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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俄罗斯,生命的转折 --- 净身与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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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身与净心 在瓦尔代的两天,我们过着一种充满俄罗斯乡村气息的生活。在阿列格的院子 里帮他种好土豆,他便安排我们到湖边的桑那房里洗桑那浴。 桑那,虽起源于芬兰,但也是俄罗斯乡村的一种风俗,尤其在瓦尔代,几乎家 家都在湖边有一座自己的桑那房,特别在寒冬腊月,外面冰天雪地,他们在热气腾 腾的桑那房里把自己蒸得浑身冒汗,还要用一种树条把身体抽打得通红通红,然后, 冲到雪地里打滚,或跳进冰河扑腾一番。可以想象,有着这样强烈、这样刺激的生 活习性的民族,他们的性情,也一定是热辣辣的。 我多想体验这样的强烈与刺激啊。遗憾的是,大病初愈,我的身体经不住强烈 与刺激,但入乡随俗,我坚持进桑那房热热身,用温水把自己从头到脚淋一淋。从 莫斯科来瓦尔代,坐了一天的车,风尘仆仆,可阿列格的小木屋里没有自来水,喝 的、用的都是湖水,得拿塑料桶一桶桶地去湖里提,颇为原始。昨天,我们只能将 就地擦把脸、洗个脚,就等着今天的洗桑那了。 这些年,在我们国内一些宾馆和健身房里虽然也有了桑那房,但那样的桑那, 是舶来品,仅有洗澡的功能,毫无文化含义。而在瓦尔代,阿列格和他邻居们的那 些桑那房,盖在湖边与林间,是一幢幢独立的小木屋,是这些人家的延伸,是生活 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阿列格是瓦尔代的新居民,所以,他的桑那房也是崭新的, 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的板子尚有木质的香气隐隐溢出。桑那房很大,有里外两间, 里间有烧柴的大火炉,有盛水的大木桶,还有木勺、木凳,外间是休息室,有木头 的小床和桌子,睡觉、吃饭都方便。我们洗了澡,阿列格他们就把用篝火煮熟的鱼 汤端进桑那房,让我们在外间边吃边聊。用洋葱土豆炖的鱼汤鲜浓鲜浓的。洋葱土 豆是他们自己种的,鱼也是瓦尔代湖里的,不仅没有一点污染,而且,在篝火上炖 鱼,颇有自给自足的农耕时代的生活气息。 我一口气吃了两条鱼,喝了三碗汤。这是我的胃被切除以来,第一次放任地吃 东西。想到这是用篝火熬成的鱼汤,鱼和水又都是瓦尔代湖里的,那是最活跃、最 清洁的东西,我受损的生命太需要“清洁”与“活跃”的滋养了。再说,这种机会, 这辈子大概只此一回了。 身上洗得干干净净,肚子里又装进一尘不染的鱼汤,我只觉得浑身上下、从里 到外都清清亮亮的,身体像玻璃,心也透明了。吃饱喝足,我们去湖边散步。一弯 月牙,晶莹的,仿佛用云母片镂成,嵌在晴朗的夜空中,夜色中的湖水,借着依稀 的月光,淡淡地映出湖边小树丛参差的倒影。无论仰面看月还是低头看湖,我都有 一种恍惚之感,仿佛远离尘世,人在仙境。我沉醉在恍惚中了。突然,走在我前面 的沈善增亮开大嗓门,开怀地唱起了调门很高的京剧《沙家浜》。 “朝霞映在阳澄湖上,芦花白,稻谷香……” 在瓦尔代唱京戏,有点亲切又有点奇怪,但我不由地拔开嗓子,努力跟上沈善 增的调门,也唱了起来。手术后,明显气短,我好像还没力气大声地说过话,哪有 劲道唱歌呢?可在瓦尔代湖光月色的激发下,我放声地唱出了高音,并随着歌声, 从丹田舒出了长长的一口气。就是这长长的一口气,突然使我感觉到,一股始终悬 在体内的气流畅通了,从头到脚,从脚到头,仿佛还接通了天和地,头皮和脚底都 麻酥酥的,舒服极了。我知道,被堵塞的生命之气终于接通了,在俄罗斯、在瓦尔 代、在这片神往的、广袤的大地上。 沈善增唱得如醉如痴。我也是。我们都陶醉了。 2002年5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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