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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格兰奇警长再次坐在亨利爵士的书房里,注视着他面前那个男人毫无表情的面 孔。 到目前为止,格杰恩依然保持着自己的尊严。 “非常抱歉,长官,”他来回重复着,“我想我应该已经提到过那件事,但我 反把它忘记了。” 他充满歉意地看看警长,又看看亨利爵士。 “那时大约是五点半,如果我记得准确的话,长官。我注意到大厅的桌子上放 着一支左轮手枪。当时我正穿过大厅,想去看看有没有邮件。我推测这是主人的收 藏品,于是我拿起它,把它带到这儿。壁炉台边的架子上有一个空隙,它应该在那 儿,于是我就把它重新放回了它应该呆的地方。” “替我指出这支枪,”格兰奇说。 格杰恩站起来,带着疑问走向架子。警长紧紧跟随在他的身后。 “就是这支,长官。”格杰恩指着一支放在最后的。 这是一支口径为零点二五英寸――相当小巧的武器, 当然不是那支杀死约翰. 克里斯托的枪。 格兰奇的目光停留在格杰恩的脸上,他说: “这是一支自动手枪,不是左轮手枪。” 格杰恩咳了一下。 “真的吗,长官?恐怕我对轻武器一点儿也不在行。我可能相当宽泛地使用了 左轮手枪这个术语,长官。” “但你能十分肯定这就是你在大厅里发现的,并带到这儿的那支枪吗?” “哦,是的,长官,我对此毫不怀疑。” 当他要伸出手的时候,格兰奇阻止了他。 “请别碰它。我必须检查上面的指纹,并看看是否装了子弹。” “我认为它没有装子弹,长官。亨利爵士的藏品没有一支是装着子弹保存的。 并且,谈到指纹,我在放它之前已经用我的手帕仔仔细细地擦过了,长官,因此上 面只会留有我的指纹。”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格兰奇尖锐地问。 但格杰恩那歉意的微笑依然平静地挂在脸上。 “我想它也许很脏,长官。” 门打开了,安格卡特尔夫人走了进来。她冲警长微笑着。 “见到你真高兴,格兰奇警长!所有这些有关左轮手枪和格杰恩是怎么回事呢? 厨房里的那个孩子正在哭泣,梅德韦夫人训斥了她――但当然了,那个女孩说出她 所看到的东西是非常正确的,如果她认为她应该这么做的话。我总是发觉正确和错 误是那么使我容易困惑,你是知道的,如果正确的东西是令人不愉快的,而错误的 东西又是可人心的时候,因为那时一个人知道自己处在什么位置――但当是另外一 种情况时,又感到迷惑不解――并且我认为,难道你不这样认为吗,警长先生?每 个人必须做他自己认为是正确的事。关于手枪你到告诉了他们些什么,格杰恩?” 格杰恩带着充满敬意的强调的口气说: “手枪在大厅里,夫人,就在大厅中央的桌子上。我不知道它是从哪儿来的。 我就把它拿到这儿来了,并放到了合适的位置上。这就是我刚才告诉警长的,并且 他非常理解。” 安格卡特尔夫人摇摇头。她温和地说: “你真的不该说这些,格杰恩。我会自己告诉警长的。” 格杰恩微移动了一下,安格卡特尔夫人非常富有魅力地说: “我确实欣赏你的动机,格杰恩。我明白你总是如何想方设法地为我们免除麻 烦和困扰。”她又以柔和的打发的口气加了一句:“现在就这样了。” 格杰恩犹豫了一下,向亨利爵士以及警长投去了飞快的一瞥,接着鞠了一躬, 向门口走去。 mpanel(1); 格兰奇动了一下,似乎想去阻止他,但出于某种他自己也难以言明的原因,他 的胳膊又垂了下来。格杰恩出去并关上了门。 安格卡特尔夫人倒在一张椅子里,并冲着那两个男人笑了笑。她以谈话的口气 说: “你知道,我的确认为格杰恩很有魅力,相当封建。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是 的,封建是最适当的词。” 格兰奇生硬地说: “我能了解吗,安格卡特尔夫人,您自己关于这件事的更深入的情况?” “当然。格杰恩根本不是在大厅里找到的,他是在向外拿鸡蛋的时候发现的。” “鸡蛋?”格兰奇警长注视着她。 “从篮子里拿出来的,”安格卡特尔夫人说。 “她似乎认为每件事现在都非常清楚了。”亨利爵士温柔地说: “你必须再多告诉我们一些,我亲爱的。格兰奇警长和我依然不明就里。” “哦,”安格卡特尔夫人努力使自己叙述地清晰明确。“手枪,你们瞧,在篮 子里,鸡蛋下面。” “什么篮子,还有什么鸡蛋,安格卡特尔夫人?” “我带到农场去的那个篮子。手枪就在里面,而那时我将鸡蛋放在手枪上面, 并且把这一切都忘记了。而当我们发现可怜的约翰. 克里斯托死在游泳池边时,这 真是一个极大的震惊,我松开了篮子,而格杰恩恰好及时接住了它(由于鸡蛋的缘 故,我的意思是,如果我把篮子掉到地上的话,鸡蛋就会摔破的)。接着他把它拿 回房子里去了。后来我问他在鸡蛋上写日期的事――一件我总做的事――这样可以 使人们有时在吃那些鸡蛋之前,吃到新鲜些的鸡蛋――他说所有的一切都照料好了 ――现在我想起来了,他对此相当强调。而这就是我所指的封建的意思。他发现了 手枪,并把它放回到这儿――我想因为房子里有警察的缘故。我发现仆人们总是被 警察惊扰。非常出色和忠诚――但也十分愚蠢,因为当然,警长先生,你们想听到 的是实情,不是吗?” 安格卡特尔夫人冲警长投去灿烂的一笑,以此结束了谈话。 “实情是我想得到的,”格兰奇咧着嘴微笑着说。 安格卡特尔夫人叹了口气。 “所有这些似乎有些小题大作了,不是吗?”她说,“我的意思是,所有这些 对人们的追捕。我认为无论是谁朝约翰. 克里斯托开的枪,他都不是真的想杀他― ―我的意思是,不是认真的如果是格尔达,我肯定她不是有意的。实际上,我真的 很惊奇她居然击中了――这是人们料想不到她会做到的事。而且她的确是一个非常 和善的人。如果你把她投进监狱,并绞死她,那么孩子们会怎么样呢?如果她确实 杀了约翰,那么她现在可能对此难过极了。对孩子们来说,父亲被谋杀已经是糟透 了――但若为此而绞死他们的母亲,毫无疑问对他们来说是更糟的。有时我认为你 们警察不会考虑这些事情。” “我们现在没有打算逮捕任何人,安格卡特尔夫人。” “喔,无论如何这是明智的。我一直认为,格兰奇警长,你是一个那种非常明 智的男人。” 又一次迷人的、几乎令人晕眩的笑容。 格兰奇警长眨了眨眼睛。他忍不住要这样做,但他坚定地回到了正在讨论的问 题上。 “正如你刚才所说的,安格卡特尔夫人,我想得到实情。你从这儿拿走了一支 手枪――是哪支呢,顺便问一句?” 安格卡特尔夫人冲着壁炉台边的架子点了点头。“倒数第二支。口径为零点二 五英寸的毛瑟枪。”她说话时这种干脆、专业的方式中蕴含着某些东西使格兰奇有 一种不愉快的感觉。说不上什么原因,他没有料想到安格卡特尔夫人,这个到现在 为止他为其在脑子里贴着“模糊”和“有一点儿疯狂”的标签的女人,会如此专业 的精确叙述来描述一件轻武器。 “你从这儿拿的手枪并把它放到了你的篮子里。为什么?” “我知道你会问我这个的,”安格卡特尔夫人说。她的语调,出人意料地几乎 洋洋自得的。“当然是有某种原因的。你不这样认为吗,亨利?”她转向她的丈夫。 “难道你不认为那天早晨我拿走手枪一定是有原因的?” “我当然会这样想的,我亲爱的,”亨利爵士不自然地说。 “一个人做事,”安格卡特尔夫人说,沉思地望着她前面,“接着他记不起来 他为什么要做那些事。但我认为,你知道,警长先生,如果一个人能做出某件事, 一定是有原因的。当我把那支毛瑟枪放进我的鸡蛋篮子时,我的头脑中一定是有某 种想法的。”她询问他的意见:“你认为会是什么呢?” 格兰奇注视着她。她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安――只是孩童般的热情。这使他感到 为难。他从未碰到过像安格卡特尔夫人这样的人,那一刻他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的妻子,”亨利爵士说,“神情极为恍惚,警长先生。” “似乎是这样,先生,”格兰奇说。他有些随意说。 “为什么你认为我拿了手枪呢?”安格卡特尔夫人信心十足地问他。 “我不知道,安格卡特尔夫人。” “我走进这里,”安格卡特尔夫人沉思着,“我曾对西蒙斯说了枕套的事―― 我隐约想起来,我走向壁炉――并且想着我们必须要弄一个新火钳――是助理牧师, 而不是牧师――” 格兰奇警长注视着她,他感到头都大了。 “我记得拿起了那支毛瑟枪――它是一支漂亮的便于携带的小手枪,我一直都 很喜欢――并把它放到了篮子里――我刚从花房拿来的篮子。但我的头脑里有这么 多东西――西蒙斯,你知道的,还有紫菀里长的旋花属植物――还希望梅德韦夫人 会做一个真正的油腻的穿着衬衫的黑鬼――” “一个穿着衬衫的黑鬼?”格兰奇警长不得不插了一句。 “巧克力,你知道,还有鸡蛋――然后再浇上奶油。正好是外国人喜欢在午餐 时吃的那种甜点。” 格兰奇警长粗暴而唐突地发问,就像一个扫去阻挡他视线的蜘蛛网的男人。 “你给手枪装子弹了吗?” 他希望吓她一下――也许甚至可以使她有点儿害怕。但安格卡特尔夫人只是以 一种极度的沉思的态度来考虑这个问题。 “我装了吗?多愚蠢啊,我记不得了。但我应该认为我一定装了,是吗,警长 先生?我的意思一只没装弹药的手枪又有什么用呢?我希望我能够确切地想起来那 时我脑子里的想法。” “我亲爱的露西,”亨利爵士说,“你脑子里所想的或所没有想的,对每一个 了解你多年的人来说都是没有任何指望的。” 她朝他闪现了一个甜甜的微笑。 “我正在努力回忆,亨利,亲爱的。一个人做了这么古怪的事。另一个早晨我 拿起了电话听筒,发觉自己正十分迷惑地看着它。” “也许你正准备给某人打个电话,”警长冷冷地说。 “不,有趣极了,我不是这样。我后来想起来了――我一直在奇怪为什么麦尔 斯夫人,园丁的妻子,以那么古怪的方式抱着她的婴儿,而我拿起电话听筒是在尝 试,你是知道的,一个人将会如何抱一个婴儿,并且我意识到了看上去很奇怪的原 因是因为麦尔斯夫人是左撇子,她把婴儿的头反方向抱着。” 她得意地从这两个男人中的一个看到另一个。 “喔,”警长想,“我想存在这样的人是可能的。” 但他对此并不很肯定。 这整个事情,他意识到,也许是一连串的谎言。比如,那个厨娘,特别提到格 杰恩手里握着的是一把左轮手枪。然而,你不能过于重视这点。那个女孩对轻武器 一无所知。她曾听到一支左轮手枪与此案有关,而左轮手枪和手枪对她来说都一样。 格杰恩和安格卡特尔夫人都详细说明了那支毛瑟牌手枪――但没有任何东西可 以证明他们的陈述是真的。格杰恩拿着的可能恰好是那支丢失的左轮手枪,而且他 可能已经把它还回去了,不是还到书房,而是给了安格卡特尔夫人本人。所有的佣 人们似乎都对那该死的女人痴迷。 设想恰好是她冲约翰. 克里斯托开的枪呢?(但为什么应该是她?他无法弄清 楚为什么。)他们仍然支持她并为她说谎吗?他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觉得这正是 他们将要做的。 而现在又是关于她回忆不起来的奇怪的故事――当然她能够想出比这更好的理 由。而且对此看上去是那么自然――一点儿也没有局促和不安。该死的,她给你一 种印象,她正在讲的是完完全全的真话。 他站起来。 “当你再想起一点什么别的,也许你能告诉我,安格卡特尔夫人,”他干巴巴 地说。 她回答说:“当然我会的,警长先生。有时事情会突然蹦出来的。” 格兰奇走出书房。在大厅里,他将一根手指放在衣领里绕了一圈,并深深地吸 了一口气。 他感觉所有的东西都纠缠在难局中。他需要的是他那支古老而丑陋的烟斗,一 品脱淡啤酒,一盘上好的牛排以及油煎土豆片,一些平常而真实的东西。 --------------------- 克里斯蒂小说专区扫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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