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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李俊,有好几件事我想请教你。” 正事忙完后,我终于抓着李俊一起坐下,两人面前各摆了一大杯啤酒。 “不错,伊斯特布鲁克先生,我想你一定觉得很意外。” “当然!我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威纳博身上,你一点也没暗示过我。” “我没办法给你暗示,伊斯特布鲁克先生。这件事本来就很不好办,事实上我们并 没有多少根据,所以必须靠威纳博先生合作才能完成。我们必须把奥斯本弄得心花怒放, 然后忽然攻击他,希望他会崩溃,结果果然有效。” “他疯了吗?” “我想已经差不多了。本来当然没有,可是后来却发生了一点改变。杀了人之后, 一个人往往会觉得自己比别人了不起,像是全能的上帝一样。可是事实上不是,只是一 个被人发现的肮脏、卑鄙的东西。等到忽然面对现实时,就再也没办法承担了。会尖叫、 吹牛,说自己有多聪明,有多大的本事,做了些什么了不起的事。你也看到他那个样子, 不是吗?” 我点点头,说:“原来威纳博也参加了你分配的角色,他喜欢跟你合作吗?” “我想,他觉得很有意思,”李俊说:“而且他很鲁莽地说,一次好的改变,就该 得到代价。” “喔?那是什么意思?” “噢,我不该告诉你,”李俊说:“这不在笔录上面。大概八年之前,发生了一连 串银行抢案,每次的手法都一样,可是歹徒偏偏每次都有办法逃脱。负责策划的人实际 上并没有参加行动,结果他还是分了不少脏款。我们虽然有些疑犯名单,可是始终没办 法证明,那个人实在太狡猾了,尤其是在财政方面。他非常聪明,不会再尝试这种方法 发财。好了,我不多说了。他是个聪明的骗子,却不是杀人凶手,他没有杀任何人。” 我又想到沙乔利・奥斯本,“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怀疑奥斯本?” “噢,那是他自找的,”李俊说:“我不是告诉过他吗?如果他静静坐着,什么事 都别插手,我们绝不会怀疑那位可敬的药店老板跟这件事有任何关系。可是有趣的是, 凶手偏偏做不到。本来他们可以坐在家里,安然无事,可是他们偏偏过不惯安逸的日子。 我真不懂是为什么。” “死的意愿,”我说:“跟塞莎・格雷的理论殊途同归。” “你越早忘掉塞莎・格雷女士和她告诉你的那些事,对你越有好处,”李俊严肃地 说:“不,我想真正的原因是凶手觉得寂寞,认为像自己那么聪明一世的人,居然没有 可以谈心的对象,真是可惜。” “你还没告诉我,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他的?”我说。 “喔,从他一开始说慌,我就怀疑他。我们要求那天晚上见过高曼神父的人跟我们 联络。奥斯本先生跟我们联络了,他所说的话明明就不是真的。他说他看到一个人跟踪 高曼神父,而且形容了那个人的长相,可是像那种雾夜,根本就不可能看清街对面一个 人的五官。也许他从侧面看到了鹰钩鼻,却不可能看到喉结。否则就太假了。当然,他 说这个谎并不一定有什么恶意,也许只想让他自己显得重要,很多人都是这样。可是这 么一来,我就开始注意奥斯本先生,他也确实是个奇怪的人。一开始,他就告诉我很多 关于他自己的事,实在很不聪明。他让我觉得他一直想做个比目前更重要的人,他对他 父亲旧式的产业不满意,曾经到舞台上碰过运气,不过显然没有成功。我想,也许是因 为他不能接受别人的指导。谁也不能告诉他,他应该怎么做!他说想到法庭上指认杀人 凶手的话,也许是真心的,他一定一心朝那方面想。当然,我们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 想到,如果他能变成一个真正的大罪犯,却又聪明得不至于受到法律的制裁,那岂不是 更美妙。” “不过这些都只是推测。回过头说,奥斯本对他所看到的那个人的形容很有意思。 看起来,他所形容的的确像是他亲眼见过的某一个人。你知道,要形容一个人的眼睛、 鼻子、下巴、耳朵等等,实在非常困难。要是你试试看,就会发现自己正在下意识中描 述一个你在某个地方――火车或者公车上――见过的人。奥斯本所形容的人,显然长相 非常特殊,我相信他一定曾经看见威纳博有一天在伯恩茅斯坐在汽车里,并且对他的长 相留下很深刻的印象――果真那样,他当然不知道威纳博是个残废。” “另一个使我对奥斯本产生兴趣的原因,是因为他是个药商。我想,我们手上那张 名单可能跟麻醉药那方面有关――但是事实上不是,所以要不是奥斯本先生自己存心插 一脚的话,我也许早就忘了他这个人。他一直想知道我们有什么进展,所以又写信来说, 他在马区狄平村一个教会园游会上,再度看到他所说的那个人。当时他还是不知道威纳 博先生得了小儿麻痹症。等他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没办法让自己闭上嘴了,这就是他的 虚荣心,典型的犯罪者虚荣心。他一点也不肯承认自己错了。他像个傻子一样,一再坚 持自己的理论,并且提出各种荒谬的解释。我曾经到他在伯恩茅斯的住处看过他,很有 意思。他把那栋房子称为‘埃佛勒斯’,并且把埃佛勒斯峰的照片挂在大厅,告诉我他 对喜马拉雅山非常有兴趣。其实他就是喜欢那种廉价的笑话,光从这个名字就应该知道 他在玩什么把戏――‘埃佛勒斯’,从字义上来说就是永恒的休息,他的职业就是这个, 只要别人付出适合的代价,他就可以给人永恒的休息。整个布局非常聪明,布莱德利在 伯明罕,塞莎・格雷在马区狄平村举行降神会,而奥斯本先生无论跟塞莎・格雷、布莱 德利,或者被害者都没有任何关系。这件事所需要的技术对一位药剂师来说,真是牛刀 小试,算不上一回事。可是问题就是,他必须理智地保持沉默。” “可是那些钱呢?”我问:“他做这些事总是为了钱吧?” “喔,没错,他是为了钱才这么做。他显然梦想自己能够像个有钱的重要人物一样, 到世界各地旅游、享受,可是他却不是他自己所想像的那种人。我想,亲手杀人使他觉 得很快乐,一次又一次地逃开杀人罪,他更是沉醉不已。” “可是那些钱到底到什么地方去了呢?”我问。 “很简单,”李俊说:“不过要不是我看到他布置那栋小平房的方式,我也不会想 到。当然,他是个守财奴,他爱钱,也想得到钱,可是不是为了要用。那栋平房没怎么 布置,全都是从大拍卖的时候买来的便宜货。他不喜欢花钱,只是想拥有钱。” “你是说他全都存到银行里了?” “喔,不,”李俊说:“我想我们会在他那栋平房的某块地板下找出来。” 李俊和我都沉默了一会儿,我在想,沙乔利・奥斯本实在是个很奇怪的人。 “柯立根一定会说他是脾脏或者胰脏的某个腺体有毛病,不是分泌太旺盛,就是分 泌不足――我可记不清了。我是个单纯的人――他却不是好人。我觉得最奇怪的一点, 就是一个人怎么会既聪明又偏偏那么傻。” “有些邪恶而又伟大的人,头脑往往很好。”我说。 李俊摇摇头,说:“不,邪恶不是超越人性的一种东西,它比人性逊色。罪犯希望 自己重要,但却永远没办法做到,因为他永远缺少一点人性。”   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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