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已是凌晨，一缕微弱的晨曦从云层里浮现出来，慢慢地在天边扩散，和耀眼的 星辰相交辉映。 　　亚洲大饭店1088客房里依然是灯火辉煌，烟雾缭绕，桌子上铺满了文件、纸张， 开启的矿泉水堆在一边，而烟灰缸里更是塞满了烟蒂。 　　整整一天，扬娟，江威和总行的黄局长几个人都在研究着案情，谁也没有走出 房间一步，甚至连吃饭都是让饭店的服务员送到房间里来的。 　　可以说，从黄局长三个人下了飞机，几个人就一直陷在沙发里，他们很少说话， 也很少去打断扬娟的陈述，而是默默的，仔细地听着扬娟的汇报，随着扬娟和江威 汇报的深入，黄局长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越来越严峻。 　　房间里的空气异常的凝重与压抑，所有人的脸都绷得紧紧的，极端的严肃和沉 重，一天的时间，似乎所有人都消瘦了，显而易见问题是极端恶性的，但也格外棘 手，虽然在计算机的账目上已经显露出作案的痕迹，但并没有记载作案人的姓名， 虽然很多迹象都表明一些问题的所在和矛头的指向，但要想把犯罪分子捉拿归案， 正式起诉报案，似乎还缺少足够的证据。 　　一天里，扬娟和江威两个人轮换不停地拨打邹涛的手机，但手机始终关机。接 近傍晚，扬娟已经确信邹涛是遇到不测了，否则，按照计划他应该已经拿到了保险 箱里面的东西返回海丰，而现在是杳无音信，想必是凶多吉少。 　　接近午夜，黄局长决定将海丰市省行的问题以特殊紧急情况连夜向总行领导进 行汇报。经过艰难的研究，缜密的思考，黄局长慎重作出重大周密性的决定，“为 确保21号全行计算机程序换板升级的顺利，为防范突发事件的发生，为预防某些人 采取极端手段，立即采取应急方案，第一，即刻通知负责安全保卫的张行长，调动 目前银行内部所有保安人员，对银行各个重要部门和重要设施部位进行检查，派专 人昼夜负责监管。第二，责令袁靖和江威务必在早晨九点钟以前，把所有被篡改的 账目处理完毕，不得有丝毫谬误。第三，这一条也许是最关键，也是最艰难的，黄 局长决定，对廖学铭立刻加以监控。” 　　决定之后，黄局长抬起身子对扬娟说：“明天早晨，噢！不！”黄局长抬手看 了一眼手表说：“应该是今天早晨，等廖学铭上班来之后，不能让他进入计算机主 机房，先找一些借口拦住他。” 　　“好！我想办法。”扬娟说。 　　“还有。”黄局长指着江威说：“你立刻回银行，你们俩人务必在9 点以前把 账目搞好，否则我拿你试问。” 　　江威伸手托了一下眼镜，点点头，“是！我马上过去。”但声音里还透露出心 有余悸。 　　黄局长走上一步拍拍江威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不要背包袱，您的问题会查 清的，相信组织。” 　　江威垂下头说：“我知道，我现在能站在您的面前，已经说明组织是信任我的。”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他的表情仍然带着沮丧。 　　江威反身把桌子上的材料整理好，拿起自己的皮包刚要走，只见扬娟一手接着 电话，一手指着江威说：“江威等等，是邹行。” 　　“邹行！”江威惊呼，“他在哪儿？” 　　只听扬娟对着电话连声说道，“好！好！马上过去，您等着，马上就到。”她 的声音由于激动有些嘶哑。 　　扬娟神色慌张地一把拉住江威说：“你快去火车站，去火车站接邹行，他遇到 麻烦了，快点，快！”只见扬娟脸色发白，焦急中说话有些口吃。 　　江威心里也不由得一紧，预感到邹涛的情形不好，“邹行，他怎么了？” 　　扬娟擦拭了一把由于紧张额角浸出的汗珠，拧着两道秀眉说：“不知道，他没 仔细说，但我感觉到他出事了。” 　　黄局长也走上前问：“邹涛有消息了。” 　　扬娟说：“是！但可能他遇到了意外。”她求助般地望着黄局长。 　　黄局长把手击在桌子上说：“怎么搞的？在法制社会里，不法之徒还如此的猖 獗。”他转身指着江威大声说：“你快去，把他接回来，一定要保证他的安全。” 　　“好！我马上就去。”江威一边答应着一边向外跑去。 　　江威以最快的速度冲出饭店，跳上汽车，一个急转弯把车开出停车场驶上马路。 他把车驾驶得飞快，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眼睛盯着前方，在空阔的马路上风驰电 掣，这一系列的动作和紧张，使他不由得想起那天夜晚，自己驾车大逃亡的情景， 心里百感交加。 　　汽车一路飞奔，三十几分钟的路程，他仅用了十几分钟就到了火车站，虽然已 是凌晨，但天色依然是暗的，江威一个急刹车，把汽车停在火车站的站口，他摇下 车窗问一个刚刚走出站口的人说：“请问，从香港来的火车到站了吗？” 　　“到站10分钟了，里面的人都出站了。” 　　“噢，谢谢！” mpanel(1); 　　江威向四周巡视，在出站的人群中寻找着邹涛的身影，并且把眼睛主要放在那 些西装革履的男人身上。然而，车站里的人走得都差不多了，从出站口出来的人也 越来越少，仍然不见邹涛，江威有些沉不气了，夜晚凉飕飕的风刮在他的脸上，而 他的额头上却浸出了汗珠。 　　“江威，江威！” 　　一声呼唤飘进江威的耳朵，他回转过头隐隐约约感觉好象邹涛在叫他，他向四 周扫视了一遍，没有邹涛的影子，他晃了晃脑袋，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江威！”声音缥缈而虚弱。 　　江威瞪大了眼睛，这一次他是听得清清楚楚，真真切切，确实有人在叫他，而 且应该就是邹涛。可是他把四周又仔细地巡视了一遍，依然没有邹涛的影子，火车 站口前空空荡荡，不远处的长椅上坐着一个中年男人，身边还有两个大旅行袋，前 方路灯杆旁靠着一个男人，他衣杉不整，手里仿佛还拿着一根拐杖，这些人里面显 然没有邹涛。 　　江威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心里一阵惶惑，声音是邹涛的，但没有邹涛的人影， 难道是见了鬼了，他感到一阵恐惧，毛骨悚然。 　　“江威，我在这里！” 　　这一次，江威已经清楚地辨别出声音是发自那个倚在路灯杆上的男人，他鼓足 勇气顺着声音慢慢地、迟疑地走过去，两眼紧紧盯着那个人，他使劲用手擦了擦眼 镜。只见此人，腋下架着拐杖，一条腿打着白色石膏，像一根灯柱，一条裤腿剪掉 了，另一条裤腿满是血迹，白色蓝条的上衣外边套着一件皱巴巴的毛衣，头发蓬乱， 面色灰暗，一双眼睛深陷下去。 　　江威瞪大了眼睛，惊骇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的样子很吓人吗？”邹涛说，脸上挂着一丝疲倦的苦笑。 　　“天呀！”江威好不容易才喘过一口气来，“邹行，是谁把你弄成这个样子了？” 　　邹涛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话，而是有气无力地说：“你出来了？” 　　江威缓过劲来，“是！扬市长和郝律师把我保出来的。” 　　“好！这太好了，有你在，我就放心了。” 　　“邹行，您怎么……这样子？”江威还惊魂未定。 　　“比你在破渡轮上还狼狈吗？”邹涛自嘲地说。 　　江威没有说话，俩个人都沉默了。 　　片刻，邹涛把拐杖支在腋下，“好了，咱们先回去吧。 　　江威好不容易才把邹涛弄到汽车里面，邹涛让那条断腿静止不动，因为只要轻 轻一动，疼痛就会像触电一样传遍全身，即使处于静止状态，那条腿仍有节奏的颤 动，可能是服用的那一大把止痛药的效力已经消失，钻心的巨痛一阵强似一阵地袭 击着他。 　　江威把邹涛直接送到亚洲大酒店。在路上，他向邹涛汇报了总行黄局长的指示 和目前的形势。邹涛闭着眼睛默默地听着，一言不发。 　　到了饭店，扬娟看见邹涛立刻被吓得变了脸色，她声音颤抖地说：“对……对 不起！邹行，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你的手机一直关机。”扬娟一把拉住邹涛 的胳膊，泪水夺眶而出。 　　“没什么，有人把我的腿打断了，但还算幸运，给我留下了一条命。”他嘲弄 地说。 　　扬娟把邹涛扶到沙发上，小心翼翼地把他的断腿放在另一张沙发上，她马上给 急救中心打了电话，让他们派医生过来。 　　黄局长端了一杯茶水走在邹涛面前，握着他的手说：“邹涛，你受苦了。” 　　邹涛懊恼而忿忿地说：“但我没能把证据拿回来。” 　　黄局长按住他的肩膀说：“不要紧，你好好休息，后面的事情由我们来做。” 　　任何人也没有想到，也可能连谢浦源也没有想到，邹涛在断了一条腿之后，凭 着惊人的毅力，凭着坚强的意志，战胜常人无法想象、不可忍受的巨痛，从香港回 到海丰，一举粉碎了敌人的计划，把破案工作推向一个高潮。 　　急救中心的医生很快就到了，他们给邹涛输上液，打了止痛针，服了药片，邹 涛倚在沙发里开始向黄局长汇报。 　　“我没能把软盘拿回来，没想到，我一出发就被人盯上了。” 　　“不！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谢谢你！”黄局长抬起眼睛看着扬娟说：“正是因 为在我们国有银行里有你们这样的干部，才使国家资金免遭流失，免遭损失。我代 表总行的领导，感谢你们！”他有些激动，又紧紧握住邹涛的手。 　　邹涛倚在沙发里开始汇报，他声音虚弱，额头浸出汗珠，时常会因为断腿的巨 痛，不得不停下来，但他仍然思维敏捷，陈述清晰，最后他看着黄局长沉痛地说： “我也有责任，对肖永声，我长期以来一直很信任，没能看出他的真正面目。” 　　“不！这和你没关系。”黄局长使劲地摇摇头，“有些人要与人民为敌，与法 律抗衡，我们也没办法，到任何时候这种人都会有的，后果应该由他们自己来承担。” 　　黄局长站起身，他的脸色比适才更加难看，更加冷峻。同来的李处长一言不发， 只是埋头敲打着电脑，把所有的情况和所有人的对话一字不落的记载下来，他知道 此次案件不同以往一般的银行案件，凭他的能力和级别几乎无法插话。 　　黄局长倒背着手，在房间里踱着步子。邹涛带回来新的情况，使目前严峻的形 势又升了一级，远比他刚刚所分析的还要严重与紧迫，此起案件已经形成了一个强 大的黑色势力，形成了一个黑网，不单单是银行内部与外界人员的勾结，而是银行 内部高中层干部与外界颇有影响力的企业家相互勾结，形成了一个有计划，有预谋， 有组织的犯罪集团，并且银行内部干部参与人员之多，级别之高，隐蔽之深，采取 的手段之恶劣实属罕见，可以说是骇人听闻。 　　黄局长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此时已经是凌晨4 点53分，离早晨9 点钟还有4 小时27分钟，江威把邹涛送到饭店之后，就立刻赶回了银行，和袁靖一起去查核账 目，是否可以在9 点钟以前把所有的账目核查清楚，整顿轧平，还是个未知数，如 果一旦江威他们处理不顺，不能在9 点钟之前完成所有的工作，那么就要停止计算 机升级的原定计划，全市所有的银行都要延误，而且是在停止一切业务的情况下无 限期推迟。 　　一个城市的一家国有银行，关闭所有金融机构，停止一切对外业务，这在建国 以来的历史上的记载也是寥寥无几，不到万不得已，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家银行 都不会采取这种涉及面如此之广的极端措施，所以，如果9 点钟不能正式开始计算 机升级工作，接下来的问题就很难解决，而且这个责任任何人都难以担当。 　　黄局长的眉头已经拧成了一个疙瘩，在这种突发性的情况下，再坐下来反复研 究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并且邹涛的妹妹婉婉还在他们的手里，随时可能有生命危险。 黄局长把手里的香烟一下子撅成两截，他回转身看着扬娟说：“立刻通知当地的公 安部门，请他们协同我们办案，还有，把负责经济金融的扬市长请来，我们需要他 的帮助。” 　　“我来了。”随着话音，扬市长走进来，后面跟着孙大宇和两个刑警。 　　扬市长伸手握住黄局长的手说：“我不请就来了，还把本市刑警队的孙队长也 给你们带来了。” 　　扬娟跑上去，一把拉住扬市长，“叔叔，您来了，太好了！”说着，又感激地 看了一眼孙大宇。 　　黄局长紧紧握着扬市长的手说：“谢谢！非常感谢你们的帮助和支持。” 　　扬市长面露严肃地说：“这不是你们银行内部的事情，这是我们国家的事情， 资金是国家的，法律是国家的，扬善惩恶是我们的责任。” 　　孙大宇走到邹涛的身边，看着他的断腿说：“你放心，我已经把所有的刑警都 撒出去了，一定把婉婉给你找回来，绝对不会少一根毫毛。掉一根，我让他们赔十 根。” 　　孙大宇立刻指挥两个刑警对邹涛的手机和客房的座机安装了监控设备。他说： “可能他们会给你来电话，到时候我们可以测出婉婉的位置。” 　　邹涛咧着嘴，忍着疼痛，痛苦地笑笑说：“谢谢你！我就靠你了。” 　　孙大宇拍了一下邹涛的肩膀说：“放心吧！一个犯罪分子我都不会让他们跑了， 他们吞了多少国家资金，就让他们原封不动地吐出多少，一分也不能少。” 　　孙大宇爽快直白的话语把大都逗笑了，缓解了房间里的紧张空气，也大长了所 有的人的志气，黄局长握住孙大宇的手说：“孙队长，婉婉被他们做了人质，现在， 我们就正式向你们公安部门报案，请你们一定要把她安全找回来。”黄局长使劲地 摇了摇孙大宇的手，瞟了一眼倚在沙发里的邹涛，压底声音说：“他的妻子刚刚过 世，决对不能再让婉婉出丝毫差错，拜托了。” 　　孙大宇神色庄重地说：“您放心，我会的。” 　　当下，黄局长和扬市长，孙队长又研究了案情。最后，黄局长当机立断，果断 决定，第一，责成孙大宇立刻派出刑警监控廖学铭，以防他采取极端措施，待把他 犯罪证据拿到手之后，采取双规。第二，肖永声伤害邹涛，胁持婉婉作为人质，已 构成犯罪，立刻将其抓捕归案。第三，也是最关键的，通知张行长即刻到银行与扬 娟一起准备开启302 号保险箱，黄局长亲自与香港银行行长取得联系，决定两边同 时破箱取出王杰留下的软盘。 　　邹涛说：“那谢浦源呢？” 　　扬市长看了一眼孙大宇说：“鉴于目前还没有掌握谢浦源的犯罪证据，不能采 取行动，你先把他监控起来。” 　　孙大宇说：“好，我立刻派人把昌隆公司监视起来，再派一拨人到他的别墅去。” 　　扬娟插话说：“还有苏航，我通知她明天不要再到昌隆公司去了，那会很危险 的。” 　　邹涛对扬娟点点头，感激地看看她。 　　黄局长一拳击在桌子上说：“绝对不能姑息这些不法之徒！”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