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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万灵节 第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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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我真希望他们没来这里。” 仙蒂拉以不寻常的恶意说出了这句话,使得她丈夫不禁转过头来,惊讶地注视着她。 好像他的想法已经变成了话语流露了出来――那些他一直想尽办法隐藏的想法。那么, 仙蒂拉的感受也跟他一样?她也感到“避风港”的气氛被破坏了,它的宁流安详已被公 园那边一哩外的邻居所打破了。他装作很惊讶地说: “我没想到你对他们也有那种想法。” 很快地,或者这只是他自己的感觉,她又退缩回去,回复平常的她。 “在乡下,邻居是很重要的。你不是对他们友善礼貌,就是对他们粗鲁无礼;你无 法像在伦敦一样,又把他们当做‘认识的人’,不关痛痒地保持距离。” “是的,”史提芬说,“你没有办法像那样对等他们。” “而如今我们为了他们这家人而受到拘束。” 他们都沉默了下来,各自在脑海里回想着午餐的情景。乔治・巴顿是很友善、甚至 过分有礼貌,带着一种他们彼此心照不宣的兴奋之情。这些日子以来,乔治・巴顿是真 的很古怪。罗斯玛丽去世之前,史提芬并不太注意乔治。乔治・巴顿一直是个背景人物, 一个年轻漂亮太太的仁慈平庸的丈夫。史提芬甚至对于背着他跟他太太偷情,从未感到 不安过。乔治是那种注定要戴绿帽子的丈夫。那么老――那么缺乏抓住一个魅力十足而 且善变的女人的心所必备的魅力。乔治被蒙在鼓里吗?史提芬不这么认为。他想,乔治 很了解罗斯玛丽。他爱她,而他是那种不愿意运用自己的势力来抓住太太的心的男人。 _ 不管怎么样,乔治一定很痛苦…… 史提芬开始对乔治在罗斯玛丽死后的感受感到好奇。 他跟仙蒂拉在那次悲剧发生之后很少见到他,直到他突然在附近的“小官府”出现 而成为他们的近邻之后,他才再度闯入他们的生活圈子里。而他一出现后,史提芬这么 认为,他马上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变得活跃,变得果断、明确。还有――对了,古怪极了。 今天他就很古怪。那突然的邀请。庆祝艾瑞丝十八岁的生日的宴会。他那么希望史 提芬和仙蒂拉两个人都参加。他说史提芬和仙蒂拉都对他们那么好。 仙蒂位很快地说:那当然太好了。当然他们回伦敦之后史提芬会有点忙得抽不出身, 而她自己也有很多累人的约会,但是她衷心希望他们能安排一下出席宴会。 “那么让我们现在就决定一下日子,好吗?” 乔治的表情――真诚、微笑、坚决。 “我想下下个礼拜――礼拜三或礼拜四怎么样?礼拜四是十一月二日。可以吗?如 果不方便,我们可以再安排个适合你们的日子。”。 那是一种好像你非接受不可的邀请――不像一般的社交邀请。史提芬注意到艾瑞丝 ・玛尔的脸转红,露出尴尬的表情,仙蒂拉的表情则是好极了。她笑着接受这项不可推 托的邀请,同时说十一月二日礼拜四,很适合我们。 史提芬突然不自觉地脱口而出,说出了他脑海里正在想的:“我们不必去。” 仙蒂拉的脸微微转向他,带着一种慎思的神情。 “你认为不必?” “找个借口很简单。” “他会坚持要我们改天有空再去――或是马上改订个日斯。他――他似乎要我们非 去不可。” “我想不出为什么。那是艾瑞丝的生日宴――而我不认为她那么喜欢我们参加。” “是的――是的――”仙蒂拉似乎在想着什么。 然后她说。 “你知道宴会将在什么地方举行吗?” “不知道。” mpanel(1); “卢森堡餐厅。” 他震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他感到脸颊一阵死白。他恢复了镇静,跟她的目光相对。 是他的幻觉,还是她的凝视真的意味着什么? “但是那是不合常理的。”他叫了起来,由于企图掩饰真实的情绪,而显得有点像 是咆哮。 “卢森堡餐厅那里--让一切复活。那家伙一定疯了。” “那我想过。”仙蒂拉说。 “但是我们当然拒绝参加。那--整件事情布今人觉得很不愉快。你记得那些报道 --报上的照片。” “我记得那些不愉快的事。”仙蒂拉说。 “他不知道我们有多不同意吗?” “他有个理由,你知道,史提芬。他给我的一个理由。” “什么理由?” 他很感激她在告诉他时眼睛转向一边去。 “午餐后他把我拉到一边去。他说他想解释一下。他告诉我,那个女孩――艾瑞丝 ――因她姐姐的死而引起的惊骇还未复原过来。” 她暂停了一下,史提芬不情愿地说: “呃,我敢说那可能是实话――她看起来糟透了。我想起了她在午餐时的模样。” “是的,我也注意到――虽然她近来似乎健康情形还好,情绪也正常。哦,我正要 告诉你乔治・巴顿所说的。他告诉我,艾瑞丝自那次之后,便一直尽力避免去卢森堡餐 厅。” “我不觉得这有什么稀奇。” “但是据他说,那是不对的。好像他去请教过精神科专家――一个现代的专家―― 而他给他的忠告是,在任何的震惊之后,必须让病人面对问题的根源所在地,而不是逃 避。这个原理,我想,就好像把一个刚刚发生坠机事件的飞行员马上再送回空中去飞行 一样。” “那个专家是不是建议再来一次自杀?” 仙蒂拉平静地回答:“他建议,那家餐厅的联想必须克服。终究,那只是一家餐厅 而已。他提议来一次普通而愉快的宴会,尽可能让原来的那些客人参加。” “那对那些客人真是好极了!” “你那么介意吗,史提芬?” 他突然警觉起来,很快地接着说: “我当然不介意。我只是觉得那实在是个有点可怕的主意。我个人是一点也不介 意……我是为你着想。如果你不介意――” 她打断他的话。 “我是介意。很介意。但是乔治・巴顿说得那样实在很难拒绝。终究,在那次事件 之后,我还是常去卢森堡餐厅――你也是。人们常被邀请去那里。” “但不是在这种情况之下。” “不错” 史提芬说: “如同你所说的,是很难加以拒绝――而且如果我们推掉,他还是会继续再邀请。 但是仙蒂拉,你实在没有理由必须要忍受。我看我去好了,你到时候找个借口――头痛、 受凉之类的。” 他看到她的下巴上扬。 “那太没胆量了。不,史提芬,如果你去,我也会。毕竟,”她的手搁在他的臂上, “不管我们婚姻的意义再怎么少,至少它意味着我们共度困境。” 然而他却瞪视着她――为她那句说来轻松的痛切话语而瞠目结舌。她说来就好像是 在说着一件极为熟悉而不怎么重要的事实一样。 他恢复正常之后,说:“你为什么那样说?不管我们婚姻的意义再怎么少?” 她的眼睛睁大,露出坦诚的眼光,坚定地注视着他。 “那不是事实吗?” “不是,一点也不是。我们的婚姻对我意义重大。” 她笑了起来。 “我想你说的不错――就某一方面来说。我们是很好的搭档,史提芬。我们一起创 出了令人满意的成果。” “我并不是指那个。”他发现自己的呼吸越来越不均匀。他握住她的双手,紧紧地 握着――“仙带拉,你难道不知道你对我来说就等于整个世界?” 突然间,他知道了。那令人难以置信――不可预知,但确实是如此。 她偎在他怀里,他拥抱着她,紧紧地拥抱着她、吻着她,结结巴巴地说: “仙蒂拉――仙蒂拉――亲爱的。我爱你――我一直很担心――我会失去你。” 她不自觉地说: “因为罗斯玛丽?” “是的。”他放开她,身子后退,满脸惊慌尴尬。 “你知道――罗斯玛丽的事?” “当然――一直都知道。” “那么你能谅解?” 她摇头。 “不,我不谅解。我不认为我应该谅解。你爱她?” “并不真的爱。我爱的是你。” 一股怨恨在她脑中汹涌澎湃。她说:“打从在宴会中第一眼看到她开始。不要再重 复了――那根本是一派谎言!” 他并没因为她的突然攻击而退缩。他似乎认真地在考虑她的话语。 “是的,那是谎言――然而很奇怪,那又不是谎言。我开始相信那是实话。啊,仙 蒂拉,请试着了解。你知道有些人总是有高贵美好的理由以掩饰他们卑鄙的行为吧?那 些人他们即使一肚子男盗女娼,却又‘不得不忠厚诚实’,他们‘认为一再重复如此是 他们的责任’,他们对自己来说是伪君子,因而终其一身,一直都深信任何卑鄙无耻的 行为,都是出自一种无私的精神!试着去了解,仙蒂拉,与此相反的人也是可能存在的。 有些人是那么的愤世嫉俗,那么地不忠于自己,不忠于生命,以致只相信他们自己的不 良动机。你是我所需要的女人。至少,这一点是真实的。而且现在回想起来,我真的相 信:如果那不是真实的,我绝不可能维持到今天。” 她愤恨地说: “你并没爱上我。” “不错。我从没爱上任何人。我是一个为自己苛刻、冷酷的天性而引以为傲的饥渴 的、无性的动物!后来我真的坠入了爱河――一种粗蛮的、不成熟的爱。就好像仲夏的 雷雨,短暂、不实、迅即消失。”他恨恨地加上一句:“真的,那有如‘一个白痴所讲 的故事,充满了声色与狂是,却毫无意义。’”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 “就在这里,在‘避风港’里,我突然醒悟过来,同时了解一项真理。” “真理?” “我生命中惟一重要的是你――以及保有你的爱。” “要是我知道……” “你是怎么想的?” “我以为你在计划跟她私奔。” “跟罗斯玛丽?”他短笑一声。“那真是有如被判终身监禁一样!” “她不是要你跟她一起私奔吗?” “不错,她是这么想。” “那后来怎么了?” 史提芬深深吸了一口气。他们又绕了回来,重新面对那不可捉摸的“威胁”。他说: “卢森堡餐厅的事发生了。” 他们同时陷入沉默,眼前各自浮现同样景象,那张曾是美艳无比,却因氰化钾中毒 而发蓝的女人的脸。 瞪视着死去的女人、然后――抬起头来四目相对…… 史提芬说: “忘掉它吧,仙蒂拉,看在上帝的份上,让我们忘掉它吧!” “遗忘是没有用的。我们不被允许遗忘。” 短暂的沉默。然后仙蒂拉说: “我们要怎么办?” “如同你刚刚所说的,面对现实――我们俩一起。参加那可怕的宴会。不管宴会的 目的何在。” “你不相信乔治・巴顿所说的,那是为艾瑞公所举行的宴会?” “不。你相信吗?” “那可能是实话。但即使是实话,也不是真正的目的。” “那你认为真正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史提芬。但是我害怕。” “怕乔治・巴顿?” “是的,我想他--知道。” 史提芬突然说: “知道什么?” 她慢慢地转过头来,直到目光与他相对。 她喃喃地说: “我们不该怕,我们必须要有勇气――集中所有的勇气。你将成为伟人,史提芬― ―一个世界所需要的伟人,没有任何事可以阻挡你。我是你太太而且我爱你。” “你认为这个宴会到底是什么把戏,仙蒂拉?” “我认为是个陷阱。” 他慢慢地说:“那我们还自投罗网?” “我们又不能表露出来我们知道那是陷阱。” “不错,那倒是真的。” 仙蒂拉突然仰面大笑。她说:“尽管使出本事吧,罗斯玛丽,你不会赢的。” 他抓住她的肩膀。 “静一静,仙蒂拉。罗斯玛丽已经死了。” “是吗?有时――她好像还活生生的……” 克里斯蒂小说专区Fan扫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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