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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 59   她不是我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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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是我母亲   “请你告诉我,你为什么厌恶你的母亲,”韦莱茨医生和气地问道。   克莱尔・塔兰特紧抿着嘴唇。她觉得“厌恶”这个词并不适当。   但是,露西姑妈显然用的是这个词。可爱的、不知所措的姑妈。   她可以想像她是这么说的:“医生,她爸爸和我都不能理解这是为什么。她一 向是很通情达理的,但是,当每个人都非常快乐的时候,她突然厌恶起她母亲!”   她还记得,当她姑妈提议去看心理学医生时,她英俊的父亲皱起了眉头。每个 人都说克莱尔长得像她父亲,一样漆黑的眼睛,一样卷曲的头发和黄褐色的皮肤。 她个子很高,已经到他肩膀了。   平常,她一想起父亲,心中就充满快乐,但是,今天,这种快乐消失了。她知 道自己伤害了他,感到很难过。她只是因为太爱露西姑妈了,才同意做这种浪费时 间的事。她毫不怀疑这是浪费时间,因为她知道自己是对的。她今年才十二岁,穿 着白上衣和小裙子,可是,由于心事重重,她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大得多。   韦莱茨医生的声音打破了她的沉思。“从哪儿开始都行,克莱尔,从哪儿开始 都行。跟我谈谈你小时候的事。”   “我记得那时我们住在旧金山,”她犹豫了一下。   她能说什么露西姑妈没有告诉他的事吗?这时,她看到他鼓励的微笑,于是说 下去:“我母亲和父亲在旧金山相遇,在那里结婚。”   她说,她父亲在一家大公司工作,公司总是不停地把他从这个工厂调到那个工 厂。最后,他想方设法让公司派他到东部波士顿附近的一个小镇工作。他和露西姑 妈就是在那儿长大的,露西比她父亲大十五岁,他们的父母去世后,是她一手把弟 弟抚养大的。   “你非常像他,”有一次露西姑妈对她说。“你父亲从来不像一个小孩。从卡 特两岁起,他就一直比他的同辈人聪明得多,他总是很不耐烦。等他上学时,已经 是个大人了。”她对小姑娘微微一笑。   “你很像他,但你的自制力比他强。”   她不得不学会控制自己。时间过得真慢,她已经开始不耐烦了。她不得不忍受 ,因为连露西姑妈都希望这只是一种孩子气的心理状态。然后她大声说道:“塔兰 特家族就只剩下爸爸、露西姑妈和我了。母亲在她叔叔死后,也只剩下一个人了, 所以她和爸爸两个人都想回到东部,和露西姑妈一起生活。”   “接着说,”医生的声音很低。她真想知道他在想什么。并不是因为这很重要 ,无论他想什么或说什么,都无关紧要。但是,她想知道露西姑妈都告诉了他些什 么。她说没说克莱尔的智商是她就读过的所有学校中最高的,她现在是在神童班学 习? mpanel(1);   如果他知道这些,那么,他一定不会怀疑她是为了引人注目才这么做的,他就 不会像她父亲一样坚信不疑了。   医生在催她往下说,她听到“车祸”两字。   “是的,那是一次可怕的车祸,”克莱尔说。“爸爸和我很幸运。   我们被甩了出来。我当时只有五岁,但我记得我们俩都只受了点轻伤。”她停 了片刻。“但是,另一辆车里的人却当场死了,那是一对年轻夫妇。”   “那是在你父母带你去东部的时候?”   “是的,那时我父亲调动工作。车祸发生在俄亥俄州的一个小镇。”   “你母亲呢?”   他肯定以为她怕讲这些事,但是,从车祸发生到现在,已经七年了,她已经习 惯了,因为她经常会想起此事。   “母亲是从汽车的废墟中挖出来的,经过几个星期的抢救,才活了下来。”她 想起第一年那漫长的几个星期。那段时间,她父亲主要是在数百英里远的医院度过 的。她记得她觉得非常孤独。   “她的容貌全部被毁了,”她突然说。   韦莱茨医生低声问道:“看到她被毁了容,你是不是很不舒服?”   不舒服吗?坦率地说,也许刚开始是很不舒服,但那是她自己的母亲啊!再说 ,她知道,过了几年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第一年,她非常快乐,虽然父亲和母亲都不在她身边。当然,露西姑妈尽全力 让她生活得愉快。   她父亲的公司暂时让他到俄亥俄工作,那里离她母亲的医院很近。她父亲偶尔 会离开她母亲黛拉来看望她们,但那总是很短暂的。   “母亲出院回家时,爸爸租下了紧挨着露西姑妈的一栋房子。   此后,只要母亲需要治疗或休息时,爸爸就会让我去姑妈那里。经常那样。所 以,你瞧,我实际上有两个家。”   她有两个家。在一个家里,父亲全身心地照顾一个幽灵般的女人,她总是悄无 声息地在屋里走来走去,一刻也离不开她丈夫,屋里的窗帘几乎总是拉着的,挡住 外面的阳光。另一个家是她父亲让克莱尔去的,克莱尔非常喜欢姑妈那个家。   “当你知道你母亲又要离家一年时,你有什么感觉?”医生问道。   “我很高兴。车祸完全改变了她。我说的不只是她的容貌,而是她的整个举止 。她过去总是很开朗,很快乐的。我们大家都知道,母亲到三十五岁时,就能继承 她叔叔的遗产,那就是去年――也就是车祸后的六年。”她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 下去。“我知道,通过整容手术,她的脸又会恢复正常。爸爸详细地向我解释过这 事对她意味着什么。所以,很自然的,当她离家去做整容手术时,我们都很高兴, 虽然她要离家很长时间。”   韦莱茨若有所思地问:“在继承遗产前,你父亲没有计划做任何整容手术?”   “有更重要的事要先做,”她马上回答说,“学习走路,学习使用双手。不只 是进行皮肤移植。她被烧得很厉害,要进行其它方面的治疗。不能同时进行这一切 啊!”   “当然,”他同意说。“所有这一切都需要时间。”   出于某种原因,她觉得自己需要进一步为她父亲辩护。“爸爸用完了他所有的 钱,而露西姑妈收入很少。”她看着他。   “我想可能还有保险金,”他温和地说。   “露西姑妈说那点钱无济于事。再说,虽然车祸的责任在那对夫妇身上,但他 们没有任何亲戚,爸爸没法找人借钱。”她又深吸一口气。“母亲继承了那笔钱, 真是太好了,因为整容手术非常昂贵。”她记起她和露西姑妈等待她父母回来的那 一天。“那本来是多么美好的一天啊!他们走进门时,我们听到了笑声,我太高兴 了。车祸发生后,我们就没有听到过母亲的笑声,那真是太久太久了。”   她从椅上子站起来。“我答应姑妈跟你谈谈,现在我谈了,但这毫无结果。那 个女人不是我母亲!”   下个星期,在姑妈的催促下,克莱尔又来到医院。这次医生又听她说了一遍, 然后建议道:“也许你应该试着从你父亲的角度来看这事。”   “他的角度?”她的声音有些不安。“他认为我是嫉妒――嫉妒我母亲!”   “你认为他完全错了,”这不是提问,他的声音非常温柔。   她说:“我有七年没有母亲,我会非常乐于重新得到她――我那美丽、快乐、 慈爱的母亲,你不这么认为吗?”   “她现在不是这样了吗?”   她摇摇头,感到胃在抽动。“我很抱歉,医生。不管你说什么,你都不能让我 相信她是我母亲。我们可以一直这么谈下去,但这永远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在看了十几次医生后,仍然毫无结果,露西姑妈告诉她,她可以不用再去韦莱 茨医生那儿了。   她父亲马上作出决定。   克莱尔一动不动地坐在露西姑妈客厅的角落里,听到她父亲告诉她们,他要带 黛拉去东方旅行。   “克莱尔,当你恢复理智时――”他英俊的脸庞扭曲了“――我们会回来的。 你母亲,”他强调指出,“已经受够了,她再也忍受不了了。这纯粹是瞎胡闹。” 然后他突然发作起来了。“天哪,姑娘,你知道你这么做对她伤害有多大吗?”   “卡特!”露西的声音非常难过。   他站起身。当他俯身看着他女儿时,他尽量使自己的声音缓和下来。“我忘了 你还小,克莱尔。”他的声音中有一种歇斯底里的味道。“克莱尔,一个丈夫有很 多办法知道――那些办法你现在还不能理解。但你必须相信我的话,我知道!”   她坐在那里看着他,脸上毫无表情,她的胃在抽动。   露西姑妈过来解劝道:“再给她一点时间吧,卡特。你和黛拉去旅行吧。这可 能是最好的办法。”   “我希望如此!”卡特烦躁而怀疑地看着他姐姐。“我对她毫无办法,我把她 留给你了!”他走出房屋,他瘦高的身体因为沮丧而显得很僵硬。克莱尔没有试图 挡住他。她完全麻木了。不是因为她父亲的沮丧,不是因为这次旅行本来是要带她 去的,而是因为她无能为力。她确信自己是对的。   她父亲的离开,使她的下一步行动变得更容易了。   她姑妈提议带她去看心理医生,父亲是勉强同意的,但他决不会同意克莱尔的 下一步行动的。露西姑妈开始也大吃一惊,当她最终同意时,显然是因为她相信, 这么做会彻底消除克莱尔心中的怀疑。   在最后一刻,露西姑妈提议陪她一起去。这是典型的露西风格。她可以让克莱 尔一个人去,警察很可能把她当成一个想哗众取宠的小孩,理都不理她。当然,这 样克莱尔的计划就泡汤了,但什么问题也没有解决。   接待她们的是警察局长科斯塔,他是个体格魁伟的中年人,一直没有结婚,对 他来讲,工作就是一切。他饱经风霜的脸上开始很怀疑,但在听了露西姑妈的担心 和克莱尔确信不疑的陈述后,他变得很感兴趣。   他拿开嘴上的雪茄,问露西说:“她还很小,是吗?你相信她的话吗?”   露西姑妈脸红了。   “不相信,但我们仔细谈过此事。我只同意一点,那就是,也许她在这里能得 到帮助。我相信,即使你不愿意介入此事,你也会为我们保密的。”然后她又坚决 地补充道,“对,她还很小,她只有十二岁,但她已经非常成熟了。她父亲也是这 样的。你知道,这就使得事情很难办。”她恳求道,“也许你能帮助她恢复心灵的 宁静。”   局长默默地看着她,然后转向克莱尔,用雪茄指着她。   “好吧。你说她去医院做整容手术,花了一年多时间。”他的脸严肃起来。“ 你没有指望她回家时恢复得跟七年前一模一样吧?”   “当然没有,”她耐心地回答说,“爸爸告诉我,即使他们有更多的照片,也 没法让她恢复到以前的样子。我没有指望过会发生那样的事。”   “你那时才五岁。你能清楚地记得她的模样吗?”   “不是很清楚,”她承认说。“模模糊糊的。”   “那么她什么地方不对劲呢?”   克莱尔犹犹豫豫地回答说:   “她的眼睛。当她从小路走过来时,我以为她就是母亲。听到她那么快乐地笑 ,真是太好了。车祸后她从来没有笑过。”她停下来。她的胃又开始痛起来。“当 她看着我时,我看到她的眼睛,那时我就知道了。”在露西插话前,她急急忙忙地 补充说,“是的,我知道,她的眼睛跟照片上的似乎很像,它们像我母亲的一样是 蓝色的――但它们不是!她不是我母亲!”   “你怎么能这么确定呢?”   “我们过去经常玩一种游戏,”胃痛减轻了。“我们几乎不停地玩那种游戏。 爸爸和妈妈会一本正经地说一些最荒唐的事,编造一些最不可信的故事。有时候, 只是他们两人之间在开玩笑,但大部分是为了逗我。我唯一分辨他们是开玩笑还是 当真的办法,就是直盯着他们的眼睛。用这种方法我总能分辨出他们是真是假。   我不仅熟悉母亲的眼睛,也熟悉父亲的眼睛,不管他们说什么,我总能分辨出 来。”   “好,”局长说。“让我们假设你是对的。你说你母亲一年前在你父亲的陪伴 下,离家去纽约城一家医院做整容手术。她住院期间,你们俩去探访过她吗?”   “爸爸去过。他说母亲在整容结束前,不想见其他人。他是唯一她肯见的人。 ”   “他想每星期看她一次,但她不同意,”露西说。“你知道,这全取决于她的 心情。另外,医生不想让她受到太多的打扰。整容手术很疼,有时候,为了改善她 的容貌,必须先让她的容貌变得更糟一点。”   “如果你是对的,”局长严厉地对克莱尔说,“那么你父亲也是同谋犯,你同 意这一点吗?”   “不!”她说。   局长夸张地放下雪茄。“小姑娘,你说他带她去的医院,你说他几乎每星期见 她一面,你说他带她回的家。那么你倒是说说看,谁能瞒过他取代她的位置呢?”   克莱尔摇摇头。“她不是我母亲,”她坚决地说。   “除非――”局长沉思地摸着他粗壮的下巴。“除非做了什么快速整容术,一 夜之间改变她的容貌。你有她最近的照片吗?”   露西姑妈回答说:“没有车祸后的照片。没有人愿意――”她没有说下去。   克莱尔的眼睛亮了起来。   “医院在手术前和手术后不是都要拍照甚至留下指纹吗?”   局长注视了她好一会儿。“也许吧.”然后他转向露西姑妈。   “如果我们做一些调查,你认为对她会有好处吗?”   露西姑妈点点头。“我认为有好处。我们已经尝试过别的办法。亲爱的,这正 是你想要的,对吗?”   她们起身离开时,局长轻轻地把手放在小姑娘的肩上。他低垂的眼中充满同情 。“别着急,小姑娘,可能得花点时间,但我相信,我们会为你找到点东西的。”   她心中充满了感激之情。   “也许我能发现一些指纹,”她急切地说。“如果我发现了,可以拿来给你们 吗?”   她看到局长慢慢地转向她姑妈,姑妈正想表示反对,可是一看到克莱尔脸上的 表情,就无助地耸耸肩,把脸扭了过去。   她父亲的房子找不到清晰可见的指纹,全被他们勤快的清洁工擦掉了。凯勒警 官负责指纹部门,他耐心地在她带来的东西上提取指纹。有些东西她确信她母亲碰 过,有些她知道“那个女人”摆弄过。除了她自己、露西姑妈和清洁妇的指纹外, 没有别的。有的指纹太模糊,没有什么用。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克莱尔的希望逐渐破灭了。偶尔,她会收到从菲律宾、日 本、香港以及其他地区寄来的明信片。她扔掉一切内疚,固执地把这些明信片带给 凯勒警官,虽然他告诉她,这纯粹是浪费时间。碰过这些明信片的人太多了,上面 已经完全没有清晰的指纹了。   有时候、她没有什么事也会到警察局去。警官会耐心地跟她聊天,向她介绍指 纹方面的最新理论和发展情况。   每次科斯塔局长在警察局看到她时,都会和她说几句话。这两位警察的和善让 她感到很温暖,能够耐下性子来等待最后的结果。   局长终于从纽约那家医院得到了回复。他告诉克莱尔和她的姑妈,结果与他预 料的一样。“这下小姑娘应该相信了吧,”他热情地说,“这可是铁证埃”他把照 片递给克莱尔。“医院寄来了这些照片。他们一般不采指纹,但他们给她做一次整 容手术,就会拍一次照。如果第一张是她,那么其余的也一定是。这是毫无疑问的 。”   克莱尔仔细地看了那些照片,然后一言不发地把它们递给她姑妈。   “这的确是黛拉,”露西姑妈急切地说,“真是她,亲爱的克莱尔,没问题。”   姑娘沉默不语。她看着手里的信封,觉得很不自在,把信封从一只手换到另一 只手。   最后,她抬头看着科斯塔局长。“我今天收到她的这封信。”她发现说不出“ 母亲”这个词。“她想回家。我本来想把它交给凯勒警官,检查指纹。我想信封里 面的指纹应该是很清晰的。不过,我猜你现在对它已经不感兴趣了。”   “亲爱的,”他耐心地说,露西同时叹了口气。“我刚给你看了证据,证明这 个女人是你母亲。我还能再做什么呢?”   当她和露西离开办公室时,努力不东张西望或回头。   她可以听到局长展开信纸的沙沙声,那是她在最后一刻,悄悄地塞到局长手里 的。   两天后,科斯塔局长又把她们两人叫到他的办公室。他给她们摆好椅子,谈了 谈天气和她们的身体,然后坐到自己的椅子上。   清了清嗓子,擦擦他粗壮的下巴,重重地叹了口气。   露西显得很茫然。克莱尔非常严肃地瞪大眼睛。   “你发现什么了,”她缓缓地说道。   他的眼睛充满沉思的神情。“不完全是这样。但我花了很多时间思考。”   他拿起一个信封,对露西说:“上次你们走的时候,你侄女把这封信留给我。 这是一封非常感人的信,是一个她认为不是她母亲的女人写的。”他停了片刻,然 后又接着说,“假如你侄女的怀疑是正确的呢?”   “啊,不会的,”露西用手捂住嘴巴。“她是黛拉。连克莱尔现在也承认这一 点了。”   “假设她不是,假设黛拉已经死了,被埋葬了。”   他们互相凝视着对方。露西姑妈转过脸,双手握住克莱尔冰冷的手。   她侄女措词谨慎地说:“我母亲――死了。你知道这事?”   他把信封放在桌子上。“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在假设。你现在已经知道, 一个清晰的指纹是多么重要。凯勒警官说,在过去几个星期里,你学到了许多有关 指纹的知识。所以你知道,如果这里有一个非常清晰的指纹,我们把它送到华盛顿 ,就可以得知许多情况。”他似乎一点也不着急,又拿起信封,敲敲桌面。“你知 道,由于以下的几个原因,华盛顿可能把她的指纹存档。她可能在政府部门工作过 ,她可能在军队服役过,她甚至可能是一个罪犯。”他停下来,仔细打量她的脸。 克莱尔直勾勾地注视着他。   “好吧――我把指纹寄到那里。我得到了一个回答,假如回答说,这个指纹属 于威廉太太,或者说黛西・安布罗斯。这对你意味着什么?”   露西目瞪口呆。   “我知道它应该是有意义的,”他继续说道。“她不就是被认为和她丈夫一起 死于七年前车祸的那个女人吗?所以也许她没有死去。也许这个小姑娘的母亲才是 死者。”   “但是卡特――”露西表示不同意。   “对,”局长点点头。“你弟弟把仍然活着的那个女人认作他妻子了。说到底 ,为什么不呢?即使她是黛西・安布罗斯,一个陌生人。她活着,另外,六年后, 他妻子将继承一笔遗产,那就是说,如果她在六年中仍然活着。”   “但是,他不认识这个安布罗斯太太啊,”露西姑妈说。克莱尔一动不动。   “根据你的描述,车祸后,他有足够的时间与她沟通。在她完全清醒之前的几 个星期,他不是一直守在她床边吗?她的过去无关紧要。谁知道威廉・安布罗斯和 他妻子呢?没有人来认尸。他们没有亲戚。她丈夫在车祸中死了。为什么她不同意 呢?”他聪明地点点头。   “她运气很好,有和塔兰特太太一样的肤色和身高,是吗?谁会发现她是假的 呢?她受了重伤,只有一个五岁的小姑娘认识真正的黛拉・塔兰特。一个五岁的小 姑娘根本不对他们构成任何危险,是吗?”   克莱尔的眼睛冷冰冰的。“你的意思是说,从车祸后,就一直不是我母亲?”   “可能不是,小姑娘。告诉我,在车祸之后的那些年里,她曾经正视过你的眼 睛吗?她不是总是背着脸,这样就没有人可以看到她受伤的脸了吗?她不是尽量避 开你吗?在你父亲的屋子里,窗帘不是总是拉上的吗?从你五六岁起,不是主要由 你姑妈照顾你吗?我说的对吗?如果你仍然记得她的眼睛,我可以打赌说,那是你 非常小的时候的记忆。”他等着她回答。她不理他的问题。   “我父亲知道这事吗?”   “应该知道,如果我们的推测是真的话。医院的那些照片证明,要替换,只有 一次机会,那就是在车祸刚发生的时候。”他盯着她。“你交给我一封信。我读了 。现在你告诉我,你希望我怎么处理它。你要我找出上面的指纹吗?”   她的眼睛一动不动。他继续说:“你要知道,你可能是对的。   当然,如果真是假的,政府对初犯者的惩罚并不太严厉。也许坐几年牢就行了 。”   她握紧拳头。胃痛加剧了。“你是从这封信上可能有的一个指纹,做出所有这 些推论的,是吗?”   他点点头。   她拿起桌面上的信,慢慢地把它撕成碎片。胃痛减轻了,她平静地问道:“这 些推论的根据呢?”   他回答说:“一个真正出色的警官可能已经把这封信影印下来了,小姑娘。他 甚至可能把它放在他的档案中,以备哪一天你又改变主意了。但是,”他叹了口气 ,这次不那么沉重了。“也许你撕毁了所有的证据。”   一星期后,在罗冈机场,克莱尔和露西姑妈等着西海岸来的飞机降落。当舷梯 搭好,乘客开始走下飞机时,她的眼睛急切地在人群中搜索。   “他们在那儿!”露西喊道。   看到了,她英俊的父亲卡特・塔兰特正自信地走向她们,挽着一位晒得黑黑的 、可爱的女人的手臂。   克莱尔奔向她父亲。   “你好,宝贝,”他高兴地笑起来,费力挣脱她的手。“别急!我们很高兴看 到你!”他把她转向他的同伴。他的声音加快了。”这是你母亲,你不向她问好吗 ?”   当小姑娘直盯着黛拉的眼睛时,显然非常犹豫。接着,她不顾胃部的抽动,向 那个女人探过身,迅速吻了她一下,轻快地说:“欢迎回家――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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