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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在亨里埃塔离开他之后,波洛依然坐在那儿,他看到格兰奇警长迈着坚定、轻 松的步伐走过游泳池,并选择了经过凉篷的那条小路。 这个警长是在有目的地走这条路的。 他一定是要去,要么是憩斋,要么是鸽舍。波洛盘算着到底是去哪儿。 他站起来,沿着他刚来的那条路返回。如果格兰奇警长是要去看望他的话,他 是很有兴趣听听警长说些什么的。 但当他回到憩斋时,并没有任何来访者的迹象。波洛若有所思地看着通向鸽舍 的那条道路。维罗尼卡.克雷还没有,他知道,她还没有返回伦敦。 他发现自己对维罗尼卡. 克雷的好奇心变得强烈起来。那条白色的、耀眼的狐 皮披肩,那成堆的火柴盒,星期六晚上那解释得不完美的贸然闯入,最后是亨里埃 塔.萨弗纳克泄露的约翰.克里斯托同维罗尼卡之间的关系。 这是,他想,一个有趣的模式。是的,那就是他如何看待这件事的:一个模式。 一幅纠缠在一起的感情和个性冲突的图景。一幅奇怪的复杂的图景,阴暗的仇 恨与欲望之线穿梭于其中。 格尔达.克里斯托杀了她的丈夫吗?或许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 亨里埃塔曾进入了他怀疑她是凶手的结论之中,但实际上他头脑中所想的并没 有更进一步,最多也不过是确信亨里埃塔知道些什么。知道些什么或是隐瞒了些什 么――是什么呢? 他不满意地摇了摇头。 游泳池边上演的那一幕。 是谁演出的呢?又是为谁而演出的呢? 第二个问题的答案是他,赫尔克里. 波洛,他强烈地怀疑是这样的。在那时他 也曾这样认为。但当时接着他又认为这是一种不合适的行为――一个玩笑。 这仍然是一种不合适的行为――但却不是一个玩笑。 那么第一个问题的答案呢? 他摇了摇头。他不知道。他一点儿想法也没有。 他半闭上眼睛,开始在脑子里回想这一切――所有这一切――他的理智之眼清 晰地看到了这一切:亨利爵士,一个正直的、有责任心的、值得信赖的帝国的行政 长官,安格卡特尔夫人,则模模糊糊,令人难以想起,带有那种难以预料的,使人 手足无措的魅力, 以及那种前后不连贯的建议所显现的过大的影响力;亨里埃塔. 萨弗纳克,爱约翰.克里斯托胜过爱她自己;温柔而消极的爱德华.安格卡特尔;那 个棕黑色皮肤,名叫米奇. 哈德卡斯尔的积极的女孩;手中紧握着一把手枪的格尔 达.克里斯托,她那张晕眩、迷惑的面孔;戴维.安格卡特尔那种青春期的叛逆个性。 他们所有的人都被法网紧紧地包裹住了。他那场突然的充满暴力的死亡之后, 他们因那无情的余波而在一小段时间内被困在了一起。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悲剧 和意义,自己的故事。 真相就隐藏在某处个性和情感的相互作用之中。 对于赫尔克里. 波洛来说,只有一样事情比对人自身的研究更使他着迷,那就 是对真相的追求。 他想知道约翰.克里斯托之死的真相。 “当然了,警长先生,”维罗尼卡说,“我非常渴望帮助您。” “谢谢你,克雷小姐。” 说不上为什么,维罗尼卡.克雷一点儿也不像警长想象中的那样。 他已经为可能出现的诱惑力,矫柔造作,甚至浮夸的言语做好了准备。如果她 有点装模做样的话,他将会一点儿也不感到吃惊。 事实上,她是在,他精明地猜测到,在装模做样,但不是他预想的那样。 没有任何过多的女性魅力――并没有施加诱惑力。 相反地,他感到正坐在一个美貌绝伦,穿着昂贵但同时又是一个优秀的女商人 的女人对面。维罗尼卡.克雷绝对不是傻瓜,他想。 mpanel(1); “我们所想要的只是一个清晰的叙述,克雷小姐。星期六晚上你去了空幻庄园 吧?” “是的,我的火柴用光了。忘了在乡村里这些东西是多么重要。” “你特地走很远的路去空幻庄园?为什么不去隔壁的邻居波洛先生那儿?” 她笑了――一个高人一等的、自信的、出现在镜头前的微笑。 “我不知道隔壁的邻居是谁――虽然我应该知道,我只是认为他是个身材矮小 的外国人,并且我认为,他住得这么近,很乏味,你知道的。” “是的,”格兰奇想,“似乎十分在理。”她肯定早就为这个场合准备好了这 个理由。 “你拿到了火柴,”他说,“并且认出了一个老朋友――克里斯托大夫,我说 的对吗?” 她点点头。 “可怜的约翰。是的,我已经有十五年没有见到他了。” “真的吗?”在警长的语调中含有一种有礼貌的不相信。 “真的。”她语调坚决地肯定了这一点。 “你见到他很高兴吧?” “非常高兴。这总是令人愉快的,偶然碰到一个老朋友,难道你不这样认为吗, 警长先生?” “在某些场合是这样的。” 维罗尼卡.克雷没等进一步的询问就接着说: “约翰送我回来。你想知道他是否说了一些与这场悲剧有关的事情吧,我曾非 常仔细地思考了我们的谈话――但实在是没有任何线索。” “你们谈了些什么,克雷小姐?” “过去的时光。‘你还记得这个,那个,还有其他的吗,’”她感伤地笑了笑。 “我们在法国南部的时候就相互了解,约翰几乎没有任何改变――老了些,当然了, 而且更自信了。我猜测他在他这行中非常有名。他一点儿也没有谈及他的个人生活。 我只是有一个印象,他的婚姻生活也许不是非常愉快――但这只是最模糊的印象。 我猜想他的妻子,可怜的家伙,只是那些众多的多疑、嫉妒的女人之一――可能总 是对他那些漂亮的女病人小题大作。” “不,”格兰奇说,“她似乎不是那样。” 维罗尼卡迅速地说: “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隐藏在表面之下?是的――是的,我能明白这更可 怕得多。” “我明白你认为是克里斯托夫人冲他开的枪,克雷小姐?” “我不应该说那些话。一个不应该做出评论――是吗――在审判之前?我十分 抱歉,警长先生,是我的女仆告诉我的,人们发现她正站在尸体旁边,手里还握着 左轮手枪。你明白在这些宁静的乡村每件事都是如何被夸大的,并且佣人们传播这 些事。” “佣人们有时非常有用,克雷小姐。” “是的,我猜你从这种途径得到了很多消息吧?” 格兰奇感觉迟钝地继续说: “当然了,这是一个问题,关于谁有动机――” 他顿住了。维罗尼卡带着淡淡的、懊悔的笑容说: “妻子总是第一嫌疑犯吧?多具有讽刺意味!但通常有一个被称作‘另一个女 人’的人,我猜她可能也会被认为存在动机吧?” “恩――是的,我在相当程度上猜想可能是有的。一个人只是得到一种印象而 已,你是知道的。” “印象有时会非常有帮助的,”格兰奇说。 “我在相当程度上猜想――是从他所说的话当中――那个女雕塑家,恩,是他 的一个非常亲密的朋友。但我希望你们已经知道所有这些事情了。” “我们得调查所有这些事,当然了。” 格兰奇警长的声音中绝对没有任何承诺,但他看到了,一阵迅速的、满意的、 仇恨的火花闪烁在那双蓝色的大眼睛里。 他打着十足的官腔提出了问题: “克里斯托医生送你回来,是你说的。当你向他道别的时候是几点钟?” “你知道吗,我确实记不得了!我们谈了一段时间,我只知道这个。一定非常 晚了。” “他进去了吗?” “是的,我请他喝了一杯。” “我明白了。我猜你们的谈话可能是在――游泳池边的凉篷里。” 他看到她的眼帘忽闪了一下,在是片刻的犹豫之后,她说: “你的确是一个侦探,难道不是吗?是的,我们坐在那儿抽烟,聊天,呆了一 段时间。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的脸上呈现出那种小孩请求演示一个聪明的把戏的高兴,热切的表情。 “你把你的裘皮拉那儿了,克雷小姐。”他不做强调地又加了一句:“还有火 柴。” “是的,我忘了拿走它们。” “克里斯托大夫在三点钟返回了空幻庄园,”警长声明道,又一次不做任何强 调。 “真的有这么晚吗?”维罗尼卡听起来十分惊奇。 “是的,是这么晚,克雷小姐。” “当然了,我们有那么多要谈论――这么多年没见面了。” “你肯定自从你上次见到克里斯托大夫之后有这么长时间吗?” “我刚才已经告诉你了,我已经有十五年没有见到他了。” “你十分肯定你没有弄错吗?我有一种感觉,你可能见过他很多次了。” “究竟是什么使你这样想的?” “恩,一方面是这张条子。”格兰奇警长从他的口袋里掏出一封信,扫视了一 下,清了清嗓子读道: “请于今天早晨过来一趟,我必须见你。维罗尼卡。” “是――的,”她笑了。“这有一点儿不容反抗,也许。我怀疑好莱坞使一个 人――恩,变得相当傲慢。” “克里斯托大夫第二天早晨来你屋里以回应你的召唤。你们发生了争吵。你愿 意告诉我吗,克雷小姐?争吵的内容是什么?” 警长没有掩饰自己敌对的意图。他机敏地抓住了她那恼怒的火花,以及因愠怒 而禁闭着的双唇。她迅速改变了情绪,说: “我们没有争吵。” “哦,不,你们吵了,克雷小姐。你的最后一句话是:‘我认为我恨你超过我 恨任何人。’” 她沉默了。他能感觉到她在思考――快速而谨慎地思考。一些女人也许会仓促 地说些什么。但维罗尼卡.克雷太精明了,她不会这样。 她耸耸肩,轻松地说: “我明白。还有很多仆人们讲述的童话吧。我的小女仆有着相当活跃的想象力。 有很多种不同的叙述事情的方式,你是知道的。我能向你保证我不是在演通俗闹剧。 这真的只是一句温和的调情式的评论。我们在一起争论。” “那句话不是认真的吧?” “当然不是。并且我能向你保证,警长先生,自从我最后一次见到约翰. 克里 斯托已经有十五年了。你能自己证实这一点。” 她又一次泰然自若,冷静,对自己充满了自信。 格兰奇没有就这个话题争论或追问,他站了起来。 “现在就这样了,克雷小姐,”他愉快地说。 他走出鸽舍,踏上乡间小路,转到了憩斋的大门前。 赫尔克里.波洛以最大限度的惊奇注视着警长。他不相信地重复着: “那支格尔达. 克里斯托握在手中、紧接着又掉进游泳池的左轮手枪,不是射 出那致命一枪的左轮手枪?但这真是不同寻常。” “确实如此,波洛先生。坦白地说,这并没有任何意义。” 波洛轻轻地嘀咕着: “是的,这没有任何意义。但是然而,警长先生,这应该是有意义的,恩?” 警长沉重地发出了叹息:“事情就是这样,波洛先生。我们得找出某个有意义 的方面――但在那时我无法看到它。真实的情况是,直到我们找到那支用过的枪之 后,我们才能更进一步。它来自于亨利爵士的收藏――至少,有一支枪丢了――这 意味着整个事件仍然与空幻庄园有着紧密的联系。” “对,”波洛嘀咕着,“仍然与空幻庄园有着紧密的联系。” “这似乎是一件简单的,明了的事件。”警长继续说,“恩,然而这既不是如 此简单,也不是如此明了。” “是的,”波洛说,“这并不简单。” “我们得承认有这个可能性,这件事是一个诬陷的阴谋――这就是说所有的一 切安排好了,目的是将格尔达. 克里斯托牵连进去。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不在 尸体边丢下那支枪作为凶器的左轮手枪,让她去捡呢?” “它她可能不会捡起它。” “这是对的,但即使她没有捡起它,只要枪上没有任何其他人的指纹――这就 是说如果手枪在用过之后擦拭了的话――她将可能受到怀疑。而这正是凶手希望的, 不是吗?” “是吗?” 格兰奇注视着波洛。 “恩,如果你进行了一次谋杀,你将会希望把它迅速而巧妙地栽赃到别人头上, 难道不是吗?这是一个谋杀犯正常的反应。” “是――的,”波洛说。“但也许我们这儿的是一种类型相当不同寻常的谋杀 犯。很可能这就是我们问题的解决方法。” “解决方法是什么?” 波洛沉思着说: “一种类型不同寻常的谋杀犯。” 格兰奇警长古怪地看着他。他说: “但在那时――谋杀番的想法是什么?他或她的意图是什么?” 波洛叹了口气,摊开了双手。 “我不知道――我一点儿也不知道。似乎对于我来说――模模糊糊的――” “什么?” “凶手是某个想要杀死的约翰.克里斯托,但又不想牵连格尔达.克里斯托的人。” “哈!实际上,我们立即就怀疑上了她。” “啊,是的,但这只是在有关枪的实情真相大白之前,这只是时间的问题,并 且这将带来一个新视角。在间隙中,凶手有时间――”波洛完全停顿了下来。 “有时间干什么?” “啊,momami(译注:意为我的朋友。),你把我难住了。我将不得不再次说 我不知道。” 格兰奇警长在屋里来来回回转了几个弯儿。接着他停了下来,停在波洛面前。 “我今天下午来你这儿,波洛先生,是有两个原因的。一个是因为我知道―― 在警察局里这是众所周知的――你是一个经验丰富,在此类问题上很有技巧的人。 但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事情发生时你在场,你是一个目击证人。你看到了发生的一 切。” 波洛点点头。 “是的,我看到了发生的一切――但是眼睛,格兰奇警长,是非常不可靠的目 击证人。” “你的意思是什么,波洛先生?” “眼睛看到的,有时是,它们想看到的。” “你认为那一切是预先计划好的吗?” “我怀疑是这样的。这一切完全,你明白,像舞台上演出的一幕。我看得很清 晰。一个刚被射中的男人,还有那个向他射击的女人手中正握着那把刚用过的枪。 这就是我所看到的,而且我们已经知道了在有一点上这幅画面是错误的。那支枪并 没有被用来向约翰.克里斯托射击。” “哼!”警长用力地向后扯着他那垂下来的小胡子,“你指的是这幅画面的一 些其他点也有可能是错误的吧?” 波洛点点头。他说: “现场还有另外三个――三个显然是刚到场的人。但这也可能不是真实的。游 泳池是被一个密实的种满小栗树的树林环绕着的。从游泳池向外有五条小路,一条 通往房子,一条进入树林,一条通向花间小径,一条从游泳池下去直达农场,还有 一条是通向到这儿的乡间小路的。 “当然这三个人,每一个都是从不同的路来的,爱德华. 安格卡特尔是从上面 的树林过来的,安格卡特尔夫人则来自农场,而亨里埃塔. 萨弗纳克是从房子那边 的花间小径来的。这三个人几乎是同时到达到犯罪现场,就在格尔达. 克里斯托到 达几分钟之后。 “但这三个人中的一个,警长先生,有可能是在格尔达.克里斯托之前到达的, 冲约翰. 克里斯托开了枪,并重新回到了这些小路的其中之一,接着,回过身,佯 装同其他人同时到达。” 格兰奇警长说: “是的,完全有可能的。” “而另一种可能性,那时没有想到。某人可能是从这儿的这条乡间小路去的, 杀了约翰.克里斯托,然后从原路返回,没有被人看到。” 格兰奇说:“你完全正确。在格尔达. 克里斯托之外还有两个另外可能存在的 嫌疑犯。我们找到了同样的动机――嫉妒。这肯定是一桩情杀案。还有另外两个女 人同约翰.克里斯托有瓜葛。” 他停了一下,然后说: “克里斯托那天早晨专程去看望维罗尼卡.克雷,他们发生了争吵。她告诉他, 她要让他为所做的一切后悔,并且说她恨他超过任何人。” “真有趣,”波洛嘀咕道。 “她是直接从好莱坞来的――而且就我从报纸上读到的来看,他们那儿有时会 发生一些彼此开枪,争个你死我活的事。她可能独自去取她前一天晚上拉在凉篷里 的裘皮。他们相遇了――事情就突然爆发了――她向他开了枪――接着,听到有人 来了,她就折回了她来的那条路。” 他停顿了片刻,并且愤怒地加了几句话: “而且现在我们又到了那个使整个事情变得一团糟的部分。那支该死的枪!除 非,”他的眼睛散发出光彩。“她用她自己的枪杀了他,并且扔下了一支她从亨利 爵士的书房里偷来的枪,以此来将怀疑转移到空幻庄园里住的那群人身上。她肯定 不知道我们能够从枪膛里的痕迹鉴定出枪是否射击过。” “我怀疑,有多少人知道这个。” “我向亨利爵士阐明了这个看法。他说踏认为有相当多的人从侦探小说的描述 中会知道这种鉴定方法。他引证了一本新出的《流淌的泉水中的线索》,他说约翰. 克里斯托本人星期六就在读这本书,而且强调了这本书的特殊之处。” “但维罗尼卡.克雷得设法从亨利爵士的书房里搞到枪。” “是的,这将意味着一切都是预先策划好的。”警长又拽了一下他的胡子,接 着注视着波洛:“但你曾间接提及了另一种可能性,波洛先生。还有萨弗纳克小姐。 而这将是你的目击材料,或者我宁愿说,耳闻材料,再次可能有用的地方。克里斯 托大夫说出‘亨里埃塔’,是在他垂死的时候。你听到了他的话――他们都听到了 他的话,虽然安格卡特尔先生似乎没有听到他所说的。” “爱德华.安格卡特尔没有听到吗?这很有趣。” “但其他的人都听到了。萨弗纳克小姐她自己也说他试图对她讲话。安格卡特 尔夫人说他睁开了眼睛,看到了萨弗纳克小姐,然后说‘亨里埃塔,’她与此毫无 关系,我认为。” 波洛笑了。“对――她将与此毫无关系。” “现在,波洛先生,你的看法呢?你在那儿――看到了――也听到了。克里斯 托大夫是在试图告诉你,是亨里埃塔冲他开的枪吗?简而言之,那个单词是指控吗?” 波洛缓缓地说: “在那时我认为不是这样的。” “但现在呢,波洛先生?你现在是如何认为的呢!” 波洛叹了口气。接着他缓缓地说: “也许会是这样的。我不能说地再多了。这只是对你所问我的问题的一点儿印 象而已,而当那一刻过去之后,就有一种诱惑使人想从事情当中读出那时并不存在 的意义。” 格兰奇快速地说: “当然,这一切都不在记录当中。波洛先生的想法不是证据――我知道这个, 我只是试图想得到一点线索。” “哦,我非常理解你――而且目击者的印象将会是十分有用的。但我很惭愧, 不得不告诉你,我的印象是没有价值的。我当时抱了错误的看法,被视觉形象所诱 导,认为克里斯托夫人刚开枪杀了她的丈夫,以致于克里斯托大夫睁开眼睛,说出 ‘亨里埃塔’时,我从未将其当作是一个指控。现在我很想回首当时,从场景中读 出一些不在场的东西。” “我明白你的意思,”格兰奇说,“但对我来说,似乎由于‘亨里埃塔’是克 里斯托所说的最后一个字,它肯定意味着两者之一。要么是对谋杀的指控,要么是 ――恩,纯粹的情感流露。她是他与之共度爱河的女人,而且他正濒临死亡。现在, 在每件事都牢记于脑海之后,对于你来说,两者之中哪个听起来更合理呢?” 波洛叹了口气,动了一下,闭上了双眼,又再次睁开,在强烈的痛苦中摊开了 双手。他说: “他的声音很急迫――这就是所有我能断定的――急迫。对于我来说,似乎既 不是指控,也不是情感流露――但是急迫的,是的!并且我能肯定一件事。他完全 被他的职业所占据了。他讲话――对,他讲话时就像一个医生――一个手头上正碰 到一个突然出现的外科急诊的医生――一个将要因失血而致死的病人,也许是,” 波洛耸耸肩,“这就是我能为你所做的最好的。” “医疗方面的,恩?”警长说,“喔,对,这是第三种看待的方式。他被击中 了,他怀疑自己就要死了,他希望能够让人们迅速为他做些什么。并且如果,就像 安格卡特尔夫人所说的那样,萨弗纳克小姐是他睁开双眼后看到的第一个人的话, 那时他会向她请求的。然而,这并不让人十分满意。” “有关这起案件,没有任何人让人满意的地方,”波洛带着某种苦涩说道。 一个谋杀的场景,布置好了并且上演了,以欺骗赫尔克里. 波洛――而且确实 欺骗了他!是的,这令人不满意。 格兰奇警长望着窗外。 “喂,”他说,“这是克拉克,我的警官。看起来好像他得到什么了。他一直 在询问佣人们――友好的接触。他是个很帅的小伙子,对女人很有办法。” 克拉克警官走了进来,有点儿上气不接下气。很明显,他对自己非常满意,虽 然让人敬畏的官方举止使他有所克制,他仍喜形于色。 “我认为最好还是来报告,长官,既然我知道您去哪儿了。” 他迟疑着,向波洛投射去了怀疑的目光,后者那异国情调的外表没有受到他那 官方的谨严态度的欢迎。 “说吧,我的伙计,”格兰奇说。“波洛先生在这儿没关系。在以后的许多年 里,关于这场游戏他忘掉的比你将要知道的还要多。” “是,长官。是这样的,长官,我从厨房女佣那儿得到了些情况――” 格兰奇打断了他。他充满胜利感地转向波洛。 “我刚告诉你什么?什么地方有一个厨娘,那里就有希望。当家里干活的人剧 减,没有人再保留厨娘的时候,上帝会帮助我们。厨娘们爱说话,爱泄露秘密。她 们被看成是底层的,她们的位置就是在厨师和上等佣人身边。向想听的人谈论自己 知道的事,是人的天性。继续讲,克拉克。” “这是那个女孩说的,长官。星期六下午她看到格杰恩,那个管家,手里握着 一把左轮手枪穿过大厅。” “格杰恩?” “是的,长官。”克拉克查看了一个记事簿,“这是她自己的原话,‘我不知 道该怎么办,但我认为我应该说出我那天看到的东西。我看到了格杰恩,他站在大 厅里,手里还握着一把左轮手枪。格杰恩先生看起来实在是非常特别。’” “我不认为,”克拉克停下来,说,“关于看起来很特别的部分没有任何意义。 她可能是凭头脑中的想象加进去的。但我认为您应该立刻知道这些,长官。” 格兰奇警长站了起来,怀着那种一个男人看到他面前的任务将要圆满完成时的 踌躇满志。 “格杰恩?”他说。“我要立刻同格杰恩谈话。” --------------------- 克里斯蒂小说专区扫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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