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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他们站在艾莲娜・马歇尔的卧室里,两扇落地窗外便是可以俯视海水浴场和大海的 阳台。阳光照进房间里,闪亮在艾莲娜的梳妆台上排放着的各种瓶瓶罐罐上,到处都是 化妆品和美容院里用的东西。在这一大堆女性用的东西之间,三个大男人到处搜查着, 柯根德巡官开开关关着抽屉,他哼了一声,因为他找到了一束折好的信,他和温斯顿一 起把那束信翻阅了一遍。 赫邱里・白罗则走到衣柜前,他打开了柜门,看到里面挂着各式各样的礼服、洋装 和运动装。他拉开另一边的门,下面堆着的是透明的睡衣,上面一块宽隔板上放的是好 几顶帽子。另外两顶硬纸板做的海滩帽,一顶朱红、一顶浅黄和一顶很大的夏威夷草帽 ――还有一顶用深蓝色亚麻布做的帽子,三四顶装饰性的小帽子,想必价钱都不在少数 ――一顶深蓝色的小圆形扁帽――一顶用黑色天鹅绒做成一丛羽毛状的头饰――一顶浅 灰色的头巾帽,赫邱里・白罗在那里看了好一阵,唇边漾起了一丝笑意。他喃喃地说了 声:“唉,女人!” 温斯顿上校把那些信折了起来,“三封是年轻的雷德方写来的。”他说:“那个该 死的小蠢才。再过几年他就会学会不要给女人写情书了,女人总会把信留下来,却指天 誓日地说已经烧了的。这里还有一封信,一样的东西。”他把信递过去,白罗接了过来。 “亲爱的艾莲娜: 老天,我觉得好伤感,要动身到中国去――也许就此会有好多好多年无法和你再相 见,我想世界上再没有那个男人会对一个女人疯狂到我对你的那种程度。谢谢你的那张 支票,他们现在不起诉我了,不过,也真是危险之至,而一切只是因为我想为你弄大钱。 你能原谅我吗?我想把钻石戴在你的耳朵上――你那对可爱又可亲的耳朵,还要把奶白 色的大珍珠围在你的颈上,只不过他们说最近珍珠不流行了。那么,弄块大翡翠好吗? 对,就是这个,一块大的翡翠,凉凉的,绿绿的,里面隐藏着火,不要忘了我――我知 道,你不会忘了我的,你是我的,永远属于我。 再见――再见――再见。 J・N・” 柯根德巡官说:“也许值得调查一下这位J・N・是不是真的去了中国。否则――呃, 他说不定正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爱那女人爱得发疯,将她理想化了,而后突然发现他 被人当冤大头耍了。我觉得这个人就是布雷斯特小姐提到的那个。嗯,我想可能很有 用。” 赫邱里・白罗点了点头,他说:“嗯,这封信很重要,我认为很重要。” 他转过身去看了看那个房间――看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打开的衣柜,还有放在 床上的一个大洋娃娃。他们走进了甘逸世・马歇尔的房间,那就在他太太房间的隔壁, 但是两间房间并没有门户相通,他这边也没有阳台。房间所朝的方向相同,有两扇窗子, 但房间要小得多。两扇窗子之间挂了一面镜子。右手边那扇窗边的屋角里,放了一张梳 妆台,上面搁着两把象牙发刷,一把刷衣服的刷子和一瓶发水。左边窗侧的角落里则放 了一张写字台,上面有一架打开盖子的打字机,旁边是一大叠白纸。 柯根德很快地检查了一遍。他说:“看起来都很没问题。啊,这就是他今天早上提 起的那封信。发信日期是二十四号――也就是昨天。这是信封――上面还有今天早上皮 梳湾邮局的邮戳,看来没有问题,现在我们可以查他是不是可能预先把他的回信写好 了。” 他坐了下来,温斯顿上校说:“这件事暂时交给你去办,我们在这个房间里四下看 看。所有的人都给限制着不准走进这条走廊,大家都有点不乐了。”他们接着走进了琳 达・马歇尔的房间。那间房间朝东,望出去可以看见岩石和底下的大海。 温斯顿四下环顾,他喃喃地道:“我想这里也没什么好看的。可是马歇尔很可能把 什么不想被我们找到的东西放在他女儿房间里,不过也不会吧,因为又不是有凶器,或 是什么该丢掉的东西。”他又走了出去。 赫邱里・白罗留了下来,他在壁炉架上看到一些很能引起他兴趣的东西。那里最近 烧过些什么。他跪了下来,很耐心地将他所找到的东西摊放在一张纸上,一大块形状不 规则的蜡烛油――一些绿色的纸或是硬卡纸的碎片,很可能原是一张日历,因为有块没 有烧毁的碎片上有个“5”字,还有印着的字迹“……而行……”。另外有一根普通的 针,一些烧毁的动物身上的东西,可能是毛发。白罗把这些东西整齐地放成一排,然后 专心地望着。喃喃自语道:“‘坐而言,不如起而行’,可能就是这个。可是这些东西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真奇怪!”然后他捡起那根针,眼光突然变得锐利起来。他喃喃说 道:“我的天!有这个可能吗?” mpanel(1); 赫邱里・白罗从炉架边他跪着的地方站起来,慢慢地在这个房间里四下看过一遍, 他脸上的表情完全变了,变得很沉郁,甚至有点冷。在壁炉左侧有个架子,上面放着一 排书。赫邱里・白罗沉吟地把所有书名仔细看过。一本圣经,一本很旧的莎士比亚戏剧 选集、韩福瑞・华德夫人所写的《威廉・艾许的婚事》、夏洛蒂・杨吉原著的《年轻的 继母》、艾略特的《大教堂谋杀案》、萧伯纳的《圣女贞德》、玛格丽特・宓西尔女士 著的《飘》,还有狄金逊・卡尔的《焚烧的庭院》。 白罗抽出了两本书,《年轻的继母》和《威廉・艾许的婚事》,翻开来看看扉页上 模糊的印章,就在他要把那两本书放回去的时候,却看见另外一本给挤到这些书本后的 书,那本书的开本较小,外面是棕色软皮做的封面,他将书取出,打了开来,慢慢地点 了点头,喃喃地说道:“原来我还是对了……不错,我对了,但是另外那件事――难道 也可能吗?不,不可能的,除非……” 他一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捋着胡须,一面不停地想着那个问题,又轻轻地自言自 语道:“除非――” 温斯顿上校在门口探进头来,“喂,白罗,你还在这里?” “来了,来了。”白罗叫道。他匆匆地走到走廊里。琳达隔壁的房间就是雷德方夫 妇住的,白罗看了看,马上就注意到里面显示出两种截然不同的个性――一边非常整洁 有序,他想这是克莉丝汀整理的,另一边则十分凌乱,恰是派屈克个性的表现。除了这 种个性的表现之外,这个房间却并不引起他的任何兴趣。再过去一间是罗莎梦・戴礼的, 他在那里多逗留了一刻,只是为了欣赏这个房间的主人,他注意到放在床边几上的几本 书,以及在梳桩台上那些贵重但简单的化妆品,同时鼻子里也闻到罗莎梦・戴礼常用的 香水那种优雅的香味。 罗莎梦・戴礼的房间再过去,在走廊北侧尽头是一扇打开的落地窗门,通往一座阳 台,阳台上有梯子直达底下的岩石。温斯顿说:“客人在吃早饭前去游泳的,就走的是 这条路――当然是喜欢在岩石上跳水的人才走这边。” 赫邱里・白罗的眼睛里流露出很感兴趣的眼光。他走到外面,低头望去,底下有一 条小路通往开凿出来的梯阶,曲曲折折地直通下面的海边。另外还有一条小路绕过旅馆 通往左侧。他说:“可以从这道梯阶下去,由左边绕过旅馆,接上从堤路那边过来的大 路。” 温斯顿点了点头。他将白罗的说法再引申道:“可以不经过旅馆就从岛的这边到那 边。” 他说:“可是还是有可能被人家由窗口看到。” “什么窗口?” “公共浴室朝这边的两扇窗子――朝北的――还有职员浴室,以及一楼的衣帽间, 还有撞球间。” 白罗点了点头,他说:“不过前面那几个地方的窗子上都装的是毛玻璃,而早上天 气好的话,也没人会去打撞球。” “一点也不错,”温斯顿停了一停说:“案子要真是他干的话,正是走的这条路。” “你是说马歇尔先生?” “对,不管有没有勒索的事,我还是觉得问题在他身上,而他的态度――哎,他那 种态度真太不幸了。” 赫邱里・白罗淡然地说:“也许吧――但是不能凭态度断定凶手。” 温斯顿说:“那你认为他没有嫌疑吗?” 白罗摇了摇头,他说:“不,我不会这样说。” 温斯顿说:“我们先看柯根德在打字那件不在场证明上查的结果如何,同时,我再 把这一楼当值的女佣找来问问,很多问题要靠她的证词来决定哩。” 那个女佣年约三十岁,精神勃勃,做事很有效率,而且很聪明。她的证词非常清楚, 马歇尔先生大约在十点半过后不久上楼来回到自己房间里,她当时正在打扫,他请她尽 快收拾。她后来没有再看到他回来,可是过了一下之后,听到有打字的声音,她说那大 约是十一点差五分左右。当时她在雷德方夫妇的房间里打扫,然后她到走廊尽头戴礼小 姐的房间去清扫,在那里就听不见打字的声音了。据她记得到戴礼小姐房里时,大约是 十一点刚过,她还记得走进门时听见皮梳湾教堂的钟敲十一点。十一点一刻的时候,她 下楼去吃喝她十一点该用的茶点。然后她就到旅馆另一边的几个房间去收拾。在回答警 察局长的问话时,她说明在这边打扫过的几个房间,依序是:琳达・马歇尔小姐的房间, 两间公用浴室,马歇尔太太的套房,马歇尔先生的房间,雷德方夫妇的套房,还有戴礼 小姐的套房。马歇尔先生和马歇尔小姐的房间都没有附带浴室。在她打扫戴礼小姐的房 间和浴室时,她并没有听到任何人从门口经过,或由阶梯下到底下的海边去,可是如果 什么人悄悄走过的话,她也可能听不见什么动静。 温斯顿接着问了些关于马歇尔太太的事。 这位叫葛莱德丝・纳瑞可德的女拥说,马歇尔太太平常不会那么早起床的,所以她 在十点刚过就发现马歇尔太太的房门开着,人已经下楼了的时候,不禁感到吃惊,这实 在是一件不寻常的事。 “马歇尔太太一直都是在床上吃旱点的吗?” “啊,是的,局长,一向如此,而且都吃得不多,只喝茶和桔子汁,再加一片土司 面包,像很多太太小姐们一样要保持苗条。”没有,这天早晨她并没有觉得马歇尔太太 的神态有什么反常之处,她看起来跟平常一样。 赫邱里・白罗喃喃地道:“小姐,你对马歇尔太太的想法如何?” 葛莱德丝・纳瑞可德瞪着他,说道:“呃,这可不该由我来说,是吧?您哪。” “当然可以由你来说啦,我们急于――很急于听听你的印象是什么。” 葛莱德丝有点不安地看了警察局长一眼,他马上在脸上装出副既同情而又带有鼓励 的表情,其实他对这位外国同事所采取的讯问方法感到相当尴尬。他说:“啊――对, 当然,说吧。” 葛莱德丝那种做事效率突然不见了,她的手指摸索着身上穿的印花衣服,说道: “呃,马歇尔太太――她实在不是个真正的淑女,你想必也会这样说吧,我的意思是说, 她比较像个女戏子。” 温斯顿上校说:“她本来就是个女演员。” “是的,您哪,我就是这个意思,她向来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她并不――呃,她要 是不想对人家客气的话,就不会对人家客气,一下子笑容满面,一下子或者因为什么东 西找不到了,或者是她按铃叫人而人家没马上去,或者是她送洗的衣服没送回来,她马 上就会变得很凶而且很坏。我们所有的人都不喜欢她,可是她的衣服很漂亮,而且,当 然她也是个很漂亮的太太,所以很自然的会有很多人仰慕她。” 温斯顿上校说:“对不起,我不得不问你一个问题,不过这件事很重要,你能不能 告诉我她和她丈夫之间的情形怎么样?” 葛莱德丝迟疑了一阵,她说:“您不是――那不会是――您不会认为是他干的吧?” 赫邱里・白罗很快地问道:“你说呢?” “哦,我可不会这样想,他是个很好的人。马歇尔先生不会做这种事的――我敢说 他绝不会做这种事的。” “可是你并不真的非常确定――我从你的语气里就听得出来。” 葛莱德丝很勉强地说道:“在报上到底也看过不少新闻啦!那些牵扯到嫉妒的事情, 如果的确有什么暧昧――当然每个人都在谈论――我是说,说她和雷德方先生有什么的。 而雷德方太太又是那样好,那样沉静的一个女人,实在叫人觉得可惜。雷德方先生也是 个很好的人。可是男人碰到像马歇尔太太这种女人,好像就会不由自主了――她那种女 人向来是要随心所欲的。我想。做太太们的恐怕得好好忍耐了。”她叹了口气,顿了顿, “可是如果马歇尔先生发现了这件事的话――” 温斯顿上校紧跟着追问道:“怎么样呢?” “我不是说一定会怎么样,只是我觉得――有时候她也――很怕他。他是个很沉静 的人,可是他并不――并不很随和。” 温斯顿说:“可是你没有什么确切的证据?比方说他们彼此之间说过些什么话。” 葛莱德丝慢慢地摇了摇头。温斯顿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哎,关于马歇尔太太今天 早上收到的几封信,你有没有什么可以告诉我们的?” “大概有六七封吧,我记不清楚确实的数目。” “是不是你送上去给她的?” “是的,我像平常一样从办公室拿了信,放在早餐托盘里一起送上去。” “你还记得那些信是什么样子吗?” 那个女孩子摇了摇头,“只是普通的信件,有些是广告和传单吧,我想,因为都给 撕碎了丢在托盘上。” “那些撕掉的信呢?” “丢进拉圾箱了,现在正有一位警员先生在检查。” 温斯顿点了点头。“字纸篓里的东西呢?倒在那里了?” “也在垃圾箱里。” 温斯顿说:“唔――好,好,我想目前没什么别的事了。”他有点疑问地看了白罗 一眼。 白罗把身子俯向前来,“你今早打扫琳达・马歇尔小姐房间的时候,有没有清理壁 炉?” “没有什么好清理的,您哪,又没生过火。” “在壁炉里也没什么东西吗?” “没有呀,什么都很干净。” “你什么时候去打扫她的房间的?” “大约是九点一刻吧,她下楼去吃早饭的时候。” “你是不是知道,她吃完早饭之后有没有再回过房间?” “我知道,她在十点差一刻的时候上楼来的。” “她是不是就留在自己房间里了?” “我想是吧,后来在快到十点半的时候,又匆匆忙忙地跑了出来。” “你没有再进她的房间吗?” “没有,那间房间已经打扫好了。” 白罗点了点头,他说:“还有一件事情我想知道的,今天早上有谁在吃早饭以前去 游过泳的?” “另外那边和上面那层楼的情形我不清楚,我只知道这几间的情形。” “我只要知道这个就好了。” “呃,今天早上只有马歇尔先生和雷德方先生去游过泳,我想,他们总是一大早就 下水去的。” “你有没有看到他们呢?” “没有,可是他们湿的游泳衣像平常一样晾在阳台的栏杆上。” “琳达・马歇尔小姐今早没去游泳吗?” “没有,她的游泳衣是干的。” “啊,”白罗说:“我要知道的就是这一点。” 葛莱德丝・纳瑞可德自动地说:“她大部分时间都去早泳的。” “其他三位呢?戴礼小姐、雷德方太太和马歇尔太太。” “马歇尔太太从来不去,戴礼小姐去过一两次吧,我想,雷德方太太很少在吃早饭 之前游泳――只在天特别热的时候才会,可是她今天早上没有游泳。” 白罗又点了点头。然后问道:“不知道你今天在负责打扫的房间里有没有发现那里 少了个瓶子?” “瓶子?什么样的瓶子?” “不幸得很,我不知道――可是若是那个房间里真少了什么的话,你会不会注意到 呢?” 葛莱德丝很坦白地说:“是马歇尔太太房间的话,就不会知道了,这是事实,她那 里的瓶瓶罐罐实在太多了。” “其他的房间呢?” “呃,戴礼小姐的房间里,我也不敢确定,她也有很多冷霜和化妆水,可是其他的 房间就会注意到了。我是说,如果真特别去看看,或是说真去注意的话。” “可是你并没有真去注意?” “没有,因为我没有像我说的特别去看过。” “那,你现在去看一看如何?” “好的。” 她离开了房间,那件印花衣服悉率作响。温斯顿看着白罗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白罗喃喃地说道:“我那井然有序的头脑被一些小事弄乱了!布雷斯特小姐今天早 上在吃早饭之前到岩石下面去早泳,她说上面丢下来一个瓶子,差点打中了她,所以我 想搞清楚是谁扔的那个瓶子?又为什么要扔?” “哎呀,随便什么人都会丢掉个瓶子什么的啦。” “才不呢。首先,只是由旅馆东厢的窗子丢出去的,那也就是说,是从我们刚才检 查过的某一间房间的窗口扔出去的。现在我问你,要是在你的梳妆台上或是浴室里有个 空瓶子的话,你会怎么办?我告诉你,你会扔进字纸篓里,不会那么麻烦地走到外面阳 台上,再把瓶子扔下海去!因为第一,你很可能会砸到别人,第二,那样也太麻烦了。 这样做法,只会是因为不希望某种特殊的瓶子被别人看到。” 温斯顿瞪着他,说道:“我常听我跟他办过一两次案的贾普督察说你的脑筋有七弯 八拐,你可不是打算跟我说艾莲娜・马歇尔其实不是被扼死,而是被人以放在某个神秘 瓶子里的神秘药物给毒死的吧?” “不是,不是,我想那个瓶子里装的不是毒药。” “那装的是什么呢?” “我一点也不知道。所以我才会感兴趣。” 葛莱德丝・纳瑞可德走了回来,有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对不起,先生,可是我 看不出少了什么东西。我有把握说马歇尔先生房间里什么都没少。琳达・马歇尔小姐和 雷德方夫妇的房间里也一样,另外我也确定戴礼小姐房里的东西没有少,可是马歇尔太 太房里,我就说不准了,我刚才说过,她那里东西太多。” 白罗耸了下肩膀,他说:“没关系,暂时不用管他了。” 葛莱德丝・纳瑞可德说:“还有什么别的事吗?”她对他们一个个地望去。 温斯顿说:“我想没有了,谢谢你。” 白罗说:“谢谢你,没事了。你确定没有什么――完全没有什么是你忘记告诉我们 的吧?” “关于马歇尔太太的事吗?” “随便什么事,所有不寻常的,不合情理的,说不通的,有点特别,很奇怪――等 等,反正是会让你心里想到,或是会跟你同事提起说:‘好奇怪!’的事情。” 葛莱德丝有点怀疑的说:“呃,你总不会说是那一类的小事吧?” 赫邱里・白罗说:“不要管我的意思怎么样,你不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哪,你的确 在今天碰到过在心里想到‘真奇怪’的事吗?”他把那三个字说得颇有点讽刺的味道。 葛莱德丝说:“其实根本不算什么,只是有人在放水洗澡,不过我倒真跟楼下当值 的爱喜说,好奇怪,怎么会有人在十二点左右洗澡。” “谁的洗澡间?谁在洗澡?”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们只是听到有废水从这边的水管排下来,我就跟爱喜说了那 话。” “你能确定那是有人在洗澡吗?不是谁在洗手?” “啊!我很确定,放掉洗澡水的声音是不会听错的。” 白罗表示不需要再多留她了,于是他们放葛莱德丝・纳瑞可德离去。 温斯顿说:“你不会认为有人洗澡是个很重要的问题吧?白罗?我是说,这方面没 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有血渍要洗掉,这正是――”他犹豫起来。 白罗插嘴道:“你要说的是,这就是扼杀的好处!没有血渍、没有凶器――不用丢 掉或藏匿什么!除了体力之外什么也不需要――只不过还要有行凶的本性!”他的语气 非常愤怒,充满了激动的感情,使温斯顿为之退缩。赫邱里・白罗微带歉意地笑了笑, “哎,哎,”他说:“洗澡的事也许不重要,谁都可能洗个澡的。雷德方太太在去打网 球之前,或是马歇尔先生、戴札小姐,我刚说过,谁都可以洗澡,这没什么。” 一名警员敲了敲门,把头伸进来说:“戴礼小姐找你们,她说想再见你们二位,她 说,她有件事忘了告诉你们。” 温斯顿说:“我们现在就下去。” 他们所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柯根德。他苦着脸。“劳驾一下,局长。”温斯顿和白 罗跟着他走进了康素太太的办公室里,柯根德说:“我找韩德查过了打字的事,没有问 题,至少要花一个小时的时间才打得完。如果说中间还得停下来想一下的话,恐怕花的 时间还更多。我想这时间是没有问题的了。还有,你看看这封信。”他把信递过来。 “马歇尔先生大鉴: 在阁下度假期间,致函相扰,殊感抱歉,惟与百利公司所签合约,发生未能预见之 紧急状况……” “等等,云云。”柯根德说:“发信日期是二十四号――也就是昨天,信封上是昨 天由伦敦发出的邮戳,和今天早上皮梳湾收到的邮戳。信封和信纸上的字是同一部打字 机打的,由内容看来,马歇尔完全不可能事先准备好回信。数字都是从信里引出来的― ―整件事完全没有问题。” “唔,”温斯顿不快地说:“这下好像洗刷了马歇尔的嫌疑,我们得另起炉灶了。” 他跟着又道:“我得去见戴礼小姐,她现在正在等着呢。” 罗莎梦很爽快地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微含歉意的笑容。她说:“实在抱歉得很,这 件事也许不值得来麻烦你们,可是人有时就是会忘记事情的。” “什么事呢?戴礼小姐?”警察局长指了指一张椅子。 她摇了摇头,“哦,小事情,不值得坐下来谈,只不过是这样的,我跟你们说过, 我一早上都在阳光崖上,其实这话并不完全确实,我忘记了中间我还回到旅馆一次,又 再出去。” “那是几点钟呢?戴礼小姐?” “应该是十一点一刻吧。” “你说,你回到旅馆里?” “是的,我忘了我的太阳眼镜,起先我以为没关系,后来我眼睛有点累,所以决定 回来拿一下。” “你直接回你房间,然后又出去的吗?” “是的,不过,我也去看了下甘――呃,马歇尔先生,我听到他打字机的声音,就 想今天天气那么好,他却坐在屋里,实在是太笨了。我该叫他出去。” “马歇尔先生怎么说呢?” 罗莎梦有点不好意思地微微一笑道:“呃,我打开门的时候,他正忙着打字,皱着 眉头,一副专心的样子,所以我就悄悄地走了,我想恐怕他都没看到我进去。” “那这――又是几点钟的事?戴礼小姐?” “正好十一点二十分,我出去的时候,看了下走廊上的钟。” “这等于是最后再加了个盖子,”柯根德巡官说:“女佣听到他在打字,至少到十 一点五分,戴礼小姐在十一点二十分又看见他,那个女人死在十二点差一刻。他说他在 房间里打字前后有一个小时,看起来,他的确是在房间里打字,这下马歇尔先生的嫌疑 就洗刷清楚了。”他停了下来,有点奇怪地看了看白罗,问道:“白罗先生好像在想什 么事。” 白罗沉吟地说道:“我在想戴礼小姐为什么突然自告奋勇地来提供这个额外的证 据。” 柯根德巡官有点警觉地抬起了头,“你想其中有诈?不是她‘忘了’的问题?”他 想了一两分钟,然后慢吞吞地说:“我说,我们这样看吧,假设戴礼小姐并不像她所说 的早上在阳光崖,那套话根本是骗人的,假设在她跟我们说完之后,她发现有人在别处 看到了她,或是说有什么人上了阳光崖,却发现她不在那里。所以她很快地再编一套说 词,来告诉我们,以解释她不在那里的原因,你大概也注意到了她特别说到马歇尔先生 并没有在她探头进去的时候看见她。” 白罗喃喃地道:“嗯,我注意到了。” 温斯顿不敢相信地问道:“你难道是说戴礼小姐也牵扯在这案子里吗?胡说八道, 我觉得真是太荒谬了,她怎么会呢?” 柯根德巡官咳嗽一声道:“你还记得那位美国女人,贾德纳太太的话吧,她好像暗 示说戴礼小姐很爱马歇尔先生,这就是动机呀,局长。” 温斯顿不耐烦地说:“艾莲娜・马歇尔不是死在女人手里,我们要找的凶手是个男 人,我们在这个案子里要查的是男人。” 柯根德巡官叹了口气,他说:“唉,这倒是真的,我们总是又回到老问题上来了, 是吧?” 温斯顿继续说道:“最好派一个警员去核计查对一下时间,比方说从旅馆绕到岛那 头的梯子顶上要多久,让他跑一趟,走一趟。也要算过上下梯子要用的时间,最好再找 人查查用小筏子从海水浴场到小妖湾要多久时间。” 柯根德巡官点了点头。“我会处理的。”他很自信地说。 警察局长说:“我想找一个人现在去小妖湾。看菲力浦有没有发现什么。还有我们 听说过的妖精洞。应该去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人在那里等过的痕迹,呃?白罗?你看呢?” “绝对要查,很有可能哩。” 温斯顿说:“要是什么人从外地溜上小岛,那正是藏身的好地方――如果他知道有 那个地方的话。我想本地人都知道吧?” 柯根德说:“我想年轻一代不会晓得,自从这里的旅馆开业以后,这些海湾都成了 私产,渔夫和野餐的人都不去那里了,旅馆里的人又都不是本地人。康素太太是在伦敦 土生土长的。” 温斯顿说:“我们可以把雷德方带去,他跟我们说过这个地方的。你呢?白罗先 生?” 赫邱里・白罗迟疑了一下,用很重的外国腔说道:“不,我跟布雷斯特小姐和雷德 方太太一样,不喜欢爬直梯子。” 温斯顿说:“你可以坐船绕过来。” 赫邱里・白罗又叹了口气,“我的胃在海上就不舒服。” “胡说,老兄,今天天气很好,海平静得像小池塘,你不能让我们失望呀。” 赫邱里・白罗看来一副不想答应这个英国人恳请的模样,可是正在这时候,康素太 太从门口探进头来,“我希望没有打扰各位。”她说:“可是蓝恩先生,你知道,就是 那位牧师,刚刚回来,我想你们大概想知道这件事。” “阿,是的,谢谢你,康素太太,我们马上见他。” 康素太太走进了房里,她说:“我不知道有件事是不是值得一提,可是我听说再小 的意外,也不该忽视――” “对的,是什么事呢?”温斯顿不耐烦地说道。 “没什么,只是差不多一点钟的时候,有一位太太和一位先生来了,是从对岸来吃 中饭的。我们告诉他们说这里出了点意外,在这种情形下,没办法供应午餐。” “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我一点也不知道,当然也没请教他们的尊姓大名,他们表示很失望,也很好奇的 想知道出了什么样的意外,当然,我什么也不能跟他们说。我看他们是夏天来玩的有钱 人。” 温斯顿很唐突地说:“啊,好,谢谢你告诉我们这件事。也许并不重要,可是,什 么事都记得――呃――是对的。” “当然,”康素太太说:“我希望能尽我应尽的责任。” “对,对,请蓝恩先生到这里来。” 史蒂文・蓝恩像平常一样很有活力地大步走进了房间。 温斯顿说:“我是本郡的警察局长,蓝恩先生,我想你已经听说这里出了什么事 吧?” “是的――啊,不错――我一回来就听说了。真可怕……真可怕……”他瘦瘦的身 子颤抖着,放低了声音道:“这么久以来――自从我到了这里以后――我就注意到―― 非常注意到――我们身边有邪恶的力量。”他热切的眼光转到白罗身上,他说:“你还 记得吧?白罗先生,我们几天前谈过的话?谈到真正有邪恶存在的问题?” 温斯顿正打量这个瘦高个子,觉得很难弄清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蓝恩的目光回到他 身上,那个牧师带着微笑说:“我敢说这话让你感到很荒谬,近来大家都不相信有邪恶 了,我们废除了地狱之火!我们不再相信有魔鬼!可是撒旦和撒旦的使者再也没有像今 天这么有势力过。” 温斯顿说:“呃――呃――是的,大概吧。蓝恩先生,这是你在行的事,我这行比 较无聊――只是要破这件谋杀案子。” 史蒂文・蓝恩说:“多可怕的字眼,谋杀!这是世人最早知道的罪恶之一――该隐 无情地杀死了他无辜的兄弟……”他停了下来,两眼半闭。然后用比较正常的声音问道: “我有什么可以效劳之处?” “首先,蓝恩先生,你能不能把你今天的行动告诉我?” “可以。我今早很早就出发健行,我很喜欢健行。我走过这附近乡野很多的地方。 今天我去了圣培尔,大约在离此地七英里远的地方――沿着弯曲的小路上下狄逢丘陵和 山谷,非常好玩。我随身带着午餐,在一个小树林子里吃的。我也去了他们那里的教堂 ――教堂里有一些以前的玻璃碎片――可惜,只有些碎片而已――另外还有一面画得很 好的屏风。” “谢谢你,蓝恩先生,你在路上有没有碰到什么人呢?” “没有和人谈话,有次一辆车子经过我身边,还有两个骑脚踏车的男孩子、几头牛。 不过,”他微笑道:“如果你要我提出证明的话,我在教堂的来宾签名簿上留下了名字, 你可以去查一查。” “在教堂里你也没有见到什么人吗?――比方说,执事,或是堂守?” 史蒂文・蓝恩摇了摇头。他说:“没有,教堂里没有人,游客也只有我一个。圣培 尔是个很荒僻的地方,村子离教堂还又有半英里路呢。” 温斯顿上校很轻快地说:“你可别以为我们――呃――怀疑你的话,我们只是要查 问每个人的行踪,你知道,这是例行公事,例行公事而已。碰到这种事,就一定要照规 矩来。” 史蒂文・蓝恩用柔和的语气说:“哦,我很了解。” 温斯顿继续说道:“第二个问题,你是不是知道有什么可以对我们有所帮助的?关 于死者的任何事情?可以让我们知道凶手是谁的线索?或是你听到、看到的事情?” 史蒂文・蓝恩说:“我什么都没听说。我能告诉你的是:我一看到艾莲娜・马歇尔, 马上很本能的就知道她是邪恶的中心,她就是邪恶!是邪恶的化身!女人可以是男人生 活中的助力与灵感――但也可能会毁灭男人。她会把一个男人往下拖到和禽兽一般的地 步。那个已经死了的女人正是这样一个女人。他代表了人类所有的原始本性。她就是圣 经上所记述的妖女,现在――她在作恶的中途被击倒了。” 赫邱里・白罗只动了下身子。他说:“不是被击倒了――是被扼死的,蓝恩先生, 是一双人的手扼死的。” 那个牧师的两手颤抖,十指拳曲。他的声音低沉而哽咽地说:“真可怕――真可怕 ――你难道一定要这样说吗?” 赫邱里・白罗说:“事实如此。蓝恩先生,你可知道那双手是谁的吗?” 蓝恩摇了摇头,他说:“我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 温斯顿站了起来,朝柯根德看了一眼,对方向他微一颔首。温斯顿说:“呃,我们 该去小妖湾了。” 蓝恩说:“事情就――发生在那里吗?” 温斯顿点了点头。蓝恩说:“我能――能不能跟你一起去?” 温斯顿正要加以婉拒,白罗却抢先一步说道:“当然可以,陪我一起坐船去吧,蓝 恩先生,我们马上动身。”   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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