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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琐记 大年初七我接到黄小姐的拜年电话,我被感染后仍不失冷静地问,像你这样讲 究气氛的人为什么不在年三十晚上拜年?黄小姐是个说话没遮没拦的人,“今天我 在单位值班,这不是一举两得吗?”我“噢”了一声,那尾声一定拖得又长又轻, 这一举两得是明明白白摆在那儿的,一是拜了年;二是省了钱。想来黄小姐的眼前 一定有一张纸,上面列出了长长的需要拜年的人员名单。想到这儿,我突然对这位 年轻漂亮又时尚的小姐产生了一种怜悯之情,以她的年龄,她的收入本应潇潇洒洒 体体面面地生活,怎么竟活得这样仔细这样费神,为抠电话费这几个小钱如此算计, 颇像一个衣食无着又不甘寂寞的老太太。 记得去年夏天一个闷热的双休日的午后,我突然接到一个长途电话,这位先生 第一句话就是,“你猜我是谁?你干什么呢?”一开始就摆出了要堡电话粥的架势, 他聊得很有耐心很散漫也很意识流,从秦始皇到汉武帝,从克林顿到萨达姆,从婚 外到婚内,从《南方周末》到《北京晚报》,从长篇小说到短篇小说,从股市到期 货,从男人到女人,从熬鸡汤要放冬虫夏草,到炖牛肉别忘了放西红柿……林林总 总不一而足。其实他不过是一次笔会上的文友,说不上熟悉。而我又是一个对交友 极为挑剔的人,但出于礼貌我仍以极大的耐心举着湿淋淋的话筒,忍受着这夏日的 折磨,但我的耐心和好奇都已到了极限,终于我脱口而出:你在哪儿打的电话?他 回答:在家。我说:不可能。他问:为什么?我说:男人花自己的钱不说废话,说 废话一定不花自己的钱。他笑了起来,你的感觉还真到位,家里开空调太费电,我 到单位来,一边享受空调的凉爽,一边想写点诗歌,冰箱里还有可乐……我看了看 表,他堡免费长途电话粥的时间共计两小时四十分钟。我真为他所在的单位捏了把 汗,如果他在澳大利亚还知道个电话号码,在冰岛还有个半熟脸的朋友,他还有兴 致堡几个国际长途电话粥,如果他的单位有十个像他这种堡免费电话粥的发烧友, 这个单位非破产不可。 我认识一位林小姐,她在一家跨国公司工作,她的手机是公司为工作配置的, 因此她的手机只用于工作,凡是私人的事情她都自觉地用家里的电话。许多人都说 她犯傻,因为公司里许多人用起手机都是公私不分的,只有林小姐公私分明,丁是 丁卯是卯,绝不混淆。后来总经理年底统计电话费并核实客户,只有林小姐是清清 白白一清二楚的,不久林小姐被提为部门经理,年薪十分可观。我想以林小姐不谋 私利不占公家便宜的品质是值得企业信赖的。 我的体会是一般用电报语言打电话的,大多是用自己的钱消费电话,一副惜话 如金的节俭状,如果我稍稍有长谈的意思,对方马上急得像猴屁股着了火,手里攥 的好像不是话筒而是通红烫手的铁熨斗,于是我善解人意地说:“请放下电话,我 往你那边拨。”电话铃声从容地响了,他举起话筒的那种悠闲状,就像退休的处长 打太极拳。凡是用公家的电话来表达自己赤诚的心意火热的情感,无论他说得多么 动听,我都统统给打折,至少五折。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属于个人消费,有些人甚至 是个人的隐私也要公款消费,这个隐私是否太廉价了。当然人与人总是有差别的, 一位在银川工作的杨伟小姐(我的读者从未谋面),她每个月至少打两个长途给我, 话筒里总是传来她不急不躁的声音,她谈对生活的感受,读书的体会,她每月的工 资只有400元,时间分分秒秒的流失提示着电话费也在分分秒秒的增加,她说,我可 以不吃那么好,不穿那么贵,也要把省下的钱用来打电话,这是我内心的需求。这 种心情是令人感动的。一位在广播电台工作的朋友么梅梅,她总是把私人的电话留 到家里打,其实她谈的更多的不是自己的事,而是妇女与环保呀,妇女的权益呀…… 是位敬业的妇女节目主持人。这样的电话即使再长也让人心里舒服。 从电话里可以看出人性的百态,可见一种米能养百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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