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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第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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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下午,准备做什么,杜本丝?继续帮我列名字、日期和事件的一览表,好吗?” “我不想再弄。”杜本丝说,“烦死了。一件一件写下来,真累人。我又常常 写错!” “是的,你的确做不来,已经犯了好几个错。” “希望你不要犯更多错误,一发现错误,往往叫我焦躁得很。” “不帮我忙。要做什么呢?” “睡一觉,舒眼一下也不赖。啊,不,我还不想休息。”杜本丝说,“我想去 拿马锡德肚里的东西。” “你说什么,杜本丝?” “我说我要去拿出马锡德肚子里的东西。” “你到底怎么啦?好像凶神恶煞。” “是马锡德啊--在KK里。” “在KK里,是什么意思?” “是放垃圾杂物的地方啊。就是那摇摆木马,肚子有洞的。” “啊,原来如此。所以--你要去查一查马锡德的肚子,是不是?” “是的。你也帮忙一下好吗?” “免了吧。” “请你帮帮忙嘛?”杜本丝恳求。 “既然如此,”汤美深深地叹口气说,“不愿意也只好答应,总之,比作一览 表有趣。艾塞克也在?” “不,我想今天下午他不在,我们不希望艾塞克在场。我想我已从他那里得到 我想要的信息了。” “他知道得相当多。”汤美深思道,“我以前就晓得。他告诉我许多过去的事, 连自己记不清的也说。” “他已快八十了。”杜本丝说,“我相信一定如此。” “是的,我知道。但他告诉我好久好久以前的事。” “人常常听到许多事情,但,听到的是否正确,就不得而知。去拿出马锡德肚 子里的东西吧。最好先换一换衣服。KK里到处灰尘,蜘蛛丝满布,还必须翻动马锡 德的肚子洞。” “要是艾塞克在,让他把马锡德翻过来,我们查马锡德肚子就容易多了。” “你投胎前,难道不是外科医生吗?” “唔,这跟外科医生的工作的确有点类似。我们现在就来取出可能危害马锡德 生命的异物吧。先替马锡德化妆一下如何?这样,黛波拉的孩子下次来住的时候, 就不会想坐上去了。” “啊,现在,我们的外孙已经有很多玩具和礼物了。” “这倒不关紧要。孩子并不特别喜欢昂贵的礼物。他们喜欢玩旧扣子、布做的 洋娃娃或心爱的熊宝宝。其实这种熊往往是用炉边地毡卷成一团,缝上黑鞋扣的眼 睛就成。孩子对玩具有他们自己的想法。” “喂,走吧,去看马锡德,到手术室去。” 把马锡德仰面朝天,采取适合动手术的姿态,实在不是一件易事。马锡德相当 重,而且到处有钉子。钉子有的颠倒,有的露出尖头。杜本丝擦拭手上的血,汤美 的套头毛衣刮了一个口子,不禁骂了一声。 “可恶的木马!” “老早以前就该把它当木柴烧掉。” 这时,老艾塞克突然出现,加进他们的阵营。 “哎呀!”他有点讶异地说,“你们两个在做什么?你们要对这老马做什么? 我能帮忙吗?怎么做好呢――抬到外面去,怎么样?” “不需要。”杜本丝说,“我们只想让它翻过来,好伸手到洞里,把里面的东 西掏出来。” mpanel(1); “你是说要拿出它里面的东西?怎会想到这种事?” “嗯。”杜本丝说,“我们只想拿出来看看。” “你认为会能找到什么吗?” “大概全是垃圾。”汤美说,“但这也不错。”他以有些怀疑的声调说下去, “只稍微清理一下,也许里面还放了别的东西。对啦――游戏用具、循环游戏的球 等等。” “以前有循环游戏的草坪,是很多很多年以前的事了,是福克纳太太住在这儿 的时候,唔,就在现在的玫瑰园那一带,并不很大。”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汤美问。 “循环游戏的草坪吗?唔,是我也记不得的老古时候。总有人想说出以前发生 的事情――以前隐藏了什么,或谁为什么隐藏之类。虽然说了很多,但其中也夹杂 了谎话,也有事实。” “艾塞克,你真会动脑筋。”杜本丝说,“你似乎什么都知道。你如何知道循 环游戏的草坪的?” “啊,这儿有装循环游戏用具的箱子啊,已经放很久了,用具大概留下不多了。” 杜本丝弃置马锡德向放细长木箱的KK角落走去。费了些气力打开紧闭的盖子后, 褪色的红球、蓝球和一根翘曲的球槌就出现了,其余全是蜘蛛网。 “大概是福克纳太太时代的吧。他们说,福克纳太太也参加过竞赛。”艾塞克 说。 “温布尔敦的?”杜本丝怀疑地说。 “不,不是温布尔敦。我想不是。唔,是地方性的。在这村里,以前常举行竞 赛。我曾在照相馆看过照片――” “照相馆?” “唉。在这村里,叫达兰斯。你知道达兰斯吗?” “达兰斯?”杜本丝含混地说,“啊,卖底片这类东西的人,是不是?” “是的。其实,现在照料店务的并不是老达兰斯。是他孙子,也可能是曾孙。 主要是卖明信卡。也卖圣诞卡、生日卡之类。以前还帮人照相。现在全都保存着。 一天,一个人到店里来,说要曾祖母的相片。她说她本来有一张,但不知怎么竟毁 损、烧掉或遗失了,所以希望店里还留有原版。我想她不可能找到。不过,那店铺 收藏了许多旧照相簿。” “照相簿。”杜本丝沉思般地说。 “还有没有要我帮忙的?”艾塞克说。 “唔,是珍妮吧,希望帮我们一下忙。” “不是珍妮,是马锡德;可不是马提达,我想叫马提达也行。可是,不知为什 么,以前一直都叫马锡德。我想是法国式的称呼。” “法国式还是美国式?”汤美沉思地说,“马锡德。路易丝,这一类。” “你认为这是藏东西的好地方吗?”杜本丝把手臂伸入马锡德的肚子里,一面 说。她取出一个旧皮球。球原本是红黄色,现在已开了一个大口。 “是孩子放过去的吧。孩子常把东西放进这种地方。” “自古以来就这样,只要看到洞。”艾塞克说,“不过,据说,也有年轻人常 常把信放在这里,代替邮筒使用。” “信?寄给谁?” “大概是少妇吧。不过,这是在我这一代以前的事了。”艾塞克循例回答。 “这种事常常发生在距艾塞克那一代很久以前。”杜本丝说。但这时,艾塞克 已把马锡德调整到适当姿态,借口必须关上温室,离开了他们。 汤美脱掉夹克。 “真不敢相信,”杜本丝从马锡德腹部的大伤口拔出刮伤、满沾尘埃的手臂, 微微喘气说,“里面塞了这么多东西,似乎还可以再塞。从那件事以后,没有人清 扫过这肚子。” “为什么要清扫?谁会想去清扫?” “说的也是。要是我们。全去清扫吧?” “只因为我们想不到更好的事做。可是,我不认为做这种事有什么用。啊!” “怎么回事?” “啊,被什么东西拉住了。” 汤美把手臂抽出一点,调整好姿态,再伸进探查。编织的围巾出现了。这显然 曾一度是蛾的住家,后来由更低级社会生活的动物继承。” “真恶心。”汤美说。 杜本丝推开他,把手臂伸过去,停在马锡德身上掏它的肚子。 “小心钉子。” “这是什么?” 杜本丝拉出来看,似乎是玩具马车或公共汽车的轮子。 “白费时间。”杜本丝说。 “的确。” “全部浪费了更好。哎呀,手臂上有三只蜘蛛在爬。马上就会出现毛毛虫!我 最讨厌毛毛虫。” “我想马锡德肚子里不会有蚯蚓,它们不会把马锡德当住宿用的地方吧?” “反正快掏空了。”杜本丝说,“哎呀。这是什么?啊,很像插针垫。竟然有 这么奇妙的东西,还插着针呢,都生锈了。” “是不喜欢缝纫的女孩搞的吧?”汤美说。 “唉,很有可能。” “刚才还摸到像书的东西。” “啊,那也许很有帮助。马锡德的哪一边?” “盲肠或肝脏一带。”汤美以专业医生的口气说,“右边的侧腹。我想该开刀 看看!” “请,先生。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我想最好把它取出来。” 名为书,实已古色苍然。书页变色,装订也松掉,快要散成一页一页的纸张了。 “像是法文手册。”汤美说,“‘儿童用书,小小家庭教师’。” “唉,我也跟你想法一样,孩子不想学法文,故意把书丢掉,投到马锡德肚子 里。亲切的老马锡德。” “马锡德好端端站着,要把东西塞进肚子的洞里,应该很不简单。” “孩子倒无所谓,他们的高度刚好,只要屈膝钻进底下就行。啊,是什么,滑 溜溜的,摸起来很像动物的皮。” “算了吧,真恶心。”汤美说,“可能是死兔子呢。” “不,不是毛皮之类,质地似乎不大好啊,又有钉子。好像挂在钉子上,有线 或绳子。奇怪,没有腐烂呢?” 杜本丝小心翼翼地把模到的东西取出来。 “是钱包。”杜本丝说,“对,对,以前是很漂亮的皮革,非常漂亮的皮革。” “看看里面,放了什么?” “一定放了一些东西。”杜本丝说。然后满怀希望,加上一句:“可能会出现 五镑钞票。” “大概不能用了。纸会腐烂,可不是吗?” “那可不知道。许多奇妙的东西都没有腐烂,五镑钞票以前都用非常好的纸质。 虽然薄,却很耐久。” “哦,可能是二十镑钞票。这可不无小补。” “什么?大概是艾塞克那一代以前的钱吧,否则他应该会发现。嘿,你想想看! 也可能是一百镑钞票哪,金币也行。以前,钱包中常放金币。玛丽亚姑婆就有装满 金币的大钱包,常让我们这些孩子看。她说是为法军来袭击做准备的钱。我想是法 军。总之,是为非常时期或危机而准备的,漂亮厚重的金币。我常想,要是长大后 有装满金币的钱包,该多好啊。” “你打算从谁那儿得到装满金币的钱包?” “我想没有人会给我。我认为,人只要长大,就有权拥有属于自己的东西。长 大到能穿斗篷的成人――以前是这样称呼的。斗篷上围着长毛皮围巾,戴着无边帽。 有塞满金币的大钱包,要是有爱孙回学校,常常用金币做奖赏。” “孙女呢?” “我想女孩子没有金币。但是,她有时会送我一半的五镑钞票!” “一半的五镑钞票?没什么用吧。” “哪里,很有用!她把五镑钞票斯成两半,先送一半,然后再用信寄来另外一 半。嗯,这样就没有人会偷。” “啊,每个人都有种种不同的预防方法嘛。” “不错。”杜本丝说,“喂,这是什么?” 她正在翻检皮包。 “先离开KK,”汤美说,“呼吸一下外面的空气吧。” 他们走出KK,到外面一看,胜利品的真面目愈发清晰。是厚厚的上等皮夹。因 为岁月的关系,已皱纹遍布,却完整无损。 “放在马锡德里面,可免湿气侵蚀。”杜本丝说,“汤美,你知道我认为这是 什么吗?” “不知道。是什么?总之,不是钱。一定不是金币。” “唉,不是钱。我想是信。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看得清。非常旧,也褪了色。” 汤美小心翼翼地推开皱纹遍布、黄黄的信纸。信纸上的字非常大,而且是用深 蓝墨水写的。 “聚会的场所改变,”汤美念道,“在肯辛顿花园的彼得潘像旁。二十五日, 星期三,下午三时三十分。乔安娜。” “我一直相信,”杜本丝说,“我们总会找到一些东西。” “你是说,一个要到伦敦去的人接到指示。要他带文件或计划书类,在某特定 日子前往,跟某人在肯辛顿花园见面。你认为是谁把这些东西从马锡德取出,或放 进去呢?” “不会是孩子吧。”杜本丝说,“一定是住在这屋里,到处行走,不会受到注 意的人。可能是从海军间谍处取到东西,再送往伦敦。” 杜本丝用围在脖子上的围巾裹起皮夹,与汤美一直走回屋里。 “那里头也许还有文件。”杜本丝说,“但是,我想大部分都变得很脆,一碰 就会粉碎。哎呀,这是什么?” 大厅桌上放了一个大包裹。阿勃特从餐厅走出来。 “已经送到了,太太。”他说,“今天早上送来给你的。” “啊,到底是什么呢?”杜本丝拿起包裹。 汤美和她走进起居室。杜本丝解开绳子,打开包装纸。 “很像照相簿,啊,还附了信,是葛利芬太太送来的。” 勃拉司福太太,前些日子,你带给我生日簿,非常感谢。看到生日簿,使我想 起了往昔的许多人,真是快乐。人遗忘得真快。常常只想起名字,而忘了姓,有时 又相反。不久前,我偶尔找到这本旧照相簿。其实,并不是我的,我想是我祖母的, 里面贴了许多相片,我想其中有一两张帕金森家人的相片,因为我祖母认识帕金森 家的人。你也许想看看,你好像对你房子的来历以及过去住在那里的人很感兴趣。 请不必特地送还给我,它对我并没有什么意义。自古以来,任何家庭都保有许多叔 母祖母的所有物。前几天,我去查看屋顶间旧衣橱的抽屉,意外地看到了六个插针 垫。已经相当旧了,也许有百年之久。我相信不是我祖母的,大概是她祖母每年圣 诞送给每个女仆的礼物。我想这是祖母的祖母在大廉价时购买。准备第二年使用的 一部分。当然,现在已经完全不能用了。想到以前多么浪费,有时倒真叫人难过。 “是照相簿。”杜本丝说,“唔,也许很有趣。我们看看吧。” 他们坐在沙发上。照相簿是过去最典型的形式。大部分照片都已褪色。但是, 杜本丝还分辨得出和自己院子一致的背景。 “看,有智利松。唉――瞧,智利松后面的是储拉夫。一定是很久以前的照片。 一个奇怪的小孩攀着储拉夫。唉,还有紫藤,也有银苇。一定也举行茶会之类。不 错,有很多人围着院子里的桌子。每个人下面都写了名字,梅柏儿。梅柏儿并不漂 亮。那是谁?” “查理。”汤美说。“查理和爱德蒙。查理和爱德蒙好像刚赛过网球。他们拿 着好奇怪的网球拍。还有威廉。那是什么人呢?还有柯兹陆军少校。” “在这里的是--啊,汤美!这是梅丽。” “不错,是梅丽・乔丹。照片下写了姓名。” “好漂亮,非常漂亮。虽然色彩褪得很厉害,又很旧,但是――啊,汤美,能 见到梅丽・乔丹。真是好极了。” “这照片,谁照的?” “大概是艾塞克所说的照相馆。这村里的照相信。照相师傅也许有旧照片。什 么时候去问问看。” 汤美把照相簿放在一边,打开中午送来的信。 “有没有什么有趣的?”杜本丝问。“有三封信。两封是付款通知单。这封― ―唉,这封有点不同。我问你是不是很有趣啊。” “可能很有趣。”汤美说,“我明天又要到伦敦去。” “去见那委员会的人?” “不是,要去拜访一个人。他其实不在伦敦,是在伦敦郊区。在哈洛一带。” “什么事?还没告诉我哩。” “去访问一个叫派克威上校的人。” “好奇怪的名字。” “唉,有点奇怪。” “我以前听过吗?” “也许提过一次。他住在整年烟雾袅绕的地方。杜本丝,有没有止咳药?” “止咳药!啊,我不知道,对,我有。我有一箱去年冬天的陈药,可是。你没 咳啊――至少我没注意到。” “我没有咳嗽。可是,见了派克威可能就会咳。我记得,呛了两口之后,会一 直呛个不停。环视紧闭的窗户,一再使眼色,派克威仍然不了解,真迟钝得很。” “他为什么想见你?” “不知道。信上谈到了罗宾逊。” “什么――那个黄色的人?那个圆脸黄黄,神秘兮兮的人?” “是的,是他。” “我们碰到的问题可能非常神秘。” “很难认为这种案件实际存在――即使有过什么――也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了, 甚至在艾塞克能记忆以前。” “所谓‘新罪有过去的阴影’”杜本丝说,“这谚语不知是不是这样,我已记 不清楚。是‘新罪有过去的阴影’,还是‘过去的罪曳着长长的影子’?” “我也记不得了。好像全错了。” “下午,我要去看看那照相师傅。你也去吧?” “不,我要去游泳。” “游泳?冷得很哪。” “不要紧。我想用冷水沐浴,好把对蜘蛛丝的那种厌恶感洗掉。我总觉得残余 的蜘蛛网还沾在耳朵和脖子上,仿佛连脚趾间都有。” “这好像是一件脏活儿。总之,我要去看看达雷尔先生。达兰斯先生。汤美, 还有一封信没拆。” “哦,还没看!唔,这也许有点用处。” “谁寄来的?” “我的调查员。”汤美以有点夸张的声调说,“她跑遍全英国,进出索摩塞特 大厦,调查死亡、结婚和出生,参阅报纸和人口普查呈报书、她非常能干。” “能干又美丽?” “不会美得引得你注意。” “啊,真高兴是这样,汤美,你上了年纪,可能――可能对美丽的助手会怀着 一种危险的想法。” “你有一个忠实的丈夫,难道你不知道?” “我的朋友都异口同声告诉我,你永远不可能真正认识丈夫。” “你选错了朋友。”汤美说。 -------------------- 克里斯蒂小说专区扫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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