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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 86   职业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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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职业刺客   “你想要杀谁?”我问。   “我自己。”米切尔说。   又是一个那种人。   我说:“我没有必要知道你为什么要死,不过,也许你可以满足我的好奇心。 ”   “我欠了一屁股债,只有用保险费来偿还,剩下的钱还能让我太太和两个孩子 过上好日子。”   “你确信这是唯一的办法吗?”   他点点头。米切尔是一个三十岁出头的人。他问:“你是一位好射手吗?”   “最出色的。”   “我要你射穿我的心脏。”   “一个明智的选择,”我说。“这没有什么痛苦,也不会引起怀疑。大部分的 人喜欢打开棺木供人瞻仰遗容,棺木盖上的话,可能引起人们的怀疑和幻想。你觉 得什么时候最好?”   “中午十二点到一点最理想,”他进一步解释说。“我是海湾储蓄所的会计, 十二点是我们吃午饭的时间,星期五除外。星期五我是柜台负责人。那时候只有我 和一位小姐在营业厅。”   “你要那女孩做证人?”   “是的,我觉得,如果没有人看见我被枪杀,我的死亡可能引起怀疑,那时赔 偿就会很麻烦。”   “星期五,十二点三十分整,我走进营业厅,开枪打死你?”   “穿过心脏,”他再次说。“我想我们可以使整个事件看上去像抢劫。”   “还有报酬问题。”   “当然,要多少钱?”   我试着开了一个数目:“一万元。”   他皱着眉毛想了一下,说:“我先预付五千元,其他的事后――”他停下。   我微微一笑:“很显然,没有什么事后了。” mpanel(1);   他让步了,不过,他不是那种先付全款的人。   “我们这么办,我现在付给你五千元,其他的我放进一个信封。   放在营业厅的柜台上,你杀了我后,可以拿走信封。”   “我怎么能肯定信封里装的不是报纸或其他东西呢?”   “你可以先看看信封里的东西,然后再杀我。”   这似乎很合理。   “从你的情况来看,你几乎是破产了,你到哪儿去弄一万元呢?”   “我过去两个月里从公司挪用出来的,”他打量着我。“告诉我,你经常有像 我这样的顾客吗?”   “不经常有。”   实际上,在我的生涯中,我处理过像米切尔这样的事,有三件我干得非常满意 。   例外的是皮罗。   皮罗是本市一所中学的数学教师,他深深地爱上了一位教家庭经济史的小姐, 不幸,这位小姐并不喜欢他,嫁给了一个校董事会的成员。   皮罗勇敢地参加了教堂的婚礼,但是婚礼后,他立刻散步到海滨的一家酒吧, 他在那里认识了弗伦――我的代理人之一。四杯威士忌下肚后,皮罗向弗伦表示, 他不想活了,但他没有自杀的勇气。   弗伦把他介绍给我。   “我猜有那样的人,他们在雇用了你之后,又改变主意,不想死了,是吗?” 米切尔问。   “是的。”   “可是,一旦你收了人家的钱去杀人,你就不能停下,不管他们怎么哀求,是 吗?”   我微微一笑。   “我不会请你饶命的,”米切尔坚决他说。   “不过,你会逃跑吗?”   “不,我不会逃跑的。”   可是,皮罗逃跑了,我仍然遗憾这项工作没有做完。   米切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数出五千元,说:“开车到营业厅,向 我开枪,然后开车离开,用不了十分钟。记住,一定要穿透心脏!”   他走后,我锁上门,走到隔壁套房,打开门。   我和顾客见面时,总是祖两间相连的房间或套房,那是防备有人等着跟踪我。   进入第二间房子后,我取掉假胡子、墨镜和淡金色假发。   我将那些东西和衬衫、西装外套一起,塞进我的高尔夫球袋。   我套上一件运动衫,戴上一顶棒球帽,背上高尔夫球袋,当我离开时,我是个 出门打高尔夫球的人。   到达旅馆停车场时,我看见米切尔正开着一淡蓝色的轿车离去,我默默地记下 他的车牌号。   我驱车来到凯西街的罗盘酒吧,我约好弗伦在这里会面。   我有许多代理人――我喜欢称他们为协会会员。   他们分布在全国各地。当他们找到一位顾客时,便在当地报纸上刊登一则遗失 广告:“遗失棕白色牧羊犬,名叫紫罗兰,送还者有奖。”后面是电话号码。   这些年来,我的会员们和我合作得很愉快,只有一些小麻烦,那就是我们得给 那十三只名叫紫罗兰的牧羊犬找人家。   至少,表面上我与邻居们没有什么不同,除了我订有十六份美国报纸和两份加 拿大报纸。   弗伦留着一部大胡子,一对平静的眼睛,总是穿着淡绿色夹克,戴着船长的长 舌帽。有人可能以为他在海上过了大半辈子,其实,他是社会安全局的退休会计。   他住在郊外,但是,每天午饭后,便穿上他的制服,开车进城,或者到海边。 他在海边和酒吧消磨大部分时间,听人家聊大海的事,偶尔请请客。他非常向往海 上生涯,他是因为早婚和五个孩子才放弃的。天黑前,他返回女婿家。   我发现他坐在一张画痕累累的桌子边,正在喝啤酒。   “你得到多少?”他问。“你带来没有?”   “他预付五千元,”我在桌子下面打开信封,数出两千。   我付四成佣金给我的代理人,我想有些人会认为付高了,但是,我觉得我的会 员做的和我一样多,他们的期望也和我一样高。   弗伦是我的新会员,到目前他只介绍给我两个人:皮罗和现在的米切尔。   他把钞票折起来,放进淡绿色夹克的口袋。   “你怎么发现米切尔的?”我问。   “其实,是他发现我的。我正坐在这里看午报的时候,他进来,从吧台上要了 一杯啤酒,在我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他喝完啤酒后,看着我,说:‘你要喝什么? ’我说啤酒。他要了两杯,在我桌边坐下。没过多久,他就告诉我他的烦恼和他的 想法。”   “他知不知道你的名字?”   “不知道,我从来不告诉别人。”   “可是他来找你,几乎马上就和你谈起他的烦恼。”   弗伦缓缓地点点头说:“现在想想,都是他先提出的。”   我们想了很久,然后我说:“你能肯定,你从来没有告诉任何人与我的关系?”   “我发誓,”弗伦肯定地说,“一位船长发的誓,世界上没人知道我们之间的 关系,当然,皮罗除外。”   皮罗?米切尔会不会是从皮罗那里来的呢?   我的会员们从不告诉顾客真实姓名或住址,不过,皮罗仍然可能有办法帮助米 切尔找到弗伦。   弗伦的制服,他的大胡子,还有他经常在海边――还有,我现在才注意到,弗 伦右眉毛上有一个星形的伤疤。   是的,要找到弗伦不难。   我想,如果米切尔是从皮罗那里得到消息的话,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弗伦,”我说。“我想你现在最好不要用那些钱,至少在我告诉你之前不要 用。”   他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你认为也许钞票做了记号,或者警方有号码?”他 淡淡地一笑。“我希望我们不必扔掉它。”   我也希望如此。   第二天,我开车来到米切尔住的那个小镇。它在两百英里之外。我两点过后到 达那里。   那个小镇就像个农村,生意大部分在一主要街道上。镇界上有块牌子上写着: 入口2314。我停下车,走进一家药店,进入公共电话亭,翻阅镇上的电话保镇上有 二十二家商店,三位医生,一位按摩师,两位牙医,六家餐厅,四座教堂,一家储 蓄所和国家律师事务所。   我注意到,四位律师中,有一位名叫米切尔。我考虑了一下。   米切尔曾经说他是储蓄所的会计,他是不是律师兼会计呢?   再翻阅住宅部分,我没有发现皮罗这个名字。   我离开药房,在主要街道上漫步,我停在一家理发店,看选举海报。   从海报上看,米切尔还是当地地方法院的检察官。   我叹了一口气,漫步经过海湾储蓄所,里面有三、四位职员,六、七个顾客, 没有看见米切尔。但是,他可能在里面的办公室。   我拐进最近的一家酒吧。里面很安静。有两位穿着工作服的人坐在吧台的一头 ,边喝边聊。   他们喝完酒后,就离开了。   “酒吧侍者擦擦吧台,向我走来,准备聊天。   “刚到这里?”   我想他不可能认识这里的两千三百一十四人,但是,他却认为我是陌生人。可 能因为我这样子太显眼。   在喝三杯啤酒的时间里,我打听到,米切尔是个单身汉,没有成家,他正在竞 选当地法院的检察官,但这很困难,因为他不是本地人,而选民总喜欢选自己家乡 的人。我也打听到,警长马丁的妻子是米切尔的姐姐,他的妹妹则刚和一位中学数 学老师结婚。   那位数学老师叫什么名字?   他叫莫洛。   三点差一刻时,我离开酒吧,徒步走回我的停车处。我很快找到海湾中学,停 在外面,学校门口有一排校车,等着学生放学。   三点过十分,学校的铃声响了,三十秒之后,学生蜂拥而出,他们大部分冲向 校车。   当第一位老师开始离校时,大部分的校车都已经坐满学生,开车了。   我等着,最后看到了皮罗――现在叫莫洛。他个子高高的,有点驼背,将近三 十岁。   我看着他走向他的汽车,如果他注意到我的话,那也没有关系,我们只见过一 次面,而那次我是戴着假胡子、墨镜和假发。   皮罗预付了三千元,对一个教师来说,这可是一大笔钱。   对他的死亡,他没有提出确切的时间,他不愿意知道确切的时间,只限定在一 个星期内完成。   三天后,当我去找他的时候,他失踪了。   后来我得知,皮罗在跟我见面后二十四小时内,认为生命很宝贵,不应该去死。   他急忙赶到我和他见面的旅馆,但我当然早已不在了。   他又赶到第一次与弗伦见面的酒吧,但弗伦那天去外地看孙子,也不在。皮罗 吓坏了,收拾起行李,逃跑了。   现在,我看着莫洛一也就是皮罗――上了汽车,开走了。   我紧跟其后。   走过六条街后,他停在一栋高大的维多利亚式住宅前。下了车,钻进大厦。   当我开车过去时,我也注意到,米切尔那辆淡蓝色轿车正停在皮罗的汽车前。   这又使我想起米切尔。   他骗我说已婚,又有两个孩子。那是什么意思呢?要使他自杀的动机更可信?   他真正的意图是什么?   我回到那条主要街道,停在镇上唯一的旅馆后面,登记后,拿着衣箱和高尔夫 球袋进了房间。   第二天是星期五,我很晚才吃早饭,又漫步到那条主要街道。   我遇见一位肥壮的警察,从他的年龄和举止来看,我猜他是马丁警长。   我走上台阶,进入镇图书馆。我找到一本书,在一张靠近窗户的桌子边坐下, 那窗户正对着主要街道,从那里,我可以清楚地看到海湾储蓄所。   十一点十分,我看见马丁警长,他走进储蓄所。   我等着。   他没有离开。   十一点半,十二点,十二点半,他仍然没有出来、一点钟的时候,米切尔从储 蓄所出来,他向街道两头看看,又看看手表,回到里面。   我仍然等着,对马丁曹长感到好奇,他会出来吗?   两点差一刻的时候,我放弃了。到了离开小镇的时候了。我将书放回书架,走 回旅馆。   当我打开房门时,马丁警长正拿着手枪在等我。   他微笑着说:“这么说,你决定不上储蓄所亮相了?”   我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说:“亮相?亮什么相?”   他走到我面前,搜我的身,但没有找到武器。   我注意到他搜了我的衣箱,也查了高尔夫球袋。我的假胡子、墨镜和假发都在 床上。   他放回手枪。“当你没有按时出现时,我很奇怪,有五千元在等着你来取,你 竟然不来,为什么?”   我没有说话。   “你怀疑到我的安排了?”他咧嘴一笑。“米切尔穿着防弹背心,你开枪后, 他佯装倒地死去,然后,我从藏身之处出来,命令你扔掉手枪。否则要你脑袋开花 。”   这么说,是一个陷阱!   马了曹长继续说:“这件事是从莫洛开始的,也许我应该称他为皮罗。一个月 前的一个晚上,皮罗、米切尔和我三人在一起喝酒,皮罗喝多了,说出了他雇你杀 他之事。他认为你可能仍在追杀他。”   马丁警长又笑了一下:“米切尔灵机一动。他正在竞选地方检察官,他需要拉 选票。他估计,如果他冒着生命危险来破获黑社会组织,可以博得选民的信任。所 以他想出了这个小计谋。”   马丁警长从制服里面的口袋取出一根雪茄。“是的,正像我说的,当我在储蓄 所等候时,我心想,也许你怀疑了,放弃了。可是,是什么引起了你的怀疑呢?是 不是你先住进来,打听到什么了?   也许你仍然留在这里,看看是不是一个陷阱?”   马丁警长点燃雪茄。“我拿起电话,找到旅馆账房希尔,问他有没有人住宿, 他提到你,说你还没有结账。所以我从后门离开储蓄所,到旅馆来查。”说着,指 指从高尔夫球袋取出来的东西。“我想,如果你戴上那些东西,你就和米切尔向我 描述的一样了。”   我叹了一口气,我就要以凶手的罪名入狱吗?不,可能入狱,但不是以杀人的 罪名。   理由很简单:我的协会和我都是假的,我们从来没有杀过人,不论在什么地方 ,什么时候,都没有。   我们的确是拿别人的钱,但是过后,我们总是没做事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不过 ,不会忘记给受害者寄一封匿名信,告诉他有人急于看他死去,并且说出名字。   这至少可以使受害者提高警惕。   我们也寄一封信给警方,告以同样的消息。这不一定能使警方逮捕我的顾客, 因为缺乏扎实的证据,但我相信,当警方查问我的顾客时,这至少能阻止他们采取 进一步的杀人计划。   总之,我们是救人的,同时也借此赚点钱。   我们从没有听到顾客抱怨,说到底,雇人杀人的顾客,不会因为我们没有履行 合约而报警。遇到像皮罗这种自杀的情况,我总是过了好几天以后,再去找他们。 我总是发现他们已经改变主意,因此,我会“允许”他们活下去,光这一点,就使 他们感激不尽,没人会要求收回预付款。   我来这里,并不是要枪杀米切尔,取那五千元。   我来这里,是因为我怀疑皮罗可能就在这里,我准备找到他。   告诉他,我已放弃杀他的意图。   马了警长缓缓地吐着烟,说:“是的,先生,我在等候的时候,认真考虑过了 。”   他打量了我三十秒。   “没有人知道我来这里,”他说。“米切尔也不知道。”   我皱起眉头,猜测这是为什么。   又有三十秒过去了。   最后,他似乎下了决心。他说:“是我那个该死的太太,我不能忍受和她一起 生活了,她又不愿和我离婚。”他探过身。“我银行存有四千元,我愿意给任何人 ,只要他能够替我解决我的难题。”   我盯着他,然后,我松了一口气。   我又有一位顾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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