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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蒂尔皮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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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蒂尔皮茨 詹姆斯・邦德心里非常不安。除了一丝小小的疑虑以外,一切都在对他说,里 夫克・英格伯是绝对可靠的,完全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是阿内・塔迪尔的女儿, 是那个皈依犹太教的姑娘,而现在则是――连伦敦也这么说――一名摩萨德情报人 员。 然而,保拉・韦克的疑案,却使他感到震惊。多年以来,她和邦德是那样亲密, 他从来没有想到,她除了是一个聪明的、爱玩的、十分勤奋,而且对自己的工作非 常内行的姑娘以外,还可能是别的什么样的人。 把她拿来和里夫克以及最近的种种事件对证一下,保拉突然显得站不住脚了。 邦德比平时更缓慢地洗了淋浴,刮了胡子。他穿上了厚实的马裤呢运动裤,黑 色绞花套头毛衣,和一件可以遮住P7 型手枪的短皮外套。他把手枪挂好,检查过 扣套,又取来两夹备用子弹,把它们放进了运动裤背后特别缝制的口袋里。 这套装备,加上脚上的一双柔软的鹿皮靴,在旅馆里是够暖和的了。邦德离开 房间时,心里发誓从今以后他无论走到哪里都要带上那把枪。 邦德在走廊里停住了,看了一眼他的劳力士手表。从清早到现在,时间过去得 飞快。现在已经将近九点半钟了。保拉的办公室一定有人上班了。他回到屋子里拨 打赫尔辛基的号码,这次拨的是办公室的电话。接线员用芬兰语回答了他。这还是 那个在那一时冲动的、命中注定的日子里和他打招呼的接线员。那一天现在显得多 么遥远了啊。 邦德改用英语讲了起来,而接线员也像上次那样讲起了英语。他请她找保拉・ 韦克接电话,传来了回答――清楚地、斩钉截铁地,并不完全是出乎意料地。 “很抱歉。韦克小姐度假去了。” “哦?”邦德装出失望的口气。“我答应过要跟她取得联系的。请问你知不知 道她到哪里去了?” 接线员请他等一下。“我们不太清楚具体地点,”她最后告诉他,“不过她提 到过到北边去滑雪――我觉得太冷了,在这里就够受的了。” “是的。好的,谢谢你。她走了多久?” “她是星期四走的,先生。你要我给她留个口信吗?” “不。不,我下次到芬兰的时候再找她。”邦德要挂电话,又说:“顺便问一 句,安妮・塔迪尔还在为你们工作吗?” “安妮什么呀,先生?” “安妮・塔迪尔。我想,她是韦克小姐的朋友。” “对不起,先生。我想你一定搞错了。我们这里没有那个姓名的人。” “谢谢你,”邦德说着便挂上了电话。 是这样,他想,保拉像他们其余的人一样,也到北方来了。他朝窗外看去,虽 然天空清澈碧蓝,阳光明媚,然而你几乎看得见严寒――仿佛你可以用刀子把它切 开。虽说天空是那么蓝,这不可思议的天空却没有一丝暖意,眩目的太阳光像是从 一座冰山上反射出来的。呆在温暖安全的旅馆房间里,世界上的这部分地区的外在 现象往往让人大大地上当,邦德对这点知道得很清楚。用不了一两个小时,太阳就 会消失了,代之以一场斜扫过来使人疼痛的雪,或者代之以遮大蔽日的、看得清的 坚硬的霜冻。 他的房间在楼房背面,从那里他能够清清楚楚地看见登山牵引车,滑雪坡和弧 形的滑雪跳台。一些小小的人形正在登上不停地移动着的牵引车,想抓紧时间利用 一下短短的日照和清新的空气。此外,还有些人正在高处沿着斜坡滑下,有的滑成 之字形的弯度以减低速度,有的则沿着直线快速滑下,身体前倾、双膝并拢。他们 的身形衬在白雪之上,恰似许多快速移动的黑蚂蚁。 mpanel(1); 邦德想道,里夫克很可能就是在那纯洁晶莹的白色景物上快速滑下的人们中的 一个。他几乎感觉到了滑雪时直线下滑时兴高采烈的心情,甚至有点后悔自己没有 一块儿去。这时,詹姆斯・邦德朝雪景看了最后一眼,便站起来离开房间,向大餐 厅走去。这片雪景上最醒目的是滑雪者和移动的牵引车。 此外还有两边绿色和棕色的大片枞树林,它们被风吹得起伏不停,树顶点缀着 厚厚的冰雪,就像装饰起来的圣诞树一样。 布拉德・蒂尔皮茨坐在角落上一张靠窗的餐桌旁,他正在观看邦德刚才从楼房 稍高处看过的风景。 蒂尔皮茨看见他来了,漫不经心地扬起手臂,既算是打招呼,又算是验明身份。 “嗨,邦德。”那僵硬的面孔稍稍柔和了一点。“柯尼亚向你道歉。他为了配 备一批摩托雪橇,要晚点儿来。”他凑近了点。“显然就在今晚行动,或者说,在 明天清晨,如果你希望准确些的话。” “今晚做什么?”邦德拘谨地问道,把一个冷淡客气的英国绅士的模样扮得维 妙维肖。 “今晚做什么?”蒂尔皮茨两眼望天,做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今天晚上, 邦德朋友,柯尼亚说,有一批武器将要运出‘蓝野兔’――你记得‘蓝野兔’吗? 他们在阿拉库尔蒂附近的军火库?” “哦,是吗。”邦德的样子使人感到“蓝野兔”和盗窃军火是他最不感兴趣的 事。他拿起菜单,仔细研究着那些长长的菜肴名单。 当侍者来到的时候,他只是一连串报出了他平常点的菜,不过特别强调他要非 常大的一杯咖啡。 “我抽烟你不介意吧?”蒂尔皮茨的话已经简洁到了像印第安人的咒语那样的 地步。 “只要你不介意我吃饭。”邦德没有微笑。或许是由于他的皇家海军背景,以 及多年在M 身边工作的缘故,他认为别人吃饭的时候你抽烟,跟大家为效忠君王干 杯时你抽烟一样,其程度相差无几。 “喂,邦德。”蒂尔皮茨把椅子拉近了些。“我很高兴柯尼亚不在这里。 我想单独跟你谈谈。” “是吗?” “我给你带来了一个口信。菲利克斯・莱特向你致以最良好的祝愿。锡达也问 候你。” 邦德感到有点诧异,但是脸上没有露出来。菲利克斯・莱特是他最要好的美国 朋友,他曾经是中央情报局的第一流高手。菲利克斯的女儿锡达也是中央情报局培 训出来的人员。事实上,就在最近,锡达刚刚跟邦德合作,出色地完成了一件任务。 “我知道你并不信任我,”蒂尔皮茨继续说道,“但是你最好重新考虑一下, 兄弟。重新考虑一下,因为,我可能是你在这一带唯一的朋友。” 邦德点点头。“可能。” “你的上级给了你一份良好的情况介绍。我也在兰利得到了情况介绍。 我们两人得到的情报,很可能是相同的,而柯尼亚则并不想把他得到的情报都 讲出来。所以我说,我们必须携手合作。越紧密越好。那个俄国杂种不会拿出手里 的全部货色的,我猜他准备了一些让我们料想不到的东西。” “我还以为我们全都在一块儿工作呢?”邦德让自己的语调显得平淡而有礼貌。 “不要相信任何人――除了我以外。”蒂尔皮茨虽然拿出一包香烟,却没有点 燃。他们停了一下,等着侍者送上邦德的炒鸡蛋、咸肉、烤面包、桔子酱和咖啡。 侍者走了以后,蒂尔皮茨接着说道:“你瞧,在马德拉,如果我没有开口,我们最 大的威胁――那个假货伯爵――就根本不会提起了。你跟我一样,向他挑明了这条 情报。康拉德・冯・格勒达。柯尼亚不会把他交给我们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告诉我。” “因为柯尼亚在为两方面工作。克格勃里有些人卷进了武器盗窃案。我们在莫 斯科的人早在好几个星期以前就已经把这事告诉了我们。直到最近这些情报才被确 认下来,并且送到了伦敦。到了一定的时候,你也可能会收到某种信号。” “那么,起初情况到底如何?”现在邦德变得很简洁扼要了,因为布拉德的话 显然证实了他刚才跟里夫克讨论过的那条推理。 “像神话故事,”蒂尔皮茨嗡声嗡气笑起来。“据从莫斯科传来的消息说,那 是一帮心怀不满的高级克格勃人员――一小撮――他们跟一伙红军里同样心怀不满 的小集团混在一起。”蒂尔皮茨声称,这两伙人和后来成为国社党行动军的核心人 物有了联系。 “当然,他们是理想主义者。”蒂尔皮茨格格笑了。“狂热分子。是一些想在 苏联内部利用法西斯恐怖主义来颠覆共产主义理想的人。他们就是在背后操纵‘蓝 野兔’的第一次武器盗窃案的人,他们被抓住了――在某种程度上……” “什么程度?” “他们被抓住了,但是全部内情一直没有透露出来。他们就像黑手党――说实 在话,我们也像黑手党。你们的人也照顾自己人,是不是?” “只是在他们能逃脱惩罚的时候。”邦德叉起一块鸡蛋放进嘴里,又伸手去拿 烤面包。 “唔,到现在为止,那些捷尔任斯基广场的小伙子们一直哄得在‘蓝野兔’抓 住他们的军队人员乖乖地听话。不但如此,他们正在通过他们的一个自己人――柯 尼亚・莫索洛夫,让他坐在驾驶座位上指挥这种联手的秘密行动。” “你想说的是,柯尼亚一定会失败?”邦德转过脸,直盯着蒂尔皮茨。 “他不仅会失败,还要保证把下一批武器运出去。然后,看上去莫索洛夫同志 就会在这一片冰天雪地里被杀掉。接着,你猜猜谁会被留下来顶替罪名?” “我们,”邦德提示道。 “技术上说,是我们,对的。事实上计划里是让你来顶替罪名,邦德朋友。柯 尼亚的尸体永远也不会被找到。我猜你的尸体会被找到。当然,柯尼亚最终会从坟 墓里走出来。另一个名字,另一副面孔,在森林的另一个地方。 邦德使劲点头。“我自己大致也是这种想法。我并不认为柯尼亚把我带进苏联 去监视一次武器盗窃,只是为了寻开心。” 蒂尔皮茨闷闷不乐地笑了。“伙计,我像你一样。我什么事都经历过――柏林、 冷战、越南、老挝、柬埔寨。这是空前绝后的三重骗局。你需要我,兄弟……” “我猜你也是需要我的……呃,兄弟。” “对,如果你按我的方式干的话。当你在边境另一边充当雪人的时候,请照我 说的去做――照中央情报局说的去做。只要你这样做了,我就帮你注意你的背后, 并且设法让我们两人都毫发无损地回“在我问究竟要我做什么之前,我还有一个重 要问题要问。”邦德不再被他们的谈话弄得晕头晕脑的了。一上来里夫克就找上了 他,然后是蒂尔皮茨。它揭示了破冰船行动的新的一面。谁也不信任身边的人。每 一个人都想找一个盟友,而这个盟友――邦德猜想――在麻烦刚一露头的时候就会 被抛弃或是被人在背后扎上一刀。 “喂?”蒂尔皮茨追问道。这时邦德才发现,自己的注意力被几个刚刚到达的 客人吸引住了。侍者们正在像接待皇室人物那样恭恭敬敬地招待他们。 “里夫克怎么办?我想问的就是这个。我们是不是把她扔给柯尼亚不管了?” 布拉德・蒂尔皮茨看上去很惊讶。“邦德,”他沉着地说,“里夫克・英格伯 完全可能是摩萨德情报人员,但是,我想你也一定知道她是谁。我是说,你的机构 一定告诉了你…… “她是一名追随纳粹而至今仍作为战犯受到通缉的芬兰军官的女儿。他们彼此 关系疏远。是的,我知道。” “也对也不对。”布拉德・蒂尔皮茨的嗓门抬高了。“的确,我们都知道那个 混帐父亲。但是没有人真正知道那个姑娘究竟站在哪一边――就连摩萨德也不知道。 没有人把这件事告诉像我们这样的人,但是我看到了她的摩萨德个人档案。我告诉 你,连他们也不知道。” 邦德平静地说道,“我想我相信她是真实的――完全忠于摩萨德的。” 蒂尔皮茨不耐烦地哼了一声。“好的,相信吧,邦德。可是关于‘那一位”怎 么样?” “‘那一位’?” “所谓的康拉德・冯・格勒达伯爵。那个操纵武器偷运,并且可能在操纵全部 ‘纳萨’行动的人――纠正一下,几乎确定无疑是操纵着整个‘纳萨’的人,党卫 军高级将领冯・格勒达。” “是这样的吗?” “你是说,你们那方面没有把全部情况告诉你?” 邦德耸耸肩膀。M 的情况介绍十分准确详尽,但是他强调说,关于神秘的冯・ 格勒达伯爵,有些具体事实还没法证实。M 是个固执家伙,从来不肯把可能性当作 事实。 “兄弟,你有麻烦了。”布拉德・蒂尔皮茨的眼睛变得像碎玻璃那样闪烁发亮。 “里夫克・英格伯的那位发了狂的关系疏远了的爸爸,党卫军高级将领阿内・塔迪 尔,正是我们这小小的英雄传说里的冰雪之王。阿内・塔迪尔就是冯・格勒达伯爵, 一个十分恰当的名字。” 邦德用咖啡濡湿了嘴唇,他的脑子在飞快地思索着。如果蒂尔皮茨的情报是正 确的,那么伦敦根本没有提到一个字。M 所提供的所有情况,只是一个名字,以及 这人至少可能是武器的操纵者,还有,就是伯爵几乎完全可以肯定是安排各级运送 站把军火从苏联边境运到最后转运点的主持人。没人提起冯・格勒达就是塔迪尔。 “你敢肯定这件事?”邦德除了漠然而平静以外,不愿意流露出别的感情。 “就像白天之后一定是黑夜那样肯定――在这里,黑夜总是来得挺快的……” 蒂尔皮茨突然住了口,朝餐厅另一头望去,他的眼睛停留在刚刚受到如此热烈的接 待的那对夫妇身上。 “喂,真巧呀,”蒂尔皮茨的两只嘴角愈发往下撇了。“瞧瞧,邦德。 这就是‘那一位’本人,康拉德・冯・格勒达伯爵,还有他的夫人,人们只知 道她叫伯爵夫人。”他喝了一口咖啡。“我要说,那可是个正好合适的名字。瑞典 语的‘格勒达’,意思就是‘发光’。在兰利,我们给他起了个假名叫‘荧火虫’。 他正是靠着面包,靠着过去当纳粹时搜刮来的赃物,才发光的。现在他当上‘纳萨 ’的指挥官,肯定又在搜刮赃物了。另外,他同时也是一只虫。就我个人来说,我 是一定要把这只标本装进瓶子里的。” 那对夫妇看上去确实气度不凡。邦德已经看见他们刚刚到达时,侍者捧走了他 们厚实昂贵的毛皮大衣。现在他们坐在那里的姿势,简直像是他们拥有整个拉普兰 一样,他们看上去几乎像一位文艺复兴时期的大公和他的夫人。 康拉德・冯・格勒达身材高大,肌肉健美,背脊挺直。他是那种不会因为岁月 而衰老的人。他看去比五十岁显得老一点,比七十岁又显得年轻得多,因为,对于 这样一个骨骼结构和面部如此优美,晒得这么黝黑的人,实在难以估计他的年龄。 他有一头厚实的铁灰色头发,当他跟伯爵夫人谈话时,他向后靠在椅子上,一只手 做着手势,另一只手则搁在椅子扶手上。他那副洋溢着健康光泽的棕褐色面孔上流 露出生气勃勃的活力,这种活力放在一个积极进取的年轻的行政管理人员身上,也 不会显得不恰当。至于他的容貌――从闪亮的灰眼睛到贵族气派的瘦削下巴,到高 傲的昂起的头部,的确是出类拔萃的。这是一个不容忽视的人。‘发光’两个字实 在确切。 “品质上乘?”蒂尔皮茨问道。 邦德微微点头。你只要看见这人,就知道他具备那种难得的品质:领袖魅力。 伯爵夫人的举止也顾盼不凡,仿佛她拥有大量钱财和人力,足以买下或取得她 想要的任何东西。她显然――虽说伯爵的年龄无法猜测――比她的伴侣年轻得多, 但是她看上去也像一个十分看重自己身体和健康状况的人。即使现在坐在早餐桌旁, 她也使人觉得她是一个习惯于进行各种运动和锻炼的人。邦德暗想,这肯定也包括 最古老的室内运动。因为这位夫人光滑柔嫩的美貌容颜,文雅地盘在脑后的黑色发 辫,端正秀美的五官,全都说明了诗意般的异性吸引力。 邦德还在偷偷打量这对夫妇时,一个侍者匆匆走到他的桌旁。“邦德先生吗?” 他问道。 邦德表示他正是。 “您有个电话,先生。就在服务台旁边的电话间里。有位保拉・韦克小姐想和 你通话。” 邦德立刻站了起来,他注意到了布拉德・蒂尔皮茨眼睛里稍微带点询问的眼光。 “有问题吗,邦德?”蒂尔皮茨的声音似乎变得柔和了,但是邦德拒绝作出反 应。他心里想,对待“坏”布拉德,应该像对待响尾蛇一样小心翼翼。 “只是一个从赫尔辛基打来的电话。”他迈开了步子,心里却很惊异保 拉怎么会知道他在这里。 邦德走过冯・格勒达夫妇的桌旁时,对这对夫妇投去了直接而又显得漠不关心 的一瞥。伯爵抬起头,碰上了邦德的眼光。他的眼里是几乎用手摸得着的仇恨:直 到邦德走过这张桌子以后很久,他还能感觉得到这种仇恨,就好似伯爵闪闪发亮的 灰色眼睛在他的后脑钻了一个洞。 接待员指了指里面有一台电话机的、半开着门的小电话间。邦德迈了两大步就 走了进去。他拿起电话,立刻说道。 “保拉?” “等一下,”接线员说。线路上响起一声“的塔”,他便感到在很远的另一头 有一个人在那里。 “保拉?”他又一次说道。 如果当时当地被人问起的话,邦德不敢肯定地发誓说,那是保拉的声音,虽说 他还是认为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芬兰电话系统一向质量很好。奇怪的是,这次线 路却不太清楚。那个声音听起来有点带嗡嗡声,仿佛是在一间有回声的房间里讲话。 “詹姆斯,”那个声音说道。“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我想。向安妮说再见吧。” 然后是一声拉长了的阴森可怕的笑声,笑声渐渐消失,似乎保拉正故意把话筒从嘴 边拿开,然后慢慢把它放回电话机上。 邦德的眉头皱了起来,他的心里迅速出现了一种忧虑。“保拉?是你吗……?” 他停下了,意识到对着挂断了的话筒说话是毫无用处的。 向安妮说再见……到底是怎么回事?然后他想起来了。安妮正在滑雪坡上。也 许她还没有到那里呢?邦德向旅馆大门冲去。 他的手已经伸出去拉大门,在他身后响起了一个干脆的声音。“你不能那么做, 邦德。穿得那么少是不行的。”布拉德・蒂尔皮茨就站在他身旁。 “你到了外面,用不了五分钟就会完蛋――外面温度在结冰点以下。” “帮我拿点衣服来,要快,布拉德。” “去拿你自己的好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蒂尔皮茨朝服务台旁边的衣帽间 迈了一步。 “以后再解释。里夫克在外面的滑雪坡上,我有种预感她正处在危险中。”他 的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里夫克・英格伯也许根本就不在滑雪坡上。保拉说的是: “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我想。”已经计划好的事可能已经发生了。 蒂尔皮茨回来了,手里抱着他的户外衣服――皮靴、围巾、护目镜、手套和棉 夹克。“只要告诉我,”他命令道,“我就会尽力去做。去取你自己的衣服。我一 向小心,总是把冬季服装放在手边。”他已经在扔掉皮鞋,穿上长统靴了。显然, 跟蒂尔皮茨是无法争辩的。 邦德朝电梯走去。“如果里夫克在滑雪坡上,就赶快让她下来,而且完整无缺 地下来。”他喊道,一面使劲按着电钮,消失在电梯里。 邦德回到自己的房间,只用了不到三分钟就穿上了冬季服装。他一面迅速地换 衣服,同时不停地用眼光迅速扫视牵引车和滑雪坡。一切似乎是正常的。当他用了 六分多钟走完那条弧形的路,终于到达牵引车底部的门口时,情况仍然如常。 绝大部分人都已经回旅馆去了,滑雪的最佳时间已经过去。邦德看见布拉德・ 蒂尔皮茨和别外两个人站在牵引车底部。 “怎么样?”邦德问道。 “我让他们打电话到山顶上去。她的名字在名单上。她正在向下滑。她穿的是 一件大红的滑雪服。告诉我全部事实吧,邦德。是不是和行动有关?” “待会儿再讲。”邦德伸长了脖子,眯紧戴着护目镜的眼睛,搜索着朝上耸起 的闪闪发光的雪坡,寻找着里夫克。 主滑雪坡在一条浅浅的山脊上,划分成许多梯段,大约有1.5 公里长。 山坡顶部被遮住了无法看见。树着标志的斜坡很宽,地形很复杂。有的地方是 在枞树之间滑行,其中有的地方坡度很小,看上去几乎是平地。还有一些地面,顺 利的下坡滑道突然变成了令人生畏的峻峭弯道。 滑道最后的半公里是一个练习用的缓坡,它仅仅是一长条笔直平缓的终点区。 两个身穿黑色滑雪服和白条纹羊毛帽的年轻人正在出色地结束一次显然是从山顶快 速下降的滑雪。两个人都在终点区表演了一些花样结束动作,同时,高声地笑闹着。 “她来了。”布拉德一直在用双筒望远镜察看滚落下滑终点线的顶端,这时他 把望远镜递了过来。“大红滑雪衫。” 邦德举起望远镜。里夫克显然是很出色的,她在峻峭的坡上一会儿横滑下坡, 一会儿又横切过去,直到平坦的雪地上,才慢了下来,从陡坡进入了笔直的滑行道, 然后,当她登上斜坡时,又逐渐加快了速度,开始顺着滚落线滑下最后的长长的斜 坡。 她刚刚触到终点线――离他们还不到半公里的距离――她身体两侧的雪仿佛煮 开了锅似的沸腾起来,她身后升起了一股巨大的白色烟雾。纯净的白雪绽开了花朵。 花朵中心突然冲天而起,涌出了一股火焰,最初是红色的,然后变成了白色。 邦德看见里夫克的身体随着爆炸的雪花被扔到半空中,又翻了个身,那沉闷的 轰隆声过了两秒钟才传到他们耳朵里。 -------- 泉石书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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