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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老槐树下的"鬼事" 忽然有一天,吴大夫把六姐送走了,听妈妈说,是去给六姐看病了。我突然 感到十分的沮丧和伤心,就好像再也见不到六姐似的。心里像针扎一样的难受。 尤其是我每每早晨走进校园的时候,总会想起六姐站在门口迎接学生时的样子。 这让我更加痛恨斜楞! 我用一个铁皮盒子把铅丝装好,架在火堆上把铅丝融化后,卖了2 元7 角钱。 买了一合水彩膏。傍晚时分,我悄悄爬上村口的老槐树,把水彩膏藏在了喜鹊窝 里,心想等有一天再见到六姐的时候,一定当面送给她,叫她高兴。这招儿是我 在电影《小兵张嘎》里学到的。等我刚要从老槐树上下来的时候,我一下子停了 下来,头皮突然感到发麻,原因是我听到了一种似哭似笑的声音从不远处传过来, 就是那天晚上我们几个去破庙找二癞子时听到的声音。是" 鬼媳妇" 来了?!这 声音由远而近,最后居然在树下停了下来。" 鬼媳妇" 真的来抓我了?!可我没 有招惹她呀!我的全身开始发麻,双腿开始哆嗦,手握树干的力气都没有了。只 是伏在枝杆上如瘫痪般颤抖,我的嗓子好干,喊不出话来。 哭声突然停止了,我听到了说话的声音。是一男一女,声音都很低,很难让 你听出是谁的声音。 " 你哭什么哭,见了面你就哭。" 男人的声音。 " 可是,孩子都快30了,出来后该怎么活呀?" " 这犊子自作孽不可活!该!" " 都是你做的孽。" " 我?哼,你怎么就不看着点他呢你?" " 这孩子孝顺啊,怎么就没有想到他会那样呢?" …… 声音更小了,我什么都听不到了。忽然又传来了女人挣扎的声音,但是很快, 女人的声音就变成了呻吟和男人呼哧呼哧的喘息的声音。这呻吟和喘息声音让我 感到莫名的兴奋,将恐惧感吹扫得一干二净。 天色渐渐的暗下来。但是我不害怕了。我知道树下的不是' 鬼媳妇' ,是人。 接着,我听见两个人的脚步声,听声音是往破庙的方向走去了。 我悄悄下了树,一种异样的感觉涌遍了我的全身。这种感觉让我激动不已。 我要去破庙看看,看看那个男的到底是谁!女的我知道了,应该是斜楞的妈妈! 可是……我又开始迟疑了,斜楞的妈妈被游过街,那两个婆娘咒她作" 鬼媳妇" , 她真的是" 鬼媳妇" 该怎么办呢?她的头要是变得老大,然后冒鬼火该怎么办呢? 她要是用鬼火烧我的" 小鸡鸡" 又该怎么办呢?我又仔细看了看前面那两个渐渐 模糊的黑影,咬了咬牙,稍稍哈下点腰,跟了过去。 mpanel(1); 我远远的瞄着两个黑黑的人影进了破庙,我顺着墙根躲在了一扇由二癞子老 爸以前开凿的破窗户旁,偷偷向里瞧。这一瞧不要紧,吓得我半死,险些没叫出 声来。在昏暗的油灯下,我看到了三个人:斜楞的妈妈、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眼 睛有点斜楞的男人,另一个竟然是二癞子!他居然没有被淹死?!还是" 鬼媳妇 " 把他给放回来了? " 你还是跟我们走吧。" 络腮胡子说。 " 我,我不想走。" 斜楞妈低声说。 " 现在这个样子,你还在村里怎么待?啊?" " 可我就是不想走!" 斜楞妈的态度开始坚决了。 " 你是不是还想着他呢?!" 络腮胡子突然愤怒起来了。 " 这你管不着的。是我自己愿意的,不管是享福还是遭罪,我自己都认了。 " 女人的声音明显的有些软弱了。 " 你为了他不惜被游街,啊?可他都为你做了些什么?啊?他为什么不出来 说句人话啊?对了,斜楞到底是他的儿子还是我的儿子啊?!" 络腮胡子愤怒到 了极点。 " 你,你不要脸!" 女人的眼睛狠狠地瞪着络腮胡子。 " 斜楞是被你害的呀!你知道吗?斜楞看到你被游街,被人打,他痛恨全村 所有的人。他让二癞子往井里尿尿,他自己去祸害领头游你街的郝大喇叭的闺女, 他那是报复啊,你知道吗你?" " ………" 女人突然跪到地上" 哇" 的一下哭出了声。 " 好了,二癞子,我以后就是你爹了。你跟爹走吧,有我吃的,就饿不着你。 她不走,咱们走!" 一高一矮两个男人走出大庙的后门,很快地就消失在茫茫的黑夜中了。 斜楞妈也不哭了,站起来,用手背擦擦脸,拢了拢头发,头也不回地走了出 去。甚至连油灯都没有熄灭。 一切都安静的时候,我才悄悄地溜回了家。我什么都没有和大人说,我也不 想说什么,心里的感觉很难用语言来表达。隐隐的好像同情起斜楞来了。也不知 道斜楞现在怎么样了,又突然记起有一次斜楞带我去田地里挖野菜,遇到了暴风 雨,是斜楞背着我跑回了家。接着又回忆起他许多的好处来,心里就更加的难受 了。但是一想到六姐那凄惨的笑容,就又不难受了。对于这么多的事情,对一个 11岁孩子的来说,承受能力是有限的。 还有一点我坚信,斜楞妈也不是什么狗屁的" 鬼媳妇" !我也不再惧怕什么 " 鬼媳妇" 了。就当" 鬼媳妇" 不存在一样。我为自己的胆大而骄傲和自豪,我 甚至敢一个人夜里悄悄去破庙附近转转,看看庙里是否有灯光出现,看看能否再 见到些什么让我感到新奇的东西。但我还是不敢去靠近破庙后面的鬼火坟地。 第二天,学校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第三节快下课的时候,同学们的目光都被汽车的喇叭声吸引到了窗外。一辆 深绿色的吉普车驶进校园。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吉普车,同学们大多也都是第一次 看到。从车上下来一男一女两个人,其中一个人脖子上挂着一架老式的照相机, 另一个人手里提溜着一个笔记本。他们都戴着近视镜,一副很有派头和学问的样 子。 不一会,教导主任就来我们班叫我了。说是县广播电台的记者来采访我了。 我吃了一惊,不明白" 采访" 是什么意思。我有点害怕,怕被吉普车带走。斜楞 就是被吉普车拉走的。去蹲了监狱!毕竟是我把斜楞的脑袋给" 开瓢" 了。 我被安排坐在校长室里,那天正赶上父亲去公社开会。 两个记者就坐在我的对面。 男记者说我姓许,叫廷。你叫我许叔叔就可以了。我负责给你拍照。 女记者说我姓宋,叫雅,你叫我宋姨就行。你是个小英雄呀。我们是在县公 安简报上了解你的英雄事迹的,县委宣传部王部长责令我们要对你重点宣传的, 来,你先谈一下你当时是怎么想的呀? 我说我当时什么都没有想啊,上去就给了斜楞一玻璃瓶子。 哦,不对吧,那你什么都没有想,为什么要去打坏人呀?宋姨在启发我。 我说斜楞要害我的老师,我的老师是好人,好人就不应该被坏人欺负。 这就对了嘛,你看你这就是见义勇为呀。只有英雄才会见义勇为的。宋姨满 意地点点头。我说我不是英雄,我们班每个同学遇到这样的事都会和我一样的。 嗯,你还很谦虚呀!宋姨开始在她的笔记本上飞快地写了起来。 临别的时候,我和两个记者都分别照了合影。后来,他们通过别人把照片给 我送到了学校里。那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次照相。成了我年少时一份很珍贵的纪念。 我就这样成了英雄。春子在以后的日子里,就改口叫我英雄哥哥了,让我感 觉特别扭。在读五年级的时候,我的好朋友春子转学了。她是去城里油田单位自 己成立的子弟小学去读书了。走的时候,春子哭了,说咱们以后还会再见面吗? 我说会的,一定会的。 现在时之二 这就是我11岁时的记忆。 去鬼火村的客车票是明天凌晨5 点的,我特意向单位多请了几天的假。我要 在鬼火村多待几天。 我从电脑前站了起来,抬头看了看石英钟,时间已临近午夜。我在等待电话 的铃声响起。我想告诉她,我明天就会去找她,去看她。 可是,我又等待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电话的铃声仍然没有响起。我立即回 拨了过去,回答我的声音是个很温柔的年轻女士发出来的:" 您拨叫的用户不在 服务区内,请您稍后再拨……" 我放下电话,拿了烟和火机,去了后阳台。北方七月的深夜闷热而干燥。风 也不是很凉,但站在阳台里总比坐在电脑前打字舒服得多。我点了香烟,向窗外 看去。在路灯和倪红灯的照射下,街道上亮堂堂的,就像黄昏。很多出租车在来 回兜着圈子,寻找着乘客的目标。我家楼的对面街道是一排的酒楼。最为火爆的 酒楼就属凉子开的大界火锅料理。现在看过去,里面还有好几桌子的客人在吃喝。 这小子原来是开烧烤店和狗肉馆子,逐渐发迹了,就开了这个大界火锅料理。但 我从不去他的饭店吃饭。当然,凉子也从不邀请我去。97年的冬天,他在谦和镇 开烧烤店加狗肉馆子的时候,我去看过他一次,他正在门前用手将一只活蹦乱跳 的鹌鹑的脑袋生揪下来,然后剥皮除去内脏,十几秒种的时间,这个可怜的鹌鹑 就被放到烤箱里烘烤了。在他做这些程序的时候,嘴里还不停地叨咕着:" 见怪 不怪,你是阳间一道菜。" 看着他的动作,听着他的叨咕,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从此我很少去烧烤店吃饭了,更别说吃烤鹌鹑了。不去凉子的饭店,我想也是有 这方面的原因。 凉子是发了,我不知道这小子现在有多少钱。 我的工作不是很繁忙,从宣传口转成行政工作后,资料少了很多。这也让我 有时间写了些小说。最近几年还相继出版了几部长篇小说,不菲的版税让我们一 家三口的生活过得很滋润。某天,我对妻子说,用我的稿费把楼房的贷款还上吧。 妻子说不着急,慢慢用我们的工资还吧,手里有点存款,还是好的。妻子的话, 我总是觉得很有道理的。 妻子今天睡得很早,一直没有来打扰我。 我想我也该早点儿去睡了。 明天,回到鬼火村,我真的会看到她吗?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妻子并没有睡在我的身边。 我看了看床头的闹钟,是凌晨4 点30分。离发车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 我来到客厅,看到妻子正坐在电脑前,眼睛直直地盯着电脑看。她在看我昨 晚打的稿子。 " 需要带的东西我都准备好了,你快去洗脸刷牙。" 妻子转回头微笑着对我 说," 你十一岁以后的事情呢?怎么还不写出来呢?" 我说,那把我的笔记本电脑也一起带着吧。也许我们会在那里住上几天,有 时间我会继续写下去。 妻子看了我一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   梦远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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