的光芒。 她不是六姐! 我长舒了一口气,忙退出了屋子。 二癞子蹲在门前的台阶上,正闷头吸着香烟。见我出来了,冲我笑了一下。 其实是我感觉他冲我笑了一下,因为在夜色里我看到他呲了一下他那并不太白的 牙齿。 " 我……我还以为是他妈妈的斜楞回来了呢。可吓死我了……真没有想到是 你,但我知道你为什么而来。" 二癞子说。 " 斜楞去哪儿了?我?!你知道我为什么而来?!" " 你等一下,我先把梅子打发走了,然后我们再好好唠唠。" 二癞子进了屋 子,低声说了些什么后,门市房里的灯光就熄灭了,他和那个女人走了出来。 乍看上去,这个叫梅子的女人无论是在身材上,还是在模样上,还真的和六 姐有几分相象之处呢。这让我的心里又是一阵难过。 看着叫梅子的女人拐进了胡同里后,二癞子就向我走了过来。看他的个头和 以前相比,仍然没有长高多少。 我们走进了一家酒馆,要了两个小菜和两瓶啤酒,喝了起来。 我也真的很想和二癞子唠唠。 " 你来这里一定不是来找斜楞的,对吧?" 二癞子拿眼睛瞄着我说。 " 为什么这样问?" 我警觉地看着他。 " 哼哼,你是在找郝云清!你的……" 二癞子仍然用眼睛瞄着我,让我感觉 很不舒服。 " 我的什么?你想说什么?" 我认真的看着二癞子。 " 你的老师呀!嘿嘿!" 二癞子奸笑了起来。 " 告诉我,斜楞去了哪里?" 我问道。 " 他?他呀,很忙呢。这老犊子最近一段时间整夜都不回来一趟,好像在忙 一件很神秘的事情呢。" " 是忙着结婚么?" 我试探着问。 " 结婚?和梅子?不会的,斜楞发誓要娶的是……你最好别问了。" 二癞子 喝干了杯子里啤酒,把头转向了门外。 " 谁?他要娶谁?" 我心里一阵紧张。 " 你说呢?斜楞用这个女人的名字给自己的厂子命名,你说他要娶谁?" " 他敢?他在做梦!我……" 我猛地从木板凳上跳了起来。恶狠狠地瞪着二 癞子,仿佛他就是斜楞似的。小酒馆里的食客都把目光投了过来,观望着我下一 步的举动。他们一定以为我要揍二癞子。 " 你……你看你急什么啊,这事情我听了都来气,何况是你呢。我的心情和 你一样。雨歌兄弟你快坐……坐下来……" 二癞子慌乱地站了起来,拿手来按我 的肩膀。 我叹了口气,坐了下来。对于斜楞的情况,我想知道的太多了。我告戒着自 己不要再冲动。 " 斜楞他妈的就跟中了邪似的,这想法就是放到笨人身上寻思一下,也都是 不可能的呀。也是,斜楞本来就不是个' 尖' 东西!" 二癞子扭头瞧了瞧酒馆内 的其他食客,低声说着。" 这老小子以为有了俩儿钱就能要什么就要有什么了? 我呸!像你郝老师那样水灵的女人瞎了眼睛也不会看上他啊!更何况还有以前… …" " 斜楞倒是很能干,挣了不少钱吧?" 我试探地问。 " 哼!就凭他?一个刑满释放的混蛋?还不是靠他老娘的……" 二癞子预言 又止。把头低了下去,喝干了杯中的啤酒。他本来就呈黑色的脸颊在酒精的作用 下更加的黝黑了。看样子这小子不胜酒力。于是,我暗自笑了,突然觉得能从二 癞子的嘴里得到不少我不知道的消息。 我又要了瓶大高粱酒,启开了,给二癞子的空杯子里倒了满满的白酒。 " 可不行的,可不行的……" 二癞子拿手推挡着酒瓶。他的手很粗糙,手背 上还裂着两个鲜红色的冻口子。这不禁让我感觉一阵的心酸。心里瞬间记起好多 儿时的事来,觉得以前有些事情对不住这个往井里撒尿没有妈妈的野孩子。 " 二哥,今天是我请你呀。再说,我们都这么多年没有见面了。" 我说的是 心里话。 " 你……你是在叫我二哥?咳……可不是……那时候,我……" 我突然发现二癞子的眼里一亮,就垂下了头。 "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别去想那么多了。对了,二哥,我现在一直不晓得你 是怎样从井里逃出来的?" " 嘿嘿,我要是不说,你永远都不会晓得呢!" 二癞子擦干净了泪水,傻笑 地看着我说。 " 难道二哥会' 水遁' ?" 我也笑着说。" 水遁" 在我们家乡这里的意思就 是在水里消失后逃跑的意思。那时我们村后有个大水泡子,小孩子们在炎热的夏 天里都喜欢去泡子里去练习" 水遁" ,可是大家都没有练成" 水遁" ,反而却把 一个孩子给淹死了。后来我们就没有人去再敢练什么狗屁" 水遁" 了。 " 咳,我哪会什么' 水遁' 呀。我是从地道里逃跑的……哈哈……可把那些 抓我的人给累惨了……哈哈……" 二癞子得意地笑着。 " 抓你?二哥呀,他们不是在抓你,他们是在拼命地救你呢你知道么你?整 整忙了一宿啊!" 我想二癞子心里仍对七家村的村民耿耿于怀。 二癞子突然沉默了,端起酒杯狠狠地喝了一大口。然后,他垂下了头,我猜 不到他此刻在想什么,人的性格会伴随着时间的推移与阅历的增加而改变吗? " 地道?井里怎么会有地道?" 我很认真地看着他,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 怎么会没有呢?那是斜楞家的地道……" " 斜楞家的?!" " 你这都不知道?斜楞家原来是咱村里的大地主啊!" 二癞子直视着我的眼 睛。 我有些呆了,脑海中仔细搜寻着儿时的记忆。我对斜楞家是大地主这件事情 居然一无所知!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这件事呢?可是,大人们为什么要告诉我这 件与我丝毫不相干的事情呢? " 地道就在水井里面,只要在水面上蹿一米多高就能爬进去的。" " 可是去救你的村民为什么没有发现地道的入口呢?" " 地道口用麻袋加黄泥堵着,不知道有地道的人,是不可能发现的……" " 地道通向哪里?" " 这……不说了,我说的太多了,斜楞不让……要不是为了梅子……我都不 在这里干了……这狗斜楞,他不是人啊……" " 梅子?就是刚才和你在屋里的那个女人?" 我注视着二癞子。 " 咳!" 二癞子深深叹了口气,居然一仰脖子,将酒杯里剩下的酒全倒进了 肚子里。 " 梅子很可怜,若不是男人打伤了人跑路了,她也决不会走这一步的。还带 了个孩子,多不容易……我真的不相信梅子是个爱钱的女人!斜楞看中梅子的哪 方面你知道吗?" 我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但是二癞子的话却让我倒吸了一口冷气。 " 就是因为梅子的身体和长相特别像一个人!就是……" " 郝老师?!" " 那还用问吗?梅子无依无靠地带着孩子投奔到木器厂,开始斜楞让她打扫 车间,后来就……梅子告诉我,斜楞那' 物件' 根本硬不起来,每天晚上他都让 梅子换上一条花裙子,然后就压到梅子的身上拼命地揉搓她的奶子……完事了, 就给梅子一点钱,也不说和梅子结婚,就这么挺着。梅子的身上被他弄得到处是 青紫的伤痕呢……梅子也是没有办法,为了她孩子的病,没少借斜楞的钱。她孩 子有病,总抽羊角风呢。" " 斜楞最近去哪了?" 我的心中憋着一口气。 " 他有了钱后,经常象着了魔似的,没事儿的时候就叨咕三个字:郝云清。 后来他都把自己厂子的名称也改成了云青木器厂了。为了能找到郝老师,他特意 买了辆新吉普车,经常下到各村去转悠。有一次,对,是去年的夏天,我还看到 你坐车去了五十里铺,我猜你一定是去找你的郝老师了。当时我坐在车的后座上, 你大概是没有看到我吧。" " 哦,我,明白了。可是斜楞真的能找到郝老师么?" 我像是对二癞子说, 又像是对自己说。 " 村里人都知道,是你救了你的老师,郝大喇叭一家对你贼好,你是想帮帮 你的老师……你从小就是一个重情意的孩子,这大家都知道……咳,你的老师是 怎么了?没有被斜楞给弄了,自己却弄出了孩子出来……真的不知道是哪个瘪三 会有这样的福份,弄了还白弄,到现在也不见个踪影。连你的老师也没影子了。 不过,我今天下午发现斜楞坐车急匆匆走了,看样子象有什么大事情要办呢,许 不会是……" " 找到了六姐?!" 我又一次站了起来。 " 谁知道呢?不过,雨歌兄弟,你现在可安妥了。复员回来还能有个好工作 呢。你家可不是从前那样了,你爸爸厉害着呢……斜楞这老小子特怕你爸爸…… 今天下午斜楞从派出所回来的时候,还在我面前提起你呢……" " 对了,二哥。你知道什么是' 鬼媳妇' 么?你住在鬼火坟地前的破庙里的 时候,看到过鬼媳妇吗?" 我假装很随意地问道。 " 鬼……鬼媳妇?" 二癞子瞪圆了眼睛。我在他的眼神中,看到了恐惧的光 泽。" 看……看到过的……那时我还小……有天晚上我独自在破庙里睡觉时,睡 着睡着,我被一种声音惊醒了,那声音阴森森的,好吓人啊!我壮着胆子……你 知道我的,我从小胆子就大,什么都不在乎的……就顺着声音爬了过去,我爬到 后窗子旁,向外看去,你猜我看到什么了?" " 什么?" 我有些紧张,此刻二癞子的样子更显得紧张。他死死地盯着我的 眼睛看。 " 我看到一个白衣女鬼在坟地里游荡,女鬼的脑袋上刺刺地窜着蓝色的鬼火 ……当时把我吓得' 啊' 地叫出了声来,然后就看到女鬼一闪,就消失在一座坟 墓里了……不怕你笑话,我撒腿就跑出了破庙,跑到村口我就用手摸自己的物件 ……居然还在,只是尿了一裤子……呵呵……" 二癞子裂开大嘴突然笑了起来。 我说:" 你当时是不是在做梦?关于鬼火,我查了有关资料的,鬼火是一种 很自然的现象,人去世后,被埋在地下。人的尸体里含有磷,尸体腐烂后,会产 生一种叫磷化氢的气体,而这种气体会自行燃烧,在白日看不到,但在夜里的坟 地里就会看到这种现象……" " 你说的我一点都听不明白的,雨歌兄弟,你也许说的对,可我知道,我那 天并不是在做梦,我真真的看到了白衣女鬼…..不,应该是鬼媳妇!" 我苦笑了,我感觉二癞子想的有点多了。我对他说的话,并不是全信。还有, 我发现二癞子有时候预言又止,似乎隐藏着一些什么没有对我说。 送二癞子回去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这小子张牙舞爪地非要到胡同里的 小房去找梅子,我说你赶紧回店里睡觉吧。 店子里一片漆黑,斜楞真的还没有回来。听二癞子说,斜楞最近一段时间总 是整夜的不回来,很神秘的样子。 关了店子的门,我听见二癞子在里面嚎道:" 我他妈的也是快三十的人了, 我他妈的就是没有钱啊……我的梅子……我的梅子……" 他的嚎哭也深深影响到了我的心绪,我独自向家的方向走去。 浓浓的夜啊,六姐!你现在到底在哪儿呀?我回来了,我哪都不去了...... 我真不相信有什么" 鬼媳妇" 的存在!更不相信那个红棺新娘的传说!   --------   梦远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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