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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回复安妮的叙述) 我在苏珊妮那里遇到了大难题。她在争辩、恳求,甚至落泪后才肯让我执行我 的计划。无论如何,最后我还是照我的计划进行。她答应照我的吩咐执行联络方面 的事,而且要送我到车站向我挥泪道别。 第二天一大早,我便抵达目的地。一个我从没见过,留着黑短须的荷兰人去接 我。他有一部车子在那里等着,我们上车出发。远处有奇怪的隆隆声,我问他那是 什么。“大炮,”他简明地回答。原来约翰尼斯堡在进行着战斗。 我猜想我们的目的地是在市郊某个地方。我们绕了很久,迂回转弯才抵达那里, 而炮声越来越近。那真是一段够刺激的路程。我们最后在一幢有些摇摇欲坠的建筑 物前停了下来。一个土黑人小男孩出来开门,我的保镖作手势要我进去。我犹豫不 决地站在昏暗的方形大厅中。那个人走过我身边,打开一道门。 “有位年轻的女士要见哈瑞・雷本先生,”他说完大笑起来。 如此宣达之后,我走了进去。屋子里没什么装饰,而且有一股廉价烟草的味道。 在一张办公桌后面,一个男人坐在那里写字。他抬起头来,扬扬他的眉头。 “天啊,”他说,“这可不是贝汀菲尔小姐!” “我一定眼花了,”我道歉地说,“这是契切斯特先生,还是佩蒂格鲁小姐? 他们两个太象了。” “现在两个人都暂时不是了。我已脱下了衬裙――还有教士服。坐下来,好吗?” 我镇静地坐了下来。 “看起来,”我说,“似乎我找错了地方。” “从你的观点来看,我想也是。真是的,贝汀菲尔小姐,再度跌入陷阶里!” “我不太聪明,”我温和地承认说。我的态度令他困惑不解。 “你似乎一点也不担忧,”他干涩地说。 “如果我夸大点说,对你有没有什么影响?”我问。 “那当然没有。” “我的婶婆珍妮总是说,真正的淑女对任何可能发生的事,都是既不震惊,也 不讶异。” 我从契切斯特――佩蒂格鲁先生的脸上,清清楚楚地看出了他的想法,因此我 连忙继续说下去。 “你的化装术真是太奇妙了,”我大方地说,“你化装成佩蒂格鲁小姐时,我 一直没认出是你来――甚至在你看到我在开普敦跳上火车时,弄断了铅笔的时候, 我也没认出。” 这时他用手中的铅笔轻拍着桌面。 “很好,但是我们必须回到正事上。或许,贝汀菲尔小姐,你猜得到为什么我 们要你来这里?” “请你原谅,”我说,“但是除了头子之外,我从不跟任何人谈正事。” 我是从放款者的招揽信里学来这句话的,而且我觉得很管用。这句话显然对契 切斯特――佩蒂格鲁先生发生了摧毁性的作用。他张大嘴巴然后又合了起来。我高 兴地向他微笑。 “那是我叔祖父乔治的格言,”我装出好象后来才想到似地加上一句,“我婶 婆珍妮的丈夫,你知道。他制造铜床的把手。” 我怀疑契切斯特――佩蒂格鲁是否曾经如此难堪过。他一点也不喜欢。 “我想你最好放聪明点,改改你的口气,年轻的女士。” 没有回答,但是打着哈欠――一个微妙的小哈欠,暗示着强烈的厌烦。 “你――”他开始大声地说。 我打断他的话。 “我告诉你,对我叫嚣是没有用的。我们在这里只是浪费时间而已。我没兴趣 跟小喽罗讲话。你最好省省力气和时间,直接带我去见尤斯特士・彼得勒爵士。” “去――” mpanel(1); 他一副惊愕的样子。 “是的,”我说,“尤斯特士・彼特勒爵士。” “我――我――失陪一下――” 他象只兔子般地急忙跳出去。我悠然地利用这段时间打开皮包,在鼻子上加扑 一些粉。同时整理整理我帽子的角度。然后耐心地坐着等待我的敌人回来。 他带着一种微妙的被惩戒过的表情出现。 “贝汀菲尔小姐,这边走,好吗?” “我跟在他背后上了楼梯。他敲敲一个房间的门,里面传来一声轻快的“进来”, 他打开门,要我进去。 尤斯特士・彼得勒爵士跳起来,亲切而微笑地迎接我。“好,好,安妮小姐。” 他热情地握我的手。“我很高兴见到你。来,坐下。旅途不累吧?那好。” 他面对着我坐下来,仍然愉快地微笑着。这使得我有点茫然,他的态度是如此 地自然而毫不造作。 “你坚持直接来见我很对,”他继续说,“敏可士是个傻蛋。一个聪明的演员 ――但却是个傻蛋。你在楼下见到的是敏可士。” “哦,真的,”我声音微弱地说。 “现在,”尤斯特士爵士愉快地说,“让我们来谈谈正事。你知道我是那‘上 校’已有多久了?” “从彼吉特先生告诉我,他在马罗见到你,而你应该是在坎内那时开始。” 尤斯特士爵士懊悔地点点头。 “是的,我告诉那笨蛋说他把我的事给砸了,当然,他不知道我的意思。他的 整个脑子都在想着我是否认出了他。他似乎从没怀疑过,我到那里去干什么。那是 我的运气不好,我一切都安排得那么周密,把他送去佛罗伦斯,告诉饭店的人说我 将去尼斯过一两夜。如此,等谋杀案被发现的时候,我已经回到坎内了,没有人会 想到我曾经离开过里维耶拉。” 他仍然以相当平静自然的声调讲话,我必须很专心地去了解这都是真的――这 个在我面前的人真的就是那罪大恶极的“上校”。我在脑海里回想。 “那么,是你想在吉尔摩登堡号上把我推到海里,”我慢慢地说,“彼吉特那 天晚上跟踪到甲板上的人也是你?” 他耸耸肩。 “我向你道歉,我亲爱的孩子,我真心地道歉。我一直喜欢着你――但是你是 如此深深地妨碍着我的事。我不能因为一个黄毛丫头而使得我所有的计划成了泡影。” “我想你在瀑布区的计划是最精明的一个,”我说,努力将这件事看成只是附 带的一件小事。“我可能随时向人发誓,当我走出去的时候,你是在饭店里。以后 凡事我可得亲眼看到才相信。” “是的,敏可士份成佩蒂格鲁小姐扮得很成功,而且他能逼真地模仿我的声音。” “有一件事我想知道。” “什么事?” “你怎么诱导彼吉特找她来当你的秘书?” “哦,那相当简单。她在商业局或矿务局,或是任何他去的地方碰到他――告 诉他我打电话去催,而政府当局选中了她,彼吉特便深信不疑。” “你真坦白,”我观察着他说。 “我没有理由不坦白。” 我不喜欢听到这个,急急地打断他的话。 “你认为这次革命会成功?你已破釜沉舟了。” “对一个特别聪明的年轻女子来说,你这样说实在很不聪明。不,我亲爱的孩 子,我并不认为这次革命会成功。我再给它一两天,它就将不光荣地结束。” “事实上,这并不是你的成功,对不对?”我很难听地说。 “就象所有的女人一样,你一点生意概念都没有。我的工作是供应武器和弹药 ――高价出售――来激起群众的情绪,而且来陷某些人于罪证确凿之地。我已完全 顺利地履行了合约,将来他们将暗地小心地付款给我。我对整件事处理得特别小心 谨慎,因为我打算将这当作是我退休前的最后一笔生意。至于如同你所说的,我已 破釜沉舟,我真不懂你的意思。我不是叛乱头子之类的――我是一个知名的英国访 客,不幸走进了某一家土产店,无意中多看了一些,结果被绑架了。明天,或者后 天,当环境允许时,我将被人发现被绑在某个地方,挨饿且吓得半死。” “啊!”我慢慢地说。“但是我呢?” “这就是了,”尤斯特士爵士温和地说,“你呢?我已把你找到这里来――我 并不想强迫你来――我非常巧妙地把你引到这里来。问题是,我将怎么处置你?最 简单的办法是――容我加一句,也是对我来说,最愉快的办法是――跟我结婚。妻 子不能控诉丈夫,你知道,而且我也喜欢有个年轻漂亮的太太来握我的手,同时用 清澈明亮的眼睛瞄瞄我――不要这样瞪着我!你把我吓着了。我知道这个提议你不 赞成?” “不赞成。” 尤斯特士爵士叹了口气。 “可惜!可是我也不是什么恶棍。我想,这是很普遍的问题。你爱上另一个人, 如同爱情故事书上所说的,对不对?” “我爱另一个人。” “我想过不少――起初我以为是那身高自大的驴子瑞斯,但是我猜是那天晚上 把你救出瀑布区的年轻英雄。女人一点都没有眼光。那两个家伙没有一个有象我这 样的头脑。我是一个容易被低估的人。” 我觉得他说对了这一点。虽然我很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而且一定是,但是我 实在无法了解。他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谋害我,他杀了另一个女人,而且他也干下了 其他无数我不知道的勾当,然而我仍是无法让自己了解他。我无法认为他不只是我 们那愉快、亲切的旅伴而已。我甚至无法对他感到恐惧――然而我知道,如果必要 的话,他能冷酷地把我谋害掉。 “好,好,”这位很特别的人坐回他的椅子说,“很可惜你不接受彼得勒夫人 这个头衔。其他的方式就比较粗鄙了。” 我感到背脊凉飕飕的。当然我一直都很清楚,我是在冒很大的险,但却是值得 的。事情到底会不会演变成跟我预料的一样? “事实上,”尤斯特士爵士继续说,“碰上你,我就变得心软了。我真的不想 采取极端的手段。这样吧,你从头把整个事情经过告诉我,让我们看看能怎么办好 了。但是记住――我要的是实情。” 我不想在这上面犯任何差错。我很敬佩尤斯特士爵士的精明。这是说实话的时 候,全部实话,除了实话外什么都不能加进去。我一件不漏地把整个经过讲给他听, 直讲到我被哈瑞救走为止。当然讲完时,他满意地点点头。 “聪明的女孩。你已把一切都吐出来了。而且,让我告诉你,如果你还保留着 什么,我很快便可以查出来。不管如何,很多人都不会相信你的故事,尤其是开头 的部分,但是我相信。你是那种会那样离家的女子――一时兴起,以最不充足的动 机。当然,你的运气不错,但是一旦业余的碰上了职业的,那么结局是可想而知的。 我是职业的,在这种行业上,我很年轻的时候便开始干起。在考虑过一切事情之后, 这似乎对我来说是一条迅速致富的路。我总是能构思、设计出灵巧的计划出来―― 而我从不蹈犯‘自己执行计划”的错误。随时雇用专家――这是我的座右铭。我违 背了一次,结果我就懊悔了――但是我也是因为无法信任任何人替我办那件事。纳 蒂娜知道得太多了。只要我不受到阻挠,我便是一个随和、心地善良的大好人。纳 蒂娜阻挠了我,也威胁到我――就在我事业成功到达顶峰的时候。一旦她死去,而 且钻石在我手中,那我就安全了。我现在可以下结论说,我这件工作是搞砸了。那 个白痴彼吉特,和他的太太,他的家人!都是我的错――他那十六世纪意大利下毒 者的脸孔和他那维多利亚中期的头脑,触到了我的幽默感痒处而让我雇用了他。顺 便给你一个座右铭,我亲爱的安妮,不要让你的幽默感带着你走。几年以来我一直 有一种直觉,觉得该聪明一点,摆脱彼吉特,但是那家伙是如此地勤勉尽责,我实 在无法想出任何可以辞掉他的理由。因此我随它自然发展下去。 “我们离题了。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处置你,你的叙述很清楚,但是仍有一件事 你没说。现在那些钻石在哪里?” “哈瑞・雷本那里。”我注视着他说。 他面不改色,仍然保持着幽默嘲讽的神色。 “嗯,我要那些钻石。” “我不觉得你有多少机会可得到它们。”我答道。 “你不觉得?现在我可觉得。我不想弄得不愉快,但是我想提醒你,一个女孩 的尸体在这一地带被发现,并不是一件什么稀奇的事。楼下有一个人,对于这方面 的事能处理得很巧妙。你是个聪明懂事的女孩。我想提议的是:你坐下来,写封信 给哈瑞・雷本,要他带着钻石到这里来找你――” “我不会做那种事。” “长辈讲话不要插嘴。我想跟你谈个条件。用钻石来换取你的生命。还有,不 要玩什么花样,你的生命完全掌握在我手里。” “那哈瑞呢?” “我不忍心拆散两个年轻的爱人。他也可以自由离去――只有一个条件,你们 两个以后不可再干扰我的事。” “那我有什么保证,你会信守你的谎言?” “什么都没有,我亲爱的女孩。你不得不信任我,同时抱最大的希望。当然, 如果你想充英雄,较喜欢自我牺牲,那当然是另外一回事。” 我所希望的正是如此。我小心地不马上上钩。我让自己显出被他威胁、哄骗得 降服的样子。我照他的指示写信: “亲爱的哈瑞: 我想我找到了一个可以完全还你清白之身的机会。请立刻依照我的指示,到艾 格拉莎脱土产店,向他们要求说要看些‘特别的东西’,‘特别的时候用的’。那 个人会要你‘到后面的房间去’。跟他去。你会遇到一个传话的人,他会带你来找 我,完全照他告诉你的做,同时千万记得要带钻石来,不要向任何人透露。” 尤斯特士爵士停了下来。 “剩下来的由你自己添上去,”他说,“但是记住,不要玩花样。” “我想‘永远是你的,安妮’就够了,”我说。 我写了下来。尤斯特士爵士伸过手来把信拿过去,从头看了一遍。 “嗯,不错。现在给我地址。” 我给了他。这信和电报收发的地方,是一家小店。 他用手按了一下桌上的铃。契切斯特――佩蒂格鲁,也就是敏可士应声而来。 “这封信立刻送出去――照一般的路线。” “是的,上校。” 他看了看信封上的名字。尤斯特士爵士逼视着他。 “你的朋友,我想?” “我的朋友?”他似乎吓着了。 “你昨天在约翰尼斯堡跟他说过话。” “一个人过来问我有关你行踪和瑞斯上校的,我给了他错误的消息。” “很好,很好,”尤斯特士爵士亲切地说,“我只是猜猜而已。” 当契切斯特――佩蒂格鲁离开房间的时候,我正好注视到他,他脸色死白,好 象受到极度的惊吓一样。他一出去,尤斯特士爵士立刻从他的手肘处拿出对讲机说, “司考特?注意敏可士,没有命令,他不得离开房子一步。” 他把话筒放下,蹙着额头,轻敲着桌面。 “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尤斯特士爵士,”我在沉默了一两分钟之后说。 “当然可以。安妮,你真是勇气十足!你能对事情产生智力上的兴趣,而大部 分的女孩碰到这种情况都只会搓搓手吸吸气。” “为什么你让哈瑞做你的秘书,而不把他交给警察?” “我需要那些可咒的钻石。纳蒂娜,那小魔鬼,玩弄你的哈瑞来对付我。她威 胁我,除非我付给她她想要的价钱,否则她要把它们卖给他。那是我犯的另一个错 误――我以为钻石在她身边。但是她太聪明了。她的丈夫卡统也死了――钻石藏在 什么地方,我一点线索都没有。然后我想办法弄到了一份某人在‘吉尔摩登堡’号 上发给纳蒂娜的电报影印本――那不是卡统就是哈瑞发的,我不知道是那一个。那 就是你捡到的字条的副本。“17――22”上面这样写着。我把它当作是跟雷本的约 会,而当他那么绝望地想尽办法登上吉尔摩登堡号时,我认为我猜对了。因此我假 装相信了他的说辞,而让他来。我严格地监视着他,希望我能知道得多些。后来我 发现敏可士想单独行事,阻碍了我。我很快地阻止他。他听从了我的命令。要得到 十七号舱房是件麻烦事,而且令我担忧的是,不晓得你是何方人物。你是象你表面 上一样天真无邪的女孩,或者不是?当雷本那天晚上准备出去赴约时,我叫敏可士 去拦截他。当然,敏可士失误了。” “但是为什么那张字条写着‘17’而不是‘71’?” “我后来想出来了。卡统一定是写在他自己的一张备忘纸上,然后拿给发报员, 而不是直接写在电报纸上,而且他也没再把发出去的电报留底看一遍。那发报员犯 了跟我们一样的错误,把它打成了17.1.22而不是1.71.22。我不了解的是敏可 士为什么坚持要十七号房,一定是完全出于直觉。” “那么给司马兹将军的文件呢?是谁搞了鬼?” “我亲爱的安妮,你不会认为我就如此白白地让我的计划给破坏掉吧?有了一 个逃犯秘书,我毫不犹豫地用空白白纸代替了。没有人会怀疑可怜的老彼得勒。” “那瑞斯上校呢?” “对了,那令人厌恶的家伙。当彼吉特告诉我,他是一个特务人员时,我便感 到背脊老是凉飕飕的。我记得战时他曾在巴黎探查纳蒂娜――而且我怀疑他是被派 出来追查我!我很不喜欢他紧盯着我的方式。他是那种袖里自有乾坤的强壮而沉默 的人物。” 一声铃声响起。尤斯特士爵士拿起话筒,听了一两分钟后,回话说: “很好,我现在就见他。” “生意,”他说,“安妮小姐,让我带你到你的房间去。” 他引我进入一间破旧的房里,一个土黑人小男孩带上来我的衣箱。而尤斯特士 爵士,要我若需要什么东西的话尽管讲,然后离去,一副盛情的主人模样。漱洗台 上有一罐热水,我开始取出一些必需品。衣箱里有一样坚硬而不熟悉的东西在我的 海绵袋子里,令我大感困惑。我解开带子往里看。 我大为惊喜地拿出了一枝握把镶着珠宝的左轮枪,当我从庆伯利出发的时候, 衣箱里并没有这样东西。我小心翼翼地检查它,发现它装上了子弹。 我握住它,心里有一种舒适的感觉,在象这样的房子里,这实在是样很有用的 东西。但是现代的衣着很不适合携带武器,最后我谨慎地把它藏在袜子上端。它使 得我的袜子鼓起一大块,而且每一分钟我都担心着它会走火而射中我的脚,然而这 似乎是唯一可藏的地方。 -------------------- 克里斯蒂小说专区扫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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